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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雲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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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 豆子惹的禍 】升邪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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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9 12:06:24 |只看該作者
第一零五九章 總會有人難堪吧
  
  
  前方,玲瓏法壇外設巡哨天舟已遙遙可見,蘇景一行到地方了!
  
  比起之前被蘇景打爆、打殘的那些征親仙家所駕、動輒幾千丈的仙舟巨艦,玲瓏法壇的哨舟小得實在不值一提,和蘇景在凡間時候見過的江上快梭沒太多區別,兩頭尖尖、船身窄窄,一點也不起眼。
  
  可明眼人只需一瞥就能曉得,莫看梭舟不起眼,真要行轉起來,只需一沖便能從容洞穿那些華麗大船!根本不是一個級別的寶物。蘇景就是明眼人,心中點點頭,玲瓏法壇被李大順稱作『巨熊』不是沒道理的。
  
  巡哨天舟,顧名思義,平日裡專做戒備巡邏之用,不過這一次玲瓏法壇歸正位開仙庭另有目的,巡哨天舟除了戒備四周外,也多出了一項使命:迎接各路『征親』仙家。
  
  舟中有玲瓏仙子三人,個個身著杏黃羅裙,兩個看上去十五六歲的少女,另個三十出頭、五官精緻但神態倨傲的冷漠美婦。
  
  見有征親仙家向著自己掌管的方向過來了,天舟輕搖迎上前來……本來玲瓏仙子是不會主動相應的,可前方正靠近的隊伍規模實在龐大,浩浩蕩蕩足有兩千餘眾,來征親還是來打仗的?
  
  天舟前飛,雙方靠近,待舟中人見了過來的這一隊人馬的陣勢,三個玲瓏仙子也有些懵了:來的到底是什麼人?破爛軍麼?
  
  殘船損器,傷病敗將,要多破爛又多破爛的大隊人馬,隊伍中的仙家個個垂頭喪氣,偏偏還都在臉上硬擠出來一絲笑容,沒法說的古怪。仙舟中為首美婦目光一轉,冷聲開口:「泰鼓老兒,你們做什麼?」
  
  泰鼓仙翁,開泰仙壇門中長老。與十餘同門送自家晚輩來征親,三天前被蘇景收編了,此人曾與舟中玲瓏仙子有過數面之緣,勉強算是認識的。聞言急忙躬身應道:「啟稟嘉禾仙子,老漢是來送…是受小光明頂主人蘇景之邀,送蘇仙翁前來征親的。」
  
  「小光明頂?蘇景?」天舟之內,嘉禾仙子眉心微蹙,轉頭與兩個同門對望一眼,後面兩個少女都搖了搖頭,示意自己從未聽說過這號人物。就在這時,浩浩蕩蕩的殘兵隊伍忽然齊聲開口:「恭祝蘇景仙翁與笑語仙子珠聯璧合,舉案齊眉!」
  
  喊得響亮!
  
  沿途早就演練好的,一見玲瓏壇下弟子就要喊出來的號子。性命在蘇景手中握著。而這仙天之中的下界小仙,最是懂進退知好歹,宇宙再大也打不過自己的性命,是以無人逞強,蘇景說什麼就是什麼。
  
  一群人說喊就喊。三個玲瓏壇下仙子都嚇了一跳。嘉禾仙子面露怒色:「玲瓏庭下,豈容爾等大呼小叫!再亂喊誰都不用回去了,蘇景在哪裡,還不現身相見!」
  
  蘇景就在隊首,不過他是在太不顯眼了,不是嘉禾仙子故意忽略他,是真的不曾留意此人。蘇景踏上兩步。不說話,上下打量著嘉禾仙子,心裡琢磨著自己要不要把這三個女子也收編了。
  
  嘉禾見一個長相清秀的青年上前,她的眼色愈發冷冽了:「你就是蘇景?小光明頂又是什麼地方?」
  
  「原名九合靈州,被一個叫做九合真人的邪佞散仙把持,兩年前我斬了九合占了靈州。改名小光明頂。」蘇景實話實說。
  
  殺了散修、奪其洞府…那蘇景也還是個散修。嘉禾身後的兩個小丫頭似笑非笑,眉目間輕蔑顯現,嘉禾卻不信他這套說辭。因負迎賓之責,蒸蓮娘娘傳令,每一座巡哨天舟都派駐仙壇護法一名。嘉禾就是被臨時派來的,並非哨兵之類的小角色,心思眼力都不差,看著『破爛軍』的模樣大概就能猜到,這些仙家都是被蘇景強虜來的。
  
  一介無名散仙,能在幾天裡擒下這樣一支隊伍?嘉禾才不會相信:「你究竟什麼人,此刻如實招來或還不晚。蒸蓮娘娘為女招親,容不得你這等胡鬧。」
  
  「小光明頂,蘇景,來迎親的,娶笑語。」蘇景沒興致與她囉嗦,言辭直指主題:「你家招親,身具金烏之威即可參與,有這個資格我便來了,讓不讓進你給句痛快話。」
  
  身為玲瓏壇護法,就是普通仙壇的老祖、真君見了嘉禾也要口稱仙子、執禮相向,嘉禾自己都忘了有多少年沒人和自己這樣講過話了,柳眉一軒正要發怒,突然她袖中傳出一陣悅耳鈴聲。
  
  嘉禾聞鈴,冷冷瞪了蘇景一眼、留下一句『你在這裡等著、哪裡也不許去』,跟著暫不理會蘇景,轉回頭對舟中兩個手下道:「描金王台三太子駕到,速速施法接引!」
  
  兩位少女仙子不敢怠慢,一個手捧妙音蓮花一個拿起繡鳳紅絹,喃喃催咒各自行法,蘇景也轉回頭,問身後的泰鼓仙翁:「描金王台是什麼地方?」
  
  泰鼓仙翁滿目豔羨:「描金王台啊…上位仙庭,道法宏昌萬仙雲集,一等一的強大仙府……」
  
  「一等一?西方極樂世界、東方洞天福地那樣的仙庭?」長公主蒹葭大順不在,蘇景就是個無知小子。
  
  泰鼓老漢嚇了一跳:「仙翁,這可不敢亂說、更不敢亂比啊,不能相提並論,不能相提並論。」
  
  「照你剛才的說法,還道他們可以比肩佛祖了。」蘇景笑了下,又問:「比起天魔壇、金鈴天一夥呢?」
  
  剛剛提到東道西佛,泰鼓還只是吃一驚,此刻蘇景又直呼金鈴天之名,泰鼓眼中明明白白的恐懼顯現…道尊佛祖都高高在上,前者超脫物外後者慈悲為懷,不會主動和下界小仙計較什麼,偶爾嚼一嚼他們的舌根不會引來太嚴重的後果,但天魔壇可不是,從一千上位大魔到無數普通魔尊,個個都是咬住了不松嘴、打不死不算完的兇狠角色,絕對不能惹更不能亂說,否則說不定就是一場滅頂之災!
  
  泰鼓老漢趕忙搖頭:「也是不能比的,描金王台與玲瓏法壇齊名。」
  
  蘇景點點頭,原本心裡還有些奇怪。自己這幾天打得太輕鬆了,怎地一個強敵都沒遇到,原來真正像樣的仙庭大壇,都是被玲瓏壇的仙家直接施法接引過來的。只有這些沒什麼實力、勢力的小壇庭,須得自己趕路湊上來。
  
  泰鼓老漢心有餘悸,又在一旁低聲叮囑蘇景:「仙翁,大魔尊的名諱還是不提為好,不止大魔尊,最好整座天魔壇都不要提啊。」
  
  在凡間的時候,蘇景也只是覺得天魔執著,不想今天才知曉,天魔在普通仙家眼中竟如此兇惡,果然不負他們那個『魔』字。蘇景笑了:「我有位師兄。差點做了第一千零一章上位魔尊,彆扭魔…不過他沒去,直接把金鈴天倔走了;我還有個朋友得接引升入魔壇,他修憎厭魔,有大魔尊親自接應應該是上位天魔了。不過他的情形有些特殊……」
  
  只因『太久不曾單打獨鬥』,孤零零來到仙界很不習慣,蘇景隨口聊天說起凡間那些傢夥,可話說到一半,前方天舟上的嘉禾仙子忽然轉回頭來,這次未再瞪他,她在笑。嘲笑。
  
  彆扭魔,憎厭魔,還師兄得接引不升魔氣走金鈴天…就算吹牛也該挑些靠譜的事情來說,再聽聽蘇景說的都是些什麼。
  
  不止嘉禾,蘇景身邊、身後眾多『破爛仙』在神情上雖不敢表露地那麼明顯,但也不難看出。人人都覺得蘇景在亂吹法螺。
  
  蘇景一笑,不生氣,自己想了想而後笑容更盛:看自己想起來的這兩個人吧,一個是自己的千年大敵,成天不彆扭不舒服;另個倒是朋友…惹人討厭到讓人恨不得永遠別再見面的朋友。
  
  正胡思亂想的時候。前方忽然光明大作,赤橙黃綠青藍紫、七色彩虹天橋自天而降,虹橋周圍金鳳啼鳴迎賓,虹橋兩邊開滿秀麗青蓮,場面雖然算不得太宏大,但也精緻周到。
  
  彩虹天橋成形後片刻,朗朗笑聲響起,一行四十餘人顯身虹橋,個個素衣但有金線描邊,不用多問只看裝束就曉得來者都是『描金王台』的仙家,為首的是一個白面青年,身著蟒袍頭戴小紫金太子冠。
  
  嘉禾帶著了兩名弟子飛身虹橋,齊齊施禮,口中『三太子與諸位仙家駕到,玲瓏壇蓬蓽生輝』之類言辭寒暄。
  
  白面青年即為三太子,此人長相不錯,但雙目狹長目光中透著一份戾氣,他對嘉禾客氣得很,不以身份自居,執晚輩之禮,笑道:「嘉禾姑姑快快請起,我出生時您就已經是名動仙天的仙子了,這般行禮可要折煞侄兒了。」
  
  仙天中,講勢力多過講實力、講實力多過講身份,講身份又多過講輩分,『姑姑』之類稱呼,依著年歲來叫也不算錯,可誰都不會傻到把這個稱呼當真,嘉禾一絲不苟繼續行禮。
  
  一架彩虹天橋,自虛空中來,沒入虛空中去,看似沒頭沒尾,精修者都能明白此橋逾距跨天,行走於橋上用不了幾步就能直接進入玲瓏法壇去。
  
  行禮過後嘉禾又寒暄幾句,命身後二仙子之一引領描金王台眾人去往法壇,但描金三太子不急前行,人在橋上,望向下面不遠處那支規模浩大的『破爛軍』,笑問嘉禾:「這是做什麼?他們緣何如此狼狽?也是來征親的?」
  
  不等嘉禾開口,橋下蘇景就應道:「列位仙家皆為我友,他們不征親,聚在一次送我征親。」
  
  玲瓏壇護法嘉禾猛轉頭,目光犀利瞪向蘇景:「無名之輩,三太子駕前豈有你說話的份!」訓斥同時本修氣意綻放開來,烈烈威勢催壓蘇景。
  
  若是普通仙家,受了嘉禾威勢一逼,頓時就會心驚膽戰俯首噤聲,可這等恐嚇手段對蘇景來說實在不值一提,當他的阿骨王袍是擺設麼?!蘇景無動於衷,不過嘉禾這一下子算是替阿骨王打定主意了:這個女子也要收編進自己的破爛助威軍中。
  
  主意定了,蘇景才不急,不再理會嘉禾,他抬眼望向三太子。
  
  蘇景目光平靜,但直視貴人已經算得挑釁。反正蘇景的架子是漸漸端起來了,對方不理就拉倒,若理會了…總會有人難堪吧。
  
  難堪的那個,總不會是把神君禦賜蟒袍穿在裡面的阿骨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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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9 12:06:48 |只看該作者
第一零六零章 肚皮天音
  
  
  三太子不是糊塗仙,看看蘇景再看看那群狼狽仙家,心中很快猜到緣由,又仔細將蘇景打量了一遍,隨後三太子轉回頭,眼帶徵詢之色、望向自家隊伍中的一位老者。
  
  老者名喚謝青衣,官拜大相、三朝元老,千萬年中盡心盡力輔佐描金王族,於王台中德高望重。此次玲瓏招親,描金王台勢在必得,特意請這位元老功臣出山,以保三太子征親順利。
  
  但凡有幾分心機,都能看出蘇景這是向玲瓏法壇找彆扭來的,對別路仙家來說,事不關己路過就好,反正那小子再怎麼鬧自有玲瓏壇的仙家收拾他。不過謝青衣人老成精,另有心思:
  
  既是找彆扭的,自己一行正好撞上,順手抹平,總能讓蒸蓮娘娘見知一份人情,有了這份人情、大家又門當戶對,後面征親會順利許多;另則,那個散仙小子綁來了這麼多仙家,加在一起足得有百來座小法壇的征親隊伍,今次出手救了他們,散下去的人情極廣,對王台聲威、人勢大有益處;還有,這無名小子的禁制手段
  
  是筆划算買賣,唯一讓謝青衣有些忌憚的是:散仙小子能抓這麼多仙家,究竟憑藉的是什麼!論打,他一點也不害怕,讓他猶豫的是蘇景哪裡來得這麼大膽子,此人背後究竟有何依仗,敢抓這麼多人可是再轉念,謝青衣不禁暗笑:果然越來越膽小了。
  
  如果出手,也是描金王台替玲瓏壇懲戒撒野之輩。就算散仙小子身後有勢力,將來也是找玲瓏法壇說話,與描金台何干。
  
  如此想來,再無忌憚。
  
  念頭轉動只在片刻之間,謝青衣對三太子點了點頭,同時又將目光一飄,眼睛指了指玲瓏壇的方向,示意三太子不必把題目引到自己身上,只是替玲瓏壇教訓人。
  
  三太子會意,面露冷笑望回蘇景。正待開口時。忽然嘉禾仙子袖中鈴聲再度響起,嘉禾聽鈴、微揚眉,對手下兩個小仙子笑道:「智慧天諸聖駕臨,速速行法迎接。」
  
  『智慧天』一百一十五大聖。蘇景早都聽說過。聞言頓覺堵心。一百一十五個大聖啊!且妖精大聖最是狂狷,真要發了性子怕是冥王的身份都鎮不住它們,這可怎麼收編!再就是。明明是妖族,喜歡牛馬燕雀去就是了,來這裡征親湊什麼熱鬧。
  
  蘇景心底沉沉,描金王台眾人也一樣微微皺眉,『智慧天』最近風頭極猛,就好像一群不知好歹的混蛋似的,說打就打全無顧忌,只要一打必然不死不休。不提實力只說行事風格,他們和不久前銷聲匿跡的天魔壇都有一拼了。
  
  老牌仙壇對他們實在頭疼,真要打起來,贏了不算光彩,畢竟『智慧天』從成立到現在才幾百年的時間根基尚淺;可要是輸了那就十足丟人,最好的辦法莫過於別惹它們。只是這次在『征親』中相遇,想躲都躲不開了。
  
  描金大相謝青衣輕輕咳嗽了一聲,開口:「嘉禾娃娃,蒸蓮娘娘為女招親,還請了妖家大聖麼?」
  
  輩分使然,一聲『娃娃』不是輕蔑,反倒是親昵,家和仙子受寵若驚,笑顏應道:「啟稟老仙翁,笑語仙子是我家娘娘的掌上明珠,娘娘只求能為她尋得一門好親事,至於族類當真不太重要。」
  
  謝青衣笑了下:「不重要麼?我看未必。」
  
  表達不滿,可也只能表達一下,再沒其他辦法了,嫁女兒的是蒸蓮娘娘,她想怎麼搞本就沒有別人指手畫腳的餘地。
  
  因又有外人進場,謝青衣怕落得個『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下場,雙目傳神示意三太子暫停對蘇景發難,後者會意,對著蘇景陰森一笑,沒多說什麼。
  
  仙子施法,不片刻有一座彩虹橋架起,一個陰冷聲音自冥冥中傳來:「智慧天諸位大聖駕臨!閒雜人等退避!」
  
  隨吼喝,玄光閃爍,一夥妖仙顯身虹橋號稱一百一十五大聖,來得卻只有寥寥幾人,但個個邪氣凜然,或高高昂頭自以為是或衣著開敞放浪形骸,像個什麼樣子!
  
