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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雲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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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 豆子惹的禍 】升邪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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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30 17:32:42 |只看該作者
第一二九六章  不負屹立
  
  
  有人摔倒有人叫,喊叫之人,中土世界修凡兩界第一大財主宋六兩,啊呀一聲怪叫,驚訝中藏了幾分激動,激動中藏了幾分悲傷,悲傷中藏了幾分疑惑,疑惑中又糾纏了濃濃喜悅……怎麼說怎麼做對六兩來說當真不重要了,萬般虔誠與赤膽忠心,只在這一聲呼喊中統統綻放,這才是大好妖奴的真本事。
  
  有人喊,但絕不止六兩一個人喊,離山諸座長老,扶蘇樊翹等一眾真傳,妖精不成等一群高位弟子……驚呼人眾,只是大家都比宋六兩晚了片刻。
  
  也是因為晚了這片刻,大夥的驚呼就再也聽不到了,甚至連他們自己都沒能聽到自己的呼聲……天下烏鴉盡開口,湮滅一切的聲巢橫掃天地!
  
  當年還是凡間一小修時,蘇景『養』烏鴉的,四十九對比翼雙鴉,成千上萬離山劍鴉,再加上大漠火鴉後人等等,蘇景都不曉得自己有多少烏鴉手下,最後飛升去的只有比翼雙鴉,其他大群烏鴉都留在了人間。
  
  烏鴉生孩子,烏鴉孩子再生孩子,當年就頗有氣候的妖鴉們這些年繁衍,規模不知擴大了多少倍,再就是托了佑世真君的福,中土凡間百姓大都善待烏鴉,讓這種本為不祥之兆的鳥兒族群空前壯大。
  
  而烏鴉反哺,可見其尊老,凡間的普通烏鴉都奉蘇景留下的妖鴉老前輩為尊長,那些妖鴉們一喊,人間處處所有烏鴉都起哄般得一起開口大叫。轉眼間風雲變色。天地顫顫,數不清多少精深大修都沒能忍住地打了個寒顫。
  
  就在層層吵鬧聲中,懸浮半空的玉色光華散開去,破鑼仙子顯現身形,仙子的面色稍有些蒼白,被烏鴉驚的;但仙子的眼中還有幾分笑意:這凡間的喊叫可真難聽,比破鑼界還更破鑼嘛,對故鄉的自豪悄然生浮心底……
  
  玉光之下、仙子身邊還有個人,年輕男子身披青色劍袍,劍眉星目笑容虔誠。不是蘇景又是哪個啊!
  
  就在蘇景顯身一刻。本已快要吵翻天地的喧嘩聲猛再提高無數,那是無盡歡呼!分不清人聲還是鴉啼,轟轟妖吼中似還夾雜了佛偈道號,言辭根本無法形容的嘈雜、無法形容的歡騰。
  
  今日修行晚輩從未見過蘇景本人。可是中土世界誕生、長大的娃娃們誰沒聽說過離山小師叔的故事。誰沒參拜過佑世真君的神像呢?這次見到了活的。很快眾人就反應過來,來的是誰?來的是他?來的是他。
  
  但正在涅羅塢遺址中端著一碗麵湯的啟巧,原本眸中滿滿地興奮散去了不少。無可抑制地失望流露……七十年前她也證得人王之位,她沒什麼天外幻想只想重興涅羅塢,自己修行、教晚輩們修行,日子過得平靜且忙碌,好久都沒顧上煮面給自己吃了。不過今天早上她莫名就覺得心情開朗,似是有什麼喜事要發生似的,所以她少見地給自己煮了碗麵。
  
  麵煮好、剛吸溜了一口湯的時候,那雷霆綻放天空,那玉光劃入世界,那熟悉得讓她有種想哭衝動的聲音傳來!
  
  可惜,啟巧已經是人王了,她有怎樣的大本領就有怎樣的大目光,當她看到蘇景時候立刻也就明白了……是蘇景沒錯,卻非真正的蘇景,只是一道氣意結像,且再維持不了多久,很快就會散去了。
  
  啟巧看到的其他人王也都能看到……
  
  破鑼仙子得到護界大陣的認可,可以進入中土世界,她對蘇景說『帶你一起』,並非帶著蘇景本人一起入界的意思,她沒有那樣的本事,大陣只因她的出身認可她一個人。但破鑼仙子能讓蘇景一段心神相附己身,再由她帶進中土去。
  
  抵達中土後蘇景神意離開破鑼仙子並顯形,只是大陣封閉會對蘇景本尊有極大壓力,加上他開靈兩刀的消耗遠遠不曾恢復,那道影子維持不了多久。
  
  真的很快,只夠看一看,幾個呼吸的光景而已。
  
  面目含笑,還有眼中晶瑩一片,半空裡的蘇景目光掃過乾坤,看到啟巧他笑笑,看到影子和尚他點頭,看到尾巴少女素素看到吃麵老道他滿目感激,看到三身獠與師尊他虔誠施禮,看到小金蟾和裘平安的一群兒子他揮揮手……蘇景把最後的時間、最後的目光留在了離山,離山啊。
  
  當年,無量湖鐫天崖縹緲峰環環相繞,八百里離山八百里俊秀!後來大戰連綿,八百里山入戰、崩毀,只剩下百里殘嶽,可殘嶽仍是離山!
  
  這山中有人,賀余,塵霄生,沈河紅景,一群長老一群熟悉弟子和數不清的身著劍袍氣意昂然的年輕人!
  
  九位仙祖大都不在,但賀、塵、沈、紅等人不負離山威名;遲早有天這些傢伙也會離開,可離山還有扶蘇還有劍尖兒劍穗兒還有白髮樊翹,還有數不清的後來人呢。
  
  就算真有一天,一切煙消雲散去,離山徹底歸入塵埃又有什麼關係,這世上有過一座離山,有過劍出離山四字。
  
  存在過、且不負屹立。
  
  不負屹立,便是曾經存在的價值了,足夠。
  
  半空雲上,蘇景向離山一揖到深深,借著躬身低頭之際掩去眼淚滑落,想說點什麼腦袋裡卻空空的,再就是這樣就掉眼淚啦,還真是不爭氣,任奪如果看到的話一定又會冷言呵斥了吧。
  
  努力想了想,蘇景還是喊了聲:「來日再相見,今時我去也!」
  
  一句話把賀余和一群離山老人都給喊笑了,這句話是有出處的,那年那月,剛剛踏入第五境的小師叔被逐出門宗時撒潑發狠,在山外喊著什麼『九祖不點頭,誰能逐我出離山』。什麼『我不棄離山,門宗有事時我必歸來』,撒潑最後喊出的就是這一句。
  
  來日再相見,今時我去也!
  
  已經從地面上站起來的劍尖兒劍穗兒兩大人王也都笑了,笑的時候會眯眼睛,因為眯眼睛所以含在目中的淚水就被擠落了。淚水落下的時候,半空裡的蘇景身形迅速淺淡下去……
  
  堪堪散去時,他望向破鑼仙子,認真且殷切:「拜託了。」
  
  破鑼仙子笑笑,同樣認真地點頭:「放心。」
  
  相助中土乾坤胎涅槃。若成功則仙聖開命轉活。更要緊的是中土的護界大陣就會散去,到那時蘇景就能回家了。真正意義上的、也是心地唯一的淨土家園。
  
  ……
  
  天外,蘇景面帶微笑,靜靜端坐雲駕。入世去的心識已經散去但他並未回神。正相反的。此刻蘇景完全入定。不是有什麼感悟更不是要做什麼修持,只是最最簡單的感情翻騰而心中暖暖……情緒使然,讓他定。
  
  忘卻外物、阻斷了與外界的一切聯繫。入定觀心,心頭暖。
  
  從小魔君那裡來的『老叔』見事情辦成就不再逗留,向葉非點點頭後身形閃閃,消失茫茫星天中。葉非也不說話,站在蘇景身邊負手眺望著遠處那顆湛藍的星。
  
  好半晌,蘇景還沒醒來,他身旁一動不動的葉非卻皺了下眉,轉頭向身後望去……很快,一道清白中帶出淡淡粉色的雲駕顯現,相伴雲駕的還有一陣梅花清香。
  
  雲上一個好漂亮的和尚,活色僧、施蕭曉。
  
  以前的施蕭曉漂亮嫵媚,但也只限於皮膚水嫩、唇紅齒白的皮相而已,但如今施蕭曉,他的媚已蘊入迷離目光、他的美則融於氣意榮光,這是一道神氣變,不難看出他的修為大進。
  
  見蘇景端坐、無礙,施蕭曉明顯松了口氣:「送到了?我事先沒想到……若知曉你們會護送乾坤胎回中土,我會從暗中策應的。」
  
  葉非沒表情的,淡淡看著施蕭曉不置可否。
  
  施蕭曉看出了蘇景正入定,稍稍猶豫了下,他望向葉非:「聊幾句可好?」
  
  葉非這次沒彆扭,挺痛快地點點頭:「你說吧。」
  
  「你當能分辨,剛剛我說的那幾句話是真的,我曾為禍中土但我對中土無恨,九龍地最後的和尚,只求報家仇、斬巨靈。若你們和墨巨靈對上,我一定幫忙。」施蕭曉說的是實話,但這實話沒什麼味道,葉非沒興趣應什麼,等著對方繼續說。
  
  施蕭曉對著塊木頭講話,但他不覺尷尬或者無聊,緩了口氣,語速放慢了些:「有件事我才剛剛得知真相,現在告與你知:當初骯髒巨靈兵敗,我們一群墨靈仙盡遭斬殺,我也被你等生擒,險險被處死時候我逃了……你可還記得此事?」
  
  葉非沒應聲,不過當年事情他記得一清二楚,施蕭曉在不可能的情況下逃走了,逃得莫名其妙,就連當時在場的瞑目王都未能看穿真相。
  
  不止瞑目王、中土一群人王大修納悶,逃回活色死地那株頂天立地的梅樹中的施蕭曉也一頭霧水,全不曉得自己為何沒死。
  
  這是一樁懸案,直到不久前施蕭曉精修再得突破,徹徹底底將活色世界殘脈所化的乾坤蛇煉入體魄、且融合真魂後才告破界,乾坤蛇魂根深處藏了一道玄念為他破解了疑惑。
  
  救下施蕭曉,並且將他送回活色地的是:中土世界。
  
  匪夷所思、玄之又玄的概念,乾坤世界,乾脆可以看成一塊特別的石頭,石頭也會主動救人麼?中土世界就是塊石頭,不過這石頭生出了自然、養出了完美世界、孕育了神奇靈胎、還行布了一座護界大陣……世界也有靈性的,靈性到極致便是智慧了。
  
  中土世界很……詭怪的,比如當年隕星滅世,世界就曾主動暴發力量提所有大宗接下了陣法反噬之力。
  
  葉非目中精光閃閃,還是沒表情。
  
  「活色地也是一座奇秀乾坤,或許它不如中土完美但也相差不多……不妨這麼看,你就當活色、中土兩座世界都是活的。」施蕭曉的聲音更緩慢了:「活色世界被摧毀了,我是活色最後的獨苗。中土與活色沒什麼聯繫,但同為錦繡乾坤,中土還是不願讓活色最後的希望泯滅在中土,所以就在我瀕死時候,中土將我最後一段殘魂送回了活色。」
  
  停頓片刻,施蕭曉終於對葉非的全無反應有些不耐煩了,試探問:「能明白我的意思?」
  
  葉非總算點點頭,面上還浮起了個淺淺笑意:「大概吧,不過我不怎麼在乎。」
  
  在不在乎的,能給個反應就好。施蕭曉鬆口氣:「肯救我。是因中土慈悲,我只有感激的份;我曾攪擾中土,傷害諸多性命,血腥沾了手就再洗不下去了。中土上來的仙家找我尋仇天經地義。和尚無話可說。但墨巨靈才是你我仇敵。昨日於我有滅族之恨,明日於你有滅頂之災,是以施蕭曉懇求一事:往日仇怨暫且放下。大家先戮力同心對付墨巨靈。」
  
  語氣漸漸加重,施蕭曉目光明亮,望住了葉非的眼睛:「待到肅清妖邪,施蕭曉會直接來見中土列位仙家,你們尋仇我絕不退避。」說到這裡他又笑了下:「不過束手就死這種事我可真做不出來,我能保證自己決不再逃,但會還手,到那時就算死在你們中土仙家手中,我也只有感激之心,感激你們暫棄前嫌、與我並肩誅滅大仇。」
  
  想說的說完了,施蕭曉是很希望能和蘇景並肩而戰的,當然不因蘇景自己的本領怎樣,而是蘇景身穿冥王袍又列位神鴉將,救了佛祖救道尊,金鈴天還對他青睞有加……這傢伙身後幾乎站滿了仙天內頂尖神祇。施蕭曉太想報仇,他需要一個真正有力的夥伴。
  
  報仇之後,再被別人報仇,施蕭曉心甘情願。
  
  嫵媚和尚望著葉非:「如何?待蘇景從定中歸來,你和他商量下?」
  
  現在的情形對施蕭曉來說是個很好局面,若蘇景清醒的話,怕是不會聽他說話直接就會出手,畢竟妖僧在中土惹的禍太大,彌天臺、天元道、紫霄國、涅羅塢四大天宗和無數修行門宗一朝毀滅,全都是他的毒辣手段;
  
  而葉非的性子,嫵媚和尚多少有一些瞭解,此人殺心奇重根本不把同道修士的性命放在眼裡。
  
  葉非才不在乎那段前仇,且他說話在蘇景那裡很有分量,此刻能和葉非把事情講明白再好不過。
  
  果然,葉非又次點頭:「成吧,等蘇景醒了我會跟他說。」
  
  嫵媚和尚全不掩飾自己的開心:「如此多謝葉先生……啊!」話沒說完就變成了驚呼,妖僧眼前劍光萬道,葉非動劍、奪命而來!
  
  之前那番話如果對蘇景說,施蕭曉可能沒機會說出來,但是萬一能說出來,或許蘇景還真會思考下;可是他對葉非說……葉非不記仇,什麼彌天臺天元道,都死了也和他沒有半個大錢關係,說不定他還挺開心,不記仇不過葉非記得妖僧當年在中土時候那副看似內斂實則跋扈的倒楣樣子,一想就覺得這和尚該膩歪人,不殺白不殺。
  
  所以等施蕭曉說這半晌,只因葉非有點無聊……
  
  施蕭曉的本事也當真不差,一串血光自胸前迸出同時腳下雲駕玄光大放,逃走!
  
