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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雲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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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 豆子惹的禍 】升邪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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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9 12:03:58 |只看該作者
第一零四九章羅漢提棍
  
  
  這一針主『候』。
  
  審斷已過,罪徒落囚等候大老爺的刑罰判決,普通人等著就等著了,但精修之輩、凶獠惡鬼稍有喘息機會就可能越獄逃亡,所以就有了蘇景現在這一針:蟒針刺入,冥王法降,真元散亂無法凝聚,傷勢潰爛休想痊癒。
  
  挨上這一針,九合就是個徹徹底底的廢人,雖然身在修煉寶地之中卻無法行元轉氣,四肢與左目的傷勢別想再長好。能幫他拔出這一針的,茫茫宇宙中只有十五人,閻羅神君與十四位冥王。因針上煉出的是閻羅法度,別家神佛縱然本領遠勝蘇景,也破不去針上密法。
  
  暫將九合丟在囊中受苦,蘇景動法『走入』大屋,去向大拿施禮。
  
  心猿意馬正在沉沉昏睡,蘇景的禮數他們根本看不到。但蘇景行禮也不是為了讓人看的。
  
  行禮過後,都不去看九合真人一眼,蘇景來到廟外、帶上歡歡喜喜的小蠻阿菩遁出破爛囊……
  
  靈州之內九合真人早有安排,眾仙參與的陣法行轉成形後,幾位本州鎮地仙就替自家真人出面,恭送諸位仙家離去。此刻真人道場、碧海中央銀沙小島已經安靜下來。
  
  忽然,小島上空氣漣漪掀蕩,一個接一個人影顯現,九個人來到小島,其中八個人為靈州護地仙,另一人為奴——背生毒瘤滿口獠牙、被蘇景痛打過的老漢。
  
  八位護地仙顯身後,其中一個問道:「可查到逃犯?」
  
  所有人都搖了搖頭。另一個護地仙望向毒瘤老漢:「那個逃犯的具體情形,你再仔細說一說。」
  
  「啟稟仙尊,逃犯名喚劉二垮,此人一入村中我就看他心術不正,故此設計試探,果然,劉二垮深藏大力暗藏禍心!」毒瘤老漢立刻開口……
  
  送走仙客後,護地仙各歸屬地。毒瘤老漢立刻趕去向自家仙尊報上『劉二垮包藏禍心』之事。
  
  雞掐架這種事護地仙根本不看在眼裡,但護地仙動神識一查,發現劉二垮不見了…好端端地突然少了一個,說明九合靈州的法術有了破綻。今天跑了第一個,明天就能跑十個百個,這可就不是小事了。
  
  那位護地仙立刻傳訊七位同僚,各自在屬地內施法尋人,找了一圈也沒發現劉二垮,八人來到真人道場,準備呈秉此事。只是真人所在海底金宮已經結法封閉,音訊隔絕消息不通。
  
  毒瘤老漢仔仔細細向幾位護地仙尊報上劉二垮其人其事,其實他們之間就是追打了一宿,老漢再怎麼加油添醋也說不出太多花樣。沒一會功夫就說完了。之後一位護地仙笑道:「你這老兒倒是有幾分機警,做個奴僕有些屈才了。」
  
  毒瘤老漢聞言大喜,急忙大禮相拜:「求請仙尊提拔,栽培之恩木瘤坪願粉身碎骨以報,必不負仙尊厚望!」
  
  「放心吧。九合真尊賞罰分明,擒殺了那個劉二垮後真人必有賞賜,提拔你做個護法也不是不可能…」說到這裡幾個護地仙忽然都面露喜色,碧海深處靈元流轉,九合金宮禁法撤散。
  
  帶上毒瘤老漢,八位護地仙遁身入海,不多時來到九合金宮前。一道靈訊送入其中,求見九合真人。
  
  三息過後宮門大開,真人禁地之內,無人敢施法前行,八位護地仙規規矩矩靠著兩腳走路,毒瘤老漢更是誠惶誠恐。弓著身子不敢抬頭也不敢四下亂看,目光只放在自己的腳尖上,恭敬謹慎地跟隨隊尾。
  
  穿過長長回廊,一行人走入大殿,正中大座被一團金紅仙芒包裹著。五彩燦爛的光華緩緩氤氳。讓人看不清光華中人的模樣,護地仙只道是自家真人收斂了囊中靈寶之故,個個面露驚喜,齊聲恭喜後對大座中人頂禮膜拜,但才磕頭到一半,仙光中忽然傳出笑聲:「何必多禮,太客氣了。」
  
  八位鎮地仙與九合真人相處千萬年,立時聽出聲音不對,愕然抬頭時前方仙芒散去,座位中人清晰顯現,哪裡是九合真人!
  
  一人坐,著青袍,眉清目秀年輕男子;一人站,裹狼裘,俏麗火辣漂亮少女。
  
  真人不見,寶座竟被一對年輕人占了,大殿上一群本地仙家全都大吃一驚,駝背老漢猛地瞪大眼睛,脫口驚呼:「是你?」
  
  蘇景多聰明的心思,一見毒瘤老漢和護地仙在一起就知他是來『告狀』的,沒忍住就笑了:「九合真人不在,你有何冤情,跟我說也是一樣。」
  
  毒瘤老漢顧不得理會蘇景,急忙對身邊護地仙道:「啟稟仙尊,這妖孽就是劉二垮!」
  
  「老漢,你怎麼罵人呢?別再罵了啊。」小蠻阿菩不樂意了,七百年的朋友,一起趴出來的交情可不淺薄。
  
  幾個護地仙都懵了,饒是壽數漫長見多識廣也想不通事情經過,其中一人沉聲叱喝:「何方妖孽,膽敢……」他才說了六個字,小蠻阿菩突然插口道:「怎麼還罵啊!」
  
  說話間阿菩雙手微晃,取得寶物在手,一雙宣花開山斧…差不多磨盤大小的斧頭,握在一個看上去十五六歲的女孩子手中,說不出的古怪也說不出的威風。
  
  蘇景以前沒見她亮過傢伙,乍見她抄起一雙大斧頭都被嚇了一跳。
  
  不過蘇景聽阿菩說起過白狼地的『規矩』的,護法器、殺人器,收則萬事平安亮則不血不歸!果然,大斧在手之時即為阿菩爆起一刻,響亮法咒中雙斧綻放雷霆重重,阿菩飛身雙斧斬下。
  
  本就資質不凡,再加七百年寶囊錘煉,雙斧之威仿若神雷。若是一對一,護地仙在阿菩面前絕討不來好處,不過九合靈州護地八仙從來都是共進退,一見阿菩攻來,八人齊齊向後飛退。
  
  急退之中,八人化形,衣袍斂去四肢不見,即刻化作獨眼獨角的烏青怪蛟。
  
  蛻人形化惡蛟只是第一變,八隻惡蛟繼續飛退,撤後中惡蛟彼此糾纏彼此盤結,纏成了個大麻花模樣,隨即八蛟周身玄光暴漲,再不見糾纏怪蛟、半空裡只剩一根烏青蛟頭千鱗棍!
  
  八蛟合棍是為第二變,棍仍退、不應戰,疾飛裡長棍一擰,冥冥裡傳出嘶啞蛟唱,九合金宮所在的浩瀚汪洋猛然倒卷巨浪,萬鈞海水轟轟流轉,彈指之間,無盡海、所有水皆纏於棍。
  
  九合靈州是九合真人與八位護地仙尊的地盤,在此間與他們鬥,就是與世界鬥!
  
  三變過,殺劫成,至此再無退讓,滄海之棍倒提頭、反陡尾,迎向阿菩的紫雷大斧。
  
  阿菩知道敵人法術厲害,但少女性子兇悍,老實巴交修為淺薄的蘇景被人罵了,她不幫忙出頭誰出頭,反正看著朋友挨欺負就不行,阿菩咬緊牙關急催法咒,手中巨斧繼續斬下。
  
  可就在紫雷斧與滄海棍交擊前一瞬,突然一條烏黑長棍從天而降,搶在阿菩的斧頭之前,狠狠迎上滄海一棍!
  
  羅歡提棍,蘇景出手!
  
  歡喜法棍早被重煉完整,少了替死換命之效,但棍上其他法力不失。阿菩是幫蘇景出頭,蘇景又豈能看著這個丫頭傷在敵人手中。
  
  雙棍交擊,金宮崩碎,霎時間地動天搖,九合州內連環九地都簌簌發顫搖晃不堪,各地『奴隸』面色倉皇抬頭望天……雙方鬥法浩力轟湧,連天空都有搖搖欲墜!
  
  離開破爛囊以來,蘇景第一次真正施展本領。
  
  雙棍合,僵持僅在電光火石間,下一刻滄海大棍轟碎而去,無盡海水炸碎開去,烏青蛟頭千鱗悲鳴聲聲急退飛天,蘇景執棍微笑慈悲,飛身海心銀沙小島。
  
  八蛟散開,撤去棍形但鬥戰未歇,八頭惡蛟搖頭擺尾眨眼化作重重烏雲,扶搖升空,轉眼間天昏地暗,整座蒼穹都告沉黯——挾海一擊敗退後,八仙又與此地蒼穹相融一起,再興妖法。
  
  天空中突然灑落萬盞雷霆,重重霹靂彙聚,仿若銀瀑向著蘇景席捲殺來。
  
  待到雷暴灑落頭頂時候,蘇景把手中法棍一提、一落,棍敲大地,『咚』地一聲輕響,隨後蘇景一動不動,口中輕聲持咒、就站在原地任憑雷霆轟頂而微笑靜謐。歡喜於心,法棍於手,羅漢不動即為金剛不動,金剛不動即為金剛不壞!就憑八仙鼓弄的雷法,還壞不了摩天寶刹的羅漢金身。
  
  五息過後,蘇景忽然一聲輕笑:「不過如此。」言罷飛身起逆沖雷瀑,直飛九霄之上再提棍,賁烈一擊轟於蒼穹。
  
  第一棍,他打得滄海爆碎;第二棍,他鑄起不壞金身;第三棍,徹徹底底打爆了沉黯蒼穹!
  
  天仍在,但沉黯崩碎,一棍破去八仙合天之法。八位護地仙連受重創,再難維持法術,慘叫中自天空跌落,摔回大海中。
  
  蘇景還是不追,站在小島上望向八仙。
  
  八位護地仙個個口中湧血。
  
  金宮已經崩碎了,阿菩還在殘骸裡發愣,愣愣看著蘇景。和她一起發愣的還有個人,毒瘤獠牙的老漢。
  
  忽然,阿菩回過神來,轉頭望向毒瘤老漢:「剛才你罵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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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9 12:04:11 |只看該作者
第一零五零章 大光明頂
  
  
  金宮已經崩碎了,阿菩還在殘骸裡發愣,愣愣看著蘇景。和她一起發愣的還有個人,毒瘤獠牙的老漢。忽然,阿菩回過神來,轉頭望向毒瘤老漢:「剛才你罵他了?」
  
  毒瘤老漢額角冷汗深處,劉二垮他惹不起,但這個手持兩隻門板大斧的陌生女子又何嘗不是煞星,忙不迭飛出海面,離她越遠越好。
  
  阿菩不追老頭子,收了斧頭飛身上島,站到蘇景身邊,似笑非笑:「沒看出來啊,居然這麼大本事。」
  
  自從在幽冥見過三身獠留下的露水仙界,蘇景便曉得什麼是敬畏之心,從不敢驕傲,搖頭應道:「這還沒使勁呢。」說完歡喜法棍平端遙遙向著那些護地仙一指,示意:再來?
  
  護地仙不是蘇景的對手,不過鬥法輸了一陣又有何妨,他們還有本錢,八個人心意相通,同時持咒把手一揮,轉眼空氣中漣漪串串,靈州之內所有『奴隸』均被接引過來。
  
  不止奴隸,還有各地護法與諸多仙童仙婢。
  
  一位護地仙恨聲傳令:「此人亂我法境,與我生擒此人!」
  
  九合真人不在,護地仙之令就是天條,數百人齊齊望向蘇景,皆盡行元運法,同時周身氣韻綻放開來無論本領強弱,這麼多升仙之人一起升威,也著實有些氣勢。小蠻阿菩又把兩隻大斧子摸在手裡了,訝然:「這麼多人?」
  
  蘇景早知會是這樣的情形,不意外自然也就不驚詫。這次乾脆連法棍都收起來了,傲立重圍之中,笑道:「九合靈州這名字不怎麼樣,得改了,從今以後此地就喚作大光明頂。」
  
  離山的光明頂自從八祖隕落後就告沉落,蘇景花費大把精力可始終未能讓它重新飛升,後來此峰毀於田上之戰,蘇景引為大憾,因大師娘飛升前曾交代過他:回離山去好好修行,煉合光明頂、重升光明頂。沒了那顆『太陽』。飄渺星峰轉得沒體統!
  
  到底還是沒能完成大師娘的心願,此事無可彌補,但在天外重煉一座光明頂至少也是個安慰。
  
  這片地方,蘇景要了。
  
  護地仙怒極而笑:「小妖狂妄,拿下!」
  
  話音落。群仙再無遲疑。或催動殺法或祭起寶物。四面八方向著小島上蘇景打去!八位護地仙個個泛起冷笑,這個劉二垮本領驚人自不必說,可就算是佛祖也有力氣衰竭時候。他們不信蘇景再鬥過數百飛升者後還有力氣再逞兇。可還不等他們面上的笑紋散開,八個護地仙就同時瞳孔猛縮,蘇景手上取出一枚玉玦。
  
  靈州之主、執掌全境法度的玉玦。
  
  是身份象徵,更是九合靈州所有要緊法術的中樞重器!下一刻,原本靈元巨震大力轟動的天地驟然安寧下來,所有仙家均告收手,個個站在原地,面色錯愕錯愕之後便是驚疑,驚疑之後便是震怒!只是這份怒氣再非對向蘇景,直指幾個護地仙!
  
  『手短嘴短』之術是這靈州內的重術,與接駁凡間收攏飛仙、滋養怪樹養出靈果等術都掌境玉玦有靈犀牽連,蘇景玉玦在手,只憑一道心念就抹去了『手短嘴短』對群仙的蠱惑。
  
  能飛仙天外的,莫不是心竅機敏之輩,向小蠻阿菩這麼笨的實屬罕見,而蠱惑不再、記憶仍是清晰保留的,幾乎在一瞬間他們就想通了事情的前因後果。
  
  既知真相,自然曉得蘇景不是敵人;既知真相,自然明白護地仙才是仇寇。
  
  八個護地仙也全都驚住了,他們能猜到九合真人的失蹤與『劉二垮』有關,卻無論如何想不到,九合不過消失短短一會功夫,竟連看家寶物都被奪走了。
  
  靈州之內,只有九合與八仙是真正的首腦,其他護法、仙童、婢女都是從新晉仙家中提拔上來的,同樣被迷惑了心神。
  
  調轉矛頭,無人再去理會蘇景,陷落此境的仙家都將法術氣機牽於護地仙,此刻只要有一人帶頭,平日裡高高在上的八位仙尊立刻就是魂飛魄散的下場。
  
  這個時候忽然有人開口:「諸位仙友聽我一言!」
  
  開口之人,之前那個毒瘤老漢,目光裡滿滿怨毒,不止對八位鎮地仙尊,也對蘇景。
  
  毒瘤老漢藏身人群中,繼續說道:「殺了護地妖人又能怎樣!那玉玦在誰手中,只消他動動念頭,我等又會做回傀儡,不過換個主人而已!」說著,他雙手一攤,冷聲道:「被你等妖法所擒,是我修行不精無話可說,但哪怕只有這一刻清醒,想讓我幫你們狗咬狗,不如直接來殺滅我!」
  
  殺了護地仙,以後又會變成新主人的傀儡,又有誰能甘心,一念及此,眾多『奴隸』不止憎恨護地仙,就連現在的劉二垮也恨上了,眾仙見識不差,都看得出他手中掌握了『中樞』,也沒人相信他會放了眾人。
  
  蘇景倒是能理解他們的心思,聳了下肩膀:「要不你們走吧,飛天去,逍遙去,離開這靈州,就再不必擔心」
  
  話還沒說完,那邊的毒瘤老漢忽然又『啊』的一聲怪叫:「諸位仙友再聽我一言,老朽也是剛剛想到:我與這劉二垮打過交道,深知此人絕非善類,手掌重器、生殺予奪,豈會這麼痛快就放我等離開?這等做派,怕是西天佛祖都要自愧不如了奸邪之徒,大發善心?換言之,他直接發動邪法控制了我等豈不是好,為何要放我們離開?也不外一個道理了:那樁蠱惑人心的法術,破後重立需得時間!」
  
  聞言,所有人的面色都變了幾變從恍悟到猶豫再到堅決,金烏目力何等精強。他們眼底的貪婪蘇景看得清清楚楚。
  
  法術重立需要時間,若是趁著自己不會被蠱惑的這段時間之內,自劉二垮手中搶得玉玦呢?豈不是就得了這座靈州、占了這座九境連環的大好福地,坐擁數百仙奴、盡得九合畢生積攢的寶物。
  
  蘇景已經說過放他們離開,但無人走!
  
