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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雲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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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 豆子惹的禍 】升邪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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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30 19:55:04 |只看該作者
第一三二六章吃劍
  
  
  接了冰糖葫蘆在手,正想舔一舔,悠小菩薩忽然心頭一凜,遠山深處,有至真、無上劍意流轉,絕非凡間的手段,這等劍意就算放在仙界,也是極了不起的存在了。
  
  小菩薩有些好奇也有些警惕,找了個僻靜角落身形晃晃,化金光沖天起,繼而向著劍意湧動之處疾飛去。
  
  「何方仙家駕臨,我離山長輩正在此地精修,不可打擾。」大山邊緣,四方腦袋的青年揚聲開口,腳下劍光一閃,人已遁劍飛赴半空,攔在了小菩薩身前。
  
  「離山的長輩?蘇景麼,他也在這裡?」悠小菩薩顯身,左手結定真寶印,這是西天金身佛陀專門用來拿降魔杵的寶印,被小菩薩用來舉著她的糖葫蘆。
  
  悠小菩薩是優和尚新收弟子,更是西天極樂少得可憐的幾個傳人之一,人小名氣卻大,方先子早都聽說過他,一見面就認了出來,當即合手問禮:「離山方先子見過悠小菩薩,山中煉劍的不是蘇景師叔祖,是他老人家的師兄,葉非師祖。」
  
  「葉非的劍啊……太有名啦!我能瞅瞅不?放心,我只看,絕不敢打擾。」
  
  大家自己人。而拋開西天不論,只說優佛爺,當年可是點化過影子和尚的,幫影子和尚就是幫蘇景,這重大恩蘇景領下了,也對同門說起過,此刻小菩薩提出請求,方先子不好拒絕,點了點頭……
  
  葉非已經在山中端坐七十年了。
  
  七十年前,他正帶著方先子追尋風暴,腦中忽有靈光閃動……修煉、積累,到了一定程度時候就會有靈犀到來了,這不是巧合,葉非知道自己的契機到了。就近找了一座凡間,遁入山中,一坐七十年不起。
  
  七十年一動不動。葉非還是很乾淨。仙家金身,無垢寶玉。
  
  他的臉上無疤。他手中有劍。
  
  劍橫握,葉非就低頭看著自己的劍,木雕泥塑一般。
  
  怕會打擾了高人精修,悠小菩薩不敢靠得太近,就遠遠地偷看幾眼。看了半天葉非都不動,悠小菩薩有些無聊了。就是這個時候葉非動了。
  
  他抬起了手中劍,劍尖湊到嘴邊,然後……舔了舔。葉非舔了舔自己的劍。
  
  小菩薩想起了自己手中的糖葫蘆。趕忙舉起來舔了舔,甜甜的。
  
  葉非揚眉,微微笑,似乎自己的劍味道也很不錯似的,跟著他把劍尖送入口中,牙齒咬合,'喀'地輕響,一寸長的劍尖竟被他咬斷了、納入口中。
  
  小菩薩很有些吃驚,把眼睛瞪得圓溜溜的,葉非吃劍?
  
  不管吃什麼。反正悠小菩薩就是看不得別人吃東西,還好她有冰糖葫蘆。冰糖葫蘆送入口中,小菩薩也吃。同樣『喀』一聲輕響,她咬下了半顆紅果,紅果酸酸沙沙、裹著甜甜脆脆的紅糖殼,說不出的好吃。
  
  真正讓方先子驚奇的是,葉非師叔祖的表情居然和悠小菩薩如出一轍,他口中咀嚼著自己的劍,竟也是滿面享受!
  
  面上帶笑,眼中則是玄光流轉……玄光越轉越快,頃刻間已經化作無底深漩。雖小卻深不可測。
  
  吃劍似乎和吃冰糖葫蘆沒什麼區別,葉非吃得還挺快的。不一會功夫三尺長劍已經吃掉了小半;悠小菩薩這邊,一串七顆紅果的冰糖葫蘆。她剛開始吃第四顆。
  
  第四顆紅果還沒吃完的時候,悠小菩薩收到師尊傳訊,雖然心裡抱怨連連,才剛出來玩兩天就被叫回去,但她不會有絲毫耽擱,低低聲音向著方先子打了個招呼,動咒趕回極樂去了。
  
  葉非繼續開開心心地吃他的劍,方先子搜遍記憶,從未見葉師叔祖如此開心過!
  
  方先子再怎麼笨也能明白,葉師叔祖心智堅定,幾乎不見他會有動心時候,這次吃劍吃得那麼高興,怕是……大突破了!
  
  ……
  
  葉非笑時,蘇景也在笑,他笑得比葉非可要更開心得多,好多寶刃!
  