  不戀戰,縱雲就逃,且還從葉非劍下逃掉了,只是右胸上多了道口子,皮肉翻卷不算、劍氣也侵入經絡,傷勢不算太嚴重可也不輕。
  
  施蕭曉逃走了,但還有一陣法音傳聲響亮:「這一劍我活該,不過葉先生也答應我會和蘇景商量下……仙天誰人不知,葉非此生言出必踐!」
  
  因還要守著蘇景,葉非沒再追殺,聞言後先愣、再笑,搖頭喃喃:「你沒打聽清楚啊。」
  
  自言自語時候,葉非的目光望向了另一處空曠仙天,似是那裡有什麼東西,但葉非未出聲。過片刻,葉非的目光放鬆下來,那『東西』離開了,他又重新負手,安靜地望回遙遠中土。
  
  施蕭曉的確是做過功課了,否則他也不會知道『葉非此生言出必踐』,但他的功課沒做好,施蕭曉是真把這八個字當成好話、褒贊了……
  
  白光閃閃,施蕭曉疾飛,他向尋一處像樣的凡間世界,這對他的修持精進有莫大好處。挨了葉非一劍,心中抱怨對方是狗臉,說翻就翻,但他也篤定,葉非一定會和把答應自己的事情辦成,葉非此生言出必踐嘛!
  
  一路疾馳一路尋找,三天後,像樣的凡間世界暫時沒能找到,施蕭曉卻突然止住雲駕,轉回身望向空蕩蕩的星天,嫣嫣微笑:「跟我一路了,還不肯顯身什麼?」
  
  話音落處,施蕭曉面前三千丈外流光閃爍,一尊晶瑩剔透的佛踏出虛空,佛也在笑:「和尚很好的修持,能察覺到我。」
  
  施蕭曉一哂:「快別自以為是了,葉非也察覺到你在一旁窺探了,不過他沒看透你是誰,是以沒理會你。」
  
  晶瑩剔透的佛露出個詫異神情:「不會吧?你們都有這麼大的本事?」
  
  「是你自己差勁。偽佛大身再做涅槃,修為反倒降低了?」施蕭曉搖搖頭,口中話鋒一轉:「不提其他了,只說你跟在我身後,何所圖。」
  
  那尊佛指指自己又指指施蕭曉,然後他揚了揚眉毛:「咱倆合夥啊。」
  
  佛相莊嚴,『後身法天金童』自偽佛大身脫變而來,由此他的樣貌也和佛祖一般無二,可他揚眉毛的時候居然是一副『勾引』的神情,一下子莊嚴散去,說不出的滑稽和彆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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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九七章  扔石頭
  
  
  施蕭曉看了看後身法天金童:「怎麼說?」
  
  「你不是想報仇麼?」後身法天金童見對方發問,來了興致:「我也想報仇啊!你要向墨巨靈尋仇,我要找道尊佛祖蘇景和閻羅王索命。」
  
  施蕭曉微微側著頭,仔細打量著後身法天金童,對方是佛,從神道法門的角度來看,貨真價實的佛,可施蕭曉卻從他的眉目、神情中看出了一種……孩子氣。
  
  沒錯,就是孩子氣。
  
  後身法天金童挺開心的樣子,靠近了施蕭曉,坐了下來:「你別著急,他們沒追上來,我給你仔細說說我的想法。蘇景可不是個好人,你惹了中土他一定不會和你罷休,蘇景身後又有一群大傢夥,嘿,佛祖道尊什麼的都會幫他,更甭說閻羅王了,他們都要殺你,我又一定要殺他們,咱倆應該聯手啊。這是其一,還有其二」
  
  「你可能不知道,我的手下勢力與墨巨靈是生死仇敵,來來來,我給你講講古仙大概是怎麼回事……」後身法天金童疊疊不休,把古仙與墨巨靈的往事大概給施蕭曉介紹過,又繼續說道:「所以我和墨巨靈肯定也是仇敵,這下子更直接了,你不是很想和墨巨靈拼命麼?咱倆聯手啊!我看重的不是你的本事怎樣,當然你本事也不錯啊,我真正喜歡的,是你腦筋靈活,且還夠忍辱沉穩,在咱們復仇界你算個可造之材。」
  
  後身法天金童的道理其實很明白,今日仙天神魔的首領、隱藏暗中的墨色巨靈都是他們的敵人,兩人合夥是個再好不過的局面。且金童還曾查過施蕭曉過往經歷,此人為報仇都不惜為仇敵做事,足見不擇手段。
  
  不擇手段的另一種說法就是全無原則、只圖利益,怎樣對報仇有利他就怎麼做。
  
  是以金童把握十足。施蕭曉一定會跟他回去的……果然,施蕭曉並沒考慮多久就點點頭:「好!」
  
  「哈哈……啊!」後身法天金童的笑聲才一響起就變成了慘呼,愣愣低下頭看著自己胸口上的大洞。施蕭曉在點頭應是之後就出手了。狠辣法術直接貫穿了對面那尊佛的左胸,。
  
  金童的身體無可抑制地開始顫抖。有些孩子氣又滿是聖潔的佛面上盡是不敢置信的神情,費力抬起頭重新望向施蕭曉:「你……殺我?」
  
  施蕭曉笑笑,他不太喜歡冷笑,所以和尚的笑容總是開心且嫵媚的:「我大概聽明白了,你啊,就是個搗亂的!」
  
  施蕭曉的確聽明白了,乍看上去,金童這一脈既要對付今日仙天諸聖、也不可能與墨巨靈共存。可是再細細追究就不難看出,側重不同的,金童把墨巨靈當敵人不假,他更把今日仙聖當做了仇人。
  
  如果將來有機會,他會借仇人力量打擊敵人,還是依靠敵人來為自己報仇?金童選後者。所以在施蕭曉看來他是個搗亂的。
  
  施蕭曉的處境和金童的確挺相似的,但哪個是仇人哪個是敵人,卻是相反的。
  
  施蕭曉又是怎樣的妖孽,為報仇他可拼出一切,如今有個會搗亂他報仇的人來拉他合夥。想都不用想必做誅殺……
  
  後身法天金童顫抖得愈發劇烈了,隨著顫抖,高大剔透的身軀也開始迅速淺淡。漸呈消失之勢,施蕭曉很快皺了下眉頭:「法蓮天寶影身?」
  
  只是一道影身,但比著上次蘇景相見的的影身更有名堂,並非普通氣意化形,而是佛家靈寶承擔法術,來的是後身法天金童,更是一件浸透禪法的上好寶物。
  
  真正的金童才剛剛施展過『自毀傷敵』的法術不久,現在還是在他的巢穴裡休養。
  
  由此施蕭曉也明白了,之前自己小看這個金童了。洩露氣意、被自己和葉非發覺不是金童的本領不行,只是承擔影身的寶物稍有瑕疵。
  
  一件寶物對金童根本算不得什麼。倒是騙得施蕭曉以為所見的是真身,才更值得金童得意。可金童哪有丁點驕傲,臉上的疑惑散去,換做了懊惱、鬱悶:「你這人……我好心找你合夥,你不答應就算了,你幹嘛還打人啊……你說你,唉!我怎麼說你好……」
  
  分不清是委屈還是抱怨的說話聲中,影身徹底散去了,一枚巴掌大小、裂璺滿布的青玉蓮花摔去宇宙深處。
  
  施蕭曉淺淺歎了口氣,也不再多呆繼續向著宇宙深處飛去……三個月後,他暫止雲駕,遙遙望向前方那座形若蓮子的凡間世界。
  
  蓮子界,小小凡間,面積以論大概只有中土乾坤的一成。
  
  世界小,但自然豐饒,山川大海、戈壁草原皆有,此間凡人文明淺薄,尚未完全開化,部落林立以狩獵為生,農耕只是小小補充,活得頗為艱辛。
  
  深秋已至,正是一年中最最忙碌的時候,人們抓緊世界狩獵,以儲備足夠食物度過即將到來的寒冬,只是凡人如何揣測仙魔心思,他們不曉得即將到來的寒冬再不會來了。
  
  一道潔白中帶了淺淺粉色的光華自天外直擊入世,落入大地後那光芒化作滾滾環暈四下播散,於三天內橫掃整座世界。光環所過,山林飛灰性命凋零,無論草木蟲豸還是飛禽走獸,所有生命都在一瞬間毀滅。
  
  白光籠罩了世界,殺滅了自然。
  
  三天後白光緩緩散去,蓮子界再無生機,青色世界變作枯草顏色。
  
  再三天,那塊再不能稱作是世界的巨大星石突然震動開來,一道道粗大裂隙遊走,於半柱香內遍佈全境,旋即星石轟然崩碎,一條巨大猙獰的赤眼梅斑白蛇自地心飛射而出,盤旋半周電射而去……這就是施蕭曉的修行了,他已完全煉化了活色地乾坤蛇,想要這條『蛇脈』更強大,就得『以蛇補蛇』,以乾坤補乾坤。
  
  靠吞吃其他世界來壯大自己的蛇,施蕭曉在瘋狂地強大著,他要報仇、哪管凡間死活。
  
  吞沒一界只是一場修行的第一步,接下來施蕭曉要一個安靜地方去煉化他搶奪來的力量……距離墨巨靈發難還有多久?施蕭曉不知道,他能確定的僅僅是在仇人捲土重來前,自己會一直『吞凡間、養白蛇、煉元靈』地這樣修行下去。
  
  差不多就是蓮子界被摧毀的時候,蘇景醒來了,一掃先前虛弱,神采奕奕雙目明亮。一場入定,從內觀心頭暖到自發自覺地進入歸元補氣的修持中,如己徹底休養完畢,重返巔峰。
  
  力量再次回到身體中的感覺很好。
  
  葉非沒和蘇景提施蕭曉的事情,見蘇景醒來他就淡淡說了聲:「走了,修行去了。」招招手帶上方先子離開,他是『追風人』,專門尋找宇宙間的雷霆風暴修持自己的劍。
  
  蘇景躬身送別師兄,最後又看了中土一眼,身形晃晃正想離開,突然間又想起了一件事……過片刻蘇鏘鏘眉飛色舞的,想到了件有趣的事情,伸手從乾坤囊中翻了翻,找出一方黃金匣。
  
  這是他從大鬼主身上繳獲來的戰利,鬼主寶物、卻非冥家法器,匣中三十一枚金色五角玄星石,每一塊都蘊藏濃濃元靈,如果煉化得法的法,一塊寶石中的力量,養成一位小猙獰王實力的仙家不是難事。
  
  不過寶石中的元靈為木林之屬,蘇景身邊同伴除了不聽和小賊別人都用不上,不聽和小賊煉化大帽子還來不及,哪還顧得上再煉這幾塊小石頭。
  
  蘇景取出一塊石頭,相隔大陣對中土瞄了瞄,算過距離拿捏好力道,揮手將石頭扔去了中土!
  
  往事在前,中土大陣隔絕仙魔卻不擋天外隕星,蘇景回不了家但還能向自家院子裡扔石頭……一邊扔石頭蘇景還在想,怎麼以前沒想過呢,再就是可別砸到人。
  
  一顆接著一顆,石頭扔光了蘇景又翻挎囊,感覺挺過癮的,沒扔夠,囊中自己無用、又有可能幫到中土晚輩的寶物盡數找了出來,差不多扔了小半個時辰還沒扔完,正開心的時候前方中土大陣遽然一陣元靈蕩漾,一道雷霆向著蘇景打來!
  
  中土大陣很聰明的,會自己彌補缺陷,上次隕星砸過後大陣已然『調整』過,蘊含法力的大塊石頭休想再傷害世界了,但小石頭還是可以的,蘇景扔了好半晌,被護陣認作:此子不是好東西,打他。
  
  萬幸蘇景已經恢復巔峰法力,扔的石頭又的確沒什麼殺傷,所以引來的陣法反噬不算太兇猛,饒是如此也嚇了蘇景一跳,不敢再扔轉頭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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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九八章  自己野心自己成全
  
          
  中土人間,天鬥山中,一陣響亮悅耳的口哨聲回蕩山間,小妖仙嗖嗖正背起雙手,滿心驕傲地巡山。
  
  『仙家』本是西陲大漠中一族仙人掌妖精,微不足道的小族,但因與佑世真君結緣一步登天。
  
  佑世真君離開一千多年了,漸漸成了傳說,可仙家子孫依舊以此為榮,仙嗖嗖也不例外,每天都活在自豪中,很快樂。
  
  每天快樂地醒來,快樂地吃飯,快樂地吹口哨巡山,然後再回家吃飯快樂地睡覺……與佑世真君結緣提高了小傢伙們的地位,改善了他們的環境,不過修行的事情沒能幫上太大忙,對此仙人掌無所謂的,反正他們也不喜歡修行,他們喜歡吹口哨和釀酒。
  
  修行、打架好無聊的,吹口哨多開心啊。
  
  不過仙家的小妖怪們還是明白的,那麼多辛苦修行、努力鍛煉自己的仙長們當然不是不懂生活,其一他們有更高追求,他們的目光所在是浩瀚星海;其二,正是他們的自強與兇猛,才保護了並且保障了不喜歡修行喜歡吹口哨的小傢伙們,可以永遠這麼快樂地把口哨世世代代地吹下去。
  
  除了佩服就是感激,仙嗖嗖的口哨吹得更響亮了,仙家可是有古訓的:練好口哨,蘇仙長和他師娘都愛聽,沒准哪天就能再吹給他們聽、讓他們開心。
  
  仙嗖嗖把口哨吹得嗖嗖響,吹著吹著,他發現前面地上又一塊五角星樣金燦燦的小石頭,可漂亮。
  
  ……
  
  蘇景回到了收屍匠驕陽中,回到冷冷清清地幻影金宮他才想起留在破鑼世界的甜鵠仙子們,靈訊傳去問問狀況,很快小女王的消息傳回。她們按照蘇景留下的陣法驅轉陽火,已經將那座凡間的墨色徹底打散了,之後她們沒停留。而是戰戰兢兢地結隊,向著高處仙天飛去:
  
  聽蘇景說。金烏大軍要在上重天開戰,甜鵠們不知道也就算罷了,得到消息後她們一定要去幫忙的,打仗不成可她們都很會療傷,如果沒有出力的機會就最好,萬一派上用場甜鵠萬死不辭。
  
  祖上情誼對那些小一號的漂亮仙子們來說可不是開玩笑的。
  
  宇宙如叢林,殘酷競爭弱肉強食,但是也常常會有溫情一面。接到靈訊後蘇景面露微笑。給自己認識的神鴉真陽炯炯傳去一道靈訊,麻煩前輩接應並照顧下那些小甜鵠。
  
  大金烏怕晦氣,平時根本不會聯絡蘇景,戰事進行的怎樣也沒誰主動來和他說,蘇景就把望死眼一直開著,並未發覺有金烏隕落的氣息,心裡基本還是踏實的。
  
  身外事情差不多告以段落,蘇景收攏心思,繼續自己諸法合一的修行了。
  
  吐納、沉睡、做夢,醒來後疲憊不堪卻再不會像凡間百年那樣放鬆享受。抓起甘霖劍進入百里驕陽與魔猿惡戰,於『劍道尊』的指點下修煉殺千刀。體內則始終保持一道陽火流轉,重鑄因為開靈時斷裂的真陽劍。
  