  即便喜怒不形於色的蘇景乍見這群妖怪,都忍不住眯了下眼睛,冷冷一聲輕哼。
  
  幾個妖家仙,為首的是個面目兇狠半人半蛇的少年,腰身以下蛇尾、以上人身,打赤膊不穿衣,從頭到腰滿滿紋身,花紋古拙且滄桑。
  
  此妖長得其實不難看,少年郎面目兇悍自然也會有些氣質,可他眼中又透出了濃濃的淫邪之氣,一看就知不是善類。
  
  妖怪小子的目光掠過玲瓏壇接引仙子、掠過旁邊那架虹橋的描金諸仙,又望向了橋下大隊的破爛仙,任誰被他看到,都會覺得仿佛有一條冰冷蛇信劃過臉龐。
  
  最後妖怪少年把目光停留在蘇景臉上,冷笑森森:「小輩,哪來的,一個人就綁了這麼多破爛玩意,也算你有幾分手段,報上名來!」
  
  妖仙少年眼光毒辣,一眼就看明白了怎麼回事。
  
  蘇景望向少年的目光,說不出的厭惡:「報不報名打緊麼?妖怪,莫看你頂了個少年皮囊,其實年紀不小了吧,我勸你:頤養天年吧!」言辭不善,立時就惹來一夥妖仙的聒噪,半人半蛇的小子一揮手,壓住同伴喧嘩,桀桀笑道:「這等狂妄的小輩,大聖爺已經兩千多年沒見過了。」
  
  「不是,我不明白,你一個蛇妖來征什麼仙人之親?」蘇景懶得和他磨嘴皮子,直接問出關鍵。
  
  「什麼征親,說明白了吧,老子是來搶親的,不過不是我娶媳婦,是給我家一個後生搶的!」
  
  妖怪語出狂妄,嘉禾仙子、描金眾仙臉色都不好看,蘇景也冷了眼光:「聽你的說法,做你家後生還真是走運了」不等後面的怪話出口,蛇妖少年猛揮手,開聲打斷:「少廢話了,我看你不怎麼順眼,可今天是我家後生的大喜日子,老子不想手上染血,不過該教訓的還是得教訓,小輩,大聖爺賞你一記耳光,左臉。」
  
  是人就有火氣,何況修陽火的蘇景。話說到這個份上,蘇景再不能無動於衷,手拍左臉怒極而笑:「左臉人人有,不知誰扇誰,我的臉就在這,你」
  
  這次蘇景的話仍是沒能說完,半人半蛇的小子突然身形一晃,直欺蘇景身前!妖仙身法之快遠超眾人想像,身子一扭已然來到面前揮掌打下。
  
  而妖仙身形甫動,原先立僧處忽然燒起一蓬火焰——蘇景偷襲,奈何落空。
  
  蘇景的無息之火打空,蛇妖的手掌卻毫不留情,狠狠砸下。蘇景並無慌亂,左手起、去擋他的耳光,右手捏、結煞風真火之印。
  
  謝青衣、三太子等精修仙人看得明白,兩人相搏只在電光火石之間,蛇妖速度奇快,甚至不給敵人施法動咒的時間,可蘇景只需擋下對方這閃電般一掌,就能為自己爭取得刹那時間,足夠他粱手捏起的真印成法、反擊妖仙!
  
  不料,兩人的手掌並未交擊,妖怪突然揚起一腳!
  
  妖仙下盤為蛇身,本來只有一條大尾巴,沒有腿更沒有腳原來沒有,現在有了,蛇尾變作雙腿,陰狠一腳來得悄無聲息,正正蹬在了蘇景的小腹。
  
  妖怪狡猾,耳光為佯攻,下面一腳才是真正的狠辣攻殺。其實這種手段也算不得多高明,可蛇妖的動作實在太快,再怎麼平庸的手段,融合了他的力量和速度之後,也會變成弑神之劫!
  
  這一腳蘇景躲避不開,只有急轉念化金烏蠻體魄去硬抗。
  
  『咚』一聲,腳蹬在小腹上,竟發出巨鼓之聲。當巨響轟動,蘇景身後一群破爛仙只覺天旋地轉,不少人都被大聲震倒在地!
  
  兩架虹橋上,來自智慧天的妖怪們轟然大笑,喝彩紛紛;描金王台眾人則面露驚詫,三太子與謝青衣對望了一眼,沒想到腳蹬肚皮,震鼓如雷,只憑這道聲音便知蘇景的修為確實深厚,先前描金王台諸仙能料到此子本領不差,可即便心思最最細密的謝青衣也不曾想到,蘇景的修為竟深厚到如此境地。
  
  要知道,被他『肚皮天音』震翻在地的,無一例外皆為仙家!
  
  可惜,再深厚的修為也沒用了,肚子上挨了一腳,及時行轉金烏蠻化解,也僅僅是保住了性命。半人半蛇的妖仙本領為蘇景飛升後僅遇,那一腳偷襲來得何其兇猛沉重,蘇景保住了性命卻沒辦法不受傷,『咚』聲未落慘叫聲起,蘇景口噴鮮血向後摔飛千餘丈。
  
  摔飛勢盡後蘇景一時間難再站起,雙手捂住小腹身體蜷縮,面色蒼白如紙,身體無法抑制地顫抖著,可他的目光依舊兇悍,狠狠瞪著半人半蛇的妖怪。
  
  妖怪旨在立威,殺不殺人無所謂的,雙臂抱胸放聲大笑:「還道如何了得,原來是個紙糊的!小子,還是那句話,今天你家蝕海大聖法壇中要辦喜事,不開殺戒,饒你性命!不過其他幾位大聖願不願意讓你活命,看你造化了。」
  
  狂妄大笑中,蝕海大聖重回虹橋,向前邊走。(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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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六一章 九頭書生
  
  
  狂妄大笑中,蝕海大聖重回虹橋,向前邊走。
  
  妖仙群中,一個長相俊俏但面色冷漠的青年淡淡說道,沒太多廢話,只冷冷扔下一句:「你家相柳大聖饒你活命。」邁步跟在了蝕海身後。
  
  「茅茅本為屍家仙,不過咱在『智慧天』入夥了,身邊都是妖精,不妨也弄個妖家聖位玩玩小子,你記住,今日饒你不死之人,屍家仙子浪浪大聖!」
  
  「你還看啥啊,再看真弄死你啊!我這人打天打地就是不打殘廢,被蝕海老爺踹殘廢了你就走運吧!你家平安大聖饒你不死!」
  
  「平安兒不殺之人,我這做姑母的也懶得動,四海大聖饒你活命。」
  
  「今日當迎回我家主母,黑風煞只有歡喜之心,不存殺人之意黑風大聖不殺你。」
  
  「忽啊!」
  
  最後的是一條小黑蛇,沖著蘇景兇兇狠狠地叫了一聲,沒人知道它什麼意思,喊過之後甩著尾巴追前面的人去了。
  
  被人打翻在地,被人數落得不能還嘴,被人奚落一番饒而不殺,蘇景何曾受過這等侮辱,氣得眼睛都紅了。
  
  由一位玲瓏仙子引領著,一夥兇惡妖仙揚長而去,都沒誰再多看蘇景一眼,但彼此間的密語傳音都在牽掛在蘇景身上
  
  「蝕海前輩,我家主公未曾受傷吧?」黑風煞最是忠心不過,最先開口。很快識海中傳來蝕海笑聲:「放心。你看他衣服上連個腳印子都沒留下,能受傷才怪!」
  
  「老黑你擔心啥啊,」裘平安的妖識也是東北腔的,加入『聊天』:「蘇景不光是你家主公,也是咱蝕海爺爺的主公,有大聖玦管著了,他敢傷蘇景?」
  
  二愣子從來哪壺不開提哪壺,大都督說話一向不講究,蝕海堂堂古時大聖,與天真、劍主、盲眼僧等人同輩相論。卻被一個後生收了。此事一向為蝕海的心頭疤,被裘平安三言兩語又揭開了一次,洪蛇大聖的笑容頓時僵硬,殺氣騰騰瞪了裘平安一眼。
  
  「你看啥啊。看我我也不跟你打。反正打不過你。」二愣子也是二混子。一向厚臉皮。裘平安嬉皮笑臉地相對。
  
  裘婆婆終歸是老成持重的,對蝕海大聖笑道:「平安兒孟浪,從來說話都沒個中聽的時候。前輩莫與他計較。就是沒想到啊,到處找他找不到,居然在這裡遇到了。總算是看見活人了,安心了,安心了!」
  
  「九頭貓,你別走那麼快,」自從飛仙,浪浪大聖從來不會對相柳大聖直呼其名,張口必定亂起綽號,『九頭貓』『九頭魚』『九頭鵝』『九頭鹹菜』什麼都有,看她心情了,反正就是不喊『九頭蛇』。不知為何,浪浪大聖把眼睛蒙起來了,用一根寫滿金色咒撰的黑布條蒙起雙目,布條在腦後紮了個漂亮的蝴蝶結,正面看頗顯神秘,背面看卻又多出了些小女孩的趣味。她繼續問道:「為何不跟蘇景相認?我們不是來替他搶媳婦的麼?」
  
  浪浪仙子能打,但對陰謀詭計事情不甚精通,倒不是智慧不夠,是她從來都懶得去想。
  
  「掩人耳目、亂中求勝,雙管齊下、出其不意。」
  
  相柳的回答言簡意賅,大概是說今天征親是個亂局,擺在明面上的朋友、不如裝成敵人的朋友坑人更狠。
  
  浪浪大聖笑了起來:「哎呀,沒看出來,從人間時的蠢笨怪獸變做天外妖仙後,學問倒是長進了不少,會四個字四個字的說話了,以後要叫你九頭書生!」
  
  相柳揚眉,居然覺得『九頭書生』這個綽號還挺好聽,成天被九頭貓九頭魚的喊習慣了,獲個『書生』稱呼就心滿意足。心情好了,話也就多了些,相柳大聖又說道:「蝕海大聖送他一身『重傷』算是幫他個忙,之後能不能把那一架虹橋上的仙人抓進他的破爛軍,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九頭書生,那你覺得他成不?」浪浪大聖再問。
  
  小相柳一哂,這笑容冷冰冰地卻很好看:「愛成不成,與我何干。他要沒本事進場去搶回自己媳婦,我替他把不聽帶回去又有何妨!」
  
  「九頭書生,要是你媳婦被抓了,你也會想蘇景這樣拉起一支破爛軍來救麼?」
  
  「我沒媳婦。」
  
  「現在沒有,以後沒准就有了呢?九頭書生你別走這麼快啊,你還沒回。」
  
  「忽啊!」所有妖仙的識海中都響起的聲音,十六老爺來和大家聊天了。
  
  「忽啊!」
  
  「忽啊!」
  
  「忽啊忽啊忽啊忽啊。」乍見蘇景,十六老爺心中歡喜,談性甚濃滿口忽啊,沒人知道它喊得啥。
  
  智慧天的妖仙們走後不久,蘇景站了起來,身形搖晃幾下總算站穩,沒再摔倒下去。繼而長提息,面上痛苦神情漸漸散去,再抬手抹去下頜血跡,蘇景看上去和來得時候也沒了太多差別。
  
  嘲笑者眾。
  
  玲瓏法壇兩位仙子,彩虹橋上描金諸仙個個微笑、目露嘲諷:蘇景強做鎮定又糊弄得了誰,誰不知他身帶重傷已到崩潰邊緣。現在還要死撐,撐得住麼?
  
  蘇景身後的破爛軍卻是另一副神情了,惶恐。禁制在身,性命就在蘇景一念之間,此刻他挨了打怕是心情糟糕,可別遷怒無辜。
  
  沒理會身後的破爛軍,蘇景緩緩上前、走向嘉禾仙子,再開口時平靜依舊可驕傲不再:「煩請仙子引路吧。」
  
  嘉禾眨眨眼睛,笑了起來:「引路?你還要去征親?那你扣押群仙之罪又該怎麼說?」說到此笑容突兀斂去,嘉禾聲音切金斷玉:「妖孽,你扣押的皆為征親仙家,亂我玲瓏法壇招親盛事即為悖逆天條,萬死之罪!」
  
  打從開始時候,玲瓏壇嘉禾就看不上這個蘇景,可即便看不上,她也不會孟浪到直接出手對付蘇景,這小子能把這麼多下位小仙都扣住,必有幾分本領。果不其然,挨了蝕海那麼重的一腳都沒死,嘉禾自忖若同樣一腳蹬在自己身上,身體怕是都會爆碎掉。
  
  嘉禾本來的打算是,把情形徹底問明後再通傳法壇、請來同門擒拿再擒拿此人,中規中矩之策,無功亦無過。可是現在的情形變了,蘇景已經深受重傷,只消抬抬手就能拿下他,能生擒此人,立刻從無過變成了立功,蒸蓮娘娘賞罰分明,這『無過』、『有功』之間差別甚大。
  
  誰能看不出嘉禾的拿人打算,重傷後的蘇景狂浪不再,向後退了幾步,皺眉道:「我身後眾人,個個受我禁制,我若身死他們誰都不能活命。」
  
  嘉禾再次笑了起來,沒說話,可她的意思再明白不過:我玲瓏壇會把這些閒雜人等的性命當回事麼?
  
  這時候描金三太子的聲音也從虹橋上傳來:「蘇景,你已觸犯天條,難逃責罰。以蒸蓮娘娘嫉惡如仇的性情,這次你怕是有去無回了,又何必還要再拉上那些仙家與你陪葬。你若肯放人,我會為你向娘娘求請,說不定還能饒你性命。」
  
  破爛軍中眾多小仙無一例外,全都面露感激望向三太子,後者微微一笑,乾脆望向眾人、直接道:「諸位放心,既然遇到此事,我總要保得大家一個平安的。」
  
  「還有設禁之法,」太子聲落,大相介面:「此術邪佞,長存仙天必成禍患,你須得交出邪術咒訣,來日描金台尋得破法之咒,當傳散仙天諸法壇,讓此邪法再無作祟餘地。」
  
  精修仙家對淺薄之輩設下一禁、掌其生死,不算太難的事情,可是施咒起來總得花上幾個時辰的功夫,蘇景能在短短幾天裡設禁兩千多人,足見他的法術神奇。這個『快捷』咒法大有用處,描金天臺是一定要拿到手的。
  
  描金諸仙中兩大首領先後開口,不外邀買人心再加謀奪妙法。之前盤算裡的邀好蒸蓮娘娘是行不通了,蘇景已遭重創,人家嘉禾仙子動動手指就能生擒此人。跟著大相謝青衣又對嘉禾仙子補充道:「這個罪人是仙子拿下的,描金門下不敢越俎代庖,只求救下諸多無辜仙家、破去此子邪法。」
  
  一句話給了嘉禾仙子定心丸,人一定是會是她抓的,功勞也一定會是她的。嘉禾一笑:「全憑大相做主。」
  
  大相笑而搖頭:「老夫唯我家三太子馬首是瞻。」說著,他向三太子使了個眼色。降服蘇景、逼他為群仙解禁這等收服人望揚威四方的事情,自然要少主親力親為才好。
  
  如果蘇景未受傷,大相一定不會讓三太子直接上的,即便起了衝突也會是隨行護衛先打過去。但現在蘇景重傷啊!再派遣手下上前,非但不能揚名還會被人笑話。
  
  不過大相慎重,自己邁步跟在了三太子身後,此外還有一位極精鬥戰的描金仙侍隨行護駕,三人一起走向蘇景。
  
  跟來的那個仙侍是個女子,樣貌普通,稍稍有些肥胖,唯獨一樣:她的嘴巴生得奇美,唇形豐潤嫣紅如火。
  
  蘇景強自鎮靜著,奈何,他眼中的慌亂瞞不過仙家銳利目光。

(未完待續……)
    
請不要貿然評價我 你只知道我的名字 卻不知道我的故事 你只聽過我的行為 卻不知道我經歷過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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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六二章  與民同樂
  
  蘇景強自鎮靜著,奈何,他眼中的慌亂瞞不過仙家銳利目光。
  
  三個描金仙步履緩慢,三太子直視蘇景,微微笑:「我與人為善,人與我為善,何等簡單的道理,你又何必強撐到底。壞了別人的性命不算,還會斷送了自己的仙途…」說到此,三太子目中顏色突兀一變,雙眸仿佛萬花筒似的,諸般色彩時聚時散流轉盤旋。只有與之對視的蘇景才能見到他的『眼色』變化,旁人去看,三太子雙目如常。
  
  亂花漸欲,描金王臺嫡傳秘法,攝心奪魄亂神,最是犀利不過,三太子微笑不變:「看你樣子,當是新近飛升不久之仙吧。」
  
  蘇景的眼光閃爍的厲害,之前眼神中的靜謐不再,但他對三太子之問無動於衷。跟在太子身後的那位描金鬥戰仙侍,漂亮嘴巴微張呵氣如蘭。
  
  沒出聲,只是輕輕呵了一口氣,別人全無感覺,只有蘇景覺得突然墜入暖暖春境,甚至鼻尖微微發癢,那是柳絮兒輕輕滑過臉頰的感覺。一下子,蘇景懶洋洋的,什麼都不想做了。
  
  光幾度,厲術,只在仙侍一口氣息。不知多少與描金臺敵對的仙家,都在這女人一口氣息中丟了神志再丟了性命!
  