  七天過去,先是又一棧和道家弟子趕來,撤去了不見屠刀法天州內傳遁法陣,跟著蘇景按照蓋世尊者留下的玉簡中記載辦法,輕鬆解去養寶之陣。
  
  芥子之陣,受納須彌,陣內化境中自成乾坤,大地上群山連綿,接連大陸有一座汪洋澎湃轟湧,天空無雲、是夜空,繁星點點……
  
  依舊以玉簡記載,蘇景結手印,轉元靈用力一揮,化境乾坤中遽然暴發金鐵鳴嘯,面前座座大山轟碎去,土崩石碎盡化塵煙,而山石碎去後,一根根擎天法棍顯露真形,大棍半截斜插地面,半截遙指蒼穹,萬丈寶棍上銘文滿篆神光盤旋,一望無際,數不出有多少根;
  
  地面群山崩裂了,天穹也隨之轟碎,點點星辰呼嘯流火直墜地面,真的是夯砸……流星瀉地,砸陷重重隕石巨坑,而猛烈撞擊中星體也崩碎去,當煙塵散盡,座座巨大的隕石坑中心,都斜插了一柄長劍。
  
  地裂、天崩,汪洋也瘋狂了,蔚藍海水急急流轉、流轉、流轉……最終一聲古怪嗡鳴,大海不見了,一尊彎月形狀的巨刃橫陳地面。
  
  之前汪洋又多浩瀚,此刻月刃就有多巨大。
  
  偽佛也曾是西天之主,他苦心佈置的養寶地自有氣派。
  
  習慣使然,蘇景肯定是追著大傢伙下手,身形一閃來到巨月刃前,指上一道陽火蜿蜒、打入寶刃中。
  
  寶刃皆無封印,都是無主的寶物,只片刻蘇景就暫時佔了這柄大傢伙,揚眉笑道:「很不錯啊!」笑聲裡心念轉轉,巨月刃盤旋開來,從汪洋浩瀚縮至九寸長短,兩頭尖尖、內外雙刃的凶器上透出淺藍月華。
  
  月刃縮小了,原先賁烈淬厲的兇氣似乎也消隱不見,不再兇、變得精緻了。
  
  蘇景卻更興奮了些,心念再一轉,小小月刃遽然暴發一聲神雷暴鳴!旋即月刃消失不見,而蒼穹之上憑空多出三千明月、真月、殺月!
  
  飽蘊殺機、氣勢催破。只待主人心念一動,三千殺月便會橫掃一方!
  
  蘇景笑呵呵地,揮手收了明月。很好,很開心。寶刃也很不錯,但並不合手,不適合他來用……發揮不出他的戰力。
  
  好的法寶與主人可以互相彌補,大大提高鬥戰之力,可惜月刃不再此列,便如蓋世尊者說過的那句話:你看不上的。這枚月刃給蘇景來用,除了好看之外並無實在意義。
  
  莫說蘇景催壓全力,只將三成修為壓上去。月刃就會支撐不住、崩裂損毀了,連主人的力量都無法承受,寶物又談什麼威力,還不如蘇景自己揮拳來得更兇猛。
  
  只是今日蘇景太強猛了,不是寶刃不好,正相反的,不見屠刀法天的大批寶刃開啟,若分配得當,立時就能夠催生出一支了不起的戰力!
  
  又一棧來人是老熟人,興高彩。小二哥對蘇景打了個招呼,帶上烈,兩個人興高采烈地去盤點寶物了。
  
  道尊那邊趕來的也是老熟人。甚至可以說『老仇人』,大象閣首座沖霄道長,中土世界天元道宗飛仙。遙遠少年時,離山舉辦的小師叔歸宗大典上,這個醜陋道士還曾去搗亂過。
  
  這些年里大家都很忙,忙著修煉、忙著備戰,蘇景都沒機會與道長好好聊幾句,此刻總算有了機會。其實也沒什麼要緊話題,只是故人相見。言談小事中都會透出真正愜意……
  
  不多時,興高采烈兩人就盤點過所有寶刃。興高彩上前:「啟禀蘇老爺、啟禀沖霄仙長、啟禀蒹葭仙子,此地共藏月棍三千一百四十根。月劍兩千零三十三柄,另有雙刃彎月斬一枚,如何分配還請三位示下。」
  
  六翅皇池長公主也來了。
  
  不見屠刀法天本是終山盟分給六翅皇池的屬地。
  
  『屬地』這種說法並無真實依據,終山盟不是皇帝老子,這片仙天也不是他們家的江山。不過這種『分地盤』算得『約定俗稱』,畢竟盟下一百七十宗都是地頭蛇,雖渺小但也是個勢力,這片仙天不屬於他們,卻也在他們的勢力範圍之內,他們做主也不算錯。
  