  沒人離開,沒人動手,但他們發難的時間僅在眼前,因為他們時間緊迫。
  
  情形接連變化,蘇景都有些看不懂了。看不懂的當然不是身邊形勢,他看不懂的是此地的仙家、看不懂的是面前這群人的本性。
  
  其實不止蘇景。絕大多數中土人都不懂。事情不應該變成這樣的。
  
  「真如他所說、傀儡法術重立需要時間?多少時間?」小蠻阿菩密語入耳,大斧上雷光流轉,她已開始蓄勢準備為蘇景爭取時間了。
  
  「多少時間也重立不起來了,剛剛我徹底催破了此法。」蘇景相應。實話實說。但不是傳音入密。
  
  本性使然。加之陸老祖影響,自從踏入修行以來,做事和做人蘇景都分得一清二楚。做事大可無所不用其極;做人則一定有所為有所不為。九合靈州的傀儡法術為他不齒,直接動用陽火摧咒之法破去了事,廢了這樁邪法。
  
  話是對的,不過在場之人即為飛仙之輩,動用耳力可聆聽萬裡蟲鳴,蘇景之言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隨即眾人的表情愈發精彩了,驚訝、不信、喜悅、為難不一而足。
  
  「待會我有件事得問問你。」蘇景望向毒瘤老漢,跟著居然一揮手將玉玦扔向了他:「送給你了。」
  
  玉玦翻滾,不等落入毒瘤老漢面前,半途裡突然跳出一人將玉玦搶到手中,幾乎就在此人搶到玉玦一瞬,忽然聽到蘇景一聲輕笑:「傻逼。」
  
  兩字落下,搶玦之人恍然大悟,忙不迭又把玉玦扔了出去。誰拿此玦誰就得先死,真正聰明人都要等到最後再出手。本來還有幾個莽撞之輩已經準備出手搶奪,這下子全都領悟過來,誰都不敢先動手了,由得那塊玉玦吧嗒一聲掉入海中。
  
  玉玦為靈物,入海卻不沉,隨波蕩漾起起伏伏。
  
  下一刻海面上漣漪串串,蘇景踏海淩波,輕輕鬆松走上前將玉玦抄入手中:「我給你們出個主意吧,如今這片天地間,以我本領最強,你們先來殺我。殺了我之後,合力去把那八個護地仙殺了。之後再合力,殺了那些護法、仙童。少了我們這些強橫的,你們才算真正有了奪玦的機會不是。到時候沒准能商量好了,大家和和氣氣地瓜分了此地寶物,不必生死相見了也說不定。就這麼說吧,這片地方是我的了,一草一木一寶一器都是我的,甭管你們後面如何,想打大光明頂的主意,先合力剷除我才行。」
  
  小蠻阿菩忍不住苦笑:「你得多聰明,才給他們想出這樣的辦法。」
  
  蘇景掂量著玉玦返身走回小島:「我看他們越來越不順眼了,就想出這個辦法了。」
  
  此時又有人開口了,蘇景認得,和他一批來到九合靈州的青牛構角,青牛甕聲道:「我走了,劉二垮你保重,多謝你救我。」
  
  說著,青牛腳下騰起五彩霞光,托浮著他向天外飛起。青牛不算貪心,心裡也少少有幾分正氣,昨晚劉二垮被幾十個老雞圍攻時候他還曾做勸解。只是正氣遠不如性命重要,自忖沒本事幫到劉二垮,青牛乾脆離開,不再參與這場混帳戲碼。
  
  蘇景笑著點點頭:「有機會回來做客。」
  
  青牛飛走,其後又有十餘人離開,餘者皆留在原地,虎視眈眈看著蘇景,而蘇景回到小島的時候,身形微微模糊了下,身邊多出了幾個人。
  
  三尊分身站在蘇景身後,金髮屠晚與紅髮蘇晴分立蘇景左右,其中蘇晴睡眼惺忪,仍伸手揉眼睛。
  
  小金烏站在蘇景的左肩上,陽三郎不知發了什麼癲,縮小身形變成了八寸小人,坐在蘇景的右肩上,兩隻小腳晃啊晃的,手裡還有一把瓜子,正嗑著,瓜子皮亂吐。
  
  「瓜子哪來的?」蘇景意外。
  
  「飛升前收進兜裡的,出來以後一直忘吃了,剛想起來,你要不?」說著,陽三郎也給蘇景抓了把瓜子。
  
  小金烏從蘇景的左肩跳到了右肩,也從陽三郎手中啄瓜子吃。
  
  大小怪物站在小島上,無論什麼樣的神情,眼中都藏了一份似笑非笑的意味,大開殺戒啊,他們都挺喜歡幹這件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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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五一章 小光明頂
  
  
  大小怪物站在小島上,無論什麼樣的神情,眼中都藏了一份似笑非笑的意味,大開殺戒啊,他們都挺喜歡幹這件事的。
  
  小蠻阿菩又次瞪大了眼睛,她知道蘇景有三座分身,可破爛囊中朝夕相處七百年她從不知蘇景還有這樣一群古怪元神。
  
  不是蘇景故意私藏,只因大小金烏、蘇晴屠晚等人都在主尊身內做精進修持,從未主動要出來過,蘇景沒了顯擺的機會再也提不到這個話題。
  
  此刻蘇景亮出身邊全副班底,擺明瞭要大戰一場,靈州中其他仙家也都蓄勢以待,準備廝殺了,不料亂吐瓜子皮的陽三郎嘴快,眨眨眼的功夫就把瓜子全都嗑完了,隨後抻了個懶腰:「沒什麼意思,蘇鏘鏘,我帶著小金烏先走了。」
  
  「去哪?」蘇景轉頭問道。
  
  「這片靈州外面的太陽有些意思,我想去看看。」陽三郎應了一句,揮手招呼小金烏,兩道元神一飛沖天,竟不理面前的生死戰局,說走就走。
  
  陽三郎前腳剛走,赤髮蘇晴又開始揉眼睛,可憐巴巴望向蘇景:「還想睡,成不。」
  
  蘇景笑了:「那就回去睡吧。」
  
  蘇晴和屠晚是親生的朋友,紅髮小子又望向金髮小子:「你睡不?」
  
  囊中精修八百年,精神的確有些疲憊了,屠晚點點頭:「本來不太困,看你一打哈欠就困了…成不?」後兩字他望向了蘇景。
  
  蘇景對他們實在沒什麼脾氣:「去吧去吧。」
  
  赤、金兩個小子身形一轉,一化血光一化劍芒鑽回蘇景洞天內歇著去了。
  
  蘇景又想了想。乾脆連自己的元神也收了起來,只留三座分身……看似兒戲,可陽三郎、小金烏、金赤二郎顯身時候,場中所有仙家都能察覺他們眼中的犀利、身周的殺意,那是讓他們不寒而慄的可怕戾氣,是他們畢生修行卻前所未有的兇悍強敵!此刻『劉二垮』竟主動給這群凶徒放了假。
  
  幾個凶徒回去了,眾多仙家非但不曾感覺輕鬆,反倒愈發緊張。
  
  蘇景仍是之前模樣,稍稍的有些狂、有些懈怠,再就是……輕鬆。
  
  一群幫手出來又回去。蘇景忽又一拍額頭。不知想起了什麼,似是有些懊惱,搖頭道:「驕狂了,驕狂了。」
  
  小蠻阿菩實在不知道他要搞什麼。隨口問道:「什麼驕狂了。」
  
  蘇景的神情未變。但目光變了。變得鄭重起來:「我師尊在凡間的道場名喚光明頂,我只想著此地為天外,高於凡間。順理成章就喚作大光明頂,卻忘記了做弟子的何時能淩駕師尊之上?此間是我道場,大光明頂這個名字取得驕狂了。還是喚作小光明頂更妥帖。」
  
  說完、稍頓,徹底打定了主意,也分不清蘇景是在告訴阿菩還是自言自語:「就叫小光明頂了。」而後蘇景舉目望向面前眾多奴隸:「你們打還是不打?要打就來,不打就走,還是那句話,想走的就能走,我不留難…除了你,我還有件事得問你,你得給我仔細講講為何你背後的瘤子生得這麼圓。」蘇景伸手指了指毒瘤老漢。
  
  就在此刻,天外突然傳來一個嬌柔聲音:「九合真人,本尊駕臨,為何還不相迎!」
  
  話有責怪之意,但來人並沒真等誰去迎駕,直接自天外落入靈州,一個看上去十二三歲的小女娃,此女聲音嬌柔但面目醜陋可憎,一雙吊死鬼才有的眼睛外加滿口焦黃獠牙,放到哪座凡間都算惡鬼凶煞。
  
  醜女身後還跟了四個白皮夜叉,一行人入界後見此情形都略略揚眉,顯是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場面,可他們也僅僅揚了下眉毛而已,全無驚詫之色。
  
  乍見此人顯身,已然失勢重傷的八位護地仙霍然大喜,八個人急忙叩拜大禮,其中一人道:「啟稟白牙娘娘與四位大金剛,靈州內混入妖人,九合真人消失不見,多半已遭不幸,罪魁禍首正是此妖!」說著,他伸手指向了蘇景。
  
  另一人又悲聲道:「妖人道行精深,老臣竭盡全力仍不時此獠對手,求請娘娘與大金剛慈悲,求請梅大先生做主啊。」
  
  來人蘇景不識得,但『梅大先生』的名號他在破爛囊中審問九合真人時候聽說過,『人頭』行當不久前新晉位的大魁首就喚作梅大先生。不用問了,來的是九合真人的同行、同夥,且還地位不低。
  
  鬼般醜陋的白牙娘娘再揚眉:「九合被他降服了?這般沒用啊。」說到這裡,她呲出獠牙笑了起來,抬起屍眼望向蘇景:「我來此,是因該上供的時候到了,我來為梅大先生收果子。本來這個地方究竟誰做主我管不著,只要按時交納貢品就沒問題。你既掌了九合玦,當是此間的新主人了…但九合真人以前也算對梅大先生有些功勞,你斬殺九合取而代之我坐視不理又有些說不過去……」
  
  白牙娘娘翻著眼睛想了下:「這樣吧,稅賦再加兩成,看你誠心孝敬的份上,九合之事我替梅大先生說一聲:就此作罷。此間的麻煩,我也可出手助你掃平,如何?」
  
  「你能替梅大先生做主?」蘇景饒有興趣,很有些動心。
  
  白牙娘娘傲然一笑:「既然梅大先生派我出來,自然是信任的、是放權的,這一點你盡可放心。」
  
  蘇景釋然,點點頭又問:「那你能替梅大先生死麼?」
  
  話音落,白牙娘娘與四頭白夜叉齊齊色變,蘇景卻笑了起來,只是他的笑容裡有哪有歡愉之意,只有殺心…滿滿殺心!
  
  別家凡間蘇景不管,只說中土。中土修家畢生苦熬,抓緊一切時間修行,數千年戰戰兢兢生怕行差踏錯半步會讓飛仙路斷,可即便如此到頭來才有幾人成功破道飛仙?就是陸八陸九兄弟那等驚才絕豔,都幾乎走入絕境,足見登仙之難。
  
  如此難,為何修家還多入過江之卿、前僕後繼?就因那兩個字:夢想!
  
  夢想!去看一看天外的模樣,去攀一攀更雄偉的高山,去見一見真正偉大的先賢!為開拓眼界,為開闊胸懷。為了無拘無束的快樂行遊為了永遠沒有盡頭的瑰麗、盛大景色!那是所有中土修家的夢想。但九合這一行直接摧毀了他們以前所有辛苦付出。在他們明明已經擁抱希望的時候摧毀了他們的夢想……該殺。
  
  不止九合,不止護地仙,更不止剛到的這個醜女白牙娘娘,所有做『人頭』的混帳和那個魁首梅大先生。蘇景必殺無疑。他是天無道、現世報的蘇景。
  
  沒看見、不知道。那沒有辦法;趕上了、曉得了,便是他們的報應到了。
  
  其實先虛偽與蛇、假裝答應醜女的條件,利用過她們後再狠狠坑一會才小師叔的拍子。可還是那個道理,蘇景曾經說過『事無對錯但人分善惡』,做人和做事他都是分開兩看的,做人,有所為有所不為,寧死不為,寧死不與『人頭』一脈為伍,哪怕是假的。
  
  坑他們?太看得起他們了,直接斬殺才是他們最好的下場。
  
  白牙娘娘先是變色,但很快她又大笑起來,用看傻子的目光去看蘇景,不過還不等她再說什麼,天外忽又傳來粗獷兇惡的大笑聲音:「銅牆鐵壁似的靈州禁制怎地變成了紙糊的!九合,難道你死了麼?那可省了老子的手腳,這片地方老子接下了!」怪笑之中一蓬腥風自天外直直吹入靈州,渾黑妖風裹挾著一群妖家仙進入靈州,為首的是個身形千丈的三頭怪獅。
  
  這群妖魔鬼怪數不算少,足足兩百餘人,濕漉漉的人手章魚、周身血紅的三足蜘蛛、滿身疤瘌的禿頭大熊等等,個個奇形怪狀。
  
  蘇景打量著這群妖怪,好奇道:「你們又是何方神聖?」
  
  三首妖獅身後跟了個頭戴高冠手拿羽扇的黃鼬妖仙,像個軍師模樣,尖聲尖氣地笑道:「毫無見識的小子,我家元帥乃是智慧天一百一十五聖麾下含寶大軍!」
  
  蘇景嚇了一跳,智慧天一百一十五大聖?他見過的大聖無一弱者,一百一十五個加在一起那還了得。
  
  黃鼬妖仙還在再說什麼,一旁的護地仙已然喝罵出聲:「不知死活的妖孽,數百年間屢屢犯我九合靈州,我家真人慈悲為懷不與你們這群孽畜計較,不想爾等不知感恩反倒愈發倡狂,今日竟敢入我靈州界內,觸犯天條,個個不得好死!」九合真人不再,但是『大掌櫃』的使者來了,又讓護地仙信心十足。
  
  護地仙一罵蘇景就明白了,不久前仙童還和他講過,西面來了一群『蟊賊』覬覦靈州,想來就是這夥子妖仙了。本來靈州有重重法禁,外敵想要攻進來不是那麼容易,但是靈州玦易主在先,二垮真人與一群護地仙打了個天崩地裂在後,連番震盪讓禁法鬆動,群妖輕輕鬆松地沖了進來。
  
  轉眼想明白前因後果,蘇景還不忘糾正之前護地仙的喝罵之言:「小光明頂。此地已不是九合靈州,莫再忘記了。」
  
  跟著蘇景望向『含寶大將』笑道:「此地易主,我的了,我可不能讓你搶了。對了,將軍可知出門行劫時頂頂重要的事情是什麼?」
  
  獅子的一隻頭望向蘇景,滿是長鬃的臉上露出驚笑之色,覺得此人兩片嘴唇一碰就當了此間主人,腦筋一定不怎麼清醒,問道:「是什麼?」
  
  「別帶錢,萬一遇到個狠角色,行劫不成反被劫,那可就糟糕了。」蘇景邊說邊笑,還真有點想念六兩大東家了。
  
  妖獅也笑了,但未搭話,眯起一雙怪眼打量蘇景;另兩顆腦袋則緊緊盯住了白牙娘娘和她身後四頭白夜叉,明白得很,在『含寶大將』看來,醜女一夥才是真正勁敵,那個細皮嫩肉的小子不值一提。
  
  奴隸一夥、人頭買賣的凶徒一夥、剛來的妖怪土匪以後、非說靈州是自己的蘇景一夥。四路人馬多多少少都覺得此刻情勢有些混亂,可老天爺還嫌不夠亂似的,忽然天空中又傳來一個聲音:「六翅皇池天晴太子駕到,九合小仙還不迎接!」
  
  其聲如雷,震撼蒼穹,奴隸中幾個修為淺薄者只覺真有雷霆打入耳鼓一般,一時間天旋地轉,身體晃了幾晃好險沒坐到地上。
  
  蘇景不曉得六翅皇池是什麼地方、天晴太子是何等人物,護地仙聞聲卻顯出忐忑神情,其中一人應聲:「仙客到訪。九合靈州蓬蓽生輝…只是、只是……」
  
  護地仙語氣躊躇。來者是九合真人的貴客,本來說的是七天後到,不知為何今天就來了,偏偏還趕上這樣一個時候。對方身份崇高勢力龐大。萬萬開罪不起。偏又九合真人不在。這群祖宗來了不知是福是禍。
  
  「下位小仙,何故吞吐,天晴太子在此還不如實講來!」外面那個聲音怒叱。莫說區區一個護地仙,就是九合真人他們也不放在眼裡,天晴太子紆尊降貴來這地方,豈容靈州中人再閃爍其詞。
  
  蘇景嘴唇動動,還不等說話身邊的小蠻阿菩就替他皺眉、訓斥那個護地仙:「不長記性是吧?小光明頂。」
  
  有人替自己罵了護地仙,蘇景就直接仰頭回應天外:「九合真人已經被我活剮了,此刻幾百人聚在一起正要打架、來奪我小光明頂,你等要想湊熱鬧不妨下來,要是看熱鬧就算了,還是回去吧,待會血肉橫飛的、不怎麼好看。」
  
  天外神將一愣,隨即怒叱:「太子駕前言辭無端成何體統!何方妖人還不報上名來!」
  
  蘇景想都不想:「你下來!」
  
  這次連脾氣暴躁的阿菩都驚了,眼看著蘇景把禍越惹越大,樹敵越來越多,今次可怎麼收場。
  
  收場?蘇景沒想過這兩個字,今次算得群魔亂舞,知恩不報的貪婪奴隸,人頭買賣的奸惡之徒,行劫天際的妖魔鬼怪,與邪徒結交的貴客……今天就今天了,來來來,全都來!
  
  坑不了再打是蘇景的拍子,但這拍子之上還有劍上修來的鋒銳之意、還有大聖玦賦予的狂狷之氣、還有神君親封的兇悍之性、還有離山為他養下的護道之心!
  