  一入修行。時間立刻就變得不值錢了,流水似的飛快趟過,一百年彈指一揮,殺千刀的精進很快,這要歸功於有劍道尊的指點,而對那道觀想思悟法門的修煉,在玉道尊的時時點撥下,蘇景終於取得一重重大突破:他能記起自己夢見的是什麼了。
  
  呼喚虛空,放空自己。再得虛空回應,靈虛之像、大河倒影在寂靜沉睡中回饋夢境。蘇景夢見的是一座世界,天鋪浩浩金風。地為無盡火焰,天風地火之間,有劍氣與煞氣呼嘯橫掃。那乾坤有山,一尊尊巨人之山屹立天地,很有趣的是這些山蘇景都認識,烏鴉衛、惡羅漢等等,都是入法隨身與他共修共戰的手下;世界西邊還有一座大海,純純墨色的黑暗汪洋。
  
  風火劍冥陣,劍中另有一柄墨劍……夢中的世界,就是蘇景身具的所有鬥戰手段了。
  
  看清了夢境是一重大突破,玉道尊說得很清楚,蘇景所見並非單純夢境,而是他自己。
  
  看見自己並不難,難的是以虛空為鏡映出本真!這虛實之間的轉換,投入與回饋,就是『萬法歸虛,再虛中生一』的關鍵所在了,見夢算是完成了第一步,下一步需得他入夢。
  
  上一步吐納、入夢是放空,也是忘我的過程;下一步則正相反,需得他凝神得『真我』,在以『真我』入幻夢。
  
  要睡覺、放空自己,否則沒辦法做夢;要保持清醒、守住自己,再讓『我』進入自己的夢。這是個截然相反的過程,也是虛實之間的穿插,修煉的不是修為或者心持,而是神思寶念。
  
  吐納的方法不變,沉沉疲憊襲來,但只是入夢之際蘇景要緊盯本性,凝出那個『我』,在開始修煉這第二個步驟之前,蘇景並沒覺得此事會有多難,因為他有心神十立,他有幾大境界的心持修煉。
  
  可踏入實際修煉蘇景就知道麻煩所在了,吐納後的疲倦難以抗拒,讓他根本沒精力再去凝神守心保持一份真我清念,一下子就睡過去了,夢到那座風火亂世界沒問題,卻無法讓自己入夢去;拼了命地咬牙保持本念清醒,後來終於保持住了那份清醒,但是睡不著了,連夢都沒得做又何談入夢。
  
  難就難在:如何把握這個度,虛實之間,夢幻與清醒之間的那一點『恰到好處』,得做夢,得有我……
  
  其後三個月,吐納過後要麼滿面掙扎地睡去,要麼哈欠連天地醒著,修行再無寸進,這天蘇景忽然問玉道尊:「我能去破爛囊中修持麼?」
  
  玉道尊瞭解有關這場修行的一切事,聞言而笑:「你的野心,你自己去成全。無需問我。」
  
  虛實穿插、神思錘煉,這場修行徹徹底底地歸於精神範疇,累,累得不行,但精神的疲憊對身體的力量影響並不大,這邊的熱豆腐還沒吃進口中蘇景就開始不知足了,成天這樣困啊睡啊的,時間長了會發胖啊,要鍛煉身體……
  
  破爛囊中無人,當初被閻羅帶去又一棧、與道尊佛祖西坑隱等人會面時候,囊中鎮壓的大鬼主就被西坑隱提走審問去了,心猿意馬兩位太上古時過來的前輩還在『入定』中,他倆這個樣子已經很久了。
  
  蘇景不敢打擾,入囊後撤去大拿前輩賜下的可以不受囊中禁法擺佈的心咒,沉重壓力頓時襲來,蘇景直接趴下。
  
  便是從這一刻起,真正意義的煎熬、苦修開始了,蘇景全副修元瘋狂流轉才能堪堪對抗寶囊給他的壓力,才能確保自己不會被壓癟,而吐納虛空的精神修煉也不敢絲毫怠慢……
  
  體魄與神魄的雙重重壓,不同於刀斧加身或者水火浸侵,痛苦不是怎樣疼痛,而是時時刻刻身處崩潰邊緣的折磨。
  
  路是自己選的,那就自己走吧。
  
  晃晃一甲子過去,蘇景成功『入夢』,他做夢,他夢中的那片風火亂界也真正有了個蘇景,懸身天地間默默打量著天上的風、地上火、不遠處的山與墨色的汪洋……第二步完成了,接下來就是第三個大步驟:觀想。
  
  於夢中觀想夢中那座世界,憑觀想之力,將風火亂界中的天地山海風盡數融合。
  
  玉道尊的原話是:以觀想,讓此世入混沌。
  
  不混沌,何以為虛,不為虛,何以生一。
  
  道理是玄的,修煉卻是實打實的,而一入觀想,才起念去想這世界歸入混沌的時候,來自精神上的巨大反噬便撲湧而來,夢中世界的風火諸法盡數化劫,向著『世中蘇景』狠狠打下,只才短短三息『蘇景』就被打滅,真人也自夢中醒來,心裡空空如也沒法說的難受,腦漿似乎都在沸騰頭痛欲裂。
  
  再怎麼痛苦也只有忍著的份,便如玉道尊所說,自己的野心自己去成全。
  
  蘇景如果不想練了隨時可以退出,本來也沒人攔著他……除了他自己攔著自己。
  
  又是四個甲子不輟修行,從頭算起來的話,蘇景從中土回到收屍匠驕陽內已經四百年了。這其間他常常發動大拿前輩賜下的法咒撤出破爛囊,不是練功偷懶,只因他是金烏收屍匠,肩頭有重任的。
  
  離開破爛囊動用望死眼,使勁地看使勁地感受,真好,金烏們都活著。四百年中有過兩盞驕陽熄滅,蘇景飛過去將它們帶回陵園安放妥當。
  
  陽炯炯有捷報傳來,上重天金烏對夔牛一夥聖獸聯軍的戰事大獲全勝,那些敢和金烏為敵的怪物被斬殺殆盡。大勝仗是意料中事,雙方實力差距不是普通的大,且還有幾條龍和一族鳳凰來助強除弱、開開心心地痛打落水牛,焉有戰敗的道理。真正難得的是金烏無一隕落,只是傷了十來頭。
  
  烏龜州群仙都知道蘇景在做苦修,沒什麼事情都不會來打擾,但隨軍征戰的同袍冥王有路過收屍匠驕陽附近時候,蘇景一定會去拜見兄長,不久前三王阿伊見到蘇景時候嚇了一跳:老十四兩眼無神腳步虛浮,一副透支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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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九九章  夫君
  
  
  烏龜州群仙都知道蘇景在做苦修,沒什麼事情都不會來打擾,但隨軍徵戰的同袍冥王有路過收屍匠驕陽附近時候,蘇景一定會去拜見兄長,不久前三王阿伊見到蘇景時候嚇了一跳:老十四兩眼無神腳步虛浮,一副透支模樣……
  
  但很快,三王的眼睛目光就變了,似是看出了蘇景一些變化,一邊上下打量著,一邊圍著他轉了一圈,阿伊道:「王袍收起,脫衣服。」
  
  「啊?」蘇景瞪大了眼睛。
  
  「甭問,讓你脫就脫!」阿伊的語氣不容置疑。
  
  「褲、褲子呢?」蘇景沒法不問。
  
  「褲子不用脫。」
  
  蘇景放鬆一點,仍忐忑,不過還是聽話,王袍收入身內,上衣褪去、打赤膊。
  
  穿著衣服看上去蘇景有一點點瘦,但他的肌肉線條硬朗且分明,不算魁梧卻足夠結實。
  
  阿伊又開始圍著蘇景轉,手指摩挲著下頜笑瞇瞇:「身條還不錯啊……有點疼,忍住啊。」話時她繞到了蘇景背後,突然張開嘴巴對著蘇景的背脊咬下。
  
  老三把十四咬了。
  
  被咬一瞬蘇景真就覺得皮膚被滾油潑過,筋肉遭雷電轟擊,骨頭被巨錘碾壓,周身血脈都被灌入了開水,五臟六腑遭萬刀攢刺……疼,疼疼疼疼疼!
  
  蘇景口中暴起的慘叫簡直不是人能夠發出的聲音。沒辦法控制的,身體自然反應蹭蹭地向前飛躥出去。
  
  蘇景飛出去的時候是,三王已經收口了,伸手抹掉唇角的鮮血,口舌咂砸似是還在回味。蘇景眼圈都紅了,這也是自然反應。太疼了,疼得他想哭:「三姐,幹嘛呀?!」
  
  「三……什麼?」正抹過唇角的手停了下來。咂摸滋味的口舌停了下來,三王的笑容散去了聲音也冷下了。
  
  可下一刻三王又笑了……她面前十四已知自己犯了大忌諱。滿面驚慌使勁搖晃著雙手,同時急急忙忙把自己變成了歡喜羅漢。
  
  十一哥曾鄭重提醒,一旦把三哥喊成了三姐,就會被三姐揪住頭發打。
  
  羅漢歡喜,頂光燈。
  
  三王曉得自己咬下的那一口會有多疼,蘇景巨痛下失言她本來也不算太計較,再看蘇景直接開始耍無賴了她不生氣只覺得好笑:「這次就算了,我走了。你好好修煉。」
  
  言罷對著十四擺擺手,身化流光飛去不見。
  
  也是在三王離開時候,蘇景才突然發現,自己只顧著疼,可疼過那一下之後,因長時間透支修煉而起的身體中疲憊、精神上倦意竟然一掃而空,此刻疼痛過後整個人都神采奕奕、力量充沛。
  
  三王打仗興起時候偶爾會生吞對手,但她不咬人,除非她想幫誰拔除疲憊。
  
  阿伊在蘇景背後一個血淋淋的牙印,這可是強身健神的好咒篆!
  
  送別閉獄王。蘇景重返收屍匠驕陽,其後一百年的修煉中,每到深深疲憊時。背後的牙齒印都會播散起一陣劇烈疼痛,頃刻驅散倦意,讓蘇景立刻回歸巔峰狀態、繼續行功。
  
  百年後,三王留給老十四的『咬咒』效用散去,而蘇景的修煉還要繼續……
  
  修煉修煉,完全看不到終點的修煉。在驕陽中修行到第八百年的時候,夢中蘇景終於能夠完全抵抗住『亂世界』的反噬了,憑那風火冥劍和大山墨海的攻殺反撲,他自己巋然不動、結定印做觀想。他一定一定要那:混沌!
  
  也是這個時候仙天世界的亂戰結束了,偽極樂、無漏淵、星滿天的勢力被連根拔起。上上貍徹底墮落了。完全不再理會她的十萬山自顧去玩耍,將大群妖精部下一股腦交給道尊代管。對此妖仙們挺開心的。道尊雖古板但本心善良,不像上上貍那麼喜怒無常難伺候。
  
  戰事完畢,但仙天的亂象並未徹底結束,那尊後身法金童徹底養好了傷勢,統領古仙開始了他的復仇。金童之禍不嚴重,但勝在『詭奇』上,金童與偽佛唯一活下來的蓋世尊者都是強大之輩,古仙的實力也不必,他們當然不肯正面決戰,神出鬼沒的奇襲突擊也當真讓人頭疼。
  
  不知是藉助了古仙的手段還是金童涅槃自得神通,他的隱遁辦法奧妙非凡,藏起來之後根本尋不出他人在何處,想要擊斃此獠非得趁他出兵偷襲時再做反噬,西坑隱親自佈置,費盡苦心擺出一座陷阱,果然騙得金童出兵來打。
  
  金童的確是中計了,但最後被他給逃掉了,在西坑隱親自出手、親自追擊下,金童竟仍能逃脫。
  
  自那之後想要再抓他就更難了。
  
  不過只憑這一夥妖孽,攪擾而已,掀不起太大的風浪,今日仙諸大勢力在追查、嚴防的同時也開始大規模的閉關。
  
  一場大戰,無論正邪原因還是純粹傾軋,被鐫入戰爭本質中的兩個字都不會變:掠奪。經營了無數年頭的幾座頂尖勢力徹底覆滅,有多少年的經營,就有多少年的積累,偽西、無漏淵、星滿的家底被徹底搬空。
  
  大豐收之後就是大分配,此事由道尊一手操辦,談不上公平或者不公,資源的分配完全傾斜於新一代高手的速成與精銳戰力的培養,今日行賞不論功勞只看潛質。畢竟,前戰只是基礎、為了下場真正戰鬥打下的基礎……
  
  大戰結束五百年後,仙世界幾位巨頭聚首又一棧,沒什麼特別事情,戰後慣例、大家每隔百年相聚一次,一自己這邊的戰備,但這次佛祖沒有來,他以寶鏡做真身,正修煉到要緊關頭無暇分身,由優和尚替他來開會。
  
  佛祖並非單獨修煉,他還帶上了和尚果先,據優和尚所知,佛祖覺得果靈性十足大有前途,尤其適合修習一道重要神通,就帶在身邊一起了。
  
  佛祖本人正在迅速恢復中。果先是可造之材,對他著力培養基將來可堪大用,不過好消息過後就是壞消息了。西方極樂世界中妖邪早已肅清,佛光為遲遲未能普照。究其緣由不外兩字:沒人。
  
  當年佛祖穿漏去尋找墨色源頭,西的大佛陀大菩薩都入陣助法,後來眾多聖僧全都消失不見到現在也沒能找回來,如今真佛幾乎沒弟子,這又何談復興西方。
  
  原來的同門、弟子都是在佛祖的陣法中『丟失』的,別人想幫忙都沒辦法插手,只有佛祖自己去尋回來,奈何現在並無進展。優和尚急得唉聲嘆氣外加摩挲光頭,可又有什麼用處。
  
  道尊那邊的進展則順利得很。
  
  之前的仙混戰,西大雷音寺和偽佛一脈高手幾乎被七星一舉摧毀;無漏淵和星滿在奪寶之戰中已經元氣大傷,在實力上道尊、神君、十萬山與又一棧的聯軍占到絕對上風,之所以後面還打了這麼久,有敵人數量太過龐大的原因,更重要的卻是道尊珍惜羽毛,殺敵是必須的,可殲滅敵人同時務必要保住自家元氣,步步為營穩扎穩打。自也就耽誤時間了。
  
  一戰結束,如道尊所願,道家、妖家勢力並未傷筋動骨。一場浩大戰事就是一場鐵血磨礪。如今再配以繳獲來的大量資源的提拔,今日東方勢力空前壯大,除了原有的五閣精銳外,又再三十六七十二地的基礎上另建了玄、地黃、宇宙、洪荒四道精兵,東方九道兵各有奇法秒陣,實力非同凡響。
  