  這就是六翅皇池的機緣了,即便什麼都沒做也能分一杯羹。蘇景當然不會搶朋友的東西,可長公主又哪會不知進退,這些寶刃對蘇景來說太『輕』了,寶刃沒法發揮蘇景的實力;對六翅皇池卻正相反,寶刃太重了,六翅弟子的修為來駕馭月棍、月劍,根本發揮不出寶刃的威力。
  
  是以長公主直接搖頭,言辭謙遜且得體,反正就是一個意思:我家不敢要,不能要也絕不會要。
  
  蘇景微笑著不說話,他看沖霄,後者閉著眼睛也能明白他的意思,開口:「我做個主……兩成吧,此間寶刃有兩成歸六翅皇池。」
  
  可以了,兩成已經是很大的情面了,畢竟六翅皇池只是沾了一份機緣。蘇景笑著點頭:「道長怎麼說就怎麼算,我沒問題。」
  
  長公主卻糊塗了,趕忙又搖頭,重申自家甚麼都不要,要了也沒用……不等她把話說完沖霄就搖頭打斷:「寶刃中有六翅皇池兩成,不過不會直接把劍棍送給你們,我的意思,不如作價,東天道和又一棧會將寶刃作價,折換靈法天晶、練氣養魂的丹丸之類,總之會是六翅仙家適用的法器、寶物,一個月內奉上。」
  
  寶刃對六翅皇池沒用,可道家和又一棧願意買,願意用六翅弟子適用的寶物來換,這簡直再好不過,長公主大喜,有心立刻答應下來又覺得自家實在佔便宜,還是蘇景笑道:「就這樣定啦,很好。」
  
  閻羅、道尊、又一棧乾脆就是一家人,這批寶刃具體怎麼用自有高人們安排,蘇景就不用操心了,但蘇景又想起了一件事,問興高彩:「這批劍我想要兩百柄。」
  
  
請不要貿然評價我 你只知道我的名字 卻不知道我的故事 你只聽過我的行為 卻不知道我經歷過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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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30 19:55:18 |只看該作者
第一三二七章  問我,莫問天
  
  
  這些劍對他沒什麼用處,但對於中土那些正迅速崛起、迅速強大的人王呢?比如塵霄生、賀余、沈河,比如尾巴少女、影子和尚,比如……他們所有人。
  
  中土世界是完美乾坤,可相比宇宙浩瀚來說,它還是太小了,資源終歸是有限的,中土或能催生強大仙魔,卻不可能有太多鑄器神材,當年的屠晚神劍、江山劍主的丈一龍紋、摩天刹的諸多寶器都是從天外採集的鑄材。
  
  用一座凡人世界去支持一群仙人武裝,是件不現實的事情。
  
  蘇景想為故鄉中人留劍。
  
  萬一有天,中土世界的護陣破開,蘇景又能重返故鄉,他想不出比劍更好的禮物。
  
  興高彩笑道:「這點小事您還用問我啊,您隨便拿,都拿走了我才高興呢!」
  
  蘇景哈哈一笑:「別,先起運,再稟明各位大當家,看各位神君、道尊、大東家他們怎麼分配,逾禮之事咱不能幹。」禮數、過場而已,必要的尊敬。
  
  烈點頭附和:「是是,蘇老爺想得周到,蘇老爺也從沒幹過逾禮之事。」跟著也不等蘇景再說什麼,烈小二忽又歎了口氣:「蘇老爺啊,小人就是個直腸子,肚子裡藏不住話,有這麼幾句……您多擔待啊,了:您這人就是太熱心,總是想著別人,不停為別人籌謀,忙起來就忘了自己,您別搖頭啊,您看。別家仙翁個個寶物藏袖神劍在手,唯獨您,那麼大的一尊真神,到現在還沒見趁手的兵刃,唉,這事鬧的。」
  
  興高彩跟著點頭,接口道:「別說我們看著著急,就是我家大東家都在發愁這件事,可惜的是,又一棧雖然有點家底。但鬥刃這一項始終沒什麼好收藏。畢竟,咱們就是撿破爛的,不像東天道,門內專有精煉法寶神劍的大仙尊。還有……」
  
  「打住。好傢伙。我才剛聽明白。」沖霄真人笑了:「就算你們幫自家二東家,也不帶這麼欺負別人的。我東天道兩刀兩劍四尊神器,龍舌早毀、龍雀也在極樂崩斷。只剩下甘霖雨霖雙劍,其中甘霖神劍,道尊乾脆送給蘇鏘鏘、煉入他身內去了,東天道下了這麼大的本錢,你們還好意思跟我們接著訛?」
  