  天外神將怒極而笑,但未及開口另一個柔和的笑聲又告響起:「有趣之人,下去看看吧。」
  
  年輕男子的聲音。
  
  雷霆聲音的神將立刻變作恭敬語氣:「謹遵太子令。」下一刻空氣中忽有馨香空裡洋洋灑灑下去了花瓣雨。
  
  花不知名,大,片片花瓣都有荷葉大小,白中透出淡淡粉色,談不到多漂亮但這花瓣看上去讓人心中悄悄然升出一份愜意開心。
  
  花瓣萬萬千千,其中一片飄飄蕩蕩落在海面上,就在這片花瓣上,一群寸許高矮的小人兒聚在一起,能有三十餘人,一位粉甲將軍懷抱小塔,十個紅胄護衛身背繡旗,二十名青裙侍女白紗覆面,簇擁著一個光頭青年。
  
  阿菩瞪大了眼睛,她跟蘇景一樣,從未見過天外景色,剛才聽天外吼喝還道來得會是一群巨靈神,哪成想跑下來一群『小手指』。其中那位將軍算是最最強壯的了,但也絕高不過寸半。
  
  這群人一下來,幾位護地仙立刻恭敬相迎,不理會蘇景、奴隸、妖匪等人,認真問禮。
  
  寸半將軍脾不忘先前蘇景挑釁,抬頭張目又瞪向不遠處比他大上幾百倍的蘇景:「我下來了,怎麼著?!」
  
  蘇景冷哂:「下來就下來吧,你愛怎麼著怎麼著,問得著我麼。」
  
  「啟稟粉神君,不必與那妖人計較,他已死到臨頭!」一位護地仙低聲勸解寸半將軍,不料將軍不領情,用張到下巴錯環也未必吞得下一顆黃豆的嘴巴做炸雷之喝:「我自知那小子死到臨頭,何須你再囉嗦。我又算得什麼神君,你給我帶這高帽究竟有何居心!」
  
  護地仙哪想到拍馬屁都會挨駡,喏喏不敢應聲,滿臉尷尬。另個護地仙急忙開口岔開話題,為六翅皇池來人引薦醜女:「啟稟太子殿下,啟稟諸位仙尊,我家九合真人雖遭不測,但有白牙娘…白牙仙子在此,此間大小事情皆可做主。」
  
  人家來的是個太子,『娘娘』兩字不好再提。白牙娘娘微笑行禮:「太子殿下此行貴幹,吩咐在下一聲即可,力所能及絕不敢辭。」
  
  莫說白骨娘娘和護地仙,就是九合真人也不曉得六翅皇池之人來做什麼,三年前九合忽然收到來自六翅皇池的靈訊,說是有事找他相談,讓他在家裡等著,具體何事要等見面才知。
  
  一寸高的光頭太子爺不置可否,伸手摩挲著光頭微笑不語,並未回應白牙娘娘,不知他在想些什麼。
  
  到得此刻,那數百『奴隸』如何不知今日之事已經不是自己參與得起的了,可現在誰還能走。剛剛蘇景明明給過機會讓他們離開,奈何貪心不足,再後悔早都晚了。
  
  三頭獅子含寶大將那邊暫時按兵不動,也不和不知來路的勞什子太子打招呼,維持住陣勢靜觀其變。
  
  聊天的聊天、後悔的後悔、看風頭的看風頭,蘇景並不理會,他正忙:坐在地上開始脫靴子。小蠻阿菩滿面無奈,苦笑道:「你又在做什麼?」
  
  「六翅皇池這夥子人不好對付,不脫鞋怕是打不過了……」蘇景的話還沒說完,不料又一個清淡聲音自天外傳來:「東陵道下,哪個弟子在此?」
  
  照樣沒聽說過的名頭,蘇景都不好奇了。
  
  奴隸中那個毒瘤老漢聞言,目中陡然狂喜綻放,咕咚一聲就趴跪在地,放聲大喊:「新晉飛升、後學晚輩木瘤坪在此,拜見道中前輩,拜見道中仙尊!」
  
  天外聲音冷哼:「既然飛升,為何不赴道壇,留在此地廝混什麼。」
  
  「啟稟仙尊,木瘤坪苦啊!」明明眼中喜色濃濃,毒瘤老漢的聲音卻悲苦無限:「晚輩才告飛升,就莫名其妙地來到這片地方,被此間主人迷惑心智扣押為奴,足足千年之久。」
  
  九合靈州有禁法,隔絕內中奴隸氣意;且奴隸被『手短嘴短』降服後,真修氣意也會被封印身內,路過仙家察覺不到自家弟子被扣押在此;但靈州變成了小光明頂,外面禁法鬆動,內中新晉仙家清明,若有同道仙長經過附近就能夠察覺他們的氣意。
  
  蘇景以己度人,若自己知道有離山弟子被困某處,直接就要殺進去興師問罪了,可外面的東陵道仙並未進來,只是『嗯?』了一聲。
  
  毒瘤老漢卻不覺意外,又高聲道:「此地主人已死,晚輩才有幸為前輩探知所在……」
  
  這次話未說完,空中一道青色長錦斜斜鋪展下來,自蒼穹直至地面,仿佛寬宏大道。一行十餘人行走於青錦天路,緩緩入界來。
  
  這些人都是寬袍大袖的打扮,樣子大都端莊,尤其為首的矍鑠老者,手執烏木拐、鶴髮雞皮五官端正,透出三分逍遙與七分正氣,真正老神仙的模樣…不過得知自家弟子被困不馬上下來、聽說此地主人已死立刻大搖大擺入境,就算再如何道骨仙風又能使怎樣的貨色。
  
  蘇景自居主人,見又有客到含笑招呼:「我是小光明頂主人,上門是客,不妨喝杯清茶,不過這位木瘤坪你們帶不走。」
  
  想都不用想,蘇景又把東陵道諸仙推到敵人那邊了,阿菩再也忍不住了,傳音入密:「蘇景,我陪你拼命不在話下,但你得給我交給實底,你的依仗到底是什麼?」
  
  蘇景密語相應:「我跑得快。」
  
    
請不要貿然評價我 你只知道我的名字 卻不知道我的故事 你只聽過我的行為 卻不知道我經歷過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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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9 12:04:42 |只看該作者
第一零五二章 長公主,黃霸天
  
  
  蘇景和阿菩密語的時候,毒瘤老者快步搶上前去,跪拜青錦大路盡頭,砰砰磕頭行禮恭迎本道仙尊,口中喊道:「仙長莫聽那小妖胡說八道,此境本名九合靈州,主人名喚九合真人,那妖人已死,劉二垮這小妖自立為王,根本就是他自封的。」
  
  東陵道來人聽蘇景說自己是此間主人的時候本來微微皺眉,又在聽毒瘤老漢的喊聲後,為首仙長的眉頭舒展開來。
  
  可惜,才告舒展的眉心,下一刻又複皺起:東陵仙家已經看明白了眼前局面為首仙長的目光,遙遙盯住了六翅皇池那群小人。
  
  一寸高的天晴太子也眯了下眼睛,旋即面露笑容:「一別三千年,齊環仙翁風采更盛當年。」
  
  『三千年』不知是什麼往事,東陵道一行仙家之首、被天晴太子稱作齊環仙翁的老頭子眼中凶光乍現,可很快他也笑了起來:「三千年不算短暫,昔日黃口小兒如今已穿得蟒袍在身。你父王還好?這三千年裡,我對這位老友想念得緊。」
  
  天晴太子應道:「有勞仙翁掛懷,父王身體安康精神健旺,好得很。他老人家對您也甚是惦念,奈何政務操勞始終沒能抽身再去探望仙翁,特意畫了一幅仙翁骸塚圖,時常會拿出來看一看,以慰思友之心。人有禍福而畫常在,真有一天您老身死道消。父王還可觀畫而笑。」
  
  東陵齊環仙翁目光暢慰:「這可算得心有靈犀了,這三千年裡老朽走遍八方、費勁思量,終為故友尋得一處好歸處,棺槨石碑皆已備齊,只差主人家住進去了。」
  
  說到此兩人相視大笑,若非親耳所聞,只看他們面上歡愉,誰能想到的他們口中的惡毒言辭。
  
  一旁跪拜相迎的毒瘤老漢木瘤坪滿眼怨毒望向天晴太子等人,心中卻是大喜踴躍,他一飛升就被囚禁於此。全不知天外勢力分佈。之前見六翅皇池來人高高在上曉得他們是不得了的人物,此刻見到自家前輩居然與對方有著深仇大恨能夠互相結仇,自是實力伯仲。自己所在東陵道也是了不起的大勢力,木瘤坪滿心歡喜。
  
  這時候一陣咳嗽聲音打斷了天晴太子與齊環仙翁的大笑。咳嗽之人小光明頂主人劉二垮身邊、天狼仙小蠻阿菩。
  
  見所有人望向自己。阿菩收起咳嗽:「我剛上來不久。還有好多事情不明白,眼前尤其糊塗了東陵道諸位仙家修為不凡,這片靈州應該不在你們眼中。」
  
  無需東陵仙人回答。一寸高的光頭太子介面應道:「宇宙間,九合靈小光明頂這樣的飄零小州不計其數,多為散仙盤踞,這樣的地方,自然難入東陵道廷齊環仙翁的法眼。」
  
  阿菩點頭,再問:「齊環仙翁眼中不值一提的地方,得知自家晚輩被困於此,為何還要有所顧慮,不肯直接下來」
  
  不等阿菩說完,太子已然明白了她的迷惑,笑道:「這位仙子想錯了,齊環仙翁才不會把這片地方放在心上,之前沒有立刻下來自非顧慮什麼,他老人家是覺得:不值得啊。打進來會浪費法力不算,多多少少也會耽誤些時間,被困住的不過是個不知名、沒實力、剛飛仙的小卒子,救走了也不見得有什麼用處,既然如此又何必救。再說,萬一這處散仙背後還有什麼好友、親人淵源的大勢力,可就更賠了。」
  
  「但得知此間主人已死,事情不一樣了,再怎麼看不上眼的地方,到底也是一方散仙經營了千萬年的靈境,總得有些家底吧可惜啊,蠢狗誤主,齊環仙翁可不曾想到,這裡的情形比著有主人還要更不堪些。」光頭太子看來是個愛說話之人,把事情給阿菩講了一遍。
  
  阿菩聽懂了,但也更迷惘了些:「這樣的東陵道如何結壇立廷,門中長輩不愛護弟子,門下弟子又如何信服前輩,早就該散垮了。」
  
  散垮不了。
  
  一是淫威懾服,看凡間,多少君王荒淫無道殘忍好殺,不照樣坐著萬裡江山子孫綿延;二是『因人而異』,齊環仙翁對待廷下那些出色晚輩、強大同僚自不是對木瘤坪這樣的態度,籠絡有之、懷柔有之
  
  「我道弟子在此受苦千年,本座總要討回個公道。」齊環仙翁開口了,不理天晴太子之前言說,逕自道:「不過匪首九合已死,人是追究不到了,只能那這片地方來抵了。」
  
  話音落,妖怪含寶大將三頭齊笑,另一邊的白牙娘娘則面籠寒霜。
  
  蘇景早都把靴子脫下來了,光腳站在地上,靴子拎在手中,趕在含寶與白牙出聲前搶先說道:「成了,大夥聊得差不多了,我說幾句話。先說九合真人,我把他當做仇敵,那仇敵的屬下、朋友、祖宗、娘娘統統是我仇敵。」說著蘇景用手中靴子指了指護地仙和白牙娘娘等人。
  
  「至於仇敵的貴客,我也是不怎麼喜歡的。」蘇景又指了指六翅皇池一夥,不過天晴太子剛剛為阿菩解惑,就算他是為了譏諷東陵道,多多少少也有一份人情在,蘇景客氣了些,沒用靴子改用手指遙點。
  
  「說過了仇敵的朋友客人,再說仇敵,仇敵的仇敵。」蘇景的靴子指向了三首妖獅和東陵齊環:「一撥明火執仗,一撥道貌岸然,都來討我小光明頂的便宜,一為匪一為賊,以我執律規矩,都是要往死裡打的。最後再說此間奴僕罪大惡極莫過恩將仇報,不過你們也都是些可憐人,打是一定要打的。要不要打死我還沒想好,打著看吧。」
  
  連阿菩都看出來場中幾方互相看不順眼,二垮真人仍一個勁地往自己身上拉仇人。
  
  蘇景背後元吉天都火翼撐開了:「話說完了,你們也別聊了,來打吧,快快快。」他本來一隻手拎著兩隻鞋,說到這裡把靴子分開了,一手一隻。
  
  「慢。」天晴太子忽然揮手:「我本不知九合真人做的勾當,來此是為向他求一樣東西或者說做一筆買賣,並無其他意思。誰是此間主人我無所謂的。只要買賣做得我就離開。所以這一架我不打,我跟你也打不著。」
  
  「又何必做買賣,直接搶走你要的東西不就是了。你們有這個本事。」蘇景微笑反問。
  
  「我是來做買賣的,不是來搶劫打殺的。你們打。我看著。最後定出主人是誰。我再和主人家說話就是了。」太子又去摩挲自己的光頭,笑道:「再就是我還有一問你這是打算掄鞋嗎?」
  
  蘇景一手一隻靴子,擺出的鬥戰之姿的確是要掄鞋的樣子。
  
  「嗯。」蘇景居然真的點頭。
  
  「掄得贏麼?」光頭太子似是對蘇景饒有興趣。問題不斷。
  
  蘇景不置可否:「掄過就知道了。」
  
  光頭太子呵呵笑:「我真想看你怎麼掄鞋鬥法」說到此話鋒突轉:「可惜,這次看不到了。姑姑說你在袋子裡才修行了八百年,必定本領差勁,一動手怕是立刻會被打成渣子,那時想救你都來不及,你還是把鞋穿上吧,這一架她替你打了。從今以後小光明頂與六翅皇池永結盟邦,凡有敢冒犯小光明頂者,六翅皇池必殺無赦。」
  
  蘇景面色一變,對方竟知自己在破爛囊中八百年精修事情,還不等他問一聲『你姑姑是誰』,光頭太子身後一個遮了面目的青衣婢女伸手揭去面紗。面紗揭去了,身上侍女羅裙隨之化作富貴霓裳,跟著身形一晃自寸許小人兒變作常人高矮。
  
  超凡脫俗、不存絲毫煙火氣息、從皮骨到心神都清冽到纖塵不染的妙齡女子。仙子雖美卻全無生氣,顯得目空一切、顯得高高在上。可是下一刻她忽然笑了,一笑之間那張精緻俏面上生機躍然,滿滿俏皮:「劉二垮!」
  
  蘇景微一愣,認出對方,驚訝:「李大順?」
  
  換做長公主裝束的李大順笑得眼睛眯成了月牙兒:「怎麼樣,我告訴你的那片地方是不是趴著最舒服的?」
  
  蘇景失笑:「不錯,破廟讓我趴遍了,到底還是你給我畫出的地方好。」
  
  「那是。」李大順得意洋洋:「時至今日,不妨實話說與你聽,我真名喚作黃霸天!」
  
  這名字比著『李大順』還要假,蘇景點頭:「二垮也是我的化名,真名龍九霄。」
  
  兩人都笑,自己拆穿假名再換個假名,開個玩笑而已,卻真覺開心!笑過之後蘇景對『大順仙子』道:「是我要占這片地方,仙子無需替我出手。」
  
  李大順一笑搖頭:「婆娑世界之人不重情卻不寡情,飛升到六翅皇池也是一樣。八百年前你主動替換我出來,我自認欠你一個人情。你託付我送信、我點頭答應卻未能做到,又欠下你一份信義,不想今天能與你重遇,非得還你人情不可了。」
  
  「未能做到?天魔壇出事了?」蘇景暫時顧不得其他,問道。當年他從囊中將『李大順』替換出來的時候,曾托她將一方玉簡送去天魔壇。
  
  天魔壇中有秦吹、有騷人,蘇景關心他們,自然關心天魔壇的安危。
  
  李大順搖頭:「我也不曉得具體何事,但是天魔法壇移轉別處,已經不再原來地方,他們去了哪裡我找不到。」說著,她指了指蘇景手中靴子:「快穿上吧。」
  
  話音落,李大順突然素手晃晃,一根長綾淩空而現隨風延展,向著東陵道仙家攻去;大順仙子貴為長公主,她一動,隨行護衛的粉將軍立刻動法,懷中小塔翻飛半空,轟然化作赤焰洪爐向著白牙娘娘一夥打下;十位繡旗精兵同時將背後旗子拿在手中奮力一揮,霎時罡風如練,捲入本州奴隸陣中;光頭太子是侄兒,姑姑動法他豈能閒著。揚手一拍光頭,『哈』的大笑聲裡,自口中噴出一蓬火星仿佛的怪花,花朵出口即瘋長,頃刻遮天蔽日,呼嘯翻飛攻向三頭獅子一夥。
  
  一家攻四家,莫看六翅皇池來人都是一寸釘,鬥戰時的兇橫比著蘇景也毫不遜色!
  
  遇襲四陣中,除了奴隸慌亂之外,東陵齊環、白牙娘娘、含寶大將等妖仙皆盡大怒。幾乎是同時喝罵:「找死!」。叱喝聲中齊齊舉法迎戰。
  
  小蠻阿菩一如既往,嗷嗷怪叫著一縱飛天揮舞巨斧助戰朋友,可她這邊連環三道天雷斧轟過,本領遠勝於她的蘇景居然還未出手。
  
  阿菩轉頭去找蘇景。結果發現他正穿鞋。不止鞋子穿回去了、連身邊三座分身都收了起來。這是擺明不打了。阿菩瞪眼睛:「為何不幫忙?」
  
  不打是因為不用打了。李大順一出手蘇景曉得六翅皇池贏定了,板上釘釘、全無懸念地贏定了。
  
  既然必勝無疑,既然李大順覺得欠了人情要還。蘇景就認下了這份還回來的情分。這算不得成人之美,卻是朋友間的相處之道。
  
  長公主四面樹敵,其中最強一夥莫過東陵仙家。
  
  身後勢力以論,六翅皇池與東陵道廷不相上下;個人本領相比,齊環仙翁和皇池之君也在伯仲之間,最近兩千年裡皇池的天晴太子漸漸闖出了名頭,隱有青出於藍之勢,可畢竟他還年輕,齊環不覺這小兒能勝過自己,由此他以為,今日這片靈境中,他們東陵道才是真正主事之人。
  
  至於六翅皇池的長公主以前從未聽說有過這樣一號人物,什麼李大順黃霸天的,齊環仙翁只當她是個笑話,可他萬萬不曾料到,這個女子的本領遠勝、遠遠遠遠遠勝過皇池之君!他們東陵道這群人的本領,在大順仙子眼中才真正是個笑話!
  
  六翅皇池君王,在凡間時與『大順仙子』為同胞兄妹,做哥哥的飛仙在前,再過二十甲子妹妹破道結果被破爛囊收去,李大順在囊中趴了究竟幾千幾萬年她自己都記不清了,但她出囊去到本修仙壇六翅皇池的時候,早她千餘年飛升的兄長已經從皇池一小卒一步步拼到君王極位、且已證位五千年。
  
  從微不足道一小仙熬成一方仙庭之主需要多長時間?李大順囊中修行時間還要再長四千年。
  
  從回歸之日,長公主就成了六翅皇池第一強者,不過六翅皇池並未聲張此事,外人不曉得而已。這次大順仙子是跟著侄兒出來玩的,不欲顯露身份就扮成侍女,不成想大順姐姐遇到了她二垮兄弟。
  
  眼看著劉二垮把一個又一個強敵攬上身,李大順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可是到得最後總不能看著他把自己這顆雞蛋往一堆石頭上去碰,故此出手且出手無情,她的手中長綾,東陵諸仙眼中天穹!
  