  「還是個娃娃,行事卻如此孟浪…嘿,三太子問你什麼,你就回答什麼。」大相謝青衣的聲音響起了,旁人聽起來威嚴冷漠,但落入蘇景耳中,他的聲音無盡柔和、無盡舒緩,像…像一首歌,不是什麼真正的調子,卻直接能唱入心底,無以形容的,蘇景就是願意聽這首歌,願意聽歌中人的說話。
  
  上舞樂伐,音家神通,奪魂於無形,大相謝青衣的拿手好戲……打打殺殺實在落了下乘,讓蘇景自己下跪磕頭痛哭認罪,開解群仙交出禁訣才是三太子的排場。
  
  聲色感觸,三個描金上位仙家配合無間。
  
  更要緊的還是那個前提:這個小子身遭重創。他若完好,身心一統、靈法和諧,想要在三言兩語箭降服他怕是不容易,相持時間稍長他會有所警惕,那就再難成術了,如果描金臺這邊『囉嗦』半天蘇景不受迷惑,丟人的是誰?
  
  蘇景沒受傷的話,三太子也不會妄動『亂花賤欲』。
  
  可是他傷了不是麼,身魄受損則神魂動蕩,元基遭創則靈根松動,最容易被迷惑的時候。
  
  果然蘇景的面色變了,目光散亂,神情癡迷,下頜微揚如沐春風,呆傻了一般,嘴唇動了動,開口回答三太子之前問題:「是,剛飛升來仙天不久。」
  
  三個描金仙人全都顯現笑容,三太子眼色愈亂:「什麼時候來的?」
  
  「上個月。」蘇景的聲音仿佛夢囈。
  
  「上個月?」三太子可沒想到這個散仙小子才飛升月餘。
  
  「這你都敢信?」蘇景忽然笑了,隨他笑容綻放,滿面癡迷散去,目光重又清透:「傻吧?」
  
  現世報、天無道、獨獨之我、天人合一、自然生一,是道也是法,更是心持境界。且他靈臺常駐小金烏,心竅養下犀利劍意,神根相融金風飄擺無定…或許今日修為仍是淺薄的,可問這仙天之內,又有幾人能奪他心智。何況他身上還有一件冥王袍。
  
  冥王絕非無敵存在,否則二明哥也不會被人挖了心,但神君麾下王駕,可殺不可惑;可催不可降。
  
  冥王死在敵人手中怨他學藝不精,可是冥王若被別人蠱惑了去,又置神君威嚴於何地?王袍護神魂。
  
  蘇景突然清醒,描金三仙同時吃驚,可還不等他們有所應變,三太子忽覺雙目刺痛,仿佛有一雙火燙長針直直刺入了他的雙眼,陡然間眼前一片漆黑,而『長針』不停,入眼不算、更要入腦,腦漿都要沸騰了似的,頭脹欲炸;
  
  大相謝青衣咽喉巨痛,好像吞下了一罐子火炭的感覺,不止燙吼那麼簡單,『火炭』倒灌,入腹入肺,五臟六腑都要燒起來了。
  
  那位描金仙侍也不好過,她讓人如墜春風,自己卻墮入寒意地獄,凍透骨髓的陰寒緊緊包裹全身,讓她無法稍動,連念頭都被凍僵了,幾乎結冰的腦中就只剩下了一個字:冷!
  
  謝青衣頓時就反應過來:靈寶反制!這絕不是那小子自己的本領,當是他身上帶了專破蠱惑法術的上上靈寶。自己這邊的之術送過去,就觸了那件寶物的黴頭,直接動厲術反制回來,給施術者一個大苦頭吃。
  
  大相見多識廣,想法沒錯,根本都不是蘇景動手,此刻三個描金仙人嘗到的是冥王袍的厲害、或者說設法於此袍的神君的懲戒!對冥王施展蠱惑法術?多大膽的賊人啊。
  
  三人齊遭反制重創,蘇景立刻動法一道火球打向天空,同時身形縱躍如風,急沖三太子!就算沒遇到蝕海等人,他也要把這群人收入破爛軍,何況他挨了大聖一腳…那一腳不是白挨的,那場戲也不是白看的。
  
  主『禁』蟒針拿捏在手,蘇景發難。
  
  三太子等人都被鬼袍法術所制,空有一身本領卻施展不出,被蘇景閃電三擊各自刺入三仙祖竅,描金臺這三個地位最高也最最能打的人,蘇景收了!
  
  虹橋上還有大群描金扈從,前方不遠還有個玲瓏嘉禾,見重傷的蘇景忽又變得生龍活虎,誰能不吃驚,齊齊怒吼一聲,或行法催寶或起身穿遁攻向蘇景。
  
  就在群仙猛攻暴發一刻,剛被打向高空的火球炸碎、炸碎做浩浩火海,倒灌、淹沒下來!在轉眼,火海中無數蘇景。
  
  不止好多蘇景,還有好多三太子、好多描金大相……三個分身都不空手,太子、大相、仙侍首領一個人拿住一個,金烏萬巢身法行轉開來,自烈火中穿梭、迎敵。這一仗又還怎麼打。也根本不等打,三太子等人就已經回過一口氣,急急傳令讓手下不可莽撞。
  
  只不莽撞可不夠,還得不可抵抗,不可逃跑…若非如此,描金王臺三個首領性命不保。他們已經被阿骨王種下禁法,生死只在王駕的一念之間。
  
  全無商量餘地,幾十個描金仙家盡數降服,蘇景本尊自發難起就沒去理會描金仙家,全力施展去對付嘉禾和另一個在場的玲瓏仙女,不止要拿下她倆,還得快、快快快,務求一快。
  
  嘉禾的修為並不淺薄,遠勝蘇景之前對付過的那些普通仙家,但一來她真當蘇景重傷在身全無防備,二來她沒想到…哪來的那麼多『零碎』?身穿金衣的女子,紅頭發金頭發的兩個少年,外加一隻小母雞大小的三足金烏,蘇景一個人來的,動手時卻是一擁而上。
  
  幾息鬥戰嘉禾手忙腳亂,稍不留神只覺祖竅有絲絲涼意侵入,嘉禾心中一沉,知道自己中了敵人的生死禁法,頹然停手。
  
  降服嘉禾,蘇景不理會剩下那個玲瓏仙女,身去如電向著前方飛撲追趕,瞬息過後他自虛空中猛一抄手,一位白玉蜻蜓被他抓出虛空:趁蘇景鬥戰嘉禾之際,另個仙女打出靈訊求援本門。
  
  所幸這個玲瓏仙女道行不深應變不快,被蘇景的突然爆發驚得失神片刻,打出靈訊稍晚了些,這才有了追回的機會。
  
  靈訊這種『東西』,飛遁起來有個『由慢至快』的過程,趁其未至全速蘇景拼出小命總算追了回來。若對方開戰初時就傳訊回去,蘇景飛得再快三倍也抓不回來。
  
  道理是這個道理,可就算『靈訊初起、速度不快』,蘇景能後發先至把它攔住,這份身法也足以震驚全場。
  
  蜻蜓在手,蘇景折回,先一針給那個少女仙種下生死禁,跟著把蜻蜓遞給了她,笑道:「還你,別亂發消息了,真會死人的。」跟著他又望向嘉禾:「有一個玲瓏法壇弟子出來,你一定死。」爭鬥進行奇快,從開始到結束不過十餘息,可蘇景縱火動靜不小,玲瓏壇內必有察覺。
  
  嘉禾不存絲毫猶豫,立刻傳出一道靈訊通知本門,是自己在查驗征親仙家的『金烏之威』,其中一人未能控制好自己的靈火寶物惹出來諾大動靜,此刻局面穩定,無需擔心。
  
  蘇景笑,伸手拍了拍嘉禾的肩膀,長輩對晚輩的嘉許之意僅在這輕拍之中。
  
  鬥戰暫歇,但事情沒完,描金臺的征親隊伍四十餘人,除了三個首領外,餘者只是投降罷鬥、並未受蘇景生死禁制。這些人都出身大庭壇,本領遠非『破爛軍』可比。要是真憑本領打上一場,蘇景覺得自己應該能贏,但難保不再驚動玲瓏法壇。
  
  是以蘇景望向了三太子:「太子貴屬中但有妄言、妄行者,我都直接殺你,行麼?」
  
  鬼袍對蠱惑法術的反制已被蘇景收回,三太子雙目恢復正常,聞言目中兇光一閃,不過這份兇殘不是對蘇景,而是對自家手下。太子身邊大相輕輕咳嗽一聲,密語蘇景:「仙翁且容我一言。」
  
  優略逆轉,情勢直下,謝青衣是個聰明人。中禁後他已仔細辨過,除非施術者親自開解,否子自己和太子必死無疑,但禁制時間不長,只才三天期效,屆時禁法自然消散去,不會傷人分毫。只憑這個『三天散』,可見蘇景不是很想殺人,這讓謝青衣放心不少。
  
  謝青衣說完,見蘇景沒有反對的意思,他轉頭望向一群手下:「兩條路,你們自己選。」
  
  真是『一言』,如此簡單的一句話,甚至連兩條路是什麼都不去講。大相對蘇景微笑點頭,退後到自家太子身後。
  
  謝青衣話說完,描金臺一群仙家並沒太多猶豫,幾乎是齊齊向前邁進了一步,其中一人最先開口,對蘇景躬身施禮:「小人願與我家太子同甘共苦,萬望仙翁成全。」
  
  自己甘心領受蘇景禁制。這當是謝青衣所說的『兩條路』之一,至於另一條是什麼…比著生死不能自己掌控更不堪的,要麼是必死無疑,要麼是生不如死,為何謝青衣會有這樣的把握蘇景不知道也懶得去想。揚手一刺種禁,隨後問道那個仙家:「同甘共苦?中我禁制受我擺布,是甘還是苦?」
  
  問得受禁仙家一愣,蘇景則哈哈一笑,擺擺手讓他歸入破爛軍。其後一個接一個,也分不清這些仙侍是對三太子忠心耿耿還是攝於謝青衣yin威,全都心甘情願受了蘇景一針。
  
  描金臺一脈加入,破爛軍一下子變得『氣質』,破爛依舊,可成色大不一樣了。
  
  大相謝青衣與三太子幾次眼神來回後,再次來到蘇景身邊:「小老兒有眼無珠,冒犯仙翁,如今曉得了厲害,願打也願罰,如何行止只憑仙翁一令,莫敢不從。」謝青衣邊說、變苦笑搖頭:「只憑仙翁的護身靈寶,便知您老的身份不得了,其實…您先前直接亮出身份,也就不必鬥這一場了。」
  
  謝青衣的眼光不夠好,帶著自家少主一起撞到了鐵板上;不過他的見識在同輩人中還是頂頂高明的,能夠反制蠱惑法術的寶物,大都是令鑒、法印、神袍之類象徵崇高身份的東西,蘇景既然帶了這等靈寶護身,必是大有來頭的人物。老頭子上前是來親近貴人的,也想能旁敲側擊,探明蘇景真正身份。
  
  越是曉得阿骨王袍的分量,蘇景越不會把王袍穿在外面給人看,但聞言還是忍不住開心而笑:「你說你們…直接打不好麼,光明正大鬥法一場,還不知道誰輸誰贏。偏要用什麼蠱惑法術……哈,咱們是迎親去的,大家別苦著一張臉,都笑一笑、大家笑一笑。」
  
  一支破爛軍,人人從臉上擠出笑容,連三太子也不例外。蘇景又一轉頭,望向嘉禾仙子。後者本來鐵青著臉色,此刻也勉強笑了下。
  
  連嘉禾仙子都笑了,蘇景還有什麼可不開心的,是以他笑得愈發燦爛,可笑到一半時候蘇景忽然咳嗽了起來。自從中了禁制,謝青衣就從描金臺的大相變成了小光明頂的大相,立刻關切問道:「仙翁可有不妥?」
  
  「那個妖怪…一腳蹬散我真修元力,傷我頗重…」邊咳、邊說,臉色真就變得蒼白了,剛還生龍活虎的鬥戰仙翁,一句話的功夫裡變成了虛弱青年。
  
  謝青衣心裡這個罵啊!不止謝青衣,破爛軍中破爛仙人人心裡都罵,還跟我們裝傷,有意思麼。
  
  剛剛分明是詐傷,坑人來得。可恨剛才沒看出來,如今蘇景又說自己受傷,謝青衣就非得附和不可了:「請公子放心,今日征親之事,我描金臺與諸位仙家必做全力相助!公子有傷在身,不可太過操勞,當然,大事非得您親自主持不可,但一些瑣碎小事都交由老夫去辦吧。」
  
  從『仙翁』到公子,不動聲色間變換了稱呼,謝青衣盡量把雙方的關系拉近些。蘇景傷得太重,光顧著咳嗽沒力氣說話,算是受了他的『公子』之稱。
  
  咳嗽之中,宋公子身上衣袍變化,一襲軟軟暖暖的白狐大裘裹在了身上,身體不好就難免會覺得發冷,穿厚點也理所當然…虛弱公子,富貴公子!可惜十一世界不存飛仙,否則再見這個身穿白裘有氣無力的『夏離山』,非得打個激靈不可。
  
  謝青衣轉回頭望向三太子,微瞇雙目。後者會意,心中縱有三萬斤的不情願,此刻也沒有回絕的餘地,開口道:「還不快將駕輦奉上,為蘇公子代步。」
  
  三太子的駕輦為一尊九虎天翅大座,飛虎負杠、杠抬玉座,著實威風。蘇景明明都快走不動路了,偏還不肯坐轎子,話說得委婉,反正就是公子仙翁要與民同樂,大家一起走……
  
  推卻一番,好一陣爭執,卻始終不見蘇景流露出帶隊前行的意思,開始的時候眾仙還不覺得什麼,可耽擱稍久大家都覺得有些不對頭了,不是來征親麼?不去法壇又如何征親。最後還是蘇景自己沉不住氣了,問嘉禾:「這半晌,你袖中鈴鐺都未再響起,沒有貴客來了麼?」
  
  眾人這才恍然大悟,他是盼著再架幾座彩虹橋…再收幾隊大壇庭!
  