  道尊自己這邊的修煉也順利得很,重鑄道心的過程雖然緩慢但扎實得很,以他自己估計,再有兩千年差不多了。
  
  跟著道尊又是好一番解。把他接管的妖家十萬山的備戰清楚,妖家人多勢眾。但少了絕頂高手主持,道尊曾有意請閻羅家的冥王去帶兵。但猛鬼與妖精互相看不順眼,縱是強力彈壓怕也會軍心渙散,後來道尊特意為十萬山研創出一座大陣,如今妖精們正在依法演練,整體實力有條不紊地提高著。
  
  道尊的話實在不少,好容易完,長長呼出一口濁氣,望向閻羅王:「到你了,你那邊怎樣?」
  
  「就是那個樣子。」神君了六個字,完了。然後道尊、神君、優和尚一起望向了西坑隱。
  
  西坑隱聳肩膀:「師尊大魔羅我沒找到;偽佛餘孽那個『後身法金童』不知道在哪;中土世界應該是個關鍵……護界大陣無法滲透不曉得內中情形;傳去給大魔君的靈訊都找不到人。」
  
  道尊笑了:「你自己,要你有什麼用。」
  
  西坑隱也笑了:「也不能就一點都沒有,北方似是有些發現,很可能是古仙的藏身地方,但還不敢確定,我讓羅剎凸過去看看,九龍甲添和他同行……」
  
  此事起來是個巧合,又一棧佈置在北方的哨探於游弋中突然領略到一絲寒冷,寒冷一閃即滅,但那份奇寒真意與封印古仙的玄冰氣意頗有相似。大凡珍奇玄物,偶爾會有『吐納』以至洩露氣意,但能不能有人及時領略這份氣意就要運氣了。
  
  又一棧的運氣不錯。
  
  金童捉不到,如果找到一批古仙藏身的地反,至少也能多出個守株待兔的機會。
  
  收到探報,羅剎凸立刻趕去北方,西坑隱怕羅剎凸自己辦不好這件事情,又特意出了個大價錢,雇了甲添隨行。
  
  甲添的法力就竟有多深西坑隱也不曉得,但西坑隱曉得這位在凡間自己繼承自己大統、自己又給自己造反的萬歲爺是與大魔君平起平坐的上上神魔!有他隨行就再無需擔心什麼了。
  
  西坑隱提到北方的時候,羅剎凸與甲添已經進入極北仙。
  
  越深入就越寒冷,即便隨身帶了大東家賜下的御寒寶物,羅剎凸也還是凍得直打哆嗦。一邊哆嗦著,羅剎凸也還堅持著沒話找話,和甲添努力地套近乎:「萬歲爺,以您聖見,這附近真會有古仙藏匿噠噠?」
  
  羅剎凸曾經是魔君的奴僕,後來才追隨的西坑隱,看在魔君的面子上,甲添對羅剎凸也有幾分親熱,微笑道:「你自己問問不就知道了?」
  
  「我們自身的問題嗎?」拉剎凸滿臉懷疑:「玩具……誰噠噠?」
  
  話音剛落,前方忽然傳來個哆裡哆嗦的聲音:「什……什、什麼人,前方為我、我、我夫君閉關精修之地,立刻止步!」
  
  隨著話,一個眉毛、頭發都凍結冰霜的女孩子顯現身形,看上去十三四的年紀,瘦瘦弱弱的,身形還沒完全長開,顯然她也被凍得慘了,在雲駕上一個勁地跺腳。
  
  最最奇怪的是,這個女孩子用一塊黑布蒙了眼睛,黑布條在腦後扎了個好漂亮的蝴蝶結。
  
  凍壞了,她心裡卻在歡呼雀躍,喊他夫君啊,喊他夫君啊,還沒成親呢,反正他也聽不見,這麼喊她感覺……心裡可舒坦。
  
  為了再喊他一聲夫君,即便她已經認出了甲添也還是假裝沒認出來,沒話找話地了句:「我夫君法力無邊,你等要惹惱了他只怕吃不了兜著走!」
  
  話音未落,忽然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沒錯。」
  
  「啊!」眼睛上紮了黑布條的女孩子一聲怪叫,『夫君』兩字全因他閉關聽不到,她才會喊一喊找感覺的,哪成想他居然悄無聲息地溜出關來,這張臉可沒法要了,所以浪浪仙子尖叫著晃晃身,隱遁逃走了。
  
  冷峻青年對甲添點了點頭:「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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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零零章  精修中人
  
  
  小相柳已經好久不見了。
  
  他離開大隊的時候,蘇景還沒見過金白銀、還沒當上新一任收屍匠。
  
  當時小相柳領受古怪寒意,九頭蛇一族是冰中修煉的怪物,小相柳能從一頭厲害些的妖物精修至血脈覺醒成就妖仙,就是因為他在中土找到了仙祖發源的冰原故地。是以他對玄冰氣意敏感異常,這是血脈中的烙印,別族沒得比。
  
  升入仙天後,小相柳的修行增長中規中矩,速度其實不慢,但與他兇獸資質還是不相符的,究其原因:少一塊好冰。
  
  冰上兇,無冰便休想再有新的重大突破。就是這個原因,當初小相柳領受到古怪寒意時,便猜測寒意源頭會有一塊了不起的冰,對他的修持提高會大有好處,所以告別朋友脫離大隊,去往了北方尋找玄冰。
  
  小相柳長得帥啊,小相柳酷酷的啊,小相柳扎的蝴蝶結好漂亮啊,小相柳還會彈琵琶呢……浪浪仙子跟在他身邊。一個天真爛漫小屍仙,一個面冷心熱九頭蛇,兩人再回去的時候,蘇景等人估計該有一場喜酒喝了。
  
  小相柳離隊太久,後面蘇景經歷的那些事情他全不了解,以前他也只和甲添有過一面之緣,那時蘇景一夥與九龍勢力根本不算朋友……幸好又一棧消息靈通,羅剎凸雖不曾見過九頭蛇,但有關這頭兇獸的信息羅剎凸都牢記在心,此刻一眼就認了出來,滿臉驚喜加開心:「又一棧管事凸見過九頭大聖噠噠,剛剛那位一定是浪浪大聖噠噠?」
  
  打過照顧,羅剎凸『噠噠』得唾沫橫分,把蘇景這些年的經歷和盤托出,講述其間就把蘇景與甲添、與自己這邊的關系交代得明明白白。
  
  那些事情何等曲折跌宕,根本不可能作假,小相柳臭著臉沒表情,不過目光中顯出幾分落寞,那麼多熱鬧都錯過了,當真有些遺憾啊。而羅剎凸說完的時候,小相柳對甲添的戒備之色也撤去了,點點頭說道:「二位隨我來吧。」
  
  言罷轉身帶著甲添和羅剎凸繼續向著北方飛去,當然他沒忘了浪浪仙子,對西南方向虛空喊道:「你來不來?」
  
  「不去,沒臉見人!」浪浪仙子的回答可實在。
  
  甲添笑了,揚手對西南方向拋出一塊玉佩:「小仙子很有意思,這塊玉送你了。」
  
  西南虛空中伸出了一隻手,不見人、只有一隻手,接下了玉佩。玉佩入手,浪浪仙子頓覺一股暖意自玉中散發開來,轉眼流轉全身。侵入骨髓的寒冷就此驅逐一空,這塊玉是御寒暖身的好寶貝。
  
  小相柳帶著甲添與羅剎凸一路向北,飛三天、又再穿過一片亙古不散的宇宙風暴後,一座玄冰世界現顯現視線盡頭。
  
  世界上有人,許多人。有些在開鑿冰塊再搭建起一座座宏偉廟宇,許多已經建成的廟宇中,有人正襟危坐閉目修行有人俯首踱步思索難題。
  
  更多的人在廟外,有的化身一團青風原地急急打轉不知在領悟什麼神通,有的赤身裸體躺在冰面上雙目一眨不眨地望天,有的一手結印一手在冰面上急急敲打……
  
  無論這些人在做什麼,他們全都長得一模一樣的:五官俊朗面目陰冷的青年,小相柳!
  
  真正一座世界,全是小相柳!
  
  分身。
  
  除了人還有獸,只有一種獸,九頭巨蛇,千千萬萬只九頭蛇,或纏繞冰川或穿越冰原或盤身冰窟。
  
  分身。
  
  羅剎凸臉色驟變!不是因為小相柳的修持已經精進如斯、竟能化出無數分身,而是羅剎凸一眼就看到了、就認出這這座世界中唯一那個不是小相柳的人。
  
  想看不見都難,那個人實在太醒目也太高大了,他有金色的皮膚,頭頂一根黑色的獨角,他穿著一身紫色的甲胄……這是一座玄冰世界,幅員遼闊疆土浩浩,中土與之相比,魚卵相較於鵝蛋,何其巨大的玄冰之星,那個金皮墨角紫冑怪人就盤膝坐在世界之中。
  
  真真正正的世界之中,玄冰晶瑩透明,它很大,大過普通星球,一個巨人就被封凍在這塊巨大的冰內!
  
  這世界有多磅礴,那巨人就有多魁梧。
  
  無數小相柳在冰面上忙碌、修行著,一個巨人在冰內閉目端坐。
  
  「啊!」羅剎凸一聲怪叫,都顧不得寒冷了,疾飛靠近些後,直接跪倒在雲頭,咚咚磕頭同時口中呼喊響亮:「孫孫兒凸拜見大魔羅,我給大魔羅磕頭。」
  
  甲添也略顯詫異,九龍世界與又一棧關系身後,他也曾見過冰中那尊大魔羅:西坑隱的師父,又一棧上一任主人。
  
  當年大魔羅說北方有他的宿緣根果,把又一棧傳給弟子後就去往北方,之後再無消息。誰能想到他竟然被封在一塊玄冰內。
  
  大魔羅未死,仍有知覺,聞聲他在冰中睜開了眼睛,對羅剎凸只看了一眼,跟著目光一轉望向甲添,旋即一個語氣如雷霆鏗鏘的粗獷聲音自冥冥中響起:「甲先生來了。」
  
  甲添眨眨眼睛:「很意外,魔羅還好?」
  
  「不好。」大魔羅沒客氣。
  
  羅剎凸滿面惶急,早都亂了方寸,呼喊道:「老祖宗莫再擔心,孫孫兒就算粉身碎骨也定要救您出冰牢……」說著他又轉回頭望向甲添:「萬歲爺,只憑又一棧與您老的交情,魔羅大祖有事您可不能不管啊,小的求您出手……」
  
  甲添笑了,不理羅剎凸望向大魔羅:「這頭小羅剎算是你的人,我能說說他麼?」
  
  「說說沒事,不許打。」大魔羅的聲音居然也帶了些笑意。
  
  甲添哈哈一笑,對羅剎凸道:「你別鬧。」
  
  羅剎凸焦急之外又多出了些委屈:「沒鬧噠。」
  
  甲添不和他矯情,直接入正題,伸手向著前方玄冰一指:「這塊冰的氣意你可識得?」
  
  羅剎凸點了點頭,越過那片封天絕地的宇宙風暴後,玄冰世界展現眼前,冰中本髓真意也撲面而來,羅剎凸感受得明白,這塊玄冰與封印古仙的玄冰同出一源,根本就是一樣的東西。
  
  又一棧所以派他過來查探,本就是為以為此地有冰封的古仙。
  
  「你再想想,封印古仙的玄冰才多大,這塊冰又有多大?」甲添再問。
  
  封印古仙的冰,大的差不多幾千里一座冰原,小些的不過幾十上百里的一座冰川而已,哪像眼前這塊玄冰,比著中土還要大上無數倍的巨大天星。
  
  羅剎凸本來腦筋很好,關心則亂這才沒了主意和判斷,接連得甲添兩句提點後,他已若有所思。
  
  甲添第三問:「那你猜猜這塊冰的來歷吧。」
  
  「萬歲爺的意思是,那、那半塊玄紅青金冰枝……噠?」羅剎凸的語氣有些試探,不過神情已然恍悟。
  
  太上古時拿人歷盡艱險為古仙尋來一塊玄紅青金冰枝,宇宙造化萬古奇冰,後因族中生變拿人與古仙反目成仇,拿人將那方玄紅青金冰枝一分兩半:
  
  一半送給古仙讓他們鎮壓心魔以做最後決戰,古仙首領赤霓將這一半玄冰的九成九都用來鎮壓同族心魔,另外留下一些封印了部分古仙、留作血脈傳承;
  
  另一半玄紅青金冰枝則被拿人拋入宇宙中,任其漂流不見……
  
  如今面前,小相柳的修煉之地、將大魔羅冰封的玄冰,無疑就是被拿人扔掉的那另一半玄紅青金冰枝了。
  
  這塊冰是寶,放眼仙天再難找出能夠與之相比的好冰了,當年赤霓坐擁宇宙,還不是對玄紅青金冰枝珍惜無比,又有誰捨得用這樣的冰來做牢獄;再說大魔羅,當年他是主動去往北方的,不是被迫不是巧合,而是感悟天命、得本緣召喚,而以他的本領,就算真有人能將他封印玄冰中,也不可能在鬥戰過程中一道求援靈訊都打不出。
  
  再說如果大魔羅真在此坐牢的話,他又怎麼可能不請小相柳幫忙傳個消息出去。
  
  羅剎凸理順了思路,依舊結結巴巴,對冰中大魔羅道:「您老是自己遁入冰內的?您老是在修行?」
  
  「回去告訴西坑隱,小相柳是他師弟,來日相柳行走仙天,做師兄的要多加照顧。」大魔羅不解釋,直接吩咐了一句,隨後又對甲添打了聲照顧,就重新閉上眼睛再不出聲了。
  
  出來玄冰世界相迎甲添、羅剎凸的也只是小相柳的一具分身,相柳本尊正結印端坐在大魔羅心口位置、雙目緊閉一動不動。
  
  甲添對小相柳點點頭,似是也不願再多說什麼,一拍羅剎凸的肩膀:「走了,回去了。」
  
  行馳雲駕、遁出風暴的時候,甲添嘆了口氣。
  
  仔細算起來,大家的關係其實聽繞的,大魔羅是西坑隱的師父,西坑隱在凡間時曾得小魔君指點因而結緣,小魔君是甲添的朋友……其實甲添和大魔君不過點頭之交,大家沒什麼交情的。
  
  但、物傷其類。能和自己平起平坐的傢伙算來算去就那麼幾個,其中一個落得此刻境地,甲添心裡有些不痛快。
  
  至於大魔羅現在的狀況,他自己不肯對羅剎凸交代,甲添自也不會去多嘴。
  
  甲添嘆氣的時候,中土世界的海龜們都煩死了:上個沙灘、下個蛋而已,怎麼會有那麼多人來看。
  
  塵霄生看海龜。
  
  長年不輟,除非有要事非得離開,否則塵霄生一直都在這片海灘上,安安靜靜看著海龜上岸、挖坑、產卵、蓋沙又再返回大海中去。此事關乎一領,大領悟。
  
  開始只是他一個人,可後來,離山沈河夫婦,離山諸座長老,大成學與別家宗門的諸尊高手,樊翹扶蘇劍尖兒劍穗兒、參蓮子妖精不成、涅羅啟巧、天魔蚩秀與一眾魔家王尊……人越來越多,人類修家、南荒西海的妖精等等等等,就連顧小君、花青花、賀余師兄和肆悅、削朱、滑頭、小師娘麾下屍煞等這些幽冥厲鬼,閒暇時候也會上來看海龜。
  