  不見什麼水淹火燒天雷冰雨,只是那片潔白綾羅密密實實遮住一方,將東陵諸仙圍困其中,人在綾羅結內,周身仙元躁動如沸,骨頭摩擦巨痛,五內也仿佛在漸漸腐爛長綾內殺劫不可見,卻是明明白白的痛苦、噬魂腐骨之疼!齊環仙翁帶著一群同伴左突右沖始終破不出白綾法域,到得後來齊環再顧不得手下,接連施展密法想要獨自逃遁,可又哪裡走得脫。
  
  燃香功夫過去,齊環仙翁還在苦苦掙紮,但他不曉得,大順仙子已經收手了。
  
  萬丈白綾已經變回了一塊四四方方的帕子,就擺在仙子手上齊環仙翁已經被收入帕中,只是他自己還不知道而已。
  
  齊環仙翁被煉化只是時間問題了。
  
  時間很短,五息過後,雪白的帕子上忽然爆開一朵小小血花,齊環慘死。
  
  四方敵人中實力最強的東陵道都不堪一擊,餘者就更不值一提。白牙娘娘在『人頭行當』中地位不低,卻遠非寸半的粉將軍對手。打不過,加上四頭白夜叉和一群護地仙仍遠遠打不過,一個一個被寸半將軍抓住投入烈焰洪爐,眨眨眼睛的功夫便被燒成一縷青煙;
  
  粉將軍法力高深,但比起他們的天晴太子還差了老大一截,三頭獅子一夥的實力比起白牙娘娘則是半斤八兩,打起來不存懸念了,不過天晴太子的殺心不重,只把群妖打傷打倒就算了,並未真下死手。
  
  靈州中的那些『老雞』本就是老弱殘兵,心又不齊,人數雖多但被十位太子護衛一沖就散了大半,相鬥才片刻就紛紛跪地討饒,不敢在打了。
  
  小蠻阿菩看得直眨眼睛,本以為今日自己凶多吉少了,不料人家六翅皇池一出手輕輕鬆松鎮壓全場,一時間有些發愣。蘇景伸手一拍她的肩膀,笑道:「想什麼呢?」
  
  阿菩的語氣飄飄:「不知我家山天大道比起六翅皇池來怎麼樣」
  
  不過是小女孩的唏噓感慨,不遠處的光頭太子卻應道:「山天大道聲名不顯,但法術頗有獨到之處,惹到他們可沒什麼好下場,姑娘是山天道下弟子?」
  
  阿菩霍然大喜,忙不迭點頭:「你可知太子殿下可知山天道壇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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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9 12:04:56 |只看該作者
第一零五三章 買太陽,六瞳仙
  
  
  「本來是不曉得的,」提起山天大道,太子爺笑了起來,發自內心地歡愉愜意:「但六百年前我在外遊玩,巧遇一位仙子」
  
  長公主李大順介面笑道:「一見如故,再見鍾情,三見便要談婚論嫁了,那位仙子就是山天大道中人,如今兩家聯姻在即,這宇宙說它大就大得無邊,說它小就小得擁擠不堪,出門隨便撞上了個人,抬頭一看,不是仇人就是親戚啊!回頭丫頭跟著我們走吧,我親自送你去山天道壇。」
  
  之後長公主又望向蘇景:「你媳婦?」
  
  在中土世界,男孩子見了漂亮丫頭總會去欺負欺負、偶爾輕薄口舌,並非心存惡意,也未必就真存了男女之情,不過天性使然對異性會有的親近之心罷了;白狼世界也是如此,但男女逆轉,那地方的女子會主動去欺負男子,所以阿菩天天喊著都給蘇景生孩子,其實就是她在欺負人。
  
  私下時候阿菩怎麼耍賤撒歡都無妨,當外人面前阿菩可不會再胡說八道,不等蘇景回答她就急忙搖頭:「只是患難朋友,別無其他。」
  
  蘇景補充了句:「好朋友。」
  
  方才蘇景把所有強大敵人都惹了,阿菩又急又恨卻沒半點逃走的意思,這樣的夥伴若還算不得好朋友,宇宙間就再無好友一說了。
  
  大順仙子轉開話題,問蘇景:「我若不出手,今天事情你究竟打算怎樣收場?不會真要打吧?」
  
  蘇景實話實說:「鞋都脫了。自是真打。」
  
  「打得過麼?」
  
  蘇景笑:「其實我挺能打的。」
  
  白牙伏誅,東陵盡滅,奴隸聚攏一處噤若寒蟬,妖獅一夥被天晴太子的一根捆仙繩綁成了長長一串,天晴太子也化作常人大小,將手中繩頭遞給蘇景:「如何處置你說了算,我不殺他們,一是喜事在即,不願手上染血;但更要緊的是不久前我剛聽說過『智慧天』之名,妖精地方。據說頗有幾分實力。怕是不怕的,可也不願結這個死仇。」
  
  天晴太子坦言,何嘗不是對蘇景的善意勸告。
  
  蘇景點點頭,恩將仇報之奴、明火執仗之匪如何處置都是後話。蘇景不急。不過他還是抽空向著毒瘤老漢木瘤坪送去一個笑容。再明白不過的眼色:我不急,你也別著急。
  
  清清澈澈的笑容,毒瘤老漢卻仿佛被馬蜂蟄到一般。猛地打了冷顫。
  
  蘇景轉回頭,直接問天晴太子:「太子說要向九合討一件東西,究竟何物。只要是這裡的東西你儘管拿去。」
  
  天晴太子沒直說,反問:「九合已死,他的法器寶物這些東西,當是落在你手中了?」
  
  阿菩取出繳自九合的乾坤囊,笑道:「靈州的地玦在蘇景手中,其他寶物都在我這裡。」
  
  蘇景則應道:「九合真人也沒死,被我囚禁了。」
  
  天晴太子面色微喜,能讓他親自來向九合討要的東西,自是非凡寶物,他怕九合私藏至死不提,蘇景未能得到此物,那就再也無從尋找了,得知人還沒死,萬一找不到東西仍可問口供。旁邊的阿菩先將袋子打開,跟著遞給了天晴太子:「東西都在這裡,要什麼你自己找。」
  
  袋子已經是阿菩的了,天晴懂得規矩,並不伸手去接:「請阿菩姑娘幫忙看一看,囊中有沒有一根金紅翎羽:翎骨赤紅如火、毛羽金燦仿佛陽光顏色。」
  
  阿菩低頭去翻囊,蘇景則聽出了些意思:「太子要找的是金烏翎羽?」
  
  天晴太子喜色更甚:「九合妖人對你說過此物?」
  
  蘇景知道對方誤會了,搖頭道:「九合從未提過,且他應該沒有這東西。」
  
  本命真修即為金烏陽火,蘇景對本脈珍寶的感應,比著對墨色的察覺更強,若九合真有一枚金烏翎羽,不管他是吞入腹中還是藏進囊裡,蘇景一定會有所察覺。
  
  果然,道:「沒見有翎羽寶物,我再找一遍。」
  
  蘇景又問:「太子尋金烏翎毛做什麼?」
  
  此事不算什麼機密,不過說起來稍顯麻煩,太子心中措辭片刻才告開口:「先說這片靈州,這等小世界在宇宙間不計其數,沒太多稀奇,不過此處和別處比起來稍稍有些不同。你到這裡的時間不長,或許還未能察覺。」
  
  「不同之處是什麼?」阿菩介面,直接把口袋倒翻,九合真人畢生珍藏都掉落在地,琳琅滿目奇珍無數,獨獨不見金烏翎羽。
  
  「晝夜。」天晴太子應道。
  
  蘇景神情納悶:「晝夜異常?此間晝夜分明,沒問題啊。」他修得驕陽巡天之法,小乾坤內有太陽升落、分晝夜且劃四季,而九合靈州的晝夜變化,和他的小乾坤絲毫不差,根本不見異常,再再正常不過。
  
  天晴應道:「就是因為沒問題、因為太正常,所以就不正常了哈,你別眨眼,我看懂你想說啥:你才不正常!」光頭太子笑著虛點阿菩的眼睛。
  
  長公主李大順介面,繼續解釋:「先有了太陽,才衍生出凡人乾坤,是以每座凡間世界都有太陽照耀。但天外靈州不同,它們可沒有專門的太陽為其分晝夜、化四季,絕大部分靈州都是坐地散仙以法生光,或者乾脆就是黑漆漆的一團。」
  
  阿菩聽得有趣:「靈州沒有太陽照耀?那仙界呢?整座仙界本來漆黑無光?」
  
  「也不全是,神鴉可鑄日,可以請神鴉幫忙為道壇所在地方專門鑄就一輪驕陽。不過普通散仙沒這個面子,只有上得規模、真正神佛主持的法域神州才會有真正太陽,請金烏出手的價錢可不便宜。」光頭太子又開始摩挲光頭。笑容略顯尷尬:「不瞞你們,六翅皇池的地位比著散仙靈州要高得多了,但也請不起神鴉鑄日。只好退而求其次,請來一尊驕陽法像投映於皇池,看上去是有太陽的,可實際裡只是一輪太陽真影。」
  
  蘇景抬頭,望向天空驕陽,再真實不過也再正常不過的太陽。
  
  「其實到了仙家層次,有沒有太陽也是無所謂的,不存光熱也照樣修行、照樣長生。太陽只能算是個點綴了。這片地方比著其他靈州多出一枚小小驕陽。是有些特別,但也不見得就更珍貴。」天晴太子把話題拉了回來:「請神鴉鑄日須得有地位且出得起大價錢,但凡事都有例外時候,金烏一族恩怨分明。恩必償仇必報。若有機會幫過金烏。再請他們來鑄日,自然就談不到地位或者報酬了。九合真人身份普通,應該是他曾經幫過金烏什麼。對方還了他一輪驕陽,算是補償了。」
  
  「金烏專門為別人鑄就紅日後,都會留下一道翎羽,內中賦存真法,以此翎羽可以指揮驕陽」天晴太子說到這裡,蘇景哪還能不明白,六翅皇池之人要找九合真人做買賣,說穿了就是:買太陽。
  
  見蘇景面露恍悟,天晴太子不再多做解釋,換了話題:「你放心,六翅皇池中人從不會虧待朋友,我自己覺得帶來的酬金還算豐厚。」說著,他伸手入袖。蘇景擺了擺手:「酬金這件事不必再提,太陽你帶走全無問題,我再重新煉化一枚也就是了」
  
  純粹順口之言,蘇景修陽火、飛仙時已得熾烈天驕身份,第一他真有資格煉化驕陽,二來他以後一段時間的修行本就是祭煉紅日。可這句話在李大順、天晴、阿菩等人聽來無異瘋話妄言,個個眼神怪異望著蘇景。
  
  蘇景眨眨眼睛,沒解釋,繼續道:「不過,這片靈州之內確實不存金烏翎羽的,若有我必能感知。」
  
  天晴太子皺起了眉頭,倒不是懷疑蘇景私藏。太子躊躇的是沒有那枚金烏翎,就沒辦法把那枚太陽弄走,只能望天興歎。
  
  蘇景又問道:「太子要太陽做什麼?」這次暫時忍住沒直接說『我給你們煉一個吧』,免得又被人家當怪物,但若對方真有所需蘇景肯定出力,在哪裡煉日不是修行,他無所謂的。
  
  「不是我要,我是來幫弟弟討要的,他要做件事,非得有一枚太陽不可」天晴太子不是等閒人物,說到此已然釋懷,笑道:「沒有就算了,不妨事,就算真有驕陽在手,他也沒機會贏的,罷了,罷了。」
  
  「二太子要做什麼,非得有太陽才行?」只要是女人,總逃不開好奇天性,無論仙凡,小蠻阿菩興致昂昂。
  
  有喜歡聽的女人,就一定會有喜歡說的女人,李大順興高采烈的,開口:「我從頭給你講,差不多四百年前吧,蒸蓮娘娘巡遊東方,這位蒸蓮蓮娘娘可是真正聖尊,不是白牙妖女之流能夠比擬的。巡遊時候,娘娘偶遇一位才飛升上來不久的六瞳仙子,六瞳仙子俏麗無雙。」
  
  小蠻阿菩樂不可支:「六隻眼睛的女子,無雙是無雙了,可俏麗二字從何談起。」
  
  李大順素手搖晃:「是六瞳,不是六目。雙眸之人但目中三瞳相環,你想一想,那樣的目光望過來,會是何等迷離醉人。」
  
  「這位仙子何處升仙、名喚什麼?」蘇景插口問道。
  
  「據說來自一處名喚『中土』的凡間世你怎麼了?」李大順只顧聊天,此刻才發現蘇景的面色已變、大不對頭。
  
  蘇景搖搖頭:「我無妨,你請繼續說。」
  
  「小仙子來自中土世界,名喚笑語你真沒事?」李大順神情關切。
  
  蘇景的眼睛亮極了:「繼續講,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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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9 12:05:12 |只看該作者
第一零五四章 夠麼
  
  
  「蒸蓮娘娘初見六瞳仙子,只覺這孩子漂亮、討得自己一份眼緣;可當時陰錯陽差、小仙子誤會了娘娘的一番好意,把她們當成了敵人,大家稀裡糊塗地鬥了一場。仙子的本領在娘娘和手下鐵衛眼中不值一提,但她的心思百出、花招無數,硬是把娘娘的隨行護衛打了個焦頭爛額,你怎麼笑得這麼傻乎乎?」最後一句,李大順指著劉二垮的笑容。
  
  蘇景都煩她了:「你別總問我怎樣,快快說。」
  
  長公主也不生氣,『哦』了一聲繼續講:「可就因為小仙子的詭計多端,娘娘反倒是更喜愛她了,從『合眼緣』變成了『稱心意』,相鬥一場誤會澄清,小仙子曉得對方不存惡意誠心道歉,蒸蓮娘娘也不去追究說什麼,大家就此結緣。後來娘娘與小仙子多有往來,愈發熟絡也越發親密,有幾次小仙子遭遇強敵時候,都是蒸蓮娘娘及時出手搭救。最最兇險的一次,小仙子被困五幸林,蒸臉娘娘聞訊即刻發兵五幸林,直接滅了那座仙壇。」
  
  「娘娘是真心喜愛小仙子,小仙子也感激娘娘厚恩,有來有往交往更加親密了,兩百年後小仙子拜認蒸蓮娘娘做了義母。再之後的事情外人不太瞭解,沒太多可說的,直到十五年前…」李大順不傻,眼見蘇景聽講時候,隨著『小仙子』的經歷表情變化不斷,當然能猜到兩人以前關係深厚,是以說道這裡的時候大順仙子放慢了語速、同時也加重了語氣:「直到十五年前。蒸臉娘娘傳書六百庭壇:搭紅樓、為女招親。」
  
  果然,蘇景的面色一沉,聲音很輕卻決絕:「不可能。」
  
  李大順猶豫了下,暫未解釋,借著向下講道:「蒸蓮娘娘為玲瓏壇泰鬥上仙,玲瓏法壇無論實力、地位還是傳承淵源,都遠勝我們六翅皇池,娘娘無徒無後就只有小仙子這一位義女,若能搶到這門親事,不僅娶得美人歸。還能與玲瓏壇、蒸蓮娘娘這等大勢力上位仙結做親家。對自家仙壇的好處不言而喻。是以消息一出,諸多仙壇躍躍欲試,我家也不例外,我家兄長之意。是讓二太子去試一試。就算敗了也沒損失。全當一場歷練就是了。」
  
  「招親日距今還有兩年,到時候具體會有什麼規矩現在還不知曉,想來跳不出『講法鬥法』的圈子去。翻不出什麼新花樣的。只是再之前還有個條件:各廷壇仙家想要參與這場招親,非得身具『金烏之威』不可。」
  
  「金烏之威算是入選資格,可具體怎樣才算身具此威,玲瓏壇那邊沒有明示,大家就各想各的辦法了,所以我們來向九合真人買他的太陽。」先把招親事情大概說完,李大順把話鋒一轉,話題回到蘇景剛剛那三個字『不可能』上去:「的確有風傳,說這場招親非小仙子本人所願,可惜內中詳情不是我們夠資質知曉的。據說,『身具金烏之威』這重資格,就是小仙在無奈之下提出的條件,蒸蓮娘娘答允了。」
  
  小蠻阿菩如何看不出蘇景的神情不對勁,說話變得小心翼翼:「這個蒸蓮娘娘有毛病麼,就算盼著孩兒嫁人又何必做招親這等可笑事情,就從她的玲瓏壇內選拔俊秀便是了。」
  
  「玲瓏壇下無男丁,是一座女子仙壇。」天晴太子應道:「搭紅樓嫁仙子這事在玲瓏壇是慣例了,一般每隔十甲子她們就會招親一次,但這次時間不對,以往出嫁之人中也從未有過小仙子這等尊貴身份。」
  
  話說完,幾個人都把目光望回蘇景,蘇景正垂頭,再把事情脈絡重新梳理事情不對勁,或者說,人不對勁。
  
  三瞳相環、飛升中土,笑語仙子,招婿身具金烏之威者……妥妥的,自己媳婦小不聽。
  
  可不聽已有義母,在凡間時候她曾拜奉大師娘藍祈為母,雖說認乾娘沒個數目限制,但是以不聽的性情,絕不會再認第二個義母。
  
  義母都不會拜第二個,毋論休夫再招親。
  
  想到『休夫』二字蘇景忽覺好笑,可惜,笑不出來了。片刻後他抬頭望向長公主與太子:「玲瓏壇坐落何處,務請告知。」
  
  事怪人更怪,何妨直擊要害!兩年後招親如何等得,今天就上門去,到時自然真相大白。
  
  甚至都不問『蒸蓮娘娘法力如何』,直接就要玲瓏壇所在地址,李大順面露苦笑,搖頭:「一來,你惹不起,除非你能找到天魔壇。」說到天魔壇,大順仙子倒是眼睛一亮:「若有天魔出面,這就不算事情了。」
  
  話說完,剛剛亮的眸子又黯淡下去,天魔去了哪裡無人知曉,自己找了幾百年都找不到,純粹廢話,大順仙子自己就搖了搖頭,繼續道:「二來,玲瓏壇是『浮萍壇』,平日裡禁法一開隱遁不見,隨波逐流遊覽宇宙,什麼時候她們想顯身了,才會重歸正位,現在真的找不到。」
  
  話雖這麼說,李大順還是把一方星盤遞給了蘇景:「三十萬紮內,大小仙庭,凡間世界都在星盤中記載清晰,憑此星盤指引你想去何處都行。玲瓏壇正位也在盤內標明,不過玲瓏壇遨遊不知何方,要再兩年後招親時才會重返正位。」
  
  天晴太子雖是男子,但比著李大順更細心些,補充道:「紮為距,仙庭一紮,凡間疆土一百二十萬裡。」
  
  接過星盤在手,蘇景以真識初探,內中何嘗不是一方小小宇宙,小、卻也浩瀚廣袤。
  
  星盤之後,李大順又從袖中取出一枚青葉,微笑道:「宇宙遙遠,凡間修來的那些穿天遁地的法門,到得仙天不過是蟻步蟲行,你要出門時暫可以此仙舟代步,會快上許多。」說著,李大順的語氣稍有躊躇:「那位小仙子與你淵源頗深?」
  
  蘇景點了點頭,那些『不對勁』沒去解釋,直接道:「我家娘子。」說著,他站起身來合掌作禮,對大順仙子和太子深深一揖:「我有不情之請,請六翅皇池莫去參與這次招親。」
  
  現在找不到玲瓏壇,只能兩年後的正日子去大鬧一場了,到那時候真沒什麼可說的了,大開殺戒也不在話下!
  