  嘉禾沒法掩飾自己的無奈,實話應道:「我這個方向,大壇庭不算多,且仙翁…公子來得稍晚了些,大部分征親仙家都已經進去了,再等下去…怕是沒多少人會來了。」
  
  「咳,早說!」蘇景立刻不矯情了,帶上破爛軍蹬上為描金臺架起的彩虹橋。蘇景腳步虛浮著和大隊人馬一起走。
  
  公子『與民同樂』說什麼也不坐轎子,嘉禾仙子這時候開竅了,對手下那個小仙女道:「三貓,你去攙扶公子。」
  
  三貓仙子趕忙上前扶著蘇景,蘇景平易近人:「不為難吧?」
  
  三貓仙子苦著臉,猶豫了片刻還是實話實說:「其實挺為難。」堂堂玲瓏仙子去攙扶一個不知來頭的散仙,要是被門中前輩、長老問起來,她可不知道該怎麼說。
  
  蘇景『哦』了一聲,和藹道:「不為難就好,不為難就好。」
  
  嘉禾親自在頭前引路,浩浩蕩蕩大隊人馬橋上前行。
  
  人在橋下時候,明知玲瓏法壇就在前方不遠處卻難查其所在,眼中不可見、靈識無所查,前方空空蕩蕩什麼都沒有,玲瓏法壇有法術遮蔽,須得門下弟子接引才能進入,當然這也不絕對,若有強悍力量照樣可以尋其所在破法入內;可是人在彩虹橋上,抬眼即可見到玲瓏法壇——一幅畫。
  
  橋的盡頭,跨入一副畫卷中。
  
  不算小,但在仙天中也絕談不到『規模』的一副水墨風景、百尺長絹。
  
  謝青衣知道蘇景什麼都不懂,從旁解釋道:「玲瓏法壇,畫中靈境,是片難得的靈秀地方。」
  
  「以前聽說玲瓏法壇常常出遊四方,就是這幅畫飄來飄去?」蘇景問道。
  
  「一幅畫飄來飄去……也可以這麼說吧。」
  
  蘇景笑得稍顯古怪:「畫啊,怕火,須得離火燭遠些。」
  
  這等怪話謝青衣是不會介面的,敷衍著乾笑兩聲了事。蘇景轉開了話題,對謝青衣、也是對所有破爛軍說道:「我受傷不輕,元力匱乏,不怕大家笑話,就是說句話都忍不住氣喘…待會咱們進去後遇到別路仙家上前寒暄,就麻煩諸位了。」
  
  虹橋上加持逾距之法,橋上一步橋下萬裡,沒走上一會功夫就來到盡頭,頭前引路的嘉禾說道:「啟稟公子,我們到了。」
  
  言罷素手揮揮,前方水墨畫卷中一蓬光芒閃爍,向著虹橋中人籠罩過來。
  
  下一刻,眾人只覺眼前一亮,再看四周景色已變,茫茫宇宙消失不見,眾人已進入玲瓏境內、置身一座青山峰頂,還不等蘇景細看周圍景色,耳中就聽到一陣喧嘩……
  
  喧嘩來自之前入境的征親眾仙,沒法不驚訝,不自禁地一陣低呼:這是來了一夥子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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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9 12:07:29 |只看該作者
第一零六三章  哪個再爭,葉某屠宗
  
  
  普通進門與虹橋接引,在這法壇靈境中的顯像不一樣,前者只是空氣一震來者入境,後者則是奇光流轉熏風吹拂、片刻後光芒消散眾人再高顯身。
  
  剛剛就是一片旖旎光華綻放於半空,已經入場的仙家都曉得又有大人物到來,個個打醒精神仔細觀瞧,哪成想,那麼多人、那麼破爛!
  
  蘇景不理會旁人驚呼,舉目打量這片靈境:四面青山。
  
  高高矮矮、此起彼伏無數山峰,不過每座山峰都不算太大,幾乎每一座山頂都有一夥仙人,看衣袍就不難辨認,應該都是來征親的,一座庭壇駐紮於一座山頂。
  
  再看山勢就有些意思了,一座座山峰錯落,結環繞之勢,仿佛眾星護月一般,將一方大湖圍攏正中。
  
  此境中,所有的山都不大,山頂自也不會太廣闊,不過容納一兩百人還是沒問題的,別家來征親的隊伍,少在三五人多則幾十個,哪有『破爛軍』這麼大的規模,蘇景帶了兩千多人來,所處山頂根本站不下這麼多人,也沒別的辦法,沒地方落足的只好催起雲駕懸浮半空。
  
  蘇景目光轉動,一個山頭一個山頭地望過去,突然打了個愣神,旋即『咕』一聲笑了出來。正攙扶她的三貓仙子不知何故,問道:「公子怎了?」
  
  蘇景搖搖頭沒解釋,收回目光問道:「征親之地,就在此處麼?」
  
  三貓點頭:「娘娘為笑語仙子征親,繡樓就建在這大湖之中。此刻吉時未到,眾仙家都在此等候,待到笑語仙子繡樓顯現就是征親的正時候了。」
  
  話剛說完忽然一陣笑聲傳來:「之前天現仙光,我知必是上位金仙駕臨,果不其然,原來是描金三太子與謝大相到了,且還是嘉禾仙子親自接引的,你這排場了不起啊!不過三太子啊,你後宮佳麗無數,人妖屍鬼各色美人都有。又何必再來征親。跟我們這些窮光棍搶媳婦。」
  
  循聲望去,一道浮雲正向此處飄來,雲上站了一群金衣仙家,為首之人也是個青年。看他帽冠便知身份不凡。
  
  三太子與此人顯是不對付。若是風風光光地前來。可能還會明褒暗貶和對方鬥幾句嘴,現在落難之中實在沒心情搭理,冷哼一聲不予理會。謝青衣卻微笑如常:「啟稟洪泉少主,我家太子不是來征親的。」
  
  金衣青年來自洪泉走鬼廷,廷下群仙皆為喪族,屍煞鬼魅皆有,勢力頗大。洪泉少主聞言稍顯詫異:「大相說笑了,不征親來此作甚?看戲麼?蒸蓮娘娘舐犢情深,為女招親的盛事,被當做戲碼來看怕是不合適。」
  
  謝青衣位列仙庭大相,哪會被這等無聊言語所動,繼續笑道:「好叫洪泉少主知曉,咱們此行只為追隨一位仙翁,為他老人家站腳助威。待仙翁娶得美人歸,我們喝到喜酒時也會覺得分外香甜。嘉禾仙子親自接引,也與我家太子無關,她是為這位仙翁引路。」
  
  話出口,立刻又引來諸多山頭上一場低低喧嘩,洪泉少主看出他不是開玩笑,愈發驚訝了:「何方金仙,能讓描金王台的貴人甘心做個隨從?」
  
  「來來來,這就為洪泉少主引薦。」謝青衣笑呵呵地挪開身形,把身後的蘇景讓了出來。
  
  蘇景一副重傷模樣,身裹白裘、穿得雖然整齊可氣色實在太差,且進入玲瓏壇時他就不走隊首了,混跡破爛軍中全不引人矚目,是以沒什麼人留意到他,此刻在仔細看去蘇景沒什麼稀奇的,可他身邊那個居然是一位玲瓏壇仙子攙扶著。
  
  喧嘩聲更大了些,病秧子似的白裘青年,得描金王台忠心追隨,得玲瓏仙子親自攙扶,還收羅了這樣一大隊破爛軍、看樣子是打了百來個仙壇的征親隊伍才湊起來的規模此人到底何方神聖!
  
  就在場中議論聲愈發響亮時候,群山環繞的大湖中突然開出一朵粉色荷花,荷心中一位小小仙女顯現。仙女身形雖小,神情卻威嚴異常:「三貓,你作甚!」
  
  果然被壇中上仙責問了,三貓仙子稍顯慌亂:「我我這位公子身體不好走路不穩,我幫忙扶一扶。」
  
  「胡說八道些什麼,還不快快……」蓮中仙正扳臉訓斥,也在蘇景隊中的嘉禾仙子冷冷開口:「是我讓三貓相扶於公子的,有什麼話芝草妹子對我說就是。」
  
  蓮中仙子名喚芝草,也是玲瓏壇中護法,身份與嘉禾相若,她是訓斥不了嘉禾的,而此刻壇中上仙不在此地,沒有更高的主事之人,芝草輕輕眯了下眼睛,忽又笑了:「既有姐姐做主,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言罷荷花收斂、重新沒於湖面。
  
  嘉禾的臉色卻不好看,應付個同輩護法不難,可待會再有門宗上仙來責問,又該怎麼說。
  
  洪泉少主懸浮半空,上上下下打量蘇景,且將一道真識送出、來探蘇景的修為,實在看不出此人有什麼奇特地方。
  
  素不相識之人,直接以真識相探,無論在修家還是仙家之間都是無禮之舉。
  
  來征親即為對手,洪泉少主對蘇景頗多敵意。至於『連描金王台都追隨此人』,洪泉少主是不在乎的。
  
  洪泉與描金地位相若,真要算一算實力的話,還是描金王台勝出一籌,不過洪泉走鬼庭背後還有一座大靠山,這位洪泉少主是『靠山』喜愛的晚輩子侄,是以他不怕蘇景。
  
  蘇景不喜此人,但搭理不著對方,直接問身邊的小三貓:「到了這裡,還能再收人麼?」
  
  三貓仙子嚇了一跳,不知該怎麼回答。眨了眨眼睛顯得可憐兮兮。
  
  「閣下駐道何處,怎生稱呼?」洪泉少主看不出朵花來,乾脆直接發問。
  
  問聲落,呼喝乍起:「小光明頂主人、上上仙翁蘇景是也!」
  
  小師叔一向內斂,『上上仙翁』這種自誇言辭他是說不出來的,那應答之聲也並非出自他的口中,而是整支破爛軍,周圍兩千多仙家的齊聲呼喝。
  
  進入玲瓏法壇前,仙翁剛剛交代過『重傷在身說話氣喘,遇到別路仙家上前寒暄大家多搭話』。言猶在耳。見洪泉少主來發問,群仙代為開口。
  
  就算是破爛軍,到底也是大群的仙家,齊齊振喝聲浪沖天。著實有幾分氣勢。
  
  小光明頂?沒聽說過。
  
  仙翁蘇景?無名之輩。
  
  洪泉少主面色古怪。又開口:「再請教。蘇仙翁出身何處,飛升多久,修行的是又是哪一道?」
  
  破爛軍也不知道蘇景飛升何處。此問無法替答了,此時嘉禾仙子開口了:「吉時將至,還請洪泉少主歸坐。」
  
  嘉禾哪能看不出來,這位洪泉太子刨根問底自找倒楣,她才不關心此人,只是要在自家法壇內打起來,她這個護法難辭其咎,這才出聲想要打發了對方,可是話沒說完蘇景就擺了擺手,好脾氣地笑著,望向『少主』說道:「離山劍宗修行,中土世界飛升,才上來不到兩年,修行上非道非佛,人間不拜神、天外無壇庭。」
  
  「就是散仙了?」短短五個字,洪泉少主的語氣從遲疑到歡笑,不再理會蘇景轉頭望向描金貴人:「三太子、謝大相,描金台這玩笑開得太大了些,隨便弄個阿貓阿狗來,哈哈,你們這是要鬧哪一齣。」
  
  話沒說完。
  
  劍光乍現。
  
  鮮血迸濺人頭滾落,從身魄到神魂,洪泉少主被一劍摧毀!
  
  這變化來得太突然,以至場中突兀寂靜那可是洪泉少主!一方鬼仙大壇不算,其後還有上仙照應,說殺就殺了?
  
  殺了。但不是蘇景出手。劍光來自三百裡外另一座山頭。那座山上人不多,十八個。男女老幼都有,其中十七人站著,只有一人端坐。
  
  站著的十七人目露凶光、面容邪佞,一望便知個個都是惡人、滿手血腥滿心歹毒的罪大惡極之輩。坐著的那個三十出頭的樣子,身著青色衣袍,五官平凡但左面上一道暗紅色傷疤醒目非常,疤自眼角起、過頰、過腮、過頸、一直隱沒衣領之內。
  
  出劍的就是這個疤面青衣。
  
  蘇景笑笑搖頭:「要說雖討厭,但罪不至死,罰他充軍幾天也就是了,何必殺了。」
  
  「離山飛仙弟子若是阿貓阿狗,離山又是什麼?貓窩狗洞麼?」疤面青衣站起山來,帶上十七個惡人淩空邁步走向蘇景的山頭:「他說:阿貓阿狗。這四個字便是他的死罪了,死得不冤枉。」
  
  殺人者,離山葉非。
  
  以他的性情,從來都是想殺便殺,這次能給出個『罪名』,已經是天大面子了。
  
  蘇景暫時推開攙扶他的小仙子,站直、躬身、執離山禮:「蘇景見過師兄。」禮畢後蘇景就笑了,剛才就看到葉非和十七惡人了。
  
  這倒真應該謝謝蒸蓮娘娘,蘇景正愁找不到同伴,一個招親搞得四方皆知,和蘇景有些關係的人都聞風而來。
  
  蘇景在葉非心裡的分量到底幾斤幾兩,葉非自己也沒太想過,他來玲瓏壇在意也不是蘇景這個人,而是:不聽是離山蘇景的媳婦。
  
  離山兩字,遠重於蘇景,離山劍宗的兒媳婦,葉非要看看誰敢娶!
  
  此時洪泉少主的侍衛、隨從終於反應過來,為首一個金衣鬼仙怒叱一聲『賊子安敢』縱身取出寶物就要向葉非出手,可還不等寶物打出,忽覺面前天光猛然沉黯,一根烏黑法棍幻化重重棍影,分不清多少棍於瞬間打來。
  
  蘇景動棍,殺千刀。
  
  絕妙殺法,來勢轟動,勉強擋下五棍金衣仙長力量潰散,被蘇景第六棍砸在頭頂。
  
  金衣仙人自忖必死無疑,實際上棍、額交擊發出的那一聲『咚』的大響也確實驚天動地。不過他的頭並未爆開蘇景收力了,說到底今天是個喜日子,能不殺人就不殺人了。所以金衣仙長未死,但額頭被砸出個大包,又青又紫,醒目得很。
  
  鬥戰於須臾,蘇景回歸自己山頭,身帶重傷又跑去打人,可把他累壞了,小仙子三貓趕忙上前攙扶。
  
  洪泉少主修為精湛。結果被人一劍輕鬆斬殺;金衣仙長類似描金台謝青衣的角色。是這一行人真正的大首領,卻在蘇景棍下連一個呼吸功夫都沒扛過!
  
  何況蘇景身邊還有大群的破爛軍,金衣仙自知今天報仇無望,挨過一棍的那個喘息著。目光陰狠望向葉非:「姓字名誰。駐道何處」
  
  字出口。葉非袖中劍光再起,一群金衣鬼仙誰都攔阻不住,為首仙長又被葉非一劍斬殺!
  
  蘇景『咳』了一聲。凡間殺人仙天誅仙,自己這位師兄果然百無禁忌。
  
  對方問他性命、道場,是為了將來尋仇,常人看來,疤面人再提劍殺人擺明瞭就是不打算告訴對方自己的實情,可葉非殺過人後居然開口對其他金衣仙家說道:「我名葉非,要報仇儘管來找我。至於道場……」
  
  葉非沒道場,八百年飛仙,在宇宙中中孤魂野鬼似的,東遊西逛四處亂走,不是他找不到合適地方,是他根本不想停留某處。說話間稍作沉吟,葉非指了指蘇景:「去他小光明頂,讓他找我過來。」說著扔給了蘇景一個木鈴鐺。
  
  讓人去我家找你尋仇,蘇景笑,師兄的面子一定要給,對金衣仙點頭:「小光明頂,原來叫做九合靈境,隨時恭候。」
  
  洪泉鬼仙等級森嚴,死了一個首領,大權立時落到低一級的仙家手中,那個人恨恨點頭:「少主之仇必報」六個字後,葉非手中劍光在此綻放,洪泉鬼仙又少一人。
  
  連蘇景都看不下去了,對金衣仙擺手苦笑:「都少說兩句吧,快走快走。」
  
  說話就死,誰還敢再說話,洪泉群仙狼狽收場,催雲駕向天外飛去,不等飛走身後葉非的聲音又冷冷傳來:「若你等不上門,我當親赴洪泉,百年為限。」
  
  蘇景聽得心中大樂,忍不住地非得要跟上一句:「葉非此生,言出必踐!」後面是起哄,可起哄過後就是真真正正地受寵若驚了——葉非望向他笑了下,眉目間真的有幾分開心的。
  
  強中自有強中手,一仙更比一仙高,洪泉雖強可也不是真正頂尖的大勢力,遭凶徒狠挫連喪幾人,其實也算不得太稀奇的事情,不過讓眾多仙家意外的是,來征親者在玲瓏壇內公然打殺,蒸蓮娘娘居然不聞不問。
  
  但若換個方向去想又何必過問呢,這裡是玲瓏壇沒錯,可是爭鬥雙方和玲瓏壇不存半個大錢的關係,殺殺人灑灑血,又沒傷到此地一草一木,何必管?管不著!
  