  族類以論,來看海龜下蛋的妖魔人鬼都有,但他們不外兩種身份:留世仙或者人王。
  
  這些年中土瘋了,靈元濃鬱得好像勾過芡甜面醬,機緣頻繁得彷彿路邊亂長的野菜,人王層出不窮簡直不值錢。大群人間仙家在坐擁浩大威能後仍會繼續修行,過不多久他們就領受到與當年塵霄生一樣的天機靈犀,一個兩個、一批兩批地來到海灘看海龜,大家面臨的是同一悟。
  
  世界變了,規則竟也有了一重大改變:大逍遙劫不再。
  
  人間不見了飛仙劫,修家領悟大逍遙後再抬頭,眼巴巴望蒼穹:沒劫數。
  
  以中土修行的境界,破無量後就只能再活三千年,不是修家的命不夠活,而是破無量後三千年飛仙劫必至,如果不能把後面四個境界修圓滿就絕無法度過天劫。
  
  如今天劫沒了,大家玩命活吧,沒人管。
  
  突然,看海龜的塵霄生眼中玄光閃爍,一片明悟之色顯現,跟著他身形一震自沙灘上緩緩飛起,坐到了一頭大海龜的背上,不知是塵霄生施展了法術還是另有玄虛使然,海龜對自己背上突然出現個人全無反應,產卵完埋好坑,托著塵霄生笨拙可笑地向著大海中爬去了。
  
  堂堂離山一代真傳突然玩起騎大龜的孩子把戲,周圍一群仙家、人王非但沒人笑,反倒是個個面露羨慕,花青花瞇著眼睛滿面贊嘆:「塵先生得領悟中大突破啊!」
  
  話音未落,他身後突然響起一聲長笑,橙袍二品大判賀余也身形閃動,與塵霄生一個樣子,坐上了另外一頭大龜的背殼上,賀師兄不忘合掌對花、顧兩位大判官行禮:「陰陽司的事情,要拜託兩位大人了。」
  
  顧小君與花青花只有喜色與贊嘆,並不絲毫不滿,齊齊還禮:「賀大人放心,再要恭喜賀大人。」
  
  賀余、塵霄生,一雙離山師兄弟,相視一笑,各自騎著大海龜入海去。
  
  晃晃三年過去,還是這片海灘,還是大群海龜爬灘,還是大群人王觀悟,有兩頭大海龜先後爬上岸,但若細看它倆與其他同類有個區別,雙龜背殼上花紋古怪:似是有開玩笑的畫家在它們的背上各畫了一個人,其中一個面目嬌美、足以折煞天下紅顏的美艷男子,另個蒼老卻挺拔、身穿橙紅色官袍的老人……
  
  看龜是為領悟,入畫龜背則是深悟,他們已經勘破了第一重玄機,去領會第二重天機了。
  
  又是三年過去,海灘上的沈河真人漸漸舒展開眉心,露出了一個開心笑容,拍拍紅景的手背,無需多言後者便會意,微笑著點點頭。
  
  就在紅長老的笑容裡,沈河真人也和本門兩位前輩一樣,坐上了一頭大龜後背,開開心心地入海去了。
  
  轟隆巨響,洶湧氣浪騰騰萬裡,西南仙天不起眼的角落中,一座凡間世界爆碎了,準確的說是先被白光籠罩、所有生靈殺滅後沉寂幾天、死氣沉沉的大星石爆炸了。
  
  一座世界炸為齏粉,曾經繁榮的自然曾經存在的生命再沒了丁點痕跡,化作一蓬塵土雲煙。
  
  轟湧氣浪正中,一個年輕嫵媚的和尚上身赤裸,他在笑,所有他身上盤紋的那條猙獰白蛇也在笑;蛇的雙目如血殷紅,所以嫵媚和尚的眼睛也紅得彷彿隨時會滴出血來。
  
  和尚伸了個懶腰,緩緩站起身來,正要幻化一件僧袍遮掩身體,突然他顫抖了起來,篩糠般地急顫和無以遏制地咳嗽,咳得越來越劇烈也越來越大聲,直到最後身體抽搐、並嘔吐。
  
  以蛇養蛇是他能想到的,最快、最好也最有效率地提高修持的辦法,可他的蛇是什麼?是乾坤。乾坤存在的意義是什麼?是生機、是繁衍、是傳承。
  
  施蕭曉卻在用毀滅來祭煉自己的乾坤蛇,這個辦法的確能讓他得到強大力量,但他也必須接受反噬,來自本我真修的反噬。
  
  以施蕭曉的見識,當然明白自己現在的做法無異飲鴆止渴,這樣下去遲早有一天自己會被反噬殺滅,不過他不打算停手更不覺得後悔,死不可怕因為他活著的全部意義僅在那兩個字:報仇。
  
  甚至施蕭曉還覺得自己很幸運,找到一個有痛苦反噬並且一定會害死自己、卻能讓實力突飛猛進的辦法,總好過無法精進、看不到希望的活著。
  
  他嘔吐的碎肉落在地上,泛出梅花才有的清香,施蕭曉知道,那些碎肉是他心臟的一部分。
  
  嘔吐中止了,身體卻還不自覺地顫抖著,可施蕭曉不再做絲毫停留,身形轉轉化白光遠遁去,不是他想動,是現在非走不可了,他嗅到了危險的氣息……
  
  就在施蕭曉離開後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虛空中突然閃出兩道虛晃的影子,直接遁入尚未完全平復的氣浪中。
  
  影子迅速'實在'起來,還是兩個孩子呢。金頭發的小子看看四周,這座世界毀了,滅世妖人逃了,金發小子面上狠辣閃過,怒道:「又被這廝逃了!」
  
  隨他一怒,就在他頭頂一重重明月顯影,層層疊疊鋪滿天空,怕不有三千之數!
  
  三千月影一閃而滅。
  
  金發小子身邊是個紅髮小子,聳聳肩膀:「逃就逃了吧,反正真要追上也未必打得過。追了這麼久連他是個什麼妖魔都不曉得,真說不好真對上來是誰倒霉。」說著他撓了撓頭。
  
  手指沒入柔軟蓬鬆的紅髮中、撓頭皮。這個動作不可避免地攪亂他的頭發,頭發亂了,天上突然躍出的雲影也就亂了,七色真雷雲中穿梭。
  
  與月影一樣,雲影閃閃就過去了,星天四周依舊空蕩蕩的。
  
  真正精修上仙能夠穩定控制自己的氣意,像兩個小子這樣一動怒一撓頭天上就月亮神雷地閃,明顯是修為不到家、還控制不好自己的法元氣勢……如果這樣以為,那就真冤枉他倆了,所以會隨時顯示威風,兩個娃娃都是跟他們的爹學的:時時刻刻顯擺著,沒人看得到也要顯擺,排場這種東西,自己看自己的也會開心。
  
  吼……吼……吼!
  
  痛苦卻又興奮、淒厲但卻嘹亮的嘶嗥震徹萬裡,但這吶喊聲音並不存於真實世界,它來自夢中:收屍匠驕陽中心、破敗石屋地面、一方破破爛爛地乾坤囊中、蘇景的夢。
  
  蘇景趴在破爛囊中做夢,蘇景也在自己的夢中,他的夢是一場混沌。
  
  風火劍冥陣的世界終被觀想之力揉化混沌!
  
   
請不要貿然評價我 你只知道我的名字 卻不知道我的故事 你只聽過我的行為 卻不知道我經歷過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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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30 17:33:47 |只看該作者
第一一三一章  很好玩呢
  
  
  混沌是什麼。
  
  自然合,風雷合,山海合,天地合再到陰陽合,萬生萬靈光熱氣靈等等所有一切盡和合,由一切毀滅而來的湮殺之氣!
  
  毀滅之氣。因毀滅而來,亦可毀滅一切……
  
  夢化混沌,因是夢所以為『幻』,但蘇景人在夢中世界,所有內中發生一切、那場只能以狂暴形容的混沌亦為『真』!
  
  亦幻亦真、亦虛亦實之中,摧毀與覆滅成了唯一主題。
  
  百年凡間休養,一千三百年驕陽苦修,終於走到現在,相距蛻變只差半步。
  
  混沌沒有顏色,也可以是各種顏色,是血還是花只在修行人怎麼去看,在蘇景眼中,那重重疊疊的雜亂之光足夠壯麗卻絕不美麗……夢中蘇景抱元守一,任憑天地顛倒乾坤翻騰,他自不動金剛一般穩穩沉坐,目中無喜無怒,面上則微笑淺淺,淡然望著這場毀滅。
  
  換亂、毀滅之後,便是急劇收縮,夢中那座世界曾有無邊浩瀚,化作混沌之後世界就變成了亂七八糟的光團,旋即一跳、一跳地開始猛烈收縮……只才半柱香功夫,曾經的浩瀚乾坤化作普通房屋大小的亂光,一切皆已不再、除了那個端坐的夢中蘇景。
  
  下一刻,混沌侵蝕而至,亂光撲上了蘇景身體,最先毀去的是他的眼睛,原本清澈透亮的眸子沉黯了……混沌中的時間是扭曲的,所有這個過程迅速卻又緩慢:
  
  迅速到只在一瞬間,夢中蘇景的雙目就被腐蝕殆盡;而緩慢卻也那樣明顯,仿佛萬年風蝕一點點剝去了目中光明,再讓雙目凝冰、化石、毫無生氣後再被層層摧毀成沙、成塵。
  
  夢中蘇景的眸子被混沌奪去了,可他面上的淺淺一笑不見絲毫改變。
  
  再轉眼。混沌包裹了他的臉,身、四肢。
  
  那怪模樣的光團又跳了跳,蘇景已經不再了。混沌繼續縮小下去,從房屋大小變成磨盤體積。再與銅盆相若,與雞蛋仿佛……縮小縮小再縮小。
  
  夢中蘇景被混沌湮滅,破爛囊中的蘇景趴在地上一動不動,他的臉上也掛著淺淡微笑,但他的雙目不見絲毫神采與生機,全無光澤的眸子像極了一對石珠兒。
  
  同樣的微笑,不一樣的眼睛。小和尚果先已經入定,但這次他是睜著眼睛入定的。雙目緊緊盯住他面前那蓬燒天大火!
  
  果先與佛相對而坐,果先不過常人身材,佛卻頂天立地、萬仞挺拔。
  
  佛在燃燒,起自佛身但又將佛徹底淹沒的烈焰翻騰搖擺,果先盯住了佛,也就盯住了火。
  
  這場火已經燒百年,金色的火焰璀璨且壯烈,只是火焰映入果先雙眼後就不再是火焰了,果先左目的倒影:驕陽起落、明月巡天,星天彷如沙河流轉。日月星流轉往復;而他右目之中:人自山中來到平原,妖自平原進入了深山,瞬間桑田無盡瞬間城池林立。瞬間糧田蒙沙城樓飛灰,冰雪覆蓋一切後冰雪融化去,新的人再次走出深山……
  
  左目日月右眼人間,不過雙目都一樣,那眸中倒映只在兩個字:時間。
  
  忽然,果先站起身來,一步跨入面前烈火中去。
  
  果先不見了,那片潔凈天地中就只剩下兇悍的火。
  
  一晃九十天過去。
  
  「想好了?」火中終於有了動靜,佛祖的聲音傳來。說話時全不掩飾他的心疼與感激。
  
  「願為我佛分憂。」果先的聲音也從火中響起,聲音有些掙扎。因為痛苦。
  
  「你也是佛,我不過比你早上路幾天。」
  
  「但若非你在路上。我根本不知會有這條路。」果先的聲音依舊痛苦,但笑意顯現了:「我走了,佛祖保重。」
  
  隨著說話聲音,那團熊熊大火忽然動了,向著前方行進去……火動了,佛卻未動,頂天立地的佛祖依舊坐在原地,他的金身璀璨。
  
  火盡數燒到了果先身上。
  
  就裹著這一卷焚天之焰,果先一步步走去,他的腳步很穩,他也不回頭去看佛。
  
  佛起身,合十:「你也保重,我等你回來。」
  
  話音落時,果先與燃燒在他身上的火一起消失了,消失於天地消失於視線,也消失於佛祖的無上真識中,今日起,此間世上沒了果先。
  
  果先消失的時候,極北玄冰世界中端坐在大魔羅心口位置的小相柳張開了眼睛,他開目一瞬,這世界中忙碌、修行、練功、行法的無數『小相柳』、『九頭蛇』盡數停止了動作,再不稍動。
  
  天地間,大魔羅的聲音響起:「即將沖關,為何停了修行?」
  
  「想回去看看。」小相柳應道。這些年一直在修行,如今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候,將沖關、還差最後一段修行後便是大圓滿。但是三個月前羅剎凸到來講了蘇景的經歷,小相柳心里有點癢癢的。
  
  不知道的時候也就罷了,知道了……忽然有些想朋友了,在沖關之前他想去看看蘇景。
  
  小相柳自己也覺得奇怪了,蘇景有什麼可想的?可……就是有點想。或許是沖關在即的原因,回憶變得異常活躍:南荒結緣、闖蕩西海、大鬧十一世界,那些經歷還真是痛快呢。
  
  少年鋒利、凡人驕傲,甚至要比著在仙天的經歷更值得紀念。
  
  大魔羅笑了,曾經高高在上、與道尊閻羅佛祖比肩的魔鬼,居然能理解連小相柳自己都不怎麼理解的情緒:「去看看吧,順便把喜事辦了,回來再沖關。」
  
  小相柳起身,隨起身、他在此界的道道分身盡數化作青黑光芒,自四面八方射入他的身體。再之後小相柳躬身對大魔羅一禮,縱身飛天去。
  
  出得封閉玄冰世界的那片風暴,沒見到浪浪仙子,左右看了看小相柳啞然失笑。動真識可辨,浪浪仙子氣意八方層出不窮……她不止隱遁、且還在迅速穿梭,這已經是鬥戰神通了,對付敵人的時候才會使用的手段,就為了不讓小相柳找到她?
  
  只笑一下,小相柳的面色恢復平時的清冷:「出來了。」
  
  「不出去,再不想見你!」浪浪仙子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
  
  上次浪浪仙子背後喊『夫君』被小相柳聽到,當時還只是覺得丟人和羞赧,可是這幾十天過去後她就開始生氣了……就算是被意外聽到,那也算是表白了吧,冷血蛇怎麼能沒點反應啊!
  