  天晴太子也告起身,但是不曾還禮,微笑道:「我們這邊時間已經來不及了,尋不得『金烏之威』就沒得資格,不會再去招親。何況小仙子是你凡間時候娘子,六翅皇池絕不會再攙和此事。不過我還是要勸你一句:玲瓏仙壇、蒸蓮娘娘絕非你能惹得起的。飛升一遭,無異脫胎重活一回,塵緣了斷、步入仙途,舊時候的事情該放下就放下吧。」
  
  這番話蘇景絕不聽入耳,一哂搖頭,懶得再在這個話題上多說什麼。
  
  天晴太子畢竟是一方貴胄,就算性情隨和平易近人,心中也早都養下一份驕氣,見蘇景不領自己的好意相勸,不禁冷笑了一聲:「看你的樣子,兩年後是要大鬧一場了。那我倒是有些好奇,你憑什麼?掄鞋子麼?」
  
  剛才還相談甚歡,轉眼氣氛就不對頭了,小蠻阿菩想勸解卻又不知該怎麼說。有資格說話的大順仙子坐在一旁微笑不語,倒不是她不夠朋友,正正相反,她把蘇景當朋友,所以她才想打消蘇景心中念頭,在她侄兒手裡栽個跟頭,總比兩年後慘死玲瓏壇要好得多。
  
  蘇景忽然笑了:「夠麼?」
  
  兩字之間,身上衣袍幻化,從普普通通的青衣劍袍化作黑色長袍,七條赤蟒紋繡。
  
  蘇景更袍,冥王升位!
  
  對方算是朋友,蘇景只更袍未起勢,阿骨王袍穿著在身仿佛一件普通衣衫,不顯絲毫威嚴。
  
  就因袍子普普通通,天晴太子一時間沒能察覺異樣,有些納悶:「什麼夠麼?青衣換黑袍就……啊!」
  
  一時不查,可仔細觀看之下,哪還能看不出端倪,那聲『啊』都不能算是驚呼,乾脆就是怪叫,天晴太子認出冥王袍,頓覺頭皮都在發麻,不存絲毫猶豫直接翻身拜倒,心裡則反復念叨著:夠了夠了夠了,閻羅神君,那是何等地位!六翅皇池在他老人家看來,怕是和一顆塵埃也沒什麼區別。相傳冥王皆為神君心腹,不提法力本領,只說他們的身份地位,放眼仙天幾家得罪得起。
  
  可太子才一拜下,就發現對面冥王也相對而跪。
  
  這次不止頭皮發麻了,天晴太子腦中嗡一聲響,冥王跪回來了,這又如何使得,慌亂之中急忙想躲,奈何心神大亂下盤不穩,從跪拜直接變成後翻,對面蘇景笑著把他扶了起來:「你我朋友相論,你的禮我不受,還給你,以後除非有什麼我都做不得主的特殊場合,否則不必行禮。」說話間他已收起王袍,改回平常服飾。
  
  一旁的大順仙子也被驚到了,但見到蘇景隨和,她放鬆了不少,放鬆之後便是替蘇景開心了:「冥王之妃,玲瓏法壇也敢拿來招親?!這一來事情就好辦了,兩年後殿下去到地方,直接更袍升位,看蒸蓮娘娘如何謝罪。」(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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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9 12:05:25 |只看該作者
第一零五五章 狗壇何在
  
  
  蘇景笑笑沒說話,自知自家事,神君和諸位王兄人在何處他都不曉得。登仙後還未能去拜見神君,就在大場合裡以冥王之威壓人這個道理要看怎麼講了,往寬鬆看倒無所謂,但若嚴苛以論卻於理不合。真要置身大爭鬥,冥王身份可做最後依仗,但不宜直接亮出。
  
  「玲瓏法壇正位距此不近,你要去的話,最晚下個月就要動身了,否則以我天舟速度,怕是趕不及。」大順仙子又善意提醒。阿菩聞言立刻道:「要不我陪你去吧,連著見見小嫂子。」
  
  為了看熱鬧,天狼仙子連歸返道壇都能向後推遲,反正也晚了七百年了,不在乎再多兩年。
  
  收下那座竹葉仙舟是蘇景領了對方的人情,並非他真正需要代步之器,飛升時受封『熾烈天驕』,蘇景得天驕金絲烏羽翅,真識搜過星盤得知小光明頂與玲瓏法壇正位距離後,何時出發他心裡有數,對阿菩笑道:「你先回山天道廷,待我出發時候再去找你,之前我說我跑得快是實話。」
  
  能先歸壇,再看熱鬧,自然最好不過,阿菩歡喜答應。
  
  隨後幾個人又聊過一陣,太子帶著阿菩告辭離開,大順仙子暫留小光明頂:征得蘇景同意後,大順留下來行布法陣一座,憑此陣可小光明頂與六翅皇池可瞬瞬往來,不用遠行疾飛那麼麻煩。
  
  大順仙子法力精深,佈陣事情她自己忙活。無需蘇景幫忙。蘇景入主小光明頂的事情尚未完全瞭解,還有大群奴隸和一夥子妖仙等他處置。
  
  奴隸聚攏一處,蘇景等人說話的時候,寸半指將軍施法封了他們的五聽;那夥妖仙被捆仙繩綁縛,受法繩之懾同樣五聽封閉,活死人一般坐在地上。
  
  蘇景先牽過繩子,心咒一轉給眾妖仙鬆綁:「你們自己說說吧,犯我小光明頂這件事如何了結。」
  
  三首妖獅負傷不輕,可這凶物脫困後哪會把蘇景放在眼中,三隻腦袋同時顯露猙獰。正欲發難時黃鼬軍師急忙上前攔住了他。黃鼬軍師雙眼如豆,先是左右張望一陣,黑豆豆似的眼中顯出狐疑之色,問蘇景:「你直接給我鬆綁?如今你的幫手不在了。不怕我們活吃了你?」
  
  李大順還在靈州內。不過通聯法陣沒有設在『寢室』中的道理。她去了『九連環』中偏僻一地佈陣,不在這片碧海世界中。
  
  三首妖獅是個莽撞怪物,聽過軍師之言他才反應過來。不凶了,納悶附和:「對啊,不怕我們活吃了你麼?」
  
  「你吃個試試看吧。」蘇景直視妖獅雙目,但很快又放棄了,對方用三對眼睛來回和他對視,他不知該看那雙好。
  
  放開捆仙繩不是就此放了妖怪們,好端端的忽然得知『玲瓏法壇招親』之事,蘇景不痛快,心中生出幾分戾氣,放開手腳大殺一場是個不錯地宣洩。
  
  不料獅子不動手,三個腦袋來回來去地看蘇景,片刻後左右兩邊的嘴巴同時一張,左口吐出一方江山匣,右口吐出一枚秦坤囊,中間那只嘴巴說道:「能直接殺了咱們你卻不殺,這架我沒法和你打了,咱們以前也沒怎麼出門行劫過,不知行劫莫帶錢的道理,寶貝都隨身帶著,今次認栽,都歸你了。」
  
  看似兇悍的獅子居然是個草莽性子,且還是傻草莽,如此蘇景也下不去手了,問他:「不怕回去了和你家智慧天一百一十五聖尊交代不了?」
  
  「咳,你不曉得,咱們不是智慧天的人,就是這些年見智慧天聲勢漸起,想要去入夥,可老黃說一來不能空手去,二來還要納個投名狀,就看上了這片地方,有個太陽似模似樣的。」
  
  老黃就是那個黃鼬軍師,看上去真正的狡猾妖物,可他一開口:「只將軍給錢夠不?不夠我們都給,我們也都隨身帶著寶貝。」
  
  蘇景不禁莞爾:「將軍也無需給錢了,去吧去吧,以後莫再來我小光明頂。」
  
  「別啊,你沒趁人之危斬殺我們,我看你為人不錯還想和你交個朋友,既是朋友少不得多多走動。」黃鼬軍師還在相勸蘇景,蘇景哭笑不得,又實在沒耐心和他們再亂扯,忽然背後一雙金絲串編的烏羽翅撐開,雙翅一振狂風奔湧,浩浩雄風卷了一群妖怪,直接吹出天外去!
  
  下一刻,蘇景收起烏羽雙翅同時,李大順沖入碧海境,俏面上驚詫、戒備兼有,見蘇景沒事她稍稍放鬆了些,聲音低沉:「我探得有罡風重法施展,怎麼回事?又有強敵?」
  
  蘇景未多解釋,再催一咒,一道陽火如龍遊走奴隸群中,頃刻破去他們身上所中禁法。或許是獅子黃鼬可愛可笑,讓他殺心漸褪,懶再與這群奴隸糾纏,揮手道:「都走都走,五息之內仍在小光明頂者必殺無赦,以後也別再回來對了,你得留下來。」
  
  蘇景望向了毒瘤老漢、東陵小仙木瘤坪。
  
  大順仙子此刻仍在此地,那些奴隸哪敢再逗留,聽得蘇景之言如蒙大赦,紛紛行法飛去,有些受傷走得慢的,蘇景又撐開雙翼扇風『送了他們一程』,只留下了那個木瘤坪。
  
  太子護衛粉將軍設禁群奴,臨走前給蘇景留下了解禁咒符。大順仙子見蘇景不用咒符、以自己的火法給奴隸破禁時,面上就微顯驚詫;待見蘇景雙翅一振小仙翻飛,仙子的驚訝就變成了驚喜,隨即笑了:「多餘了?」
  
  沒頭沒尾的三個字,但意思不難解:之前六翅皇池的幫忙,多餘了。見過二垮出手,大順自然明白剛才的亂戰情形,何須六翅皇池出手鎮壓!
  
  蘇景搖頭:「不多餘。交朋友了,好朋友。」
  
  李大順展顏一笑,嫵媚因愉悅而生,但口中問題未完:「那我就不明白了。」
  
  之前閒聊時候蘇景給同伴講過前面發生事情,現下不用等對方細問就曉得大順仙子疑惑何處,解釋道:「我從囊中入仙界,前後只才兩天時間,剛到九合靈州時候,真不敢輕舉妄動。」
  
  任哪個修家飛升上來,心中除了無限喜悅之外。都會再存下一份忐忑、一份敬畏。蘇景也不例外,初時假裝被迷惑不發難,就是因為心存敬畏不敢莽撞,不自覺就會覺得坐地一方的仙家。必有自己看不穿的本領。
  
  李大順聞言又笑了。這份心思她能理解。八百年前她也和蘇景一樣,知道自己絕不差勁,可還是會有敬畏。不針對哪個人,而是對這仙界的敬畏。
  
  那時大順仙子以為自家道壇裡得有多少高人,那些高人得有無邊本領等到了地方,過兩天就明白了:原來我最厲害啊!
  
  「再就是毀了九合真人後,跟護地仙打了個勢均力敵,我修得『自然生一』心持,常會有冥冥之感,和護地仙相鬥時冥冥有感,雖模糊卻也能大概知道,待會局勢會亂起來,就藏下了真正力氣,等其變。」解釋幾句,大順仙子心滿意足。
  
  蘇景轉目望向木瘤坪:「你也想奪此靈州?何以如此貪心。」
  
  木瘤坪自知無幸,目光狠毒望向蘇景:「人在凡間時,不貪心何以飛升;人在仙天時,不貪心何以立足!」
  
  今天場面變亂之前,木瘤坪煽動左右,叫囂一時,所為的也不過是渾水摸魚,盼能占下此州,雖然機會甚微,但那時群豪未至、更無人知曉蘇景真正本領,木瘤坪自己以為有機會。
  
  有機會自然要拼命爭取,凡間時不如此何以飛升;仙天中不如此可以立足、何以壯大!
  
  蘇景沒折磨此人,直接動一道火法焚身煉魂,將木瘤坪燒成灰煙,連一點殘骸都未留下,轉頭望向大順仙子:「仙天中這種人很多?」
  
  「幾乎全都是。」李大順應了一句,轉身離開繼續佈陣。
  
  蘇景也不再原地停留,撐開烏羽雙翅直沖天外,向著那枚小小驕陽飛去。
  
  之前陽三郎說那輪太陽裡有玄虛,帶上小金烏飛走了,蘇景自己又何嘗不是頭『人形金烏』,小光明頂事情暫時了斷,他得去看看太陽怎麼了。
  
  不料才飛出天外,忽然一陣妖風自斜刺裡吹拂過來,蘇景猛轉頭目蘊神威望向妖風,妖風中剛被趕走的含寶大將與黃鼬軍師並肩而立,黃鼬軍師尖聲喊道:「你連我家將軍的錢都不要,咱們更覺得你是那麼回事,真心想與你做個朋,你慢點、別走啊那是太陽,燒死你啊,別犯傻。」
  
  疾飛甩掉妖獅與黃鼬的糾纏,蘇景面上掛起微笑:這也是妖仙啊,若它們返回飛升故鄉,可算得大聖。再想想天真之傲、焚窮之惡、滅頂之威、蝕海之凶毒同樣是妖家大聖,差距未免太大了些。
  
  就在獅子黃鼬驚駭注視下,蘇景疾飛去,片刻後消失於驕陽之中。
  
  二妖本領有限,憑他們的目力看不出蘇景並未直接沖進太陽中去,在太陽前方三百里處收攏雙翅站定身形。
  
  層層烈焰如漿如瀑,自驕陽中噴薄而出,對別人來說必死無疑毒熱凶火,卻讓蘇景覺得渾身舒泰,止步後將一道金烏神識送向前方,內附其意:陽火修持後學晚輩擺放陽火金宮。
  
  蘇景不曉得裡面有沒有住著真正金烏,不敢放肆,規矩得很。
  
  三息過後,一個蒼老聲音自太陽內傳出:「後生晚輩拜訪本座,可有寶物進獻?」
  
  「啟稟老前輩,」蘇景面色沉穩:「晚輩修行淺薄身無長物,唯獨機緣下得金烏婢子陽三郎,前輩若不嫌棄,我願將陽三郎進獻,為您老捶背暖腳。」
  
  「哎呀?!你的良心呢,你的良心那!」前半句還是蒼老聲音,後半句已經陽三郎的咯咯脆笑,她扮得老人聲音雖惟妙惟肖,可還是未能騙過蘇景,脆笑中又道:「蘇景,快快進來,此間頗有些古怪對了,底下完事了?」
  
  蘇景縱身飛入驕陽:「完事了,得了個意外消息,兩年後有座仙壇搭紅樓、為壇中仙子招親,聽上去那個人很像不聽,可又不對勁。」
  
  「敢!」不等說完陽三郎已勃然大怒,她把自己和蘇景當成一回事,搶了蘇景的娘子何異搶她陽三郎的媳婦,不等蘇景落足驕陽,金衣女子已然沖了出來:「狗壇何在,老子燒了它去!」

(未完待續……)
   
請不要貿然評價我 你只知道我的名字 卻不知道我的故事 你只聽過我的行為 卻不知道我經歷過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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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9 12:05:38 |只看該作者
第一零五六章 神鴉魔猿,崩巴巴崩
  
  
  陽三郎殺氣騰騰,氣得長裙衣衫和頭髮都著火了。真生氣。
  
  蘇景趕忙攔她:「等一等,等一等。」
  
  要是肯把蘇景的話聽完她就不是陽三郎了,直接揮手不聽下文:「你別攔我啊,我告訴你你別攔我!狗壇何在速速講與我知,其他事情不用你管,我自己把不聽帶回來……」
  
  蘇景有些哭笑不得,可到底還是開心的,陽三郎現在這副火爆德行讓他開心。好容易拉住陽三郎,把事情經過給她大概講了一遍。
  
  得知現在找不到人,陽三郎也沒轍了,悻悻收勢,不過嘴巴還在嘟囔:「蒸蓮娘娘?什麼妖魔小醜都敢當個『娘娘』了,老子還是陽三老母了!」
  
  「老子還是老母?」蘇景笑問,拉上陽三郎落足驕陽內:「這枚太陽有何古怪?」
  
  烈火世界,不存地面,只有無窮無盡地烈焰火海。陽火濃稠如漿,一望無際地火乾坤!蘇景與陽三郎就落足於火漿之海上。
  
  提到太陽,陽三郎又來興致,喜揚眉:「這太陽不存陽火金宮。應該說,此間根本沒有過陽火金宮。」
  
  蘇景聞言一愣。
  
  金烏煉日是修行也是為自己築巢。驕陽被鑄就同時也會有一座太陽神殿落成,深藏於驕陽深處。
  
  只要有力氣有興致,金烏大可一枚一枚鑄就多輪驕陽,驕陽成形後,它們也會棄之不用。但無論驕陽中有沒有神鴉駐紮,只要太陽不滅,其深處的神殿就長存永在。
  
  是太陽,就一定會有一座金宮神殿。
  
  「沒有神殿?那…那還算太陽麼?」蘇景疑惑,正待再問忽聽身邊的陽三郎一聲驚慌怪叫:「蘇景小心!」
  
  喊聲未落,濃稠火漿中突兀竄出一頭巨猿。身高三千丈、體色若鎏金,雙目殷紅如血,頭戴如意天水冠的巨猿,雙手掄銀錘向著蘇景狠狠砸下!
  