  小二哥和道士之間太熟悉了,說笑間不計較太多,烈小二恍然點頭:「哦,是我記錯了,原來是道尊將甘霖劍送給了蘇老爺,我還以為是道尊早都把那柄劍輸給神君了呢。」
  
  「輸了的東西和送人的情分那肯定不是一回事。」興高彩又接口:「不過烈你記錯了,是道尊送的,不是他老人家輸的。」
  
  沖霄醜,笑得更凶了:「小二,道爺可好久沒打人了。」
  
  「真人息怒,都說我記錯了嘛。」
  
  ……
  
  重創蓋世尊者,開啟偽佛寶庫,毫無疑問蘇景又立下大功一件,興高采烈開始張羅著起運寶刃,沖霄真人那邊忙得很,見正事辦完他就不再耽擱,和同伴打過招呼後返回東天去了。
  
  蘇景也婉拒了長公主的要求,沒隨她去六翅皇池做客,動心咒先回去收屍匠驕陽。殺千刀煉到九百六十刀,相距大圓滿只差最後一步,這一步沒走完蘇景心裡如何踏實得下來,不必要的應酬能免則免,抓緊時間修煉吧。
  
  蘇景連頓飯都沒吃就匆匆離去,長公主心裡是有一點點失落的,這感覺怎麼說呢,不是蘇景輕視,而是六翅皇池好像的確沒有太值得重視的地方……可是長公主沒想到的,不久之後,終山盟所在仙天就發生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一座飽蘊妖威的巨大靈州徑直闖入終山盟的勢力範圍,大群妖仙兵將頂盔著甲橫眉立目,新任盟主引著一群本地仙家去拜山想問明來意,妖怪們理都不理,一員大將直接撂下狠話:再敢踏上半步,便是爾等入侵烏龜州,那就開打!
  
  妖仙兇悍,靈州上散出的威勢驚人,這夥子凶仙絕非終山盟能惹得起的。
  
  新任盟主正不知所措的時候,烏龜州大首領洪蛇巨妖、二首領銀龍都督、三首領神鷹大將、四首領……小不點一條黑蛇不知什麼名堂,一群首領統帥無數兇猛妖仙直接去了六翅皇池,到了地頭妖怪們客客氣氣,再沒了丁點兇氣,根本就是來看朋友、拜山頭的。
  
  烏龜州遷入東南仙天。
  
  此州是小光明頂的屬族屬地,特意到東南與六翅皇池守望相鄰,從此六翅皇池在本地甩著胳膊翻著跟頭的橫行吧,蝕海裘平安看哪個敢不服,黑風煞小十六看誰敢覬覦東天道與又一棧贈給長公主的無數資源!
  
  ……
  
  蘇景返回收屍匠驕陽,再遁入陽崩巴前輩留下的百里驕陽中,繼續修持殺千刀,修煉閒暇蘇景也會想一件事……兵刃。
  
  不見屠刀法天中,興高彩烈的話雖有玩笑之意,但也是個事實,今日蘇景沒有合手法器。
  
  甘霖寶劍已經煉入己身,那柄劍沒了,蘇景自己就是一把劍,他自己就是兵刃,不需要再掌兵刃了,這個道理是沒錯的,可如果再有一件神兵利刃,無疑又會讓蘇景的戰力再上層樓。
  
  再說真陽、真墨兩劍,都是上好神兵,且與蘇景齊修共長,兩劍都能承受蘇景的全力施展,不過這兩柄劍能保證的僅只是讓蘇景發揮出十成戰力,而上好神兵是十成之上再加成,這其間的差別大得很了。
  
  只是蘇景今日修為太過強大,宇宙浩淼無窮,想要尋一件趁手兵刃實在不是件容易事情。至於請名家高人從頭為他祭煉……神兵仙器的祭煉時間,至少也要以十萬年計,就算不理會時間長短。鑄就兵刃的材料也難尋啊。
  
  比如當年,偽佛得到的『天淵鐵月』已經是了不起的好材料了,否則偽佛也犯不著專門施法藏寶養刃,可鐵月鑄就的寶器還遠遠配不上蘇景。
  
  沒有就沒有吧,偶爾想一想就算了,這種事情不是去找、去尋就能有收穫的,非得有大好機緣才行。
  
  修煉繼續,不敢再有絲毫耽擱,蘇景本想不受打擾,一鼓作氣突破這最後一關。奈何事與願違。才閉關了三個月就有靈訊傳來:以前見過一面的小結巴美人,神鴉生將金亮亮約他見面。
  
  金亮亮已到附近。
  
  神鴉輕易不會找收屍匠,否則必定是有要緊事情。蘇景立刻出關。
  
  起身時候蘇景忍不住還在想:金亮亮可是個大美人,奈何名字取得……實在是不怎麼威風。也不光是她。比如陽三郎。比如陽炯炯。比如金白銀、比如陽吞棗……金烏這一家子都不怎麼好好取名字。
  
  腦中胡思亂想,