  洪泉鬼仙急急離去,葉非也帶著十七惡人來到破爛軍所在山頭,山上本來擠滿了人,可誰敢和這個煞星『爭座』,葉非才一靠近,山上的破爛軍立刻識趣讓開,空出了好大一塊地方。
  
  葉非卻不落足,施法懸身於山頂十丈高處,目光一掃劃過眾多山峰,語氣漠然:「今日征親,我家師弟志在必得,除他之外哪個再爭,葉某屠宗。」
  
  話音未落,百裡外一座山頭上猛響起一陣狂浪大笑,濃濃東北腔傳來:「那疙瘩的來的,你嚇唬誰呢。」
  
  循聲望去,歪脖吊睛的年輕人站於山頭,一副潑皮模樣。群仙中不少人都識得此人,來自智慧天一百一十五大聖中的平安大聖,相傳此人最是凶渾,橫吃惡打全無顧忌,智慧天的名聲倒有一小半是他闖出來的。
  
  再說智慧天,一有爭鬥就惡鬼纏身似的不死不休,凶名卓著的妖家法壇。群仙眼見智慧天和小光明頂、兩夥子凶徒對上了,都覺精神一振,只道有好戲看了。只有蘇景身邊的破爛軍、謝大相心裡明白:倒楣吧!
  
  誰要以為他們是對頭,就等著倒楣吧。
  
  葉非不理平安大聖的挑釁,任誰都看得出來,絕非害怕,只是最最單純的一個字:懶。
  
  懶得理他,
  
  不止懶得理會智慧天,葉非也懶得去看其他山頭的仙家,垂首對蘇景道:「剩下的事情你來吧,我走了。」
  
  跟著身遁劍光,一飛沖天,葉非走了真走了,轉眼消失不見!惹下了一段血海深仇,放下了狠話威脅全場將蘇景陷於眾矢之的,然後他就不管了,拍拍手走人!
  
  葉非有他自己的想法:蘇景不在,有人為離山兒媳婦征親,他得管;蘇景來了,哪還有我什麼事兒?他自己來吧,我在這裡多待作甚。
  
  隨手誅仙的疤面人走了,留下錯愕無數,蘇景和葉非以前接觸太多了,見他離開倒不覺得太意外,對身邊幾個破爛軍笑道:「我說的那個得大天魔接引卻不肯升仙的彆扭魔就是他。」
  
  謝大相、三太子、嘉禾三貓等人都暗暗點頭:這人是夠彆扭的。
  
  葉非走了,但十七罪人仍在,罪人傳神,向蘇景大概說起他們飛升後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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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六四章  一百一十五大聖
  

  葉非走了,但十七罪人仍在,罪人傳神,向蘇景大概說起他們飛升後的情形
  
  八百年前,蘇景一群二十五人齊齊破道,才飛出去蘇景就消失不見了,眾人好一番尋找可又哪裡尋得到,所幸三屍、惡人、拜奉大聖玦之人都無礙,可知蘇景不存性命之憂。
  
  尋找無果,耽擱一陣後老天魔秦吹歸壇,劍仙岐鳴子離去。
  
  蝕海大聖與相柳、裘平安、小十六和浪浪仙子聚在一起;十七罪人卻和動輒出劍、殺人不問緣由只看心情的葉非更投脾氣,結伴一起遊蕩宇宙;三屍也是到處去玩,不過他們三個看不慣葉非,自成一路。
  
  蝕海大聖是『過來人』,曉得宇宙浩瀚,初飛升者想要尋親訪友不是件容易事,和身邊幾個妖怪商量著,尋靈境鑄就妖仙法壇一座,於鑄煉之際加持妙法,以後只要是中土同門妖族,都可得妖仙法壇靈犀召喚。何謂『同門』妖族?兩重聯繫,其一:同在天真大聖玦下為奴;其二;血緣牽連。
  
  果然,在他們之後飛升的裘婆婆、黑風煞順利找到妖壇。
  
  或許是同為毒蛇一脈,蝕海大聖對小十六頗多喜愛,就是因為十六老爺不夠聰明,所以蝕海將自家妖壇命名『智慧天』。
  
  蘇景聽得津津有味,追問:「一百一十五大聖呢?又是怎麼個由頭?」
  
  這是小陰褫想出的名堂,妖壇初成時只有蝕海、相柳、裘平安、十六外加浪浪仙子五個妖怪,但十六老爺是念舊之人,人間與他投契的妖族好友他都算了進來:老大哥宋六兩、二哥黑風煞,四十九對比翼雙鴉,另外裘平安是好哥們。他媳婦青雲小姐、他親姑裘婆婆也都算數,湊出了個一百一十五大聖的名頭。
  
  其實『智慧天一百一十五大聖』的名頭立起來的時候,妖壇中哪有一百一十五個大聖,一共才五個。
  
  「不對啊。對不上。」蘇景算的仔細。九十八隻烏鴉,裘平安一家三口。相柳,蝕海、十六、六兩、老黑、浪浪仙子一百零七人,還差了八個。
  
  「這個『一百一十五』是十六算出來的,它把相柳一個當九個。」惡人應道。
  
  立壇之初期。一百一十五大聖只有五個,但有蝕海大聖這等兇物坐鎮,想不闖出兇名都難!飛升時的蝕海已經恢復全盛力量,比起天真手下六大聖也只是稍遜一籌而已,等閒的仙家在他眼中就是盤五香肉。
  
  智慧天威風十足,八方妖怪投效,外來妖怪投效不算。中土『同族』也陸續到來,七百年前裘婆婆證道飛升,再過一百年黑風煞飛出了凡間,差不多七個甲子前。四十九對比翼雙鴉也在大吵大鬧中喊破了中土的天,飛昇仙界!
  
  這次蒸蓮娘娘為女招親,惹出了不小的動靜,比翼雙鴉也來了,不過蝕海覺得這場亂局無法預料,沒讓比翼雙鴉直接入場,而是駐紮一萬八千裡外隨時聽調,算是埋伏下一支奇兵。另外蝕海大聖特意讓烏鴉們每人口中含一塊石頭,免得他們大吵大鬧暴露了行蹤。
  
  蘇景明顯一愣,其驚遠遠大過心喜…比翼雙鴉都飛升了?!這又怎麼可能。
  
  黑風煞飛昇在蘇景看來就頗有些勉強了;如今連烏鴉衛都成功破道…什麼時候開始,中土飛仙變得如此簡單了。
  
  從小狐仙素素徹底煉化天無常妖丹、恢復清醒走出青燈境開始。
  
  裘婆婆飛仙全靠自己努力,與外力無關,但黑風煞和烏鴉衛,幾乎就是小狐仙一手送出天外的。
  
  素素沒有五冥王孔弩兒或者邪魔田上那等'送人飛仙'的本領,可是有一重:素素本是天真大聖的一根靈尾。她與天真的大聖玦下妖奴有著切斬不斷的淵源。
  
  由此,素素的妖家大力能夠直接助力於大聖玦妖奴的修行。
  
  小狐仙的本領又如何?比不得天真大聖,但死在她手上的墨巨靈不計其數!
  
  蘇景大聖玦下妖奴,蝕海大聖就不用算了,餘者大概分做四個層次,十六、裘平安、小相柳這些有天賦又有機緣的算得極品,他們與蘇景一起飛仙;
  
  烈烈兒、阿嫣小母、三手蠻等一夥南荒妖怪算得上品,它們出身各有精彩之處,未曾拜入大聖玦前就是一方大妖,修為精湛本領出色,不過他們修行的路子無一例外都是偏鋒、速成的法子。他們為自己鑄下的妖基,成就一番凡間威名足夠,慕仙飛升卻是困難無比的,當知大道中正,基礎尤其重要,第一步若走得騙了,以後走得再遠也無法抵達終點。小狐仙有心幫忙,但須得從頭矯正,這又是個漫長的時間功夫了;
  
  大黑鷹,比翼雙鴉只能算是中品,出身也算不凡,卻遠遠比不得前兩品,可是他們有一個好處:根基牢固。此根基非彼根基,不是修元多深厚妖力多強猛,而是與天道的契合,大黑鷹化形之前是胡亂修行,後來得老祖傳功踏入正途,比翼雙鴉更直接,從頭開始修行的就是帛絹上記載的金烏真法,且莫看比翼雙鴉平日裡又吵又鬧,在修行事情上是絕不含糊的。待到八百年前蘇景飛仙的時候,他們根基牢固的優勢已經漸漸發揮出來,鬥戰本領與烈烈兒那群上品妖怪的差距正日漸縮小。
  
  對於小狐仙來說,黑風煞、烏鴉衛雖弱,反倒更容易相助飛升。
  
  大聖玦下,四品妖侍,最差勁的一批、下品資質好壞、修法好壞都先放到一旁,最最要命的莫過自己不上進,比如六兩先生。
  
  松鼠大掌櫃後來根本都不修行了,算盤珠的劈啪亂響就是他的仙樂佛唱,諸般寶物陳列的深山大庫就是他的瑤臺仙池,人在買賣中已經成仙佛,還修什麼妙法、悟什麼大道,即便他是大聖玦首奴,即便小狐仙法力通神,至少這短短幾百年裡是實在沒辦法把他送上來的。
  
  智慧天發展迅速,除了到或者未到的『一百一十五大聖』外,還收羅了不少手下,於短短數百年間迅速崛起。三屍不知去到何處遊玩了,良久沒有他們的消息;葉非與十七惡人這一路日子平平淡淡,修行、遊玩、打架,十七惡人與智慧天始終有靈訊往來。
  
  中土世界已經飛仙的諸人,如離山諸祖、如大小師娘、如後來的林清畔師兄、蒹葭先生、老祖陸崖九、白羽成果先等等,這些人都還沒能找到,這也難怪,仙天即宇宙,實在太過廣漠,要尋找起來實在不是件容易事情。再就是不聽,烏鴉衛飛升的時候她尚未破道,不過那時小狐仙說她'突破在即、飛仙指日可待'。
  
  有欣喜,有失望,蘇景又想起一人,問道:「鰲渚呢?他飛升了沒有?」
  
  西海群妖首領,龍族後裔鰲渚領悟『我是我的佛』真諦,又把自己強留人間,如今八百年過去,算算時間他也應該上來了。
  
  「據烏鴉衛說,他們證道前十年,鰲渚就離開人間飛升天外,不過也沒能找到,估計直接去了西方極樂,此刻應該人在靈山。」十七惡人回答。

----------------------
  
  鰲渚在仙天,但不在西方靈山,他正縱雲飛馳於星宇之間。
  
  在凡間時,天性使然,大鰲一族動作都是慢吞吞的,行事不急不緩,又因精修佛法,鰲家弟子大都性情謙和,微笑常盈於面。可此刻,鰲渚滿面怒色,腳下雲駕更是蘊足全力,疾馳如電。
  
  很快,另一道淡金色雲駕出現在他視線盡頭,鰲渚目中兇光一閃,開口動聲如雷:「妖孽,還往哪裡逃!」
  
  喝聲滾滾,劃過蒼宇,前方雲駕中人聞聲止住去勢,下一刻金光散去真身顯現,哪裡是什麼妖孽,分明為一尊佛陀!
  
  萬丈巨佛,法相莊嚴五彩流光,但這尊佛是'死'的,不動不搖懸浮半空,身蘊濃濃禪意卻無半點生機;巨佛手心中端坐一人,僧侶打扮、三十年紀,微笑從容神情慈悲,尤其他的眼中,透出一份清單卻明顯的歡喜氣意。
  
  佛莊嚴,僧亦然,他的笑容全不影響他的莊重,慈悲於內寶相於外,任誰一看都知他是精脩大德,怎麼可能是妖孽。
  
  巨佛掌心僧侶開口:「大師是在喚我?」他的微笑安靜且神秘,全無惱怒之跡,即便鰲渚出言不遜。
  
  鰲渚在追殺一個妖僧,但他之前並未見過對方模樣,見前方僧侶如此端莊,尤其那份智慧佛光不是能作假的,所以鰲渚暫時收斂怒氣,於百裡外收住雲駕,默運玄法護身,口中言辭放緩:「貧僧冒昧,萬望神僧體諒,敢問神僧法號、寶剎何在。」
  
  在凡間鰲渚自稱老腦,但仙界內處處神佛,比他老得多的老衲多到數不清,鰲渚開始自稱'貧僧'。
  
  巨佛掌心僧侶語氣謙和:「同為我佛弟子,何來冒昧、見諒之說,大師太也多禮了。我自芙蓉須彌天中來,證得菩提後又僥幸摘下羅漢果,列位芙蓉須彌天十八羅漢間,受封歡喜之號。」
  
  佛教為大宗,拜奉如來者,非只聚集在西方極樂世界一壇,另有六座須彌天地,十一空明靈州,十九重菩提真境等等,便如凡間有諸多寺廟一般,仙天中也有多處佛壇,都算得佛家勢力,也都聽命於極樂靈山。芙蓉須彌天是為其中之一。
  
  而羅漢是法位,非特指某個和尚,就彷佛中土幽冥陰司,大小衙門都設有牛頭馬面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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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六五章  佛不受你膜拜
  
  
  聽得對方自報家門,正是自己要追殺的妖人,鰲渚眼中兇光又次閃現,但很快他長提一口真息、壓下心中怒火:「請問神僧,最近這百年間,可曾到過如意鈴,放晴淵、持諾山、紅線天這幾處地方。」
  
  「都是仙女法壇啊。看來大師修持也有獨到之處。」芙蓉須彌天的歡喜羅漢淺淺一笑,用莊嚴態度和神聖語氣說出刁鑽怪話,跟著他邁步走下巨佛掌心,結座於巨佛身前。
  
  「請問閣下,可曾去過這些地方。」鰲渚的稱呼變了,語氣也變了,重復之前所問。
  
  不緊不慢、落座穩當,和尚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為歡喜羅漢。」他揚手、身後巨佛也揚手;他指自己的鼻子,身後巨佛也指自己鼻子;他開口,身後巨佛同樣也開口說話:「歡喜羅漢歡喜修,密宗之內本有此等妙法,修之可得真滋味。既是歡喜修,便須得有女身相伴修持大師說的那幾個地方我都去過。」
  
  話說完,芙蓉須彌天的歡喜羅漢收聲,面上笑容斂去;可他身後巨佛卻發出了一陣低沉笑聲,莊嚴寶相變做淫邪笑容。
  
  「歡喜問意不問情,即為在典之法,總有妙真處,」鰲渚的聲音漸漸森嚴起來:「但,和合法、相投意,若用強又安敢再提這『修行』兩字,何況再做虐殺!羅漢妖孽你也真敢向自己臉上貼金!」
  
  百年前,鰲渚在仙天雲遊時。偶遇一位落難仙子,大鰲身俱慈悲心,搭救此人後問明緣由,原來有兇殘妖僧入侵她所在『如意鈴』仙壇,妖僧淫邪卻強大,壇中仙子拼勁全力卻難敵他幾道咒唱,除她一人僥幸逃脫外,同門下場都淒慘無比。
  
  鰲渚趕去『如意鈴』,壇中狀況慘不忍睹,姿色普通的仙子被殺滅。幾位上乘容貌的仙子下場更是令人發指。鰲渚大怒。即便尋常妖孽作祟他都會出手,何況對方扮作僧侶。
  
  百年之中,鰲渚一路追查,先後又尋得幾處仙子聚集的法壇。奈何都去得晚了。他趕到時仙壇已蒙難。不過他也並非全無收獲,手中掌握的線索越來越多,終於於今日追蹤到了那個兇魔。
  
  芙蓉須彌天的名號鰲渚早都聽說過。雖比不得西天靈山,但諸多須彌天也都是佛家正宗,怎麼可能會有這等妖僧。由此鰲渚以為,這妖僧是冒名之輩。
  
  怒叱聲中,鰲渚雙臂揮動、欲合十。
  
  精修大士,雙掌合即為『拜佛陀』,拜佛陀即為請重法!
  