  『赤尻馬猴!』蘇景心中急閃念。大驚失色。
  
  靈明石猴、赤尻馬猴、通臂猿猴、六耳獼猴。混世四凶猿,成大氣候者。就是菩薩大士諸天星君遇到了也會遠遠躲開,它們皆為橫行宇宙的真正兇物,其中赤尻馬猴精水法、敵九龍,在它面前即便水神共工也不敢自居高明。只是這玩水的凶猴怎麼會出現在太陽之中!
  
  殺劫來得全無徵兆。而那頭赤尻馬猴動襲時候雙錘連環,瞬瞬裡……多少猛擊接踵轟來?蘇景不知道,他只曉得自己在電光火石之間,擋下了九錘,跟著他就明白:死定了。
  
  第十錘,肯定沒命。
  
  赤尻馬猴的殺法詭怪,以蘇景之前所學所知。根本沒辦法來形容凶猿殺法的怪異。
  
  蘇景就要被打死了,卻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被打死的:九錘擋過,他一身厚重靈元變得散亂不堪,明明還有大力卻難以調運分毫。只能閉目等死。
  
  就在此刻,遽然劍嘯淒厲,一道墨色劍光自蘇景頭頂疾竄而出…屠晚持劍急斬凶猿!
  
  屠晚在前,蘇晴在後,陽三郎也反應過來,口中叱吒一聲,霎時一身金衣化作墨裙,陽三郎化身墨金烏!還有一傾火漿巨浪沖天爆碎,小金烏自火海深處疾飛而出,趕來救主。
  
  四道元神合戰巨猿,赤尻馬猴凶性大發,一雙銀錘舞成千百團光芒,猛攻向前。
  
  三錘後,小金烏敗下陣來;第四錘紅髮蘇晴摔落;倒是屠晚與陽三郎最最兇悍,他們兩個合煉墨劍,八百年精修苦練已經頗有火候,一個掌墨神劍一頭馭墨天烏配合無間,硬是又撐下了十七錘,可到底還是慘敗,怪叫聲跌落火海。
  
  所有人都一樣,被凶猿的殺法打亂一身元力,再施展不出絲毫力量,只剩下『等死』這一件事可做。
  
  凶猿獰笑,舞錘飛身,命在旦夕時候蘇景急轉心意更換王袍,盼著閻羅之威能夠震懾凶猿,同時雙目圓睜,開口大吼:「投降投降……」
  
  哪裡來的凶猿,為何要打這一架?輸給混世四魔猴不丟人,可如果就這麼死了未免太冤枉,投降以後大家坐下來談一談多好。
  
  奈何這次碰上的是狠心賊,一不看阿骨王袍二不理蘇景投降,雙錘運起奔雷之勢向著阿骨王腦袋砸下!
  
  冤啊…蘇景最後的想法。他以為的最後想法,未料巨錘砸到臉上突然變作了柔柔清風,連一根頭髮都傷不到。蘇景趕忙睜眼,凶猿業已化風去,消失不見了。
  
  來得突兀,去得無端,打趴下就完,凶猿管打不管死?
  
  蘇景愣愣半晌。鬼門關前走一遭,原來冥王也會被嚇得不行。好容易回過神來,他就聽見了陽三郎的哈哈大笑,問他:「怎樣,怕不怕,服不服?」
  
  蘇景一頭霧水,可聽了陽三郎的笑聲至少能明白她是曉得事情經過的:「究竟怎麼回事?這頭赤尻馬猴從何而來?」
  
  「可還記得你曾給我說過的,當年大漠之中陸崖九十萬心念十萬人,一點靈精化繁城?」陽三郎反問。
  
  混亂元氣漸漸規整,力氣迅速恢復,蘇景點了點頭。陽三郎繼續道:「一樣的道理了,這太陽不是金烏施法鑄就,而是前輩金烏『想出來』的。」
  
  同樣是想,陸老祖相處一座幻城和滿城只會說一句話的人;古時神鴉卻想出了一枚真正的小太陽和一頭只打鬥不奪命的赤尻魔猿。
  
  「從頭說成不。」蘇景坐了起來,望向陽三郎。
  
  「神鴉七將,你當已知曉了吧。」陽三郎開始從頭說起。
  
  燥、風、真、知、生、殺、詭,合稱神鴉七將。
  
  金烏是烏鴉,天生愛說話,東串西串之後就是東傳西傳,嚼舌根散流言,七將之一『燥』就是專門造謠生事、煽動軍心的本領;
  
  金烏生來五感明銳,若專注於耳力精修。可修得徹天神耳,遙聽十萬裡外蟲豸低語,七將之『風』即為神耳烏,打探消息的能手;有人修耳就有人修目。金烏辯真。總有萬般變化千重幻法難逃神鴉凝神一望,『真』為神目鴉。真相永在其眼中;比著耳目更難修的是心,但若修心大成便可窺氣運探禍福,『知』將在金烏族中地位崇高,那是神物中的巫師。
  
  金烏生陽火。陽火主生亦主殺,是生是殺只在神鴉一念間,不過在生殺兩能在『七將』之中另有其意,生主醫,救護同族療傷扶命;殺主戰,金烏個個都能打,『殺』為烏中冠。比能打還能打,特別能打的那種。
  
  神鴉七將並並不是專指哪只金烏,而是將本命本領中的一項修煉到極致火候時得來的天賜封號,至於最後的『詭』。泛指一切『奇門雜藝、雕蟲小技』,比如陽三郎修墨,有朝一日若能修行大成,即刻封得神鴉詭將之號。
  
  有關『神鴉七將』之說,蘇景以前並不知曉,但修成熾烈天驕、飛升天外之後,冥冥中自有真知灌入,讓他知曉了諸多族中事情。
  
  在破爛囊中修煉時,蘇景曾對陽三郎笑道:「這七將,看上去像極了行軍打仗的手段…咱們金烏也有大軍麼?」陽三郎跟著蘇景一起飛升,也得『真知灌頂』,其她是正宗金烏,知道的比著蘇景更多,當時應道:「沒事的時候大家四散紛飛各玩各的,但若有天真有滅族大禍時候,金烏便會集結成軍…別問我具體的,我也不知道!」
  
  太陽之內,見蘇景點頭,陽三郎接著說道:「這枚太陽,就是一位『殺將』前輩的念想,前輩名喚陽崩巴。」
  
  『殺』主戰,金烏族中最最善戰之輩,神鴉前輩陽崩巴修煉大成後,遊走宇宙四處玩耍,大半生的快活逍遙,直到他遇到了一頭赤尻馬猴。
  
  或許是巧合,或許是天註定的對頭,赤尻馬猴名喚赤巴崩。
  
  陽崩巴碰到了赤巴崩,名字不對付,互相看不順眼,都是天生凶物可一個是囉嗦烏鴉一個頑劣猴子,一點不像大鵬、神龍那般說打就打,兩個廢話簍子湊到一起先是幾天的臭駡和互相數落,後來實在罵煩了才真正動手。
  
  陽崩巴為殺將,鬥戰自不必說,但赤巴崩也是赤尻馬猴中的奇葩,修得一身大本領,一場惡鬥三百年,烏鴉猴子都沒力氣了,還是誰都不服誰。
  
  三千紮內,凡間粉碎仙庭轟塌,兩個怪物的戰場一片狼藉,魔猿赤巴崩氣喘吁吁地趴著:「烏鴉,你走運了,我正自創一套厲害殺法,名喚殺千刀,可惜還沒煉成,要不你早死了。」
  
  陽崩巴肚皮向上三足朝天,一聽就笑了:「這麼巧,我也正領悟『一刀鮮』之劫,要煉成了早把你紅屁股砍成兩瓣!」
  
  「你道人人的屁股都長得和鳥一樣麼?我的屁股本就是兩瓣。」魔猿赤巴崩評論著屁股,奮力想要爬起來,最後也只能勉強翻個身,一樣肚皮向上:「一刀鮮聽起來不錯,但還是不如我的殺千刀聽著威風,你輸了。」
  
  「放屁,比名字,赤尻馬猴就是光腚猴子,比得過三足神鴉麼?」陽崩巴反罵。
  
  「不是光腚猴子,是紅腚猴子,恁地無知的蠢物。」赤巴崩糾正。
  
  「不是,我不明白,猴子不都是光屁股的、紅屁股的?為何獨獨你這一脈喚作赤尻馬猴,也沒看你的屁股比著別的猴子更光更紅。」
  
  ……
  
  一趴一躺,不耽誤廢話無數。整整三十年後兩頭凶物才勉強恢復了一點力氣,但就這麼死纏爛打下去實在無趣,神鴉與魔猿約定,待一刀鮮與殺千刀兩人絕技修成後再做決戰,彼此說明巢穴坐落所在,跟著晃晃悠悠地飛起來分道揚鑣。
  
  一晃三百年後,神鴉陽崩巴正在自己的陽火宮內參悟『一刀鮮』,外面忽然傳來叫喊聲音,陽崩巴出門一看原來是魔猿赤巴崩來了。
  
  神鴉微驚,沒想到對方這麼快就修成了絕技,這樣的話自己可凶多吉少。不過殺將桀驁,不逃不避,亮開架勢先駡街再準備決戰。
  
  不料魔猿晃頭擺手搖尾巴:「不是找你來打架的,我的殺千刀還沒煉成…是這樣。我修煉殺千刀遇到些麻煩,想來想去這宇宙間也沒誰是我能看得上的,倒是你這頭烏鴉,能和我鬥個平手。或能幫我弄明白幾個關竅…你幫我參詳參詳?」
  
  說著。魔猿尾巴勾勾,舉起了個磨盤大小的桃子。不知哪裡找來的異種。
  
  金烏好戰,同樣對高深殺法癡迷,陽崩巴點頭說『好啊好啊,你讓我參詳絕技,將來輸死你』就放魔猿進入自家宮殿。這一參詳,陽崩巴發覺對方的『殺千刀』高深莫測,是聞所未聞的厲害鬥法,但是吃桃子的時候神鴉陽崩巴又破口大駡了,磨盤大的桃子有顆磨盤大的核,看上去光鮮多汁的蜜桃只有一層皮。
  
  十五年後,魔猿心滿意足地離開陽火宮。『殺千刀』的幾重疑惑地方得神鴉相助,他都已參悟明白,回去繼續修煉了。
  
  又過得兩百餘年,這次神鴉陽崩巴登門去拜訪魔猿了。一樣的事情,神鴉的『一刀鮮』在修煉上遇到了困惑,而魔猿在大概瞭解過『一刀鮮』的劫法後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烏鴉的秘法比起他的殺千刀全不遜色!
  
  其後無數年頭,時間漫長不可計,陽崩巴與赤巴崩有來有往,討論殺法劫術精研鬥戰本領,廝混的時間長了,漸漸就不覺得對方那麼不順眼……仙庭之中,好戰擅鬥之輩無數,可是能達到崩巴巴崩這等境界的少之又少,不再彼此討厭之後,見面越多就覺得投脾氣,神鴉魔猿結為好友,終有一日,兩人各自完成了自己的絕技。
  
  說起來,還是魔猿稍稍快些,他的殺千刀比著陽鴉的一刀鮮早煉成了三年。
  
  兩人都已修成絕技,可誰都不再提比試的事情,結伴遨遊宇宙,看誰不順眼就一起打誰,看誰長得乖就送他個磨盤大的桃子吃,一路逍遙快活無邊,直到三千年後一天,魔猿赤巴崩忽然沒頭沒腦地笑了聲:「差不多了,快活夠了。」
  
  神鴉陽崩巴同樣笑道:「嗯,我覺得也差不多了。」
  
  聽陽三郎說到這裡,跟在蘇景身邊聚精會神聽故事的紅髮蘇晴瞪大了眼睛:「他倆還要打?」
  
  蘇晴劫中生,但還有大半來自離山巔、來自靈魅兒,本心有柔軟一面。倒是屠晚,劍上生靈天性鋒銳,更能理解兩頭凶物的心思:「嗜戰之人,各有絕技在身、唯有對方能夠抗衡,到最後也還是捨不得不打這一仗。」
  
  捨不得不打。
  
  即便彼此已結做至交好友、即便明知彼此的殺法劫術一旦出手就再無法控制、即便兩人都能明白一戰之下會是怎樣後果……可還是捨不得不打。
  
  甚至可以說只有打上這一場,才是對好友真正的尊敬。
  
  平日裡相處廢話無盡、足足吵鬧了三千年的兩頭怪物,到了決戰時候竟沒了隻言片語,相視一笑之後,一刀鮮遇到了殺千刀。
  
  一刀鮮,顧名思義,只有一擊;殺千刀,但千刀並於一瞬間。
  
  一刀和千刀一樣的短暫,瞬間相遇後的瞬間生死。結局不出所料,魔猿赤巴崩喪命、金烏陽崩巴將死。
  
  將死,只是死得晚一點點,這一戰分了生死但不分勝負。
  
  這個故事聽得蘇景心裡不上不下,說不出的嚮往和說不出的難受。宇宙中當真有這樣的人麼,嗜戰如命強大無匹,以修得一門得意戰法為畢生所求;以尋得一個真正對手為無盡榮耀!
  
  真有這樣的人,陽崩巴,赤巴崩都是。
  
  天雷響亮卻未免孤單,地火輝煌卻未免寂寞,而天雷地火相遇時候,便是真正的燦爛與榮耀。
  
  金烏陽崩巴將死。
  
  命火熄滅,生機斷喪,再沒得救了。等死的時候陽崩巴閉著眼睛,仔仔細細回憶著、回味著剛剛一戰,其心甘之如飴其面歡喜雀躍,死得值,死得值,死得值!
  
  陽三郎的故事講到這裡,蘇景已經明白了,這枚小小太陽就是前輩金烏殺將陽崩巴的最後『念想』。
  
  強大金烏最後的思慧,化作一枚驕陽,所以這枚太陽裡沒有金宮神殿,只有一頭亦幻亦真的赤尻馬猴、赤巴崩。
  
  當然不是真的猴子,但這頭赤巴崩也會『殺千刀』。
  
  「我來時候,此地還殘留了一份前輩的本命根思。」見得前輩『遺思』陽三郎的神情裡全無悲戚,她也是『姓陽的』,所以完全能明白陽崩巴為何要做那最後一戰、完全能理解老人家辭世時的快活愜意。
  
  『快活』二字,便是求之不得!
  
  到頭來陽崩巴不是死在鬥戰中,他是死在快活中,足矣。所以何必難過,陽三郎的聲音是快活的,替陽崩巴快活,繼續講最後那段『根思』說出。
  
  與陸老祖當年的情形一樣,陽崩巴留想出一輪真陽和陽中魔猿,並非刻意而為,但到神鴉回味過最後一戰後太陽已成。
  
  陽崩巴以為,這便是天意了,留一輪真實驕陽,留一頭半真魔猿,留待日後有緣人來傳承下那頭赤尻馬猴的曠世絕學:殺千刀!至於陽崩巴自己的一刀鮮…不要緊,不要緊,既有殺千刀流傳下去,就不必再有一刀鮮的傳承了。
  
  拼出最後一點力氣,為這驕陽中再添出一點法持,留下一段根思大概說說事情經過、再囑託後人若遇到赤尻馬猴一脈儘量多幾分照顧,神鴉含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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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9 12:05:52 |只看該作者
第一零五七章 山天道壇,太上老祖
  
  
  「凡我陽火一脈,金烏弟子,入此驕陽都能見得『魔猿』,陽崩巴前輩留下了殺千刀的心法真玦,我已記載玉簡中,修得心法再與魔猿老人家對戰,其實就是修行這殺法的過程了,」陽三郎聲音緩緩:「另外此境內有前輩法術加持,不是限制來者,而是限制魔猿…剛剛你所見的魔猿,真修元力只有你的一半…你擋下了九錘。」
  
  『殺千刀』是鬥戰之法,不拘泥於法器,只看後輩弟子自己的喜好了,用劍可修之,用棍可修之,什麼都不用靠拳頭的也能修行。
  
  殺千刀,一千刀。魔猿用錘所以是一千錘。
  
  魔猿只有蘇景的一半力量。
  
  蘇景在凡間時候就以鬥戰稱王三乾坤五元神,摩天寶剎羅漢傳承、江山劍域劍威加身、破爛囊精修八百年魔猿只用去九錘就摧毀了蘇景的戰力,它還有九百九十一道擊殺未落!
  
  蘇景忽然覺得咽喉幹,他理解不了,可即便不理解也不妨礙他的想像:整整一千擊,在那頭大力魔猿手中施展開來時候,會是何等風光!
  