  女孩子嘛,生氣很正常。
  
  小相柳不明白浪浪仙子為何會發脾氣,眨了眨眼睛沒想通,那就不想了,他徑自說自己這邊的事情:「我和師尊請了個假。」
  
  「我管你請不請假。」浪浪仙子惡狠狠的生氣。
  
  小相柳繼續道:「最後沖關前先回去看看朋友,也……去拜見茅大先生。」
  
  「要去你自己去,跟我說不著!咱倆的關系臭了!」浪浪仙子可委屈了,委屈到還沒聽出小相柳的意思。
  
  小相柳這個人,不太擅長拐彎抹角的說話,本來還有下半句的,此刻說出口:「如果他老人家同意,就先把喜事辦了吧。」
  
  「哼哼……啊?」冷笑兩聲,小仙子終於反應過來了,好像……好像有點暈?
  
  是有點暈,隱遁的身法都給暈散了,西北三百丈外浪浪仙子顯出了身形,也是這個時候,一道閃電劃過星天,有高人駕馭雷霆法駕急急趕來。
  
  閃電直直劃到小相柳身前,刺目神光收斂去,大夜叉西坑隱身形顯現。
  
  在北方找到大魔君的消息,羅剎凸第一時間就傳回了又一棧。接訊後西坑隱哪敢半分停留,天大事情通通丟去一旁星夜兼程趕來拜見恩師。
  
  見到小相柳,西坑隱暫停遁法:「師父他……」
  
  「隨我來。」小相柳暫時顧不上再和浪浪仙子說話,伸手對西坑隱一引。
  
  兩人初次見面,但同門修法之間自有靈犀勾連,無需多言自知對方身份。小相柳曉得面前之人就是大魔羅給自己提起過的夜叉師兄,不過九頭蛇是孤僻兇戾的野獸性子,『師兄』兩個字他不太喊得出口,心里知道、心里會當他是師兄就足夠了,喊不出來不強求,小相柳從來不請強求自己……
  
  師兄弟轉身,正要飛向風暴卻又同時止住了身形——大魔羅傳神過來,只讓西坑隱一個人過去,小相柳不必跟隨。
  
  西坑隱對師弟點點頭,一人向前方趕去。
  
  短短耽擱里,浪浪仙子已經溜達到小相柳身邊了,什麼前仇舊恨早都煙消雲散,小仙子的臉蛋紅撲撲:「你還記得……以前咱們在仙天里逛蕩,去過的那座名叫『花花世界』的凡間麼?」
  
  「記得,怎了?」小相柳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浪浪仙子斯斯艾艾,聲音低了許多:「那座世界有個習俗,男孩子想要女孩子嫁給他,會單膝跪下……叫做求婚。」
  
  小相柳的臉黑了,連『師兄』兩字都喊不出口的兇蠻怪物,對女子下跪?!
  
  浪浪仙子拽了拽他的袖子:「很好玩呢。」
  
  小相柳可不覺得好玩,直接搖頭拒絕,浪浪仙子拉著他袖子的手不松開,語氣柔柔聲音軟軟,一輩子沒用過的溫柔語氣和一輩子沒有過耐心仔細、勸:「其實不丟人啦,這一跪不同尊敬相拜之意,只是個情相悅的表示,你看……這附近也沒別人,不會有人看到,我又不會對別人亂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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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30 17:33:59 |只看該作者
第一一三二章  不收禮啊
  
  
  小相柳堅決不動搖,可浪浪仙子拿出小女娃磨大人買糖的態度,直接甩手他又不忍心,這個時候前方遠處忽然又有一道劍氣劃過。
  
  這片沉寂無數年頭仙天最近倒是熱鬧,更難得的是來得都是熟人,劍光散開來者顯身,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熟人離山葉非、離山方先子。
  
  北地苦寒,方先子修為淺薄,抵御不來此間陰冷、身外被葉非披了一層劍氣相護,一見小相柳和浪浪仙子,方先子大喜,忙不迭施禮:「離山晚輩拜見小相柳叔祖、拜見浪浪仙子姑奶。」
  
  小相柳是個悶貨,葉非是半個啞巴,如果其他時候這兩人相遇,點點頭過後再面對站上半年也未必有人會吭聲,但此刻不同,小相柳正被浪浪仙子纏得沒轍,一見來人如逢大赦:「葉非?你來作甚?」
  
  對方開口了,葉非也就跟著應道:「前方應該有一場好風暴吧?」說著伸手向著小相柳背後方向指了指,與蘇景分別中土之外,一晃千多年葉非都帶著方先子追逐風暴,風中習劍雷中淬殺,他是追風人,哪里有好風暴他就會追到哪里去。
  
  越追越向北,葉非察覺到了玄冰世界外圍籠罩的風暴,所以趕來瞧瞧,沒想到碰見了小相柳。
  
  小相柳得知葉非來意,搖搖頭:「前面的風暴是我修行地的禁護法術,你不要去闖。」
  
  風暴有的是,葉非又不是非爭這一處不可,痛快點點頭,這個時候浪浪仙子忽然從一旁插口,喜滋滋:「葉非,我們要成親啦!」
  
  葉非眼角微微一抽。心里第一個想法就是『你們成親和我說得著麼』,跟著第二個念頭升起『小屍仙想訛我』。
  
  結婚啊,要送禮物的、要隨份子的。葉非與小相柳曾在十一世界先敵後友、並肩苦戰墨巨靈天理。不過大家都是冷冰冰的性子,聯手過也談不到什麼交情。如今小相柳和浪浪仙子有喜事,葉非本來不打算理會。愛結婚就結婚去,與我何干……
  
  交情談不上,但葉非還記得另一件事:當年中土,玄天大道攻襲離山,初時蘇景人在幽冥未歸,他葉非卻袖手旁觀,倒是這只九頭蛇毅然馳援。為護佑離山深受重傷。
  
  本應自己去守護的離山,在很長一段時間里葉非都不屑一顧;與離山全無干系的小相柳,卻因與蘇景的一段交情,與那場中土正道的滅頂之災中站了出來。
  
  既然如此,小相柳和浪浪仙子有喜事,自己就隨個禮吧,葉非自袖中取出一只玉匣遞給了小相柳。
  
  葉非居然會送禮?小相柳挺意外,打開匣子,內中一顆葡萄大小、紫皮金紋的寶石。乍一看寶石除了漂亮也不見太多神奇,可是等小相柳再以真識做觀探。只覺一股洪荒蒼涼之氣撲面而來,一時之間九頭蛇仿佛置身浩浩大荒之中!
  
  心頭驚、面色變,小相柳自迷幻感覺中清醒回來。驚訝望向葉非……
  
  西北仙天,曾有三十八顆天星圍攏而成一座小小星系,宇宙造化、氣運使然,三十八顆星皆為洪荒世界。不是初成的洪荒,而是自開天辟地起洪荒便存在、繼而萬古長存,那些世界都沒能開道衍靈,就以洪荒之態從遠古一直走到今天。這是件不可思議的事情,這片星系卻不為人知。
  
  這也是宇宙的奧妙、樂趣所在了,它太浩渺廣闊。即便道尊神君這樣的絕頂人物,也有太多的宇宙奇觀不曾見過。仙家探索在星天中。總能遇到超出自己想象之外的事情。
  
  葉非曾無意中經過那片星系,不過他到得稍稍晚了些。一片可怕風暴已經降臨那里,三十八顆洪荒古星盡數被摧毀,但在那場毀滅風暴中,三十八座世界彼此轟撞引動狂火驚雷,最終一片星系煉成了這樣一塊小石頭。
  
  是洪荒之心也是世界晶魄,非大機緣不可得。
  
  對於一般仙家來說,這塊寶石有大滋補效力,但也只是滋補而已。畢竟絕大數仙劍都來自開化世界,大家出生、成長、生長的環境迥異於洪荒,寶石中飽飽蘊含的洪荒古氣對他們沒用。
  
  可是對小相柳來說就意義重大了,九頭蛇一族是極少數能從洪荒繁衍至開化世界的兇獸,小相柳有著最最純粹的洪荒血脈,寶石對他的用處遠非滋補,還有指引、有返璞歸真、有尋祖返祖的重大效力!
  
  浪浪仙子笑了,今天她的心情實在太好了,以前看著不怎麼順眼的葉非此刻在她眼中也變得親近可愛:「不是向你要禮物啊,我們不收禮的,一句恭喜足矣。」
  
  葉非心里一松,笑意直接浮現臉上,這禮物本來就送得他有些肉疼,點頭:「恭喜兩位,舉案齊眉萬年好合。」
  
  難得再難得的,葉非都說吉祥話了,一邊說著一邊伸手去拿剛剛遞給小相柳的盒子,原來不用送禮啊。
  
  小相柳動作飛快直接把盒子扔進嘴巴里吞了,拉上浪浪仙子一起道謝。
  
  葉非嘴巴動了動,想問一句『不是不收禮、你怎麼給吃了』,到底還是沒說出口,葉非不太擅長講理,拔劍又覺不太合適,這讓他有點手足無措。
  
  小相柳聰明極了,吞了寶貝就岔開話題:「蘇景最近還好?我想去看看他。」
  
  「應該面臨重大突破了。」通過離山旗,蘇景那邊的氣意變化,葉非能夠體會一些。
  
  師兄弟各有各的修行,葉非本來也沒在意蘇景的突破,但最近來自蘇景氣意的變化越來越洶涌,葉非本就打算歷練過前方那場風暴後回去看看,如今風暴煉不了了,乾脆就直接去探望師弟吧。
  
  大家同路,也不再停留,就此啟程去往收屍匠驕陽。
  
  不久前大魔羅傳神中說得明白,讓小相柳該走就走,不必留下來等候師兄。
  
  如今蘇景人在破爛囊中,那座監牢有秘法禁護,葉非沒辦法直接穿回離山旗,去收屍匠驕陽只能飛,一邊飛他一邊心疼,怎麼就手那麼快呢?怎麼就沒等浪浪仙子把話說完就送禮了呢?
  
  一句『恭喜』,也太貴了!
  
  葉非心疼的時候,戚東來在心慌。
  
  差不多一年了,他都在心慌,開始的時候他以為是自己的修持出了問題,後來發現不是,心慌不因他己心而生,而是來自一段天人感應……戚東來也是個『金童』。天魔道、道選金童。
  
  天魔道是金鈴天開創的,戚東來是天魔道選中的,所以道選金童與立道老祖之間會有一份冥冥感應,以前騷人修為淺薄無以察覺,如今他以無疆魔的根基修持憎厭魔的真法精進迅速,突破連連,當能威到時應該感應到的事情他自能感應:
  
  他心慌,因為金鈴天心緒起伏動蕩得厲害。
  
  金鈴天依舊一動不動地躺著。戚東來知道他老人家心境不穩卻什麼都做不了,不止如此,心慌還耽誤了戚東來自己的修行,沒辦法入定去。
  
  「出去散散心吧,你守在這里也沒用處,玩玩看看就當放個假,這些年你也辛苦了。」憎厭魔從一旁微笑開口。
  
  曾經的小小花容、絕世之姿;今天的憎厭魔尊、天下憎惡。
  
  戚東來還以本來面目,暫離天魔壇,四處去玩玩……他也沒什麼地方可去,就去收屍匠驕陽看看蘇景吧。
  
  憎厭魔尊曾對戚東來說過:你還有朋友啊?那你完了,有朋友就說明你修憎厭不到家。
  
  戚東來倒是無所謂,有個朋友挺好的。
  
  戚東來離開天魔壇的時候,收屍匠驕陽中烈小二正守在破敗石屋門外。
  
  這些年蘇景在囊中修行時候,烈小二都守在石屋外,他身上帶了蘇景分下的一道咒令,可以隨意出入破爛囊,但只是第一重,不能進囊中破廟的,一旦蘇景在修煉時候有什麼要緊消息,烈小二就會來到修煉破廟外及時稟報。
  
  三個多月前羅剎凸消息傳來,說是無意中找到了小相柳,烈小二立刻入囊通報,但與以往不同的是蘇景全無反應。
  
  其後烈小二又幾次進入破爛囊第一重,在小廟外喊得嗓子發乾蘇景都沒有半字回應。
  
  沒回應就沒回應吧,烈小二不太擅長打架,但見識是不錯的,曉得蘇景應該是在修行的關鍵時候了,小二哥不敢怠慢,時時刻刻都守在驕陽中心。
  
  這天正在守護中,他面前突然多出了一個人。
  
  看上去二十幾歲的年紀,濃眉大眼、透著些樸實氣質的結實男子。劍袖插肩、束腰長擺的墨魚袍合身異常,腰畔繡春刀斜掛,這身打扮又讓他多出幾分彪悍和蕭殺。
  
  烈小二大吃一驚,太陽中心豈是隨隨便便什麼人都能闖進來!但不等他開口嚇唬來人,闖入的年輕人就取出一枚銅牌對他晃了晃。
  
  烈小二一下子踏實了,對方手中是又一棧大東家發給朋友的信物,執牌者可隨時征用又一棧的人馬和所有資源,真正好朋友來的。
  
  年輕人亮出朋友身身份,卻不提自己究竟是誰,而是指了指破敗石屋:「蘇景在麼?」
  
  烈小二恭敬應道:「蘇老爺正在修煉,當是要緊關頭了。請問您老……」
  
  「我姓梁。」身穿墨魚破的年輕人也不著急,笑道:「蘇景就快突破了?那正好!我等等……對了,你有吃的麼?我有點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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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30 17:34:13 |只看該作者
第一一三三章  便是此刻了
  
  
  能夠隨意出入太陽的人哪裡會餓,說他『饞』才更貼切些,不算三屍那種怪物的話,的確有些修煉奇門的高人,總也拋不開口舌之欲,吃東西不為解飽,而是為了體味凡間美味的香甜美好。
  
  烈小二身上有吃的,且還不少,二話不說立刻開席……小半個時辰過後,烈小二漸漸瞪大了眼睛:年輕人不是普通的能吃啊。
  
  正吃著,突然連串強大氣意自天外綻放,下一刻幾道身影接連閃現驕陽中心。
  
  六個人。
  
  一個笑瞇瞇的獨臂胖子,大腹便便又賊眉鼠眼,看上去差不多三百斤的分量但沒道理的、他給人的感覺就像個充滿氣的魚泡,胖卻隨時都會被風吹飛似的;
  
  胖子身邊並肩而立,一個不到三十年紀的冷面男子,眉目英俊卻寒氣森森,身後背著一柄黑色大劍。
  
  這兩人與先到的那個青年一樣打扮,身穿墨魚袍腰掛繡春刀。
  
  對他們來說,繡春刀早就不再是武器了,而是『習慣』。這身打扮這把刀曾是他們出生入死永遠堅持的意義所在,雖然今天這些『意義』早都不再重要,但習慣永遠保留下來,凡間時候的熱血與狂暴值得用無用生命去紀念。
  
  他們身後兩人,一個天生笑相的侏儒,抱著個八字眉、朝天鼻薄嘴唇的小娃。侏儒顧盼之際自有威嚴,顯然曾身居高位,他懷裡那個小娃可就沒有威風了,即便烈小二不懂相面的法門也能一眼看出,這孩子天命三衰,能活著簡直是奇蹟。
  
  最後兩個人,一個面上長了好大金錢斑身材佝僂的老鬼,一副怯怯喏喏的樣子,都不敢和人有眼神對望;
  
  另個則是頭怪物,圓滾滾一顆大腦袋,頭下就是層層疊疊的骸骨。那些骸骨顯然被須彌芥子的法術控制著,若放開法術、把骸骨盡數展開的話,怕不會是一片湮天骨海!
  