  可百裡外的妖僧比著鰲渚動作更快,同樣揮起雙臂並非動法攻殺鰲渚,妖僧也合十。
  
  啪,和掌聲清脆,在鰲渚雙掌並和前,妖僧已然合十成禮。
  
  身後巨佛與妖僧動作一致,同樣合十。
  
  妖僧與巨佛合十之後,也不見有什麼厲法兇術打下來,除了鰲渚的雙手無法並合雙掌間距離只差一寸,可就是這短短一寸,內中彷彿藏蘊了無限阻力,任由鰲渚拼盡全副修為、拼上所有力量,也沒辦法讓自己的雙手合並、讓自己的合十禮成!
  
  「歡喜就是歡喜,與旁人何干?我歡喜了,又何必去理會身下女子是否開心。」妖僧語氣稍顯沉重,但並無敵意,更像是長輩對晚輩的教誨:「你說我錯了,我還想說你不對呢,可是光靠說有用麼?便如現在,我在拜佛,你在做什麼?」
  
  說著,妖僧忽然撤去合十,雙掌分開,安然不動、仍不攻擊鰲渚。
  
  妖僧雙掌分開時候,鰲渚驟覺手間壓力散去,『啪』的脆響中終告合十。可還不等鰲渚行咒動法,妖僧在此把雙手一舉,重新並掌、合十。
  
  輕輕鬆鬆地,妖僧第二次合十;但鰲渚只覺雙掌之間又有古怪玄力爆起,根本無法抗衡的、硬生生地將他的合十撤去、將他的雙掌分開。
  
  「你拜佛我也拜佛,可我拜佛時候,你就拜不了佛。呵呵,你莫向我怒目而視,你誤會了,不是我不讓你拜佛。佛高高在上,誰想拜就能拜,誰能阻擋得了你也不用迷惘,真相其實簡單異常:我拜佛時候、佛便不受你的膜拜!明白了?多簡單的事情啊,不是我不讓你拜,而是佛不受你膜拜。」
  
  邊說,邊笑,妖僧遙望鰲渚,見鰲渚仍面色堅決奮力並掌,妖僧搖搖頭嘆息道:「如此簡單的道理,你居然還不明白,庸才啊既然庸才,入我佛門何用,破去吧破!」
  
  話音落,鰲渚猛地一口金血噴出,彷彿身遭天雷轟擊,面色蒼白如紙身體篩糠顫抖,雙手撫胸摔倒在地。
  
  擊倒鰲渚,妖僧站起身來,他身後巨佛與他同樣動作,也『頂天立地』地站了起來,一僧一佛邁步走向鰲渚。
  
  行走中,忽然一縷金紅血液自妖僧的左鼻孔中淌下,巨佛亦然。鰲渚飛升時間雖短,可他的修持絕不淺薄,妖僧制服他的過程看似輕松簡單,實則也遭反挫,稍稍收了點傷。
  
  幾可忽略不計、一個調息就能痊癒的傷勢,只是妖僧記不清自己上次受傷,究竟是幾千幾萬年前了。
  
  妖僧、巨佛同時伸手抹去鼻血,笑道:「放心,你還不會死,至少我不殺你龍種難得,可人兒最是喜歡。」說著伸手一引,金光籠罩之下鰲渚巨大身體迅速縮小,最終變成拳頭大小一隻鰲,被妖僧收入一方金匣中。
  
  下一刻佛光再起,妖僧繼續急遁前行、向著東南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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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玲瓏壇,群山上,無聊等待著。
  
  蘇景沒再去尋別家仙壇的晦氣,他的意思很明白了。有什麼事情都等招親開始再說,他想安安靜靜地呆一會,奈何總有不識趣的百裡外山頭上那幾個智慧天的妖怪,特別是斜吊眼的平安大聖,時不時就會送過來幾句怪話,還有那條小蛇,平安大聖每有廢話小蛇必做『忽啊』附和。
  
  蘇景身邊謝青衣多聰明的人,時而含笑應答時而含沙射影,談笑間就把雙方的火氣拱起來了,不過雙方都守住最後底線、並未動法廝殺。別座山頭的群仙看得明白:智慧天和小光明頂結仇了。不動手只是怕現在消耗了實力,白白便宜了旁人,待到徵親開始,他們兩家必有一番兇狠爭鬥。
  
  蘇景則對謝青衣笑道:「辛苦大相了。」
  
  謝青衣搖頭:「公子言重。區區小事何談辛苦就是智慧天不會真記恨上我們描金臺吧?」後半句是玩笑話。
  
  一晃半天過去。還差燃香時間就到吉時。玲瓏境天空突然強光大作!抬眼望去,湛藍蒼穹上空氣滾滾沸騰,轉眼摧化層層氣浪。向著四方波蕩而去,旋即蚊吶般的細細聲響不知從何處傳來,落入境內每一位仙家耳中。
  
  細小聲響,乍聽上去頗顯古怪,可蘊足耳力仔細傾聽,很快就能發現這一聲一聲皆為佛家咒唱。
  
  隨仙家一呼一吸,禪唱聲迅速增大、擴散開來,短短片刻光景,蚊吶已然化作驚雷轟動,大慈大悲咒之音震撼於天地、浩瀚於天地。
  
  高空中沸騰翻捲的氣浪也愈發躁動、愈發狂猛,轟轟蕩蕩之中,突然金光爆起一尊萬丈巨佛穿漏藍天,砸入玲瓏鏡!
  
  同個時候天雷般的慈悲咒變作慢唱輕歌,說不清的空靈與安寧:「妖魔除盡、玉宇澄清、揚手歡慶、心花怒放羅漢歡喜。」
  
  巨佛落,正在群山環抱的大湖中,激起沖天浪。
  
  再過片刻,大湖水波平復,巨佛懸浮湖面,佛掌心端坐著一位三十年紀的僧侶,面帶智慧微笑、目透由衷歡喜,有些仙家識得此人,忙不迭驚呼一聲,起身施禮;更多的人不識得此人,一時間茫然無措,不知對方的來頭更不曉得和尚的來意。
  
  和尚微笑開口:「芙蓉須彌天,歡喜羅漢見過諸位仙家。」
  
  驚呼聲轟動。
  
  即便不提身後的西方極樂,須彌天也是大位神壇,實力遠勝玲瓏壇、描金臺。而靈山之外的佛家諸法天中,可封羅漢座、封護法座,但絕不能封佛祖座,是以除了西方極樂,其他法天中的羅漢已是頂頂人物。
  
  說穿了,有大背景的大地方來的大人物。一時間諸山頂上。一群群的仙家都告起身,問禮。
  
  也有不懂事不問禮的,東北腔就從一座山頭上響起來了:「和尚也來徵親麼,不怕佛祖大嘴巴扇你?」
  
  「忽啊!」
  
  歡喜羅漢失笑搖頭,望向開口喝問的平安大聖:「這位先生說笑了,羅漢與蒸蓮娘娘相交萬年,本為摯友。今日玲瓏壇辦下招親盛事,受娘娘所託,和尚來做個中證,和尚只看不說話除非有邪魔作祟。且請諸位仙家放心,我是給大夥當保鏢來的。」明明白白,受蒸蓮娘娘所邀,高深大士來此鎮場。換個角度去想,能請動這尊大佛,蒸蓮娘娘的面子也大上了天。
  
  神僧亦莊亦諧,群仙趕忙口稱不敢,自從葉非殺人離去後就沉悶下來的場面再度熱鬧起來。幾乎九成九的仙家都在想,若是羅漢爺早來幾個時辰,可就再輪不到那個離山葉非逞兇了。
  
  想到葉非,自然也就想到小光明頂蘇景,不少人將目光投向蘇景,果見蘇景微微皺眉、目光閃爍打量著羅漢。
  
  見了蘇景的膽怯模樣,群仙免不了地暗笑:不過如此。
  
  看過蘇景,另有仙家去看之前囂張跋扈的智慧天那幾個妖精的神情,大家可就有些看不懂了,妖怪們好像在笑?笑得如此古怪,為什麼呢?
  
  蝕海等人笑的是:歡喜打歡喜,到底誰歡喜?待會得好好看看。
  
  芙蓉須彌天來的歡喜羅漢一邊微笑搭話,一邊環視全場,待見到蘇景山頭上規模浩大的破爛軍明顯愣了下。
  
  見羅漢望過來,三太子心中一動,若此刻脫開大隊上前求救,羅漢法力非凡或能為他拔除禁制,但謝青衣要更聰明得多,及時拉住了三太子,傳神道:「少主不可,蘇景的禁制旁人絕無法開解。」
  
  大相拉住太子只是小小動作,但破爛軍中皆為仙家,目光何其銳利,見描金臺的人尚且如此,就算他們心中有與三太子同樣的想法,也都暫時不敢妄動。
  
  這個小動作也同樣逃不過歡喜羅漢的洞察,但無人擊鼓他也不會為人伸冤,只是對蘇景笑道:「這位仙尊好大的排場啊。」
  
  蘇景裹了裹身上的白裘,打了個哈欠。
  
  簡直無禮,先前沒人主動針對蘇景,但此刻羅漢在場,誰還會把小光明頂放在心上,立時就有幾個聲音傳出,呵斥蘇景無禮。
  
  出聲的大都是以前與歡喜羅漢有過幾面之緣之人,唯一一個訓斥蘇景又不認識羅漢的就是大都督裘平安。
  
  對幾個訓斥聲音蘇景根本不理會,轉頭對身後十七惡人道:「對咱喊的,都記下來,不認識的話就過去問一問只問問就好,不可莽撞生事,別給歡喜羅漢找麻煩。」
  
  話說完,十七惡人中飛出幾個,去往呵斥聲傳來的山頭,紙筆在手,面帶和藹笑容去問對方道壇何處,姓字名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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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9 12:08:04 |只看該作者
第一零六六章  我登繡樓又何妨
  
  
  話說完,十七惡人中飛出幾個,去往呵斥聲傳來的山頭,紙筆在手,去問對方道壇何處,姓字名誰。
  
  這事可太討厭了,被問到的仙家個個皺起眉頭,心中盡是躊躇。
  
  不告訴『惡人』自家法壇所在仿佛怕了對方,可實際上心裡就是忌憚的…且不說破爛大軍、描金護送、仙子相攙,只剛才輕松誅仙的那個葉非,普通壇廷的仙家就惹不起。想想來日,忽有一天疤面人上門,這可怎麼應付!
  
  偏偏上前詢問的惡人都客氣無比,如果鎮場的歡喜羅漢問上一聲『怎麼,你們還敢報復嗎』,惡人們怕是想都不用想地就會回答『不敢報復只為將來多親近,神僧想到哪去了,我家主公可不是打打殺殺之輩』。
  
  歡喜羅漢也能猜到惡人或者蘇景的回答,是以他不開口,只是坐在大佛掌心裡微笑看著。
  
  那些被惡人詢問的仙家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正覺尷尬時候,萬幸有人陰森開口:「不用挨個去問這麼麻煩,本座一並告訴你他們都是哪裡的仙家。」
  
  被蘇景派出來『記名字』的惡人齊齊轉頭,循聲望去,說話之人,智慧天第一大聖,洪蛇蝕海。
  
  蝕海大聖不理惡人目光,一雙蛇目遙遙盯住蘇景:「智慧天。今日事情過後,無論小光明頂的人要尋仇還是要親近,都去智慧天找人吧。」
  
  大聖一句話,把所有的仇怨都架到了自己身上。蘇景正垂首而坐,好像要打瞌睡的樣子。聞言哈哈一笑,緩緩撩起眼皮,對視蝕海:「百年為限,蘇景踏平智慧天。」
  
  小光明頂主人乾脆挑明瞭仇怨,再沒什麼虛偽言辭、含沙射影,直接喊出殺聲。
  
  蝕海大聖沒什麼表情,但他身後小相柳、裘平安等人全都笑了起來,別人只道他們是憤怒笑、譏諷笑。其實他們都是『百年為限』逗笑的,心裡想著不知現在葉非會不會打噴嚏。
  
  「你笑什麼?」蘇景忽又問道,他問的不是妖怪們,此刻他的目光早已挪轉,望向了芙蓉須彌天歡喜羅漢。
  
  他竟直接去喜羅漢的晦氣。尤其這句話問得全無道理,人家是歡喜羅漢,有事沒事都是笑的。
  
  蘇景一問惹來驚奇無數。歡喜羅漢眼中也掠過一線驚詫,但他微笑不變,望了蘇景片刻,搖搖頭:「你不懂事。」言罷目光一轉,不再看蘇景了。地位超然的佛陀不會和一條瘋狗計較,懶理會。
  
  「你懂事?」蘇景第二問到了。連他身邊的謝大相、嘉禾仙子等人面色都變了。心中暗罵蘇景自己送死沒人管你,別帶著我們一起跟你死就好。
  
  接連兩問,不過還真沒什麼人再來替羅漢喝罵了,要不又得被問『姓字名誰法壇何處』,只有智慧天幾位大聖敢和蘇景對著幹。這次開口的蝕海身後那個冷峻蕭殺的年輕人:「小光明頂和智慧天的事情尚未了結,蘇景。我勸你先別去惹旁人了。」
  
  「我惹你怎麼了?」蘇景不理小相柳,繼續盯著歡喜羅漢,第三問。
  
  歡喜羅漢稍覺無奈,『莫惹旁人』不是我說的話,誰說的你找誰去,咬我作甚。歡喜羅漢目光轉動,重新望向蘇景:「你我以前見過?或者你與芙蓉須彌天有過仇怨?」
  
  佛陀高高在上,羅漢與世無爭,即便蘇景接連挑釁,聖僧依舊心平氣和,面上的笑容不曾變過,語氣和藹讓人如沐春風。但與之前稍有不同的是,開口的不止羅漢,還有他身後那尊萬丈巨佛,與羅漢一起出聲!
  
  「不認識,沒仇怨,就是想不通,你憑什麼來鎮我的場。」
  
  「你的場?」眾所周知智慧天也是咬住人就不鬆口的瘋狗,現在仍堅持不懈為難蘇景,這回說話是眼蒙法篆黑布的浪浪大聖:「蘇景,腦子壞掉了麼?此間乃是玲瓏法壇,不是你家小光明頂,羅漢是為仙子招親主持公道而來…什麼你的場,是人家玲瓏法壇的場!」
  
  蘇景依舊那副樣子,不理發問之人只看歡喜羅漢,說話有氣無力沒語氣,陰仄仄的:「笑語仙子非我莫屬,其他仙家來此,看熱鬧也好、等挨打也罷都與我無關,我是來迎親、娶親的。我在這裡迎親娶親,這裡就是我的場,你來鎮我的場,問過我了麼?你先來問我,現下我只能問問你了:你憑什麼鎮我的場。」
  
  話越說越狂,場中修家驚詫同時不免想到了剛剛離開的疤面葉非,果然是師兄弟,一個兇瘋一個狂癲,都是瘋癲子!不過群仙心中驚訝很快散去了,小光明頂再怎麼兇悍,惹上了芙蓉須彌天也只有一個下場:覆滅。
  
  死定了的人,特別還是自己找死的人,就不讓人覺得驚訝了,而是可笑、好笑。
  
  「哈哈!這小子瘋了!」有人笑,智慧天平安大聖:「不過我說句公道話,小瘋子的話也有點意思……無論如何,智慧天要把笑語仙子帶回去,咱們也不是來征親的,是來搶人的!如此算來,此間也算我們的場,羅漢,你憑什麼來鎮我們智慧天的場!」
  
  「忽啊!」
  
  如果小光明頂主人是瘋子,那智慧天平安大聖和附和他的聖就是混蛋…智慧天不止兩個混蛋,裘平安話說完,蝕海、相柳、浪浪、黑風煞外加裘婆婆,幾個兇悍妖怪幾乎同時笑了起來、笑問歡喜羅漢:「你憑什麼鎮智慧天的場。」
  
  歡喜羅漢心裡不痛快。
  
  來頭力深地位高身份重,他到今日這種場合中來,本來只有萬眾恭敬、群仙俯首的份,不成想遇到了一個瘋子和一窩混蛋。心中不舒服,歡喜羅漢面上的笑容卻更加歡愉。身形微一震,起身邁步自巨佛掌心走到巨佛身前。
  
  羅漢站了起來。他身後巨佛也隨之站起。
  
  沒有威嚴透出,不見氣意綻放,但羅漢起身、巨佛起身,自有浩蕩氣勢!群仙精神一振,曉得羅漢即將出手。就算娶不回笑語仙子,能見到芙蓉須彌天的羅漢爺出手也不枉來玲瓏法壇一趟!
  