  「還有…殺千刀的法訣不是一千刀,只有九百九十刀。」陽三郎同樣面帶嚮往:「最後十刀並無定勢,千人千變,最後十刀自之前九百九十刀中因勢而起、隨性而生,那才是整套殺法的精華所在。」
  
  故事講完了,陽崩巴和赤巴崩早都死了。
  
  這天下,總有些人會讓蘇景感動的。感動,也是蘇景在攀過一階一階之後希望看到的、喜歡看到的景色。
  
  陽三郎望向蘇景:「怎樣?」
  
  「再好不過。」蘇景微笑點頭,感動放進心底,心神重返乾坤。兩年後要去『招親』,正擔心本領不濟,萬一沒能鬧成事再被事給鬧了,那可太丟人。本就打算抓時間來做鬥戰精修。不成想一方驕陽中還有這等玄機。
  
  殺、千、刀。
  
  不過精修之前他還有件要緊事得做,和陽三郎打過招呼、請她代為照看小光明頂後蘇景展開雙翼暫時飛出驕陽,按著李大順贈予星盤的指點,疾飛三十三天後來到莫耶世界中土世界隔絕仙凡。可去不可回,可莫耶不存這樣的禁法,且莫耶有與中土通聯的跨界法陣。
  
  這是極好的,蘇景想先回家一趟,至少看看小不聽是不是真飛仙了。可是等他到了地方才覺:莫耶已經『不在』了。
  
  遙遙望去,整座世界變成一團軟沙,已經散去了大半,連形狀都不復存在。
  
  這樣的景色在凡間絕無法領略,蘇景心口一窒。心裡明白,莫耶不止是亡了。而是:沒了。
  
  靜靜佇立片刻,烏羽雙翅擺動,蘇景又飛向中土世界,總歸是不甘心的,何況中土與莫耶不遠。只短短一天就飛到了。
  
  未見到時候不甘心,等真的見到了也就死心了,至少暫時死心…遠遠望去,中土世界像極了一滴藍色的水,晶瑩、漂亮。
  
  目光之中,看不到絲毫阻攔與禁法,但靈識相探中。前方巨大的力量安穩潛伏,只待有人靠近便會暴起,將想要沖入中土的仙家撕扯個粉粉碎碎!
  
  普通人站在船舷處低頭去看海水,看不穿大海看不見海底,卻能明白這海可以輕易將自己吞沒;一模一樣的感覺,蘇景的真識根本探不穿前方蟄伏的力量。但他知道,擅闖的話必死無疑。
  
  心中鬱鬱,無功而返,回到小光明頂才曉得人家六翅皇池的王君已經來過幾次了,李大順早已布陣完畢。皇池之君聽兒子說蘇景是冥王,哪有不來拜見的道理。
  
  不過每次都是王君與太子、大順三人來,冥王坐鎮小光明頂的事在皇池中是絕頂機密。
  
  皇池之君不明白堂堂冥王為何不去匯合神君,可他明白此事秘辛,不能過問更不可擴散活了無數年頭的一方之主,這點眼力價還是有的。
  
  又過一個月,皇池要人再來拜會,這次可不止是來行禮問安的,原來是六翅皇池光頭太子與山天大道仙子的好日子到了,特意來請冥王殿下去喝喜酒。此時蘇景已經沉迷於殺千刀的修煉,婉拒邀請,但送出了一份貴重禮物。
  
  時間晃晃,一年多的光陰在仙家來說實在算不得什麼,眨眼就過去了,相距玲瓏壇招親就只剩兩個月多些。
  
  這其間再沒生什麼事,就連『人頭』行當的大魁都沒來找麻煩,有些出蘇景的意料。
  
  殺千刀的修煉裡,蘇景已經能擋魔猿八十一刀了,他也修成了殺千刀中的前八十一刀。精進速度如此之快,固然與金烏善戰、鬥中精進的天分有關,但更要緊的還是殺法入門簡單,前面的殺法挺好學的,越到後面才越難,這一重蘇景心裡有數,自己琢磨著,修到五百刀後,如果能兩年煉成一刀就要燒高香了。
  
  時間差不多了,蘇景暫停修煉,與小光明頂中布下一道禁法,傾巢而出兵玲瓏法壇!
  
  其實也只蘇景一個人,就是幾個元神和三尊分身都帶上了。
  
  另外六翅皇池的李大順也趕過來與蘇景同行,長公主在家呆著沒事做,跟著蘇景一起去看熱鬧。
  
  他沒忘記自己答應過阿菩要帶她去看看小嫂子,提前算好了時日,行程中小小的兜了個圈子,去了趟山天大道法壇。
  
  李大順飛得慢,遠跟不上蘇景的速度,不過蘇景也不用她自己飛,催起一片火燒雲裹挾長公主,帶在身邊同行。
  
  一路上平平安安,實在太平安了,甚至蘇景飛入山天道壇三千里內,都未見有人來問他一聲:你幹什麼的。
  
  來之前蘇景已經傳訊小蠻阿菩,可恨這小丫頭居然回訊問:你來找我?好啊好啊!你來找我做啥?待蘇景再回訊,她才先想起來『我還要去看小嫂子』。
  
  她正在外面玩耍,接了消息急匆匆趕回自家道廷,不過腳程計算,蘇景會比她先到山天道。小蠻阿菩請他等自己一會,此外還特意囑咐蘇景,她家道壇巡查森嚴且對外人態度生硬。請蘇景千萬別介意,看她的面子不要起沖突。
  
  蘇景又不是裘平安那種二混子加二愣子,無需阿菩囑托也不會和山天道壇仙家起沖突,何況身邊還跟了個山天道的親家姑婆李大順。
  
  可現在他們已經進入山天道勢力範圍。莫說沖突了,就連巡界仙都不曾見到一個。
  
  再向前行,片刻後僅距山天道壇千里,依舊不見有人攔路。這時候大順仙子都察覺出不對勁了,秀眉微蹙正想說什麼,忽見蘇景面露驚怒,背後烏羽急震,前行速度遽然加快,急沖前方道壇!
  
  李大順大吃一驚,縱是形有異也不能亂闖人家的道壇啊。這是仙壇大忌,可蘇景疾馳何其迅速,千里一瞬間,大順仙子才剛說了『不可』兩個字,蘇景已經落足山天道壇內。
  
  大順仙子咬了咬牙。也飛身沖向前方,心中急急盤算著如何向對方仙家解釋『擅闖道壇』之事,可等她鑽入遮天祥雲進到山天仙壇之內,一肚子的解釋說辭就全變成了一聲驚呼:「怎會如此!」
  
  滿目蒼夷。
  
  樓臺倒塌、法壇崩碎,一座座靈秀山脈被連根拔起四下倒伏。就連宏偉壯麗的山天神殿都被從中劈開,神殿殘骸尚未徹底倒塌,左右兩分歪斜矗立。依舊高聳入雲。
  
  滿目屍骸。
  
  從身形萬丈開外的山天巨靈羆到身高不過三尺的山天仙童,數不清多少仙家、瑞獸的屍體趴伏各處。
  
  隨處可見法寶碎片與鬥法痕跡,山天道或許被敵人打了個措手不及,但絕非未做抵抗…抵抗了,仍被滅壇了。李大順閉上眼睛,動搜神之術追查天地。不見生機,找不到倖存之人。
  
  「是…什麼人做的。」李大順的面色很不好看,聲音低沉。只是喃喃自語而已,她曉得現在沒人能給她答案。不料身邊蘇景應道:「墨巨靈這一族,自稱『行馳宇宙間、正神墨中生』。你可曾聽說過?」
  
  「墨巨靈?」李大順搖搖頭,從未聽說過這族兇物。
  
  「墨巨靈。」蘇景聲音很輕語氣卻重,人在千里之外,他就察覺到了墨巨靈的氣意,山天道壇的遺骸中,到處都是墨巨靈留下的氣息。
  
  自從晉升仙天,蘇景幾次向其他仙家打聽墨巨靈這一族,奈何,不知是墨巨靈行事隱秘之故,還是他能接觸到的仙家地位低下緣由,竟沒人聽說過『墨巨靈』。
  
  山天道名不見經傳,可到底也是一方仙壇,卻在悄無聲息中被徹底摧毀,連在外的小蠻阿菩都未得同門傳訊。
  
  一家仙壇被毀,讓蘇景又想起了一件往事,隨口道:「與赫學堂廷一樣,都是被墨巨靈摧毀的。」
  
  中土人間,殺滅墨巨靈後,妖僧施蕭曉曾透露過一個消息,一座名叫赫學堂廷的仙壇毀於墨巨靈之手。
  
  李大順破出破爛囊的時候,赫學堂廷早已覆滅,不過這座仙壇曾大有名望,她聽同族提到過,聞面露驚詫:「赫學堂廷也是毀在墨、墨巨靈手中?!墨巨靈究竟是怎樣怪物,怎會有如此實力!」
  
  「赫學堂廷很強麼?」蘇景反問。
  
  李大順深深提息,壓下心中紛亂,一口濁氣呼出時候面色已經歸復正常:「在蚯蚓看來,老鼠和貍貓有區別麼?」
  
  問題來得有些古怪,但並無太多深意,老鼠貍貓,在蚯蚓眼中都是可以輕易將它置於死地的強大兇獸,蘇景搖了搖頭,沒得區別。
  
  李大順又問:「老鼠眼中,貍貓與豺狼有區別麼?貍貓眼中,豺狼和獅虎熊羆有區別麼?仙天浩瀚,仙家無數法壇林立,普通散仙把持的小境靈州,便如以前九合真人那樣的,不過是蚯蚓;大一些規模的,在凡間有少許信徒,勉強能紮住道壇的,便是老鼠了;像我六翅皇池,凡間信仰還說得過去,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新晉仙家飛升上來,差不多能算到大貍貓,勉勉強強。或還能搭到豺狼的邊;你要去爭親的玲瓏壇,是熊羆,但是熊羆中少見的強壯巨熊。至於赫學堂廷則是深潭毒蛟!」
  
  毒蛟何其兇悍,熊羆與蚯蚓在其看來又有什麼區別。這頭蛟被墨巨靈斬了。
  
  「天魔壇呢?」蘇景問道。
  
  「另一條惡蛟。比起赫學堂廷只強不弱,但真要生死相爭,它殺滅了赫學堂廷,自己也會元氣大傷。至於天尊道壇洞天福地、佛祖如來極樂世界,則是九天神龍、金翅大鵬了,在他們看來宇宙不過一粒塵埃,何況宇宙中的生靈、仙家。」說到這裡,李大順稍加停頓,又繼續道:「大概就是這樣的說法,但未必準確。保不齊誰家就藏了不出世的兇悍人物,便如我家六翅皇池,蒹葭未到時只是貍貓豺狼,蒹葭入壇後,便一躍成為兇悍豹子了。對上熊羆雖必敗但也有了一搏之力,不過外人不曉得我們已經是豹子罷了。」
  
  「蒹葭老頭兒在你家六翅皇池?!」蘇景驚到了,那個大成學的老學究居然飛升到了六翅皇池!
  
  大順仙子瞪大了眼睛,滿臉滿眼的不痛快,伸手指著自己鼻子:「劉二垮,你想什麼呢?望這看,看我是不是老頭子。」
  
  以前李大順、黃天霸的。長公主從未說過自己的真名,蘇景是個灑脫性子也不去追問,愛叫啥叫啥,就算她叫阿彌陀佛也還是自己的朋友。可大順仙子不怎麼太痛快的,心說這人怎麼連我真名都沒問過…他要來問,大順必定胡編亂造。他不問她就要找個機會主動告訴他了。
  
  大順仙子這是轉了個小彎子告訴二垮兄弟自己的真名。
  
  結果蘇景一時腦筋不轉彎,直接想到了凡間時候那位天宗高人。
  
  眼見大順仙子瞪眼睛,劉二垮也轉過彎了,笑道:「我在凡間時認識一個老頭,也叫蒹葭。誤會了。蘇景見過蒹葭仙子…你可比老頭兒更配這個名字。」
  
  「那是,一老頭兒叫什麼蒹葭啊。」蒹葭仙子撇撇嘴巴,就在此刻,前方突然爆起一聲怒吼:「殺!」
  
  那是怎樣的一聲吼喝!貫於天蕩於地,滿滿怒意滿滿恨意滿滿殺意!隨著大吼,一位金甲將軍自前方沖天而起,手舞長戈向著蘇景與蒹葭仙子沖來!
  
  紅纓冠頂,身材強壯,縱躍中風雷滾蕩,將軍威風;甲胄殘破,胸襟染血,招式散亂,將軍狼狽。
  
  而威風和狼狽之下,他的雙目空洞,面色蒼白,飛騰中身形搖晃將軍遲暮。
  
  蘇景何等眼力,一望之下便知:此人已死。
  
  已經死去的山天道壇護法神將,卻因心中積壓了一口戾氣,再次起身征戰…沒了智慧沒了靈性,只是本能,仙體保留了生前最後的執念:還要再戰,不甘心啊!
  
  此刻在去聽那一聲猶自回蕩天地間的『殺』字之吼,又是怎樣滋味。
  
  蘇景閃身迎上,避開對方的胡亂攻擊,一手壓住他的肩膀,一手託付將軍腋下,輕輕將他放在了地面,已經是死人了,再沒得救,此刻能做的也只有安撫屍身。
  
  屍身很快安靜下來,躺在地上再不動了,但雙目圓睜。可蘇景眼中卻精光一閃,翻手取出了星盤。長公主蒹葭仙子問道:「怎了?」
  
  「屍中留殘念,墨色兇物此行只為除掉一人,山天道壇太上老祖。」說話間蘇景已經帶了長公主沖天而起,疾飛趕路中繼續道:「不過老祖不在道壇,他棲身飛升凡間,名喚『九龍天地』的人間世界。」
  
  蒹葭不解:「山天老祖與墨巨靈又何仇怨,為何墨巨靈非殺此人不可?」
  
  蘇景又哪裡知曉答案,他只知道墨巨靈必殺之人,就是他必保護之人!而將軍殘念即為蘇景得知,墨巨靈當也能得知山天老祖所在,骯髒怪物最善蠱惑人心,誘供是他們的拿手好戲。
  
  所幸九龍天地相距不遠,自己又提前打出了些富裕時間,來得及趕在『爭親』前跑著一趟。
  
  趕路中蘇景不忘將一道靈訊送出,告知小蠻阿菩道壇出事,囑咐她務必小心。急行三十時辰,九龍乾坤遙遙在望,看上去與中土頗有幾分相似,同樣蔚藍清澈、仿佛水珠的漂亮世界。
  
  但再向前飛上一陣,蘇景忽然止住了前進之勢,目光中在此顯露驚詫。身邊長公主也瞪大了眼睛:「這些…就是墨巨靈?」
  
  兩人面前,密密麻麻盡是墨巨靈。粗略一望幾千頭的樣子。而巨靈高大如嶽,數千個湊在一起十足奪目,已經算的一支大軍了死了的大軍。
  
  墨巨靈沒錯,但盡數屍身,個個慘死!
  
  驚、喜,還有十足意外。蘇景凝神,將一道真識打去前方九龍世界,很快見到,錦繡天地中農夫勞作、商販買賣、旅人步伐匆匆孩子嬉笑玩鬧,這世界安詳、安好。
  
  未等墨巨靈侵入凡間,就被高人殺滅在天外。
  
  正探查,蘇景忽然心底一動,真識挪轉望向一座大城,城中有皇宮,宮中有金殿,殿上有皇帝,凡間的皇帝。
  
  三十幾歲的樣子,微微有些福,長相平凡普通,不像昏君但也看不出多精明可就是這位平凡皇帝,平平靜靜地抬頭、雙眼看穿天地,正與天外蘇景對視!
  
  無需多說什麼,只憑一眼相望,蘇景就曉得,此人即為山天道壇太上老祖。
  
  下一刻,皇帝起身向前跨出一步。
  
  只一步,從凡間皇城來到蘇景面前:「有事?」
  
  「我從山天道壇來,得一位將軍殘念,得知墨巨靈欲對九龍天地和棲身此間的山天老祖不利,所以趕來看看…看來是我多慮了。」蘇景的目光掃過巨靈屍身。
  
  「多謝你。」皇帝笑了笑,顯然他已知曉自家道壇慘禍,可神色間不見絲毫悲戚:「我還有政事處理,今次就不多說了。」
  
  說完皇帝轉身欲走,但下一刻又止住身勢,仔細打量了蘇景幾眼,道:「我名甲添,你呢,叫什麼?」
  
  「我名蘇景。」
  
  「蘇景…」皇帝甲添點點頭,又笑著說了聲:「有空常來玩。做皇帝很無聊的,沒朋友。」罷轉身返回他的九龍人間。
  
  蘇景、蒹葭對望一樣,兩人也算見多識廣了,卻從未想過還有這樣的仙家,放著仙天道壇慘禍不理留在凡間做皇帝玩,朝政比著道壇覆滅還重要?而且他還邊當皇帝邊抱怨這差事無聊沒朋友。
  
  蒹葭語氣古怪:「怪人到處有…」,話沒說完,本欲轉身離開蘇景突然『咦』了一聲,舉目向著身後方向望去,之間蒼茫星宇間一道粉紅光華正向著九龍天地疾馳而來。
  
  幾乎就在蘇景覺對方的同時,來者也現了蘇景,於三百裡外疾馳光芒頓止、散去,內中人顯身。
  
  雙方一照面,同時都是一驚!
  
  蘇景驚訝道:「你真沒死?」
  
  對方則皺眉苦笑:「宇宙這麼大都能遇到你?」說著,此人目光轉動,見一群墨巨靈伏屍天外,便再無停留驅馭遁光回頭就走。
  
  「走不了!」蘇景一聲叱喝,雙翅展開急起而追!
  