  獨臂胖子一點不客氣,笑嘻嘻地落座,吃,同時問先到的年輕人:「老三,召集咱們作甚?你又跟這耽擱什麼呢?」
  
  「出關才知道西坑隱找過我好多次了,估計是有事情了。另外來時路上巧遇東天道太乙、太白二仙,聊了幾句才曉得道尊對蘇景著實看重,一時好奇先過來看看。」老三吃得風捲殘雲,說話有些不太清楚。
  
  面生金錢斑、僕人打扮的老鬼笑著插口:「蘇景的確是個好孩子。」
  
  『老三』笑道:「是啊,一千三百年前甲添找我幫忙,讓我照顧下蘇景,老叔回來後幾次和我說這孩子不錯,道尊又看重他……這可忍不住好奇了。」
  
  獨臂胖子也有些好奇了:「少年英才啊,咱打他一頓?」
  
  老三笑:「見見就好了,不打。」
  
  好奇、想見見而已,提起小魔君動手的興趣?蘇景還不配。
  
  「又一棧西坑隱大東家駕前接引仙徒烈拜見小魔君!」烈小二一邊喊著一邊就要大禮參拜:「再拜見柳大人、拜見曲大人,拜見……」
  
  對小魔君,烈小二隻聞其名未見其人,小魔君一個人過來,小二哥一時間沒能認出來,可他身邊諸位強者盡數到來,個個都扣合了傳說模樣,更何況蘇景送乾坤胎回中土時候烈也追隨身邊,見過老叔涼風習習的。
  
  此刻認出來人,烈小二又驚又喜。
  
  第一個到來的梁姓青年便是小魔君,另兩個身穿墨魚袍的仙家是他結拜兄弟,胖子是柳老大、背黑色大劍始終不說話的是曲老二。另外四個,小魔君副手天嬉笑,小魔君義子小吊,小魔君忠僕涼風習習,小魔君的好友怪物浮屠。
  
  他們每個人……皆為傳說。
  
  小魔君呵呵笑,揮揮手一道清風席捲,不止止住了烈小二的下拜之勢且還把他直接托到了身邊的座位上,親自給小二哥倒了杯酒:「一起吃,正好給我說說蘇景事蹟。」
  
  跟著小魔君又照顧同伴都來落座吃飯,但他又馬上改口:「浮屠別來,別來!」
  
  浮屠是一頓飽飯吃光幾座世界的兇物,它要上桌大家就直接散席了。
  
  小二哥也有小二哥的榮譽,能招待小魔君這等貴客簡直是他無上榮光,當下抖擻精神,開始說起蘇景事蹟,沒說兩句話,那個滿臉倒霉相、名叫小吊的孩子就被一根魚刺卡到了嗓子……
  
  烈隨身帶著的食材皆非凡物,有魚,但是異種仙獸、不會有刺的,除非極其個別的變異才會長刺。
  
  那種魚會長刺的概率,比著金烏中出現一頭銀烏概率還要低得多。
  
  再低小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可能性,也敵不過小吊天生倒霉的命數。
  
  被魚刺卡到喉嚨本也不算什麼,可小吊卻兩眼翻翻、面色慘白,眼看就要斷氣的樣子。
  
  一萬萬條魚中未必有一條會長刺;一萬萬條長出刺的異種中,只有一條魚的刺會蘊藏劇毒,小吊神奇豈同反響。
  
  一群人手忙腳亂開始救人,大哥給拔刺二哥餵靈丹三哥給順氣,好容易把小吊從鬼門關上拉回來,這時候陣陣香風飄入驕陽,小魔君家的一群女眷也到了。
  
  嘰嘰喳喳的女人們。
  
  收屍匠的大太陽一下子熱鬧了許多……
  
  蘇景完全不曉得貴客到來,全副修元的力量都在抵禦著破爛囊的沉重壓力,全副精神元力則凝聚在自己的夢中——那一點混沌。
  
  混沌始終在收縮,此刻已經無極渺小,肉眼不可查真。
  
  它太小了,即便金烏神目也無法辨其所踪,只有靠著夢境與主人之間的思慧牽連、再調以全副精神才能得見。
  
  不敢有絲毫懈怠,這場跨越了千多年的漫長修行,如今已經到了最最關鍵的時候,蘇景決不能『丟了』那混沌。
  
  其實已經談不到『不敢』或者『懈怠』了,全神投入即為忘我入定,蘇景的五聽已封、神思凝固,甚至他連自己叫什麼都不曉得了,他的眼中腦中心中,就只有一點極細的混沌。
  
  他在等待,等待著極限的到來。
  
  全神投入之中,每一瞬都被拉長做一個紀元,而千年萬年也不過是一個短短呼吸吧,幻、真之間,虛、實之間,時間變得全無意義……
  
  小魔君一行在抵達的第十天時候,說說笑笑聊天等待之中,小魔君突然揚了下眉毛,幾乎同個時候,大哥柳亦嘿了一聲,二哥曲青石微微瞇了下眼睛。
  
  下一刻,靜。
  
  太陽其實是個特別『喧鬧』的地方,時時刻刻都會有巨大的爆炸發生,比著雷霆更響亮萬倍的轟鳴從無一刻停止,再加上無盡烈火燃燒的轟轟巨響,人在其間,耳中動靜可想而知。
  
  但現在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不見,萬萬里的驕陽死般沉寂……因為火停了。
  
  停了,並非熄滅,太陽依舊璀璨,那數不清的、萬里巨大的火焰依舊存在,只是所有火都不再搖擺不再跳躍,彷彿時間凝固了一般,太陽從一枚烈烈燃燒的巨大火球變成了一尊依舊有光有熱但再無稍動的『雕塑』。
  
  時間並未停止,因為小魔君一行、烈小二都能行動無礙,只是太陽被『定』住了,靜止下來。
  
  再一刻,忽然下雪了。
  
  毫無來由也毫無徵兆,紛紛揚揚的大雪從天而降。
  
  太陽靜止火焰凝固,可金輪本有的光熱沒有絲毫減弱,此間依舊熾烈酷熱,而這場雪卻全然不受烈焰所侵,鵝毛般的大雪灑落世界,落在身上也未見得比著普通風雪更冷冽,但它們落在火焰上並不融化。
  
  短短盞茶功夫,大雪包裹了所有巨山大岳般的火焰,整座世界銀裝素裹。
  
  若從天外鳥瞰,曾經烈烈金輪,此刻清亮銀盤,說不出的美麗和璀璨……
  
  「便是此刻了。」小魔君與兩位兄長對望一眼,面露微笑。
  
  「便是此刻了!」隨那一道靈犀自靈臺中閃現,自從『夢中我』被混沌吞噬後,蘇景那雙就再無神采的眸子陡然綻爍精光!
  
  那場混沌並未散去,只是無極縮小,它一直在蘇景的監察中;那場混沌是半真夢境,它一直存在所以這場夢境一直都在,蘇景也始終不曾真正醒來。
  
  天往復,自然、混沌循轉不休;天往復,物極必反。當世界由極盛入衰敗,混沌會悄然生根發芽;當混沌縮去無窮小再無可縮,世界便又復萌生。
  
  苦苦修持也是苦苦堅持,漫長的疲憊和痛苦,所求的就是這一刻,破爛囊中蘇景脫口暴喝:「破!」
  
  耳中、心中、腦海中、祖竅靈臺中,一聲『破』叱喝彷如開世神雷,轟動無盡!
  
  除了真實自己,還有『夢中我』!這一聲『破』字吼喝,也同樣綻放於無窮小的混沌中!
  
  『夢中我』被混沌湮滅了?沒錯,但太絕對,不妨換個說法:夢中我與夢相融一起、夢中我並未真正消失,而是合身入混沌。
  
  入得混沌,方才開得混沌。
  
  就是隨著這一聲大吼,幾乎已經消失不可見的夢境驟然綻放!那場夢又回來了,卻再不是從前模樣……三千顏色的光,三千聲音的雷,摧毀一切卻又飽蘊生機的火,剿殺萬生卻又守護萬生的風,此刻的夢境。
  
  一場混沌破碎的新生,一場聲光風火的亂,一場全新的夢、無法用語言形容的夢境瘋狂拓展、暴漲開去。
  
  只在瞬瞬,亂光凝形、雷火塑真,而風如刀卷過迅速洗去雜質,新的夢徹底化形: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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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30 17:34:24 |只看該作者
第一一三四章  站起來
  
  
  開得混沌後再真正成形的夢,哪還有什麼風天火地墨海冥風,根本沒有世界,只有人……嶄新之夢,嶄新之人,蘇景的夢沒了『背景』,只有一個微笑靜謐、閉目端坐的自己。
  
  蘇景夢到了自己,只剩自己。
  
  也是此刻,破爛囊中的蘇景驟然虛弱,風火劍冥陣,他所有的修持所有的力量,都在這剎那中散、散、散、散去一空!數千年修持,無數機緣與亡命拼搏積攢下的法力,完全不受主人控制的散去——自真正蘇景身內,湧去夢中蘇景體中。
  
  蘇景在做夢,他做夢的地方破爛囊。
  
  破爛囊中有重壓,這裡是修煉寶地,界內修行者有多深厚的元力,破爛囊加之於身的重壓就會再強大出三分,想不被壓斷骨頭壓癟脊梁就得全力行功以抗。
  
  前輩拿人的妙法使然,囊中重壓根據修者的力量而定。當修者元力精進或衰退,壓力也會隨之改變。
  
  道理上講,蘇景忽然『散功』,破爛囊加在他身上的壓力也會隨之減弱。道理沒錯,可蘇景的『散功』太突兀,囊中法術是隨變而變,卻也難免猝不及防減壓稍慢……血迸濺,骨開裂,蘇景目光痛楚,他能感覺到身上的壓力正急急散去,可是來得及麼?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不等囊中壓力調整完畢,他會先被壓死了。
  
  但,也是這一刻,當真正蘇景的所有力量都湧入夢中時。夢裡那個蘇景睜開了眼睛。
  
  目中一剎迷茫旋即清朗透徹,夢中人縱身一躍……這個時候,即便蘇景也無法分清究竟那個才是真正的自己,囊中快被壓癟的?還是夢中正一縱飛撲的?
  
  哪個是真正的自己蘇景無力分辨,但腦海中的念頭卻再也清晰不過:我傳你的法門到得最後,不是要你將自己投入水中的影子收回來,而是你要從水中走出來。
  
  道尊的教導,有關這套『諸法歸一』思悟修行的本意,蘇景從不敢忘!
  
  念頭閃過,夢中蘇景一縱沖天!夢中人破天。他究竟從何處來?他從蘇景來。曾入虛空化真影再入混沌得真形……
  
  飛天後便消失不見,夢中蘇景去了何處?破過一場混沌便是搶下一段生命,他曾是水中影如今已真真正正走上了岸。入虛去又再歸真來!
  
  夢中人已不再,他已回來了。囊中蘇景仍是蘇景。人未變卻已得蛻變。繭破成蝶吧。
  
  囊中蘇景瞬間散功;
  
  諸般法元匯入夢中蘇景;
  
  囊中蘇景承受重壓危若累卵;
  
  諸元融匯於夢中蘇景,一縱破夢、返本歸真來;
  
  夢中、囊中兩個蘇景歸併,精神、元力、身體重合。人還在囊中,精神暴、元力暴、身如玉、神魄鎏金,當浩瀚力量重新激盪於經絡、當精神健碩得幾乎撐破身體時,突然連串劍鳴震徹四方,即便破爛囊外眾人也清晰可聞。
  
  清越劍鳴穿透仙天!
  
  來自道尊饋贈,最近一直被蘇景收在洞天內的甘霖神劍嘹亮長鳴……
  
  單就道尊傳下的思悟法而言,這次修行更像是一場磨礪。
  
  虛實交錯也好、破混沌返本真也罷,並不會讓蘇景的靈元法力有所增長,但對神識的打磨與諸法的契合卻足以讓蘇景更純粹也更加鋒利。
  
  一塊鐵被鍛鑄成了一柄劍,大概就是這樣的道理。
  
  元識力量的卓絕強大,將本難以完全契合的『風火劍冥陣』諸般力量徹底大統徹底融合,也將蘇景帶入一個以前能夠模糊體會但始終無法真實觸及的全新境界。
  
  諸法和合,歸於蘇景卻還差半步:那個一。
  
  諸法歸於哪個一?劍一。劍何在?甘霖。
  
  甘霖劍上光明暴起,它本是道尊親手鑄就的神器;元識與力量澎湃,蘇景修煉的是道尊留下的秘法……劍、法合,本來就是這個樣子的,有關這場修行都是圍繞著那柄甘霖神劍來的。
  
  待到修煉圓滿時候,劍、法呼應,金風玉露相逢,無需再刻意引導,該發生的自然會發生。
  
  玉道尊放聲大笑,滿滿喜悅也滿滿狂妄,身形迅速淺淡透明,就在這場大笑中散去無形,功德圓滿、功成身退,他已經做好了自己該做的一切,這個名叫蘇景的小子果然沒讓他失望。
  
  玉道尊散去,可這場蛻變未完。蘇景身內,強盛的元識裹挾著浩瀚元力,如汪洋大海一般向著甘霖神劍湧去,原來蘇景總也看不清的劍中天地變得清晰無比,劍中自有青蔥小世界,小世界中竹舍清靜,原本常駐這裡的劍道尊已經讓出主位站到一旁,手捻鬚髯大笑:「來來來!」
  
  蘇景來了,蘇景入劍!
  
  蘇景的皮囊還在破爛囊中,但元神在厚重法力簇擁之下直直闖入甘霖劍境,而後元神落座、穩穩端坐於劍中竹舍主位。
  
  本就嘹亮無邊的長劍鳴嘯陡然又提高無數,激昂且歡樂。
  
  蘇景入主甘霖劍。
  
  入主一刻,劍化一刻。那柄道家神劍就此融化!一柄鋒銳長劍就此化作重重銀光,跟著銀光變作了銀色的風,銀色的風再變作銀色的霧。
  
  濃濃道家真意、濃濃寶劍銳意的霧,在『嘭』地一聲輕響中散去,散入洞天散入穴竅散入經絡散入肺腑,散入血液與蘇景的四肢百骸。
  
  此劍能殺人,但它並不是一柄用來殺人的劍。
  
  此劍名甘霖,它是補、是潤、是生、是賜予。
  
  劍融了,無邊劍力歸於意合於力,從此世上再無甘霖神劍,只有得甘霖滋補、將神劍融於身內的蘇景。
  
  與龍雀齊名的甘霖,一劍之力何等強大!
  