  明顯得很,各座山頭都透出興奮與關注。
  
  蘇景冷笑起來,兩句反問、字字如刀:「你們的場?非要把笑語仙子帶回去不可?」這句話卻不是對羅漢說的。他瞪向了智慧天諸聖。入場以來第一次,蘇景目露兇光!
  
  智慧天的一群妖怪面上神情不一,有的笑有的怒有的不動聲色,不過目光都是一樣的,飽蘊殺機與陰森,與蘇景冷冷對視,隨時、隨時可能打起來!
  
  歡喜羅漢感覺很糟糕。
  
  他的確準備出手。只要對方再有言辭不敬,立刻降下降魔神通……他把架子都拉開了,瘋子和妖怪居然不再理會他,他們兩撥又開始對峙。
  
  被晾起來的羅漢,真心不覺得歡喜。
  
  蘇景洞天內,陽三郎哈哈大笑。問:「這個羅漢怎麼惹你了?就因為他也是歡喜?」
  
  「不是,另有緣由。」一道神識投映洞天,蘇景顯身、搖頭:「摩天剎歡喜羅漢元靈入身,使我真正身負古剎傳承。西海鰲渚大士領悟佛家空明至理,從漸悟入頓悟。其中固有他的智慧、機緣、修行原因,但也離不開影子和尚的教誨和點化。是以鰲渚雖不曾拜入古剎,卻也是摩天傳承。」
  
  「關系有些遠,不過同為摩天傳承,我與鰲渚相距較近時候也會心現靈犀,冥冥中會有親切感覺…這妖僧到時,我心中有親切…也有憤怒,鰲渚為他所擒。」說到這裡,洞天中的蘇景目光變得陰鷙:「不過鰲渚只是負傷、被擒,性命當無礙,現在倒不用太著急。」
  
  「可能與鰲渚傳神,問明白究竟怎麼回事?」陽三郎問道,打架她從來不怕,不過女子天性,凡事總喜歡問出個因果緣由。
  
  蘇景搖搖頭,無法傳神:「當年我曾西海傳燈,贈經書於鰲渚大士,他的心性為人我還算了解,真要與人爭執的話,不會是他的錯。」蘇景聲音緩緩:「不是鰲渚為禍,那就是這個妖僧作孽了。」
  
  陽三郎矯情:「萬一要是鰲渚為惡,羅漢神僧出手懲戒呢?」
  
  「中土飛升上來的,就算要懲戒也輪不到這個莫名其妙的和尚,自有佑世真君。」蘇景全不掩飾自己的小家子氣,稍頓、又道:「吉時到!」
  
  玲瓏境內,小光明頂與智慧天劍拔弩張,但總不能真打起來,彼此對峙總得有個收場的時候,該如何收場?算好時間了,對峙才片刻征親吉時便至,群山圍攏的平靜大湖忽然波瀾蕩漾。
  
  歡喜羅漢帶來的萬丈巨佛就落身大湖,不過湖面甚是浩瀚,那尊佛陀雖大卻只占去湖面一隅。
  
  湖面空餘地方,隨著波瀾起伏,一道道倩影倒映於湖面,數百女子顯映,皆為水中影。仙子中不存老嫗或稚童,年紀大的也就三十上下,年紀小的十三四歲,個個身材婀娜面目嬌美。
  
  只有為首女子稍稍年長些,看上去四十不到,徐娘半老風韻猶存,美是極美的,不過她的『風韻』絕非成熟婦人的甜美,更像長公主蒹葭那般超凡脫俗、鎖煙絕塵的天上之美、畫中之美。
  
  謝大相從旁指點,為首婦人即為蒸蓮娘娘。
  
  先是湖面倒影,隨即青蓮朵朵,浮於湖面、綻於湖面,蓮開七丈,一芯一仙,蒸蓮娘娘仍在隊首。
  
  征親吉時已到,小光明頂與智慧天自然收勢,什麼仇怨都等征親時候再做了斷了。
  
  玲瓏壇一眾仙子顯身,此時還在攙扶著蘇景的三貓小丫頭真正為難起來,不敢歸隊,可也不敢不歸隊。倒是嘉禾仙子,之前一直在躊躇,此刻娘娘顯身、冷冷向她投來一瞥後,嘉禾也真正下定決心,咬了咬牙,忽然對蘇景道:「妾身願追隨仙翁,永奉仙翁為主。」
  
  聽了嘉禾之言。小仙子三貓先是面露驚訝,跟著目中恐懼流露。稍作猶豫後也極低聲音道:「三貓兒也願追隨仙翁……」
  
  這讓蘇景有些意外,不過事情倒是不難解,只是之前沒去想罷了:
  
  蒸蓮娘娘當是馭下極嚴,自家仙子不奉娘娘法諭擅自『扶持』蘇景,犯下的罪責不輕。至於苦衷…沒有苦衷或許還好些,中禁於身生死脅迫,正常去想是迫不得已,可反過來看。性命受到威脅便不聽娘娘號令了,這等手下要來何用。
  
  嘉禾的決定看似草率,其實從她中了蘇景禁制就開始思索此事了;同樣,這個決定看似不可思議,但嘉禾對蒸蓮娘娘的馭下手段實在太瞭解了。
  
  歡喜羅漢不來,蘇景頂多大鬧一場;歡喜羅漢到場,估計今天真得死上不少人了。無善了,蘇景無所謂,點點頭痛快答應:「成啊。」
  
  兩位玲瓏壇仙子突然投靠蘇景…她們的說話聲音很輕,不過為表決心未用傳音秘法,在場仙家個個耳力非凡,全都聽得清楚也全都大吃一驚。改門換宗,這是開玩笑的事情麼!
  
  入場時,破爛軍耀武揚威;等待時,劍上染血擊殺洪泉大壇少主人;開始前,言辭不敬挑釁歡喜羅漢;吉時到。臨陣收人又給了玲瓏法壇一耳光…瘋子、妥妥的瘋子。
  
  名不見經傳的小光明頂主人,蘇景。
  
  這裡是玲瓏法壇。前面發生過什麼蒸蓮娘娘當然一清二楚,不過她也真正沒想到自己才一現身就被人削了臉面。娘娘的目光空洞卻冷冽,蘇景在她眼中已經是個死人,她從來不會對死人感興趣,只注視著嘉禾、三貓。
  
  兩個仙子都低垂目光,不敢和蒸蓮對視。
  
  三息寂靜,蒸蓮忽然一笑:「良禽擇木而棲…擇…而棲…」莫名之言,嘉禾卻隱約明白,擇木而棲,那棵木就要被摧毀了,還談什麼棲身呢。
  
  言罷蒸蓮搖了搖頭,暫時不去理會兩個叛宗仙子,先對歡喜羅漢招呼,幾句場面話大方得體,謝過羅漢來做『中證』同時,也清清淡淡地勾出她與羅漢的交情深厚。
  
  隨即蒸蓮娘娘再望向到場征親的群仙,仍是場面話,沒什麼味道,不外是大家來就是給面子,玲瓏壇受若驚雲雲,說完這些蒸蓮笑道:「諸位來我玲瓏壇,不是來看我這老太婆囉嗦的,這便升繡樓吧!」
  
  說著,她取出一枚精緻瓷碗,碗中滿滿、盛的居然是墨汁。蒸蓮揮手,墨汁潑向身後。
  
  碗納虛空,看似淺薄實則深不可測,凡間一座大海未必能填滿這小小一枚瓷碗。墨如巨瀑,轟轟烈烈飛濺而去,而墨汁落處,湖面上迅速顯現出一座靜雅樓閣。
  
  樓閣早就在,但不受目光不受真識,沒人能發覺,只有墨汁落下時才會『勾勒』其形、顯現真相。
  
  墨是黑的,被墨汁『潑出來』的玲瓏法壇招親繡樓也是黑的。但不顯絲毫醃臢,真就仿佛飄逸水墨一般,這繡樓不再人間不再仙天,它自畫中來。
  
  玲瓏壇眾多仙子退開了,只有蒸蓮娘娘獨立繡樓前,繼續笑道:「繡樓已升,佳人將現,且請諸位仙家觀瞧……」
  
  隨她說話,水墨繡樓上的木門開敞,人人皆知笑語仙子就要現身,所有仙家都將目光投上前去想要一睹芳容,可門開片刻,並無人走出。群仙正疑惑間,蒸蓮娘娘忽做驚人之舉,雙足一城裙裾飄飄,她飛身而起、自己飛上了繡樓,站穩在繡閣前、圍欄後。
  
  今天來征親,群仙沒少驚訝,可之前蘇景鬧出的動靜,真比不了此刻蒸蓮舉動,她自己飛上繡樓了。
  
  繡樓是隨便誰都能上的?那個憑欄觀望的主位是誰都能站的?誰站在哪裡,就是誰招親啊。
  
  蒸蓮上去了,站穩了,今日玲瓏壇招親……是笑語仙子,還是蒸蓮娘娘?
  
  娶笑語仙子,群仙躍躍欲試;娶蒸蓮娘娘……未免有些驚世駭俗了。
  
  天地寂靜,眾人發愣,連蘇景都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好了,破爛軍中描金三太子的第一反應是:請謝大相來吧…隨即才省起這次相親沒自家什麼事兒了。
  
  智慧天的諸位大聖也發呆,彼此對望了一眼,沒說話但意思是明白的:還爭嗎?這要真爭贏了、把蒸蓮領回家去…給誰?
  
  寂靜之中,歡喜羅漢的笑聲傳來:「老友,你這個玩笑開得太大了些,把和尚可都驚到了。」
  
  蒸蓮也笑,但之前那全無生機的仙子氣意散去,眼中光芒閃爍顯出幾分邪佞:「聖僧言重,我上繡樓雖顯突兀,卻也算不得孟浪。」
  
  「怎麼說?」歡喜羅漢重回巨佛掌中端坐,饒有興趣地望向蒸蓮娘娘。
  
  突然間,蒸蓮縱聲大笑:「招親、征親,來者眾…笑語孩兒美、笑語孩兒醜,要緊麼?來我法壇征親的仙家可有人曾見過笑語?沒見過還來,又有誰真個在乎我那孩兒的才貌?沒人在乎她人怎樣,大家著意的是她身份如何。」
  
  「笑語吾兒,本為無名仙,但因母富貴!有誰真為了笑語娶笑語,又有誰不是為與玲瓏法壇攀親結緣來娶笑語?」蒸蓮的笑聲愈發響亮:「都是沖著我來的,既然如此,我登這繡樓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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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9 12:08:17 |只看該作者
第一零六七章  我勸大聖,真別狂
  
  
  「笑語吾兒,本為無名仙,但因母富貴!有誰真為了笑語娶笑語,又有誰不是為與玲瓏法壇攀親結緣來娶笑語?」蒸蓮的笑聲愈發響亮:「都是沖著我來的,既然如此,我登這繡樓又何妨!」
  
  哈哈哈哈……有人笑。
  
  笑聲不算響亮,但開心無比快活無比,絕非冷笑或嘲諷,只有真正遇到了有趣事情才會有這樣的笑聲。
  
  場中眾多仙家都養成習慣了,聽到笑聲後第一反應是去看『刺頭蘇景』,蘇景沒笑;跟著大夥又去看『刺頭大聖』,智慧天一群妖怪也沒笑。
  
  蘇景本來想笑的,可見了蒸蓮娘娘那副瘋狂模樣,心中又覺來氣,所以沒笑出來,此刻循著笑聲望去,差不多五百裡外一座山頭山,一群仙家中有個紅衣大漢,發笑的就是此人。
  
  紅衣大漢歡笑,他身邊那一夥仙家卻都面色緊張,可為首老者卻不敢開口訓斥。
  
  蘇景身邊謝青衣立刻進言:「那是九老閣的征親隊伍,普通仙壇,地位只比散仙強些有些。那個紅衣漢子以前未曾見過。」
  
  一襲紅袍,漢子骨架極大但人很瘦,也看不出什麼氣度威勢,不怎麼顯眼。發笑同時還有『叮噹叮噹』的響聲從他手中傳出:一串老錢被他拿在手中來回掂量著,錢不多,十文。
  
  見了這十文錢,蘇景心中一動,當即動用金烏辯真之目,又去仔細打量對方,此刻紅衣漢子忽然舉目向蘇景望來。
  
  他只看蘇景,由此只有蘇景能見到紅衣大漢眼中那突然沖騰起的昭彰魔焰!
  
  蘇景立刻起身,一步逾距跨到九老閣所在山頭,對著紅衣大漢躬身施禮,並未去問對方身或者名姓:「敢問前輩為何發笑。」
  
  紅衣大漢笑道:「她說『本為無名仙,但因母富貴』……老秦若聽了這句話,哈哈…不能想。不能想…哈哈哈,一想就忍不住要笑。」
  
  惡蛟眼中,巨熊也不過是塊大些的肥肉罷了。
  
  被上位魔尊忠義天魔奉作帝姬的小不聽,被蒸蓮說成『無名仙、因我貴』。紅衣大漢哪能不笑,笑蒸蓮言辭荒唐,笑蒸蓮不知天高地厚!
  
  蘇景的眼睛亮極了:「忠…秦…他老人家沒來麼?」
  
  「他來不了,我過來看看也是一樣。」掂量著手裡的十文錢,紅衣大漢繼續笑著:「不成想,你居然認出我。」
  
  蘇景面色恭敬,言辭更恭敬:「晚輩還在凡間時候,有位騷族戚姓的大鬍子朋友,曾在閒聊時給我講過一個『十文錢』的故事。」
  
  聽到『騷族戚姓的朋友』,紅衣大漢仿佛被馬蜂蟄到了似的。面皮猛地一跳,眼中濃濃厭惡流露…蘇景卻笑了,騷戚東來,憎厭八方,果然已經在天魔壇成名了。
  
  一下子。蘇景有太多話想說,紅衣大漢卻擺了擺手:「先回去,你知道我在就好了,有什麼事情都等征親後再說。」紅衣漢子又笑了:「老秦回來後,在凡間的事情都給我們說過,你這小子果然有些意思,不枉老秦看重你。」
  
  眼內魔焰、身上紅衣、手裡十文。口中『老秦』,蘇景的心都熱了起來,忠義天魔秦吹沒來,但另一位上位魔尊嫁衣魔軒轅叮噹到場!
  
  至於九老閣什麼的不必多問了,肯定是被脅迫、用來掩飾身份的。
  
  就算嫁衣魔不在,今日征親蘇景也勢在必得。真正讓他開心的是既然遇到了嫁衣魔,何愁再尋不到天魔壇!又能尋回兩位朋友了。蘇景點頭,又是一禮暫作告別,回到了自己的山頭上。
  
  嫁衣魔笑歸笑,但還沒有發難的意思。本來他是等著吉時一到立刻開打的,後來見蘇景入場他就開始看戲了,若非緊急情形,他再懶得出手。
  
  兩人敘話言辭模糊,旁人看不出嫁衣魔的真正身份,可至少能曉得小光明頂主人遇到前輩,回到自家破爛軍中,謝大相先是低聲恭喜,之後試探問起此人身份,蘇景認真道:「我親老叔!」
  
  而蘇景去見嫁衣魔時,蒸蓮娘娘站在繡樓上說話不停,她是何等身份,哪會因為一個小小散仙去見長輩就停下來等待。
  
  不過她的言辭不再那麼瘋狂,申明登上繡樓的雖是自己,嫁人的還是她女兒,仍是為女招親。但笑語仙子現在不會顯身,一切都由她這位『娘親』做主,她看重的女婿,自是笑語的中意郎君。
  
  蘇景返回自己山頭時候,蒸蓮娘娘的話剛說完,坐在巨佛掌心的歡喜羅漢當先大笑:「聽過前言,再聞後語,想來想去,只有一個『好』字贈與老友!老友快人快語、快人心!」
  
  蒸蓮咯咯一笑,對歡喜羅漢點了點頭,口中話鋒一轉:「閒言已罷,諸位久等,再不必多說什麼了,吾兒笑語招親這便開始了,諸位仙賢先請亮出金烏之威!」
  
  言罷她先是低下頭,旋即重新昂首,同個時候雙目一翻……她的雙眸陡變!
  