  長公主又納悶了:「他誰啊?怎麼還會有這麼俊俏的和尚…不是俊俏,是嫵媚。」
  
  
  
請不要貿然評價我 你只知道我的名字 卻不知道我的故事 你只聽過我的行為 卻不知道我經歷過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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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9 12:06:04 |只看該作者
第一零五八章 大家笑一笑
  
  
  嫵媚和尚,施蕭曉。
  
  曾帶領一群墨靈仙將中土人間搞得天翻地覆,殺害無辜凡人與修家無數的墨家妖僧施蕭曉。
  
  八百年不見,比起當年施蕭曉愈發嫵媚了。
  
  當年蘇景斬殺妖僧後,十一王曾提醒他『此人未死,將來要小心』,二明哥說的話蘇景自然相信,只是沒想到自己才真正飛升兩年就重遇此人。
  
  不追的時候沒想到,追起來蘇景才發覺,施蕭曉飛得真快,居然不遜於蘇景的烏羽雙翅。兩人都是全速疾馳,速度不相上下,追逐一陣兩人仍是三百里距離。
  
  施蕭曉的聲音再次響起,一如當年,含笑、輕鬆:「蘇景,你已殺過我一次,一場生死無異一場了斷,而我心中打算你也有個大概瞭解,如今又何必再窮追猛打,還有啊,你莫以為我真就怕了你!」
  
  「不怕你別跑啊。」蘇景不理其他廢話,言辭直戳主題。
  
  粉色光霞中施蕭曉冷笑傳出:「中土之人個個刁蠻,從來不曉得道理為何物,我不怕你就不能跑麼?」
  
  「能跑啊。不過許你跑就許我追,你跑你的我追我的喔,咱倆各忙各的。」論胡攪蠻纏,蘇景還真沒怎麼輸過。
  
  前面的施蕭曉跑得實在是快,蘇景皆盡全力也僅僅是個不被他甩掉的局面。
  
  不過施蕭曉又何嘗不是吃驚異常,他對自己的遁法自信無比。哪成想此刻拼了命的跑竟還甩不脫這個蘇景。
  
  一追一逃,都在瞬息中抹去千里,不知不覺就是三天三夜的疾馳,兩人之間距離還是三百里,蘇景忽然縱聲大笑:「高看你了,不過爾爾,你去吧!」
  
  大笑聲中雙翅一兜,不再追趕施蕭曉,變換方向向著東南方疾馳而去。笑聲輕鬆語氣輕蔑,其實就是說大話。蘇景追不下去了。時間就快不夠,他得趕緊去『招親』,丟了夫人抓和尚這種傻事他不幹。
  
  一萬個嫵媚和尚也不如一個小不聽。
  
  妖僧素知蘇景詭計多端,明知對方已經轉向仍不敢稍作停留。繼續全力向前疾飛。又飛出十萬裡後確定蘇景真的不再追。這才止住身形,雙手結印玄法行運,片刻後猛開口、齊聲浩浩。向著東南方滾蕩而去,帶笑:「再見啊。」
  
  蘇景飛得比著和尚的喊聲快多了,先趕赴山天道壇匯合小蠻阿菩。阿菩見自家法壇被毀所有同門隕難,人已幾近瘋狂,見到蘇景歸來,先是憤怒咆哮著『報仇』,跟著嚎啕大哭,蒹葭仙子歎了口氣,伸手在她後腦輕輕一點,封了她的識海,阿菩就此沉睡過去。
  
  依著蒹葭仙子想法,她再跑一趟九龍天地,將阿菩送到山天道壇太上老祖那裡,人家的祖師爺還在,道壇出事後晚輩弟子去投奔老祖順理成章。
  
  可蘇景搖搖頭,他也說不上具體因為什麼,沒來由地覺得甲添邪性得很,就這樣把阿菩送過去怕會不妥,兩人商議幾句,最後決定長公主帶著阿菩先回六翅皇池。
  
  如今皇池的太子妃也是山天門下傳人,還是請蒹葭先向她打探清楚這位老祖究竟是怎樣人再說。
  
  從山天道壇出來,蘇景把其他事情拋諸腦後,振起雙翅直奔玲瓏法壇正位而去。
  
  迎親去!
  
  趕路不輟,前面一個多月平安無事,空蕩蕩的宇宙,一個人的疾馳。
  
  也難怪不久前施蕭曉會有『怎麼還能遇到你』的感慨,這宇宙太大了,想要遇到個人實在不是件容易事情。
  
  但隨著蘇景漸漸接近玲瓏道壇,開始有『路人』相遇。
  
  這一路上蘇景早都想好了,如果遇到同去玲瓏壇招親的,那就直接打了吧!
  
  都是來和自己搶媳婦的!
  
  非打不可否則心裡實在不痛快,最多手底下留個分寸,不出人命就是了。可是等他真遇到『同行』的時候,蘇景又下不出手了:他們已經被人打過來。
  
  蘇景遇到的第一夥人並非同路順行,而是迎面相遇。十幾個人,慘啊,雲駕被打得千瘡百孔,三個長輩模樣的老者其一嘔血不停,另一胸口塌陷氣若遊絲,最後一個面如紙金昏迷不醒,餘者或重或輕也都有傷在身,一個血流披面的中年人邊引動雲駕搖搖晃晃地後撤,邊破口大駡:「玲瓏招親,當公平相爭!大峪台的狗賊卻在路上突施偷襲,下手如此之狠,無恥之尤!此番回去定要狗賊好看小子,你看什麼?!你也是來招親的麼?」
  
  蘇景點點頭,看有人挨揍心裡居然挺高興的,當然面上不顯。
  
  「你是何家弟子,怎麼一個人就來了?你家長輩和同門呢?」中年漢子自顧不暇,難得他還有心思來盤問蘇景。
  
  蘇景應道:「無宗無壇,閒遊散人而已,走到哪裡都是一個人。」
  
  中年人面露不屑,他聽得出蘇景就是個小小散仙,揮手道:「回去回去,區區散仙小修,也敢覬覦玲瓏仙子,不嫌自不量力嗎,就憑你,根本到不了玲瓏壇就得被人殺滅。」
  
  說完不再理會蘇景,催起破破爛爛的雲駕走了。
  
  蘇景不和剛剛挨打的人計較,雙翅振動繼續前行,其後千里行程中,接連遇到四五波敗退下來的仙人,都是狼狽不堪,聽他們的咒駡與抱怨,蘇景大概明白,和自己有一樣打算的居然不在少數,還不等抵達玲瓏道壇,一夥又一夥的仙家就在半途廝打起來,優勝劣汰全無可說,鬥敗之人急急退走,既沒臉面也沒實力再去參與玲瓏台招親。
  
  這時候蘇景護身靈覺已然察覺,前方遠處靈元轟動。正有惡戰暴發,不用問了,必是『半途相爭』。
  
  蘇景高高興興趕上前去,果然兩方仙家激鬥正酣,一方是三艘仙河天舟,都是三千丈開外的巨艦,兩舷與首位架有金紅大炮,艦中一道道咒令高唱,一咒落便是一炮轟動,炮口飛出的不是鐵球鉛彈。巨破一轟。即為百里血河殺劫。
  
  另一邊則是三十頭黑白大鶴,雙翅鋪展百丈有餘,鶴有紫衣仙駕馭,仙家持幡舞旗。幡旗翻卷中。一重重神通法術猛擊天舟。
  
  前者船堅炮利。後者靈活刁鑽,鬥了個旗鼓相當。
  
  惡戰的只有兩家,可觀戰的足有十餘家。一夥巨人手托寶塔,一夥妖仙腳踏白綾,十餘鬼仙端坐於一方巨大靈牌上最古怪的是一群矮矮胖胖的小個子,他們站在一隻白銀大碗中,一個個手扒碗邊喜滋滋觀戰。
  
  蘇景一眼就看明白,鶴蚌相爭,十幾群漁翁等著得利突然,天舟與大鶴的戰團分解開來,早有默契似的,金紅巨炮與幡旗神通向著四下裡轟襲而去!中間相鬥的兩家也不是傻瓜,豈能真等自己打得精疲力盡再被別人收拾,既然打了乾脆就打個燦爛的,把所有人都捲進戰團。
  
  觀戰的仙家突兀遇襲卻處變不驚,立刻舉法相應,沒有哪一夥被直接摧毀,不過動法之後,自有人順勢再向別家突襲,頃刻亂戰開始再無分解。
  
  也有幾道神通向蘇景襲來,但一來蘇景孤身一人,二來他刻意收斂氣意顯得平平常常,人人當他是個不自量力的散修,沒誰把他當回事,施展法術對付他不過順手為之,這等攻襲在蘇景眼中不見得比著初秋微風更強,揮揮手就擋了下來。
  
  蘇景沒事,十幾家法壇仙台的仙家已然大大出手,一時間罡風爆起百法轟蕩,打得著實燦爛。
  
  心中冷笑無聲,不去理會他們的混戰,蘇景振翅而起,自高空中掠過戰團繼續前行。大鱷相爭,沒人把一隻小蝦米看在眼中,蘇景離去了一息、兩息、三息,就在三息過後,混亂戰場前方突然傳來一聲怒叱:「你們都是什麼東西!」
  
  吼聲落,火焰升,自蘇景離去的方向上,一蓬磨盤大小烈焰直射天空,待到淩空萬丈時候,那團烈焰暴散開去
  
  四五尺方圓的火團,淩空萬丈時候還能『剩下』多大?針孔般的星光一點而已,這還是仙家目力卓絕之故,若是道行差一些根本都瞧不見。可就是這幾乎微小不可查的火星,在爆碎一瞬刺目強光照亮穹宇,熾烈高溫灼烤八方,那一刻火星爆了,炸出來的卻是無邊火海。
  
  火海之中,蘇景的第二聲怒叱傳來:「就憑你們也配!」
  
  火海翻卷、赤浪沖天,於主人叱吒中化作百里寬,千里長的陽火長練,於九霄翻卷片刻便倒灌而去,直撲戰場。
  
  坑不了再打算不得原則,可至少也是蘇景的習慣了,本來他都離開、由得那些仙家自己瞎打一團,但是他走得心裡不痛快,便如他的吼喝他們都是些什麼東西,他們也配!
  
  平心而論,這些人也算無辜,他們來參加招親,彼此競爭不假可也沒想過要成心得罪誰、噁心誰不成心的,結果蘇景還是被他們得罪了,噁心了,不打不舒服。
  
  火川倒灌,蘇景的猛擊來得何其兇猛,轟入戰場時三艘巨艦天舟首當其衝,主舟仙家急急傳令,諸多血河巨炮掉轉方向猛轟火川,下一刻三百餘道血河沖天,裹挾濃濃腥膻惡臭,猛撲過來。
  
  血河法度了得,可遇到百里寬闊、赤浪燒天的陽火怒川還差得遠,兩下裡才一碰觸,血河便如便如落入地火熔池的冰淩,立刻爆碎、焚煙,火川不受絲毫阻礙,落入戰場、湮滅戰場!什麼巨人妖仙、矮子金碗,統統落入火海,再眨眼間:烈焰之中處處蘇景。
  
  陽火為尊,絕盡遁法,眾仙陷落烈焰中,遁身法門皆盡施展不出,只能憑著真修元力縱躍或飛沖。就只有一個蘇景,祭起金烏萬巢大咒任意穿空來回,本尊與三座分身散開各行其遁四處沖蕩,大打出手!
  
  普通的飛縱如何與金烏萬巢相提並論。
  
  一千隻鵪鶉加在一起。肯定比著一頭豹子更其強大,可又有什麼用呢,一千隻再怎麼勇敢的鵪鶉,也永遠不可能擊敗一頭雄壯獵豹。何況鵪鶉還被捆住了翅膀絆住了雙腳:
  
  亂戰仙家人數眾多,不過都是些淺薄之輩,其中強者勉強能有六翅皇池粉將軍的本領,差得就更不用提,在蘇景面前,他們與鵪鶉何異!蘇景與三分身出手狠辣,面前根本不存能當他們一擊之人。
  
  跑不過。又打不過。陷落火海即為案上魚肉,任由蘇景宰割!五息過後,一架巨艦天舟被徹底打爆,再三息一群巨人栽倒於烈焰。又過四息連串悲鳴傳來。那些千丈巨鶴盡數沉落短短半柱香的功夫。浩蕩火海中再無爭鬥動靜。
  
  蘇景心念一轉三尊分身收回,火海重化千里陽川卷揚天際,不再圍困眾仙。
  
  一群仙人全都臉色蒼白。被打得東倒西歪,或坐或躺散落四處。總算蘇景心存慈悲,痛打一頓出出氣也就算了,並未殺傷人命。若今日來爭親的是離山葉非,且看此刻幾人能活。
  
  收手、肅立,蘇景開口:「玲瓏法壇招親,想要參與此會,須有陽火之威在身,交出來我可饒他一死。」
  
  打都打了,也就不用太客氣了,與金烏有關的東西,蘇景都要收回來。
  
  除了金烏本族,其他族類修持陽火的少之又少,那些實力淺薄的法壇仙庭都如六翅皇池一般,尋得一件與金烏有關的寶物就當自己『身具金烏之威』了。
  
  在場幾座仙壇已然鬥敗,明白自己此行『招親』無望,再留著『金烏之威』也沒什麼大用處,眾仙並沒太多猶豫,將自家金烏寶物拿出,幾根翎羽,一枚金烏撰印,兩道以金烏翎毛為筆寫就的符咒,都是些普通貨色,那幾根長翎並非驅陽馭日的神鴉令鑒,甚至連金烏羽都不是,不過是和三足金烏沾了些血脈親緣的『天火紫雀』的尾羽。
  
  貨色普通也就算了,讓蘇景著實意外的是還有四家仙壇根本沒有『金烏之威』,他們的主意打得明白,不外兩重:搶一件唄,實在搶不來,玲瓏法壇或許臨時放鬆標準也說不定。
  
  『金烏之威』盡數收繳上來,蘇景擺了擺手:「本座為東陵道壇小師祖,名喚木瘤坪,你等想要尋仇,今日招親過後,隨時可去東陵道壇找我。走走走,都與我走!」
  
  無人遲疑,勉強行功正欲離開,不料蘇景忽又開口:「慢!」話音落,盤旋於高空的烈火陽川再度俯衝下來,化火海淹沒中人,仿佛時光倒流,熊熊火光之中盡是蘇景穿梭不過這次時間短暫,半盞茶光景不到,火海重新飛天去。
  
  在場個個面露驚怒,其中一個百丈巨人甕聲怒道:「木瘤坪,你我之間不存深仇大恨,為招親打上一架,敗於你手是我修行不精,我無話可說,但你怎敢給我等種下禁制,真要結做死仇麼!」
  
  場中三百餘人,個個都被蘇景種下冥法禁制,來自阿骨王的嚴刑秘法,禁制一出,眾多仙家的性命盡在蘇景掌握。
  
  「我來玲瓏法壇參與招親,本來沒多想什麼,誰想娶新娘子就誰來。剛剛才想到,原來還能帶著親戚朋友一起來,到真正爭奪比鬥時候還能有群呐喊助威的同伴」『東陵仙木瘤坪』笑得挺開心的:「看到諸位才明白,一個人實在勢孤,想麻煩大家臨時給我做個朋友,到時候幫我股一股勁搖一搖旗,感激不盡。」
  
  「這禁制確是要命,不過請諸位仙家放心,此法都無需刻意開解,三十六個時辰後禁法自然散去。」蘇景的聲音輕飄飄的,並無太多威脅意味:「待此間事了,大家各奔東西再無瓜葛。」
  
  蘇景說話的時候,一群仙家都默運真識仔細辨別身中被種下的禁制,其威深刻不測,其效玄虛難解,想要自行拔除是沒希望了,但其時確實只有三天,若『木瘤坪』還有其他居心也不會種個只管三天用的殺符了。
  
  眾仙略略放心,可臉色依舊鐵青難看,蘇景似有無奈:「娶親是喜事,諸位既然來為我助威就別扳著個臉啊,大家笑一笑,來,大家笑一笑。」
  
  又有誰敢不笑啊,只是硬擠出來的笑容,還真不比哭喪更好看。
  
  蘇景要求不高,見眾仙都笑他也就笑了,袍袖一會:「諸位仙友,送我去往玲瓏法壇!」
  
  隨他喊喝,高空處浩蕩火海轟然崩碎,重重火焰幻化陽鴉之形,千萬陽鴉簇擁蘇景向前飛去。三百多個仙家或催法器或起雲駕,追隨在蘇景身後。
  
  此處相距玲瓏法壇,就算普通仙家也只需三五日時間,蘇景前面趕路甚急,搶下了些時間,到現在不必太趕,不急不緩向前飛去。再向前行,陸陸續續又碰到不少前來征親的仙壇,每遇到一家,那些被蘇景『綁』來的助威之人心中都會嘀咕一句:倒楣吧!
  
  果然,蘇景催火海就沖向上沖,也不管對方是獨隊前行還是幾方亂戰,一概碾壓過去、擊潰、收繳『金烏之威』再種下禁制。甚至連已經敗退下來迎面退走的仙庭蘇景也統統『留下來』併入諸位大隊。
  
  一路走一路打一路收編,蘇景並未遇到太強大的對手,順順利利地前行。他身後的隊伍越發壯大,而幾天接觸過來,被綁來的仙家覺得這個小子手段狠辣鬥戰兇猛,不過為人還算隨和的,其中一些眼力獨到之人心中大概有了個計較:此子不是歹毒之人,估計是最近遇到了什麼不順心的事,這才接著征親的機會來拿『路人』撒氣啊。
  
  有個老者還特意追趕上前,對蘇景道:「蘇仙翁,這樣其實其實不太妥當的。」開始蘇景沒想著抓人,所以報上『東陵仙木瘤坪』的名字,這是小師叔的拍子;但後來臨時起意,抓了大隊人馬來為自己助威,到時候真要人人呐喊『木瘤坪仙翁神通非凡』實在讓蘇景彆扭,乾脆說了真名。
  
  要報仇就來,蘇景直接改了主意,何妨借此機會大響小光明頂的名號!
  
  「這次征親我勢在必得,別人眼中征親,於我卻是迎親。既然迎親總得有個排場,不得已,辛苦大家了。」身後排場大了,蘇景漸漸開心起來,隨口和老者閒聊。
  
  那位老者搖頭道:「咳!仙翁請看,這又算得什麼排場。」
  
  蘇景明知身後隊伍的樣子,還是轉回頭去看了看破爛散碎的雲駕、裂璺爬滿的劍駕、缺翎斷尾的獸駕、一半焦糊另一半乾脆只剩龍骨的天舟,還一隊狼狽落魄身殘志堅的老弱殘兵。
  
  這是迎親?
  
  「更要緊的」老者繼續道:「沿途之中有些爭鬥再正常不過,可這等私鬥到底擺不上臺的,玲瓏法壇高搭繡樓、蒸蓮娘娘為女招親,算得玲瓏壇的一樁盛事,蘇仙翁卻把人打了一路、打過後又帶在身邊大搖大擺去征親,這不是、這不是……」
  
  「這不是成心給玲瓏法壇、給蒸臉娘娘難堪麼?」蘇景介面,跟著笑了起來,笑聲響亮:「老人家智慧非凡啊!」
  
  前方,玲瓏法壇外設巡哨天舟已遙遙可見,蘇景一行到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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