  神識與神力同長,元靈與元力齊飛,這才是道尊賜給蘇景的好修行!這才是蘇景將近二十五甲子苦修的追求!
  
  識中銳意迸綻,身內巨力暴漲,蘇景又再開口,第二聲怒吼:「起!」
  
  起。
  
  起!起!起!!
  
  從來都只有趴著,對修煉地加持於身的重壓無以抗拒的蘇景自地面一躍而起!
  
  ……
  
  自太上古時便穿梭於三千世界的破爛囊,除非『休息』時候,從未有人能站起來,蘇景是第一個!
  
  站起來!
  
  如果把破爛囊看做開天闢地第一神奇修煉之地,算不得太誇張,不過這寶囊有個不能算缺陷的缺陷:怕急勁。
  
  比如囊口禁制,隨便仙家修家怎麼發力加力都難以破開,但如果破禁者的力量於剎那暴漲,催禁力量的漲幅速度超過了禁制的漲幅,破爛囊就會被人破開、進入。
  
  蘇景自己進囊、以此囊抓了九合真人、抓了大鬼主,都是這個原因。
  
  囊中破廟修煉地,也是一模一樣的道理。
  
  蘇景先散功脫力,破廟與他的壓力隨之驟減,而壓力驟減中蘇景突然又回氣返力,一躍直入巔峰狀態,這還不算完,緊跟著神劍融身,劍中浩瀚元力全部歸於蘇景身內,讓他的力量再做暴漲、瘋長!
  
  正急急減弱的壓力又再轉頭跟著膨脹……來不及了,不是囊之力敵不過蘇景,而是在這一刻中它的增長未能比蘇景更快。
  
  蘇景站了起來。
  
  所有事情都發生在一瞬之間,從蘇景暴神念去破夢中混沌開始到他昂首挺胸站立在破廟,五分之一息還是十分之一息?短促得無以計較。
  
  昂立囊中破廟,蘇景縱聲大笑!
  
  一直以來蘇景都是個很會享受的人。這不是說他只喝最好的酒、只品最好的茶,會享受是因為他很會自得其樂,比如闖蕩南荒歸返中土時候他會特意躲到一旁看自己的排場,又比如現在……
  
  有關這場修行,玉道尊早都給他講得明明白白,一個個階段都會怎樣蘇景心裡有數,他明知道一旦成功破去夢混沌,自己的法力都會湧入夢中,自己會有剎那散功、屆時會被囊中重壓所傷,可他仍要在囊中破夢境,為什麼?
  
  為了作弊。
  
  他曉得力量會急退再猛生,他知道破爛囊如果不能跟上自己的變化,那自己就成了古往今來昂首囊中破廟第一仙。
  
  就算作弊也是個『第一』啊。
  
  抱著攀一階看一景之心入修行的小子,修行里又哪能耽誤了玩,又哪能耽誤了享受,作弊爭第一,蘇景歡喜雀躍,笑得跟沒作弊似的。
  
  但是蘇景完全沒想到的是,當自己昂立、大笑才三聲,冥冥之中驟然暴起蒼茫之聲,天馬狂嘯神猿長啼,如風如雷亦如鼓,像極了大海潮聲也像極了焚原火聲,那是心猿意馬的咆哮。
  
  難辯這咆哮的喜怒,卻能明白感受它的雄壯激昂。
  
  馬嘶猿吼、蒼涼冥冥,破廟突兀崩散去!蘇景大吃一驚,他可從未想過會有這樣後果,第一反應就是萬萬莫驚擾了正閉關中的拿人前輩,可當他想要望向心猿意馬、想要趕過去為前輩佈置結界護身的時候才發現,他現在什麼都做不了了:
  
  破廟崩碎,熾烈白光籠罩八方,即便金烏神目也無法洞穿這濃稠到有如實質的光;而腳下地面中古怪大篆瘋狂閃爍,渾厚之力湧動開來,自蘇景雙足轟湧而入……
  
  蘇景唯一的感覺:汪洋大海。
  
  汪洋大海般的力量,洶湧卻不霸道,極強卻並不兇惡,源源不絕匯入蘇景身中。
  
  不是攻擊,而是贈與,仙佛難求的慷慨贈與……(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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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30 17:34:43 |只看該作者
第一一三五章   兩個時代,兩段傳奇
  
  
  站起來就是破去了。
  
  能在修煉中站起來,便破去了心猿意馬的『牢獄』法術,就是這麼簡單的事情,只是蘇景之前從沒人能站起來。
  
  站起來就是得到了。
  
  破牢即破繭,破了心猿意馬的繭,心猿意馬便會送他一場蛻變,就是這麼簡單的事情,只是蘇景之前從沒人能站起來。
  
  這座破廟究竟蘊含了多少力量?難以揣度,可以肯定的,無漏淵大鬼主在這廟中爬不起來。而這廟被摧毀一刻,其中蘊含的所有力量盡數歸於破繭者……
  
  收屍匠驕陽,轟隆一聲巨響,『靜止』破,火焰再度開始翻卷,瞬瞬掃滅了大雪。
  
  小魔君身邊,始終沒什麼表情也很少說話的二哥曲青石忽然笑了:「出乎意料啊。」
  
  極道強者,對氣勢、力量的變化異常敏感,性情有些冷漠、全不似小魔君那麼好事的曲青石終於覺得自己沒白來這一趟了,雖還沒見蘇景,但曲青石已經能夠篤定:自己會見證一場大好神奇。
  
  小魔君也在笑,再度把又一棧的信物銅牌取出給烈小二看:「憑此物,可以麻煩你做件事,對吧?」
  
  烈小二不存絲毫猶豫,合掌躬身:「安敢不為小魔君效死!」
  
  從妖奴大聖那裡學來的口號,烈小二喊得響亮無比。
  
  「會讓你稍稍辛苦些,麻煩你了。」小魔君翻手,燃燒著紫金烈焰的鎖鏈飛出,將烈小二綁了起來。
  
  鎖鏈上的火很可怕,立刻就把烈小二燒得皮開肉綻,可烈小二非但不疼痛,反倒覺得身骨皆暖、強大的力量遊走身內。為他淬煉經脈與筋骨。看似酷刑,實則賞賜。
  
  這樣的火焰,在自己身上燒一百年烈小二都願意。可他還不明白小魔君究竟要做啥。
  
  「你得喊疼啊,拜託拜託。」小魔君笑著。
  
  烈小二只是一時沒反應過來而已。下一刻他就明白了,小魔君這是手癢了,想要和本領暴漲即將破關的二東家切磋一下。既然要打一打,當然越逼越好,難得想動手,小魔君總得看看蘇景真正的力量,是以他得扮作敵人。
  
  「小人放肆了,您老莫怪啊……啊……天殺妖魔安敢造次……啊……」一句笑嘻嘻的告罪後。烈小二忽然淒厲慘嚎起來,一邊喊一邊打滾,一邊打滾一邊破口大罵。
  
  小魔君挺賤的,被罵了還一個勁地對烈小二點頭稱謝,同時又一揮手揮揮手將女眷、老叔、天嬉笑小吊和扶屠都收入自己的袖中乾坤,這些人要麼蘇景見過,要麼特徵太明顯會被輕易認出來。
  
  驕陽之上,只留小魔君三兄弟。
  
  獨臂人柳亦對曲青石道:「我沒說錯吧,還是得打一頓。」
  
  之前小魔君說不打,聊聊就好。因為正修煉的小子根本提不起他動手的心思,此刻卻不一樣了,蘇景讓小魔君很期待。
  
  這個時候幾道身影快如流光。又有仙魔自天外飛落驕陽中心。
  
  第一人,三十出頭眉目普通,左頰一道長長傷疤分外醒目;第二人,青色長袍的小白臉,陰陰冷冷的樣子,俊俏和冷冽都不輸身背黑色巨劍的曲青石,只是更年輕些;第三人,長發到沖天,赤膊紮金環的威風大漢!
  
  很巧。葉非和小相柳到了。
  
  更巧,葉非小相柳在驕陽外碰到了騷戚東來。
  
  飛入驕陽的時候。浪浪仙子和方先子也在,但葉非、小相柳和戚東來都發現有敵人。且敵人的氣意如無盡之海,高深莫測。
  
  對上這樣的敵人,浪浪仙子和方先子修為淺薄,非但幫不上忙反還會成為累贅,是他倆分別被小相柳和葉非收入袖中。
  
  算起來,蘇景最要好的三個朋友來了。
  
  相柳、騷人、勉強再算上一個葉非,他們和蘇景是真正的兄弟夥。
  
  三個人對上了三個人,烈小二身綁烈焰身鎖,兩夥人中間打滾慘叫,因為不太確定小魔君對新入場的葉非等三人有沒有『興趣』,所以烈小二就沒喊『葉老爺救我』。
  
  不過無論葉老爺、戚老爺還是相柳老爺也都沒救烈小二的意思,他們三個都不是什麼好心腸,三個身穿墨魚袍腰掛繡春刀的敵人就在面前,葉非等人才不會為烈小二分心。
  
  敵人的強大前所未見,但葉非、騷人、小相柳還是下來了,攔在了蘇景閉關的破敗石屋前。
  
  對峙,葉非等三人不說話。
  
  小魔君三人面色依舊輕松,但在仔細打量過新到的三個年輕人後,小魔君兄弟的眼睛亮了些,胖子望著葉非,獨臂揚起、挑出了大拇指:「好疤,好劍,火候不到但無妨,時間可補。」
  
  冷漠曲青石望著小相柳:「九頭兇物,又得無上玄冰,來日就不得了了。」
  
  小魔君望住了戚東來:「天魔家的道選金童?難得。身具天地雙魔元法本修,更難得。」
  
  葉非、相柳、戚東來的心都在向下沉,素未謀面,自己全然看不出對方的深淺,對方卻一言道出他們的本法真修。雖都語氣贊嘆,但雙方的差距也顯而易見。
  
  小魔君又多了句嘴,對身邊兩位兄長道:「這個魔家兒郎的氣度,與我師兄倒有幾分相似。」
  
  大小魔君,一門雙雄,大魔君名喚卸甲,與他同時代的高人也有喚他『霸王卸甲』的,大魔君確有霸王之相、霸王之威。
  
  本來好好的……小魔君的確是多嘴。
  
  撲哧一聲,戚東來掩口而笑:「是麼?我像你師兄?你師兄是哪個喲。」邊說邊臉紅,扭捏卻甜美的女子聲音。
  
  正待點頭附和小魔君的兩位兄長立刻搖頭。就在這個時候,吱呀一聲門響,蘇景徹底破關,走了出來。
  
  院門滿面興奮快樂,但出門後一見烈小二的模樣,一見自己三個最好的朋友與三個打扮古怪的陌生人對峙。蘇景的目光陡然陰冷。
  
  「蘇老爺救我……皆為兇魔,萬不可心存慈悲啊……」烈小二很入戲,小魔君的銅牌就是大東家的吩咐。為了大東家的命令,只好騙一騙尚未過門的二東家。
  
  蘇景不是那麼好騙的。可他對烈小二無比信任,所以全無意外地上當。
  
  蘇景的目光從三個陌生人面上掃過,隨即他全不掩飾自己的驚詫,這仙天中何時又出現這等強大的敵人!
  
  「偽佛故交,遠古邪魔,啊……蘇老爺千萬小心。」烈小二撕心裂肺地給蘇景介紹強敵。
  
  葉非伸手在面上一抹,疤不見、長劍在握,劍鋒一點柳亦:「這個人是我的。」
  
  小相柳身形微一模糊。以一化九,九個一模一樣的小白臉都盯住了對面的身背巨劍的小白臉,語氣冷得能將烈焰凍住:「我的。」
  
  蘇景踏上了一步,直面小魔君,無需多言。戚東來則走到了九個小相柳的陣中,笑顏如花可一貫嬌柔動聽的聲音卻多出了一絲幹澀:「小相柳,咱倆搭個夥,騷人平生最煩小白臉。」
  
  不提大魔君,只說小魔君三兄弟,他們曾經是一個時代的傳奇。那個時代已經過去了;
  
  蘇景、騷人、葉非、小相柳,也曾聯手做下過無數大事。他們是今天正崛起的奇跡。
  
  沒人能否認的,七個人之間的爭殺。代表著兩個時代、兩個奇跡的爭鬥。只是今日的四兄弟……火候還不夠。
  
  何止不夠,簡直差得遠。
  
  諸法合入劍一,但殺千刀遠未修煉圓滿;破爛囊中剛得巨力,但力量尚未『消化』,那澎湃法力尚需煉化和磨合……
  
  「殺!」
  
  沒得選也無法多等,短短三息對峙蘇景暴喝出口,四兄弟齊動!
  
  葉非一劍凝聚全力,斬獨臂胖子!
  
  九尊小相柳飛身如電,催風、陰、煞、海、冰、龍、魔、音、月九相。撲殺獨臂胖子!
  
  戚東來入魔皮、結天地雙殺真魔境,襲殺獨臂胖子!
  
  蘇景怒驕陽怒。此間為他主場,萬萬烈焰盡入手中一劍。轟殺獨臂胖子!
  
  什麼我打這個,什麼他是我的,年輕時代的四大奇跡都沒過半字商量,同時放棄面前敵人,爭取齊心合力先打掉一個胖子再說……早都默契啦,心照啦。
  
  大大出乎蘇景等人意料的,迎接他們的並非瘋狂的截殺與強力的反撲,而是一陣驚天動地的大笑聲,胖子、巨劍小白臉、濃眉大眼睛的青年齊齊動身……或者說轉身,跑了。
  
  真跑了,一飛沖天去。
  
  來自小魔君的笑聲滾滾不絕:「見識了,見識了!」
  
  胖子柳亦的笑聲更響亮:「江山代有才人出。」
  
  老二曲青石也難得開口、笑,接著胖子的話:「各領三五天!」
  
  這一仗無需真打,四個孩子都有怎樣本領,小魔君兄弟心裡已然有數,尤其蘇景之力強大非常,小魔君敗他不難可稍有控制不好就會讓蘇景受傷,知道他們的斤兩了、更難得的是見了他們的賤,如此後輩……小魔君很喜歡。
  
  蘇景一夥毫無意外地懵了。
  
  而小魔君走時,綁縛烈小二的那條神索也隨之消失,烈小二挑起來:「啟稟蘇老爺,他們是小魔君三兄弟,持了大東家的權杖,說是要試探下您的本領,小人本來寧死不肯與他們合謀的,奈何我這細胳膊實在擰不過小魔君的粗大腿……您可得體諒啊,萬勿見怪。」
  
  「小魔君?!」蘇景大吃一驚。
  
  「這可……真丟人啊。」葉非收劍,一句話總結得風輕雲淡。
  
  戚東來摩挲著下巴上鋼針般的胡須:「各領三五天?短了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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