  場中絕大多數仙家都未曾留意她的雙眼變化,但蘇景煉就金烏神目,登時發覺異常,隨即心中一凜:這個女人的眼睛…不是眼睛,準確說是她的眼神、目光『換』了。
  
  不是變,一個人的氣韻先天成形再經後天雕琢,總會有個定數,就以眼神而論,會因情緒改變而變化,但無論怎麼變都會在『定數』之內,憤怒是她的憤怒,開心是她的開心,平靜是她的平靜,悲傷是她的悲傷…不管怎麼變,到底都會有她的印記、是屬於她的眼神。
  
  可是此刻蒸蓮的眼神,絕不屬於她,是真正的『換』,蘇景辨查得再清晰不過:有另一個人在『借』著她的眼睛來看四周。再就是……蒸蓮的眼神,或者說『借目觀望者』的眼神,蘇景覺得異常熟悉。
  
  不是不聽那種明媚快樂,那目光其實是平靜的,卻有藏著一份說不出的誘惑。
  
  很淺很柔、卻直入心底的誘惑。
  
  蘇景死死盯著蒸蓮的眼睛,仔細辨認著、回想著。
  
  此時各個山頭上來征親者都浮升半空。全都應蒸蓮所說,將自己的『金烏之威』綻放開來,蘇景也飛身半空,不露自身真威。隨手放出兩張繳獲來的、以金烏翎羽為筆寫就的符篆,符上倒是有幾分玄力,明耀火光綻放開來挺好看的。
  
  蒸蓮娘娘面露關切,認真看著每一道『金烏之威』,一個個陽火神通綻放,煌煌光芒映徹了她的雙眸,但那眼神仍是平靜的,不存絲毫感情變化,顯然『借目人』沒能尋得讓自己滿意的陽火。
  
  蘇景愈發迷惑了,為何自己不現身要借目?這個人到底要找什麼?她又是誰。怎地眼神如此熟悉?那不是不聽的目光,此事和她應該沒關係,可飛升中土、目重三瞳、笑語仙子……這都是怎麼一碼子事!正迷惑中,蘇景忽然低低哼了一聲,目中陡現憤怒!
  
  「怎麼了?」洞天內陽三郎關切問道。
  
  「與鼇渚的靈犀。猛強烈了下。」蘇景面色沉沉,靈犀只能感受情緒,無法獲知更多訊息,可一瞬感觸中蘇景十足確定:鼇渚之怒滔天、歡喜羅漢大罪無赦!
  
  這個時候滿天陽火法術紛紛散去,蒸蓮的眼睛『借給』了別人,但也只借了目光而已,她還是她。所有事情仍是她做主。沒能找到滿意的陽火,蒸蓮臉上也不顯失望,反倒還褒贊了幾句,沒什麼真料的場面話。
  
  隨即蒸蓮轉回正題,說出招親規矩,歸於根底就是再簡單不過的兩個字:獻藝。
  
  唱歌也好、作詩也罷、變戲法翻跟頭耍把式全都隨便。若願意的話鬥法打架也沒問題,有誰的技藝讓蒸蓮覺得順眼,這個人就算贏了。
  
  說穿了,招親的規矩就是沒規矩,怎麼來都行。只要能打動蒸蓮就成。
  
  蒸蓮的『規矩』說完,場中又是一陣寂靜……沒個統一的標準或者杠杠,這又怎麼比。不過寂靜也只是幾息功夫而已,很快就有仙家反應過來,這樣似乎也不錯,展示所長還不用刻意去和誰較量,免去了不少較量。
  
  一個紫衣青年最先躍了出來,遙對娘娘施禮:「晚輩來自股學法壇……」
  
  「我有急事,還請這位小仙家通融下,讓我先來,小光明頂欠下股學法壇一個人情。」紫衣青年的話沒說完,蘇景就飛起、開口。
  
  今日征親有羅漢爺鎮場,可以後呢?股學法壇不過中等規模,只能算是『狸貓』實力,實在惹不起蘇景這樣的煞星,何況一直狂得沒邊的蘇景這次說話客氣,那個青年仙家曉得進退,當即一笑:「區區小事,何談人情,蘇仙家先請。」言罷落回自家陣中。
  
  「多謝。」蘇景望向了蒸蓮娘娘,正想開口不料百裡外森冷聲音傳來:「憑什麼你第一個?」
  
  「忽啊!」
  
  智慧天諸聖飛天。對頭牌,永遠對上了。蘇景目露寒光,蝕海冷笑凶戾,對望、對峙。
  
  片刻,蘇景先開口:「我第一個獻藝,只因我技藝驚仙,無人能做得。」
  
  「吹牛的技藝麼?」小相柳漠然開口,一臉看不上蘇景的模樣。
  
  裘平安邪裡邪氣地笑著:「驚仙技藝?說來聽聽唄,你能做的咱們照樣能做。狂得你啊,你家智慧天諸聖縱橫仙天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蹲著了!」
  
  「趴著。」蘇景糾正了下,全沒意義的怪話,說得平安大聖直眨眼睛。
  
  十六老爺身體一沉,趴在了自家雲駕上,對蘇景:「忽啊?」喊聲不變但語氣詢問,大概是問:這樣趴著?
  
  這小蛇笨兮兮的,蘇景不理他,直接去看智慧天的主事人蝕海大聖:「我做得,你們就能做得?嘿,我勸大聖,真別狂。」
    
請不要貿然評價我 你只知道我的名字 卻不知道我的故事 你只聽過我的行為 卻不知道我經歷過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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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9 12:08:32 |只看該作者
第一零六八章三天
  
  
  蝕海面色輕鬆:「修持不同,元基迥異,小把戲人人都有,不過小把戲沒得意思,大事情…你小光明頂做得,我智慧天便做得,做得勝你百倍!」
  
  群仙聽了暗暗點頭,都覺蝕海看似莽撞實則聰明,這番話說得謹慎,所謂小把戲,木行仙一伸手就能讓自己掌心開出一朵花來,同樣戲法火行仙打死也變不出來,蝕海一句話封死了蘇景投機取巧的餘地。
  
  「放心,是一等一的大事。」蘇景一哂,暫不理會智慧天中人,他舉目望向了歡喜羅漢:「請問大法師,芙蓉須彌天中皆為大法師這等高僧大德麼?」
  
  這個問題來得更古怪了,歡喜羅漢不解,不過仍是微笑點頭。不等歡喜羅漢說什麼,蘇景又望向了蒸蓮娘娘:「我之技藝,殺羅漢…尤其是歡喜羅漢。」
  
  蒸蓮面色驟變,羅漢雙眉一軒,在場無數仙家個個倒吸冷氣,蘇景轉頭望回了蝕海大聖:「我能做得的事情,你便做得?」
  
  話出口,群仙只覺啼笑皆非,當然事關羅漢爺,誰也不敢把笑容顯現出來,只能在心裡笑:妖怪到底是智慧不足,這明顯是被蘇景坑了。
  
  智慧天、智慧天,聽這個名字就知道這夥子大聖不聰明。
  
  果然蝕海的臉色變了:「小輩,你坑我?」
  
  不過這五個字說完,蝕海的神情忽又平靜下來:「也罷,反正我看著和尚不順眼。」說著一雙蛇目翻起,望向巨佛掌中歡喜羅漢,跟著滿身紋身半人半蛇的小子笑了,蛇信伸出舔了舔嘴唇。
  
  哄一聲,場中喧嘩聲起,妖怪瘋了麼,竟真要向歡喜羅漢發難!不止是瘋,簡直找死。歡喜羅漢豈是他一個蛇妖能惹得起的!
  
  歡喜羅漢呵呵地笑了,他身後那尊巨佛呵呵地笑了。
  
  蒸蓮娘娘怒叱出聲,玲瓏壇群仙威勢綻放,擺出攻殺之勢只待娘娘一聲令下。
  
  蘇景根本不去看蒸蓮、玲瓏仙。繼續問蝕海:「我打這個羅漢,差不多得四天,你幾天?三天成不。」
  
  「成…成你親大爺。」蝕海突然哈哈大笑:「還道你真有些本事,原來還是唾沫功夫,區區幾句話就讓本聖去對付羅漢?你以為可能麼?」
  
  「大聖明鑒。」笑聲中歡喜羅漢開口,但他的目光只在蘇景身上:「蘇先生剛說…擅殺羅漢,尤其歡喜羅漢?」說著話他緩緩飛起,身後大佛也隨之飛起。
  
  一僧一佛,降魔印拿捏在手!
  
  莫說封位的『後天羅漢』,就是佛祖也有除魔之怒。蘇景三番兩次挑釁,這個人不能再留了,否則芙蓉須彌天歡喜羅漢真就成了笑話。
  
  羅漢要親自出手,蒸蓮娘娘也不敢插手,一個手勢打下去。玲瓏壇下諸仙殺勢微轉,不再針對蘇景,而是沖向了『九老閣』中那個紅衣男子僵屍呆萌記。人人皆知那個紅衣人與蘇景有淵源。
  
  嫁衣魔不知何時取出了四粒骰子,正低著頭自己玩,左手和右手玩,十文錢擺放中間,一會挪去左邊。一會挪去右邊。嫁衣魔還沒出手的意思,玲瓏壇群仙也按兵不動。
  
  羅漢仍看著蘇景:「先生還說…四天?」
  
  「四天是打出餘量的,其實三天也就差不多了。」蘇景身裹白裘,淡淡答話,而話音落時,背後雙翅猛然撐開。一飛沖天!
  
  可他並非沖向羅漢,更不是玲瓏群仙或者智慧天諸聖,他選的是與羅漢所在截然相反的方向……他跑!
  
  而且跑了。
  
  烏羽雙翅其快如電,何況前面他耍足了威風,在場眾人都當此子癲狂。必於羅漢一戰,哪成想他竟逃了。羅漢叱吒一聲,手上降魔印打出,背後巨佛遁化金光狠狠轟去,奈何還是慢了一線,被蘇景鑽出天穹,逃走了。
  
  歡喜羅漢猶豫了下,巨佛收回身後沒去追趕,只是笑道:「凡間有句話,跑得掉和尚跑不掉廟…待此間事了,我會去一趟小光明頂。」
  
  大佛重回湖面,羅漢重歸掌心,他是來鎮場的,要保得招親順利。
  
  蘇景逃走時候,破爛軍只覺身中微微一冷,再探身內禁制已然撤銷,蘇景走時還了他們自由。但破爛軍中少了些人:十七惡人,嘉禾三貓。
  
  在蘇景『獻藝』前就十七惡人收入身內,那時他已經打算逃跑了,兩個仙女都是叛宗之人,留在此地自是不妥,至於描金台等仙家留下來倒是無妨。
  
  智慧天諸聖返回山頭,彼此傳神,浪浪大聖問:「他幹啥去了?不要媳婦了?」
  
  「不曉得,但他說得明白,給他三天時間。」小相柳和蘇景配合多年,早都有默契了,聽得懂蘇景話中隱意:「三天後他會回來。」
  
  征親之事暫時托請給諸位大聖了,一是堅持著不讓征親在三天內見分曉,萬一不成就直接動手好了,臨行前蘇景還曾與嫁衣魔軒轅叮噹交換了一個眼神。
  
  振翅急急,離開玲瓏壇不久蘇景忽又收斂急沖之勢:「你還沒走?」
  
  隨他問話,前方空氣掀蕩,葉非現身了:「附近轉轉,反正是遊玩,逛哪裡不是逛。」話說得好像灑脫,其實還是關心蘇景能不能把不聽搶回來,所以不肯遠離。
  
  若蘇景帶著不聽一起走了,葉非不會顯身;若蘇景不成,葉非當拔劍再殺回去!
  
  葉非這點心思瞞不過蘇景,頃刻想通後蘇景笑道:「那你又何必離開,剛才直接留下來不就是了…師兄,這話按理我不該說,不過…你可真夠彆扭的。」
  
  葉非不搭理這話茬:「自己出來,征親輸了?恁地無用,那夥妖怪也指不上。」葉非已經準備拔劍再沖玲瓏壇了。
  
  蘇景搖頭阻止:「不是,事情多有古怪,現在還沒能弄明白,不過…忽然來了興致,想做另一件事,場中有嫁衣天魔和蝕海大聖照顧著,應該沒事。你跟不跟我一起?」
  
  「你去作甚麼?」
  
  「跟來不就曉得了,本還有些擔心自己幹不成這件事,有師兄相助再好不過。」
  
  葉非點點頭。
  
  蘇景振翅,葉非遁劍。兩道急光並肩,向著西北方向飛去,眨眼便消失不見!
  
  ……
  
  三天時間一晃而過,蘇景、葉非並肩疾馳返程,玲瓏法壇就在前方嬌妻兇猛。
  
  「什麼時候變得這般心狠手辣了?」葉非忽然問道。
  
  蘇景笑了笑:「其實我下手從來不手軟,就看該不該殺。」
  
  便如當年,空有個虛名修行卻連第三境都為突破的那個離山小師叔,為向棲霞山要人不惜自刺一劍。對自己都敢下狠手之人,對敵人又豈會手軟。手不軟,但心慈。這才會讓人有了錯覺,錯以為他是個老好人。
  
  好人沒錯,可一點不老。
  
  ……
  
  三天時間一晃而過,智慧天諸位大聖坐在玲瓏境的山頭上。
  
  拖上三天?根本都不用拖,征親者眾。一個個獻藝,到現在才輪過半數,照這樣子下去總還得有幾天功夫。
  
  『刺頭』蘇景逃走了,諸位大聖沒了對手也安靜不少,玲瓏壇招親秩序井然,仙人們都說蘇景真是個禍害,幸虧他跑了。
  
  蒸蓮娘娘靜靜看著群仙獻藝。她的目光始終不曾變過,神情卻難掩失望和無聊,不過該給的面子還是會給的,無論是誰,在獻藝後都會得來娘娘的稱讚,可也僅只是稱讚而已。沒結果、無佳婿。
  
  此刻一位少年仙正撥弦,以風雷琴催一曲神佛調,少年仙的琴技是極好的,琴也是上乘寶物,弦動時雷火轟鳴閃電破空。十足奔騰兇狠的氣勢。
  
  就在琴聲蕩起的兇狠氣勢中,湛藍天空中突然一道金色雷霆劃過!旋即天為之裂,兩人顯身!
  
  蒸蓮娘娘先是一驚,自家法壇又大篆守護,豈是隨便誰都能殺進來的,待她看清楚居然是三天前離開的蘇景又回來時,心中倒是釋然了,那兩個賤婢改投妖人,自家的禁制還沒來得及改法更術,有嘉禾相助,禁制形同虛設。
  
  蒸蓮娘娘看了眼葉非,又對蘇景笑道:「找幫手回來了?只一個人,不嫌太少麼?」
  
  「他不是幫手,他是看戲的。算得客官。」蘇景笑著應了一句,而後望向歡喜羅漢:「臨時有事,離開三天,讓你久等了,對不住。」
  
  久等?等什麼?
  
  殺羅漢,等三天。等死…久等了,對不住。
  
  歡喜羅漢不會這種兒戲似的鬥嘴,開聲大笑:「回來就好,回來就……啊!」
  
  妖僧做笑時候,蘇景一抖大袖,妖僧只道他要放出寶物,自是有防備的,可沒想到的,蘇景揮袖扔出了人頭,好多人頭,個個光頭。
  
  一見這些人頭,歡喜羅漢失聲驚呼。
  
  「去芙蓉須彌天看了看,原來個個該死,還真沒白跑這一趟。」蘇景笑了笑,人畜無害的清透笑容,神情愜意的恬靜青年,浮身於數十首級之中。
  
  人頭都被風法托浮著,並不沉落,圍繞著蘇景緩緩旋轉,眾星捧月似的……
  
  飛升兩年,蘇景第一次大開殺戒,數十首級既是塌天大禍也是絕世凶名!
  
  轟一聲,場中真正大亂,此刻不少人已經認出那些人頭,認不全,都偶爾一兩個還是識的,芙蓉須彌天長眉羅漢…芙蓉須彌天淨壇護法…芙蓉須彌天持戒尊者…芙蓉須彌天傳燈大士……
  
  誰能不驚,誰能不瘋,這小子離開三天,竟是去突襲歡喜羅漢的老巢,芙蓉須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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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17 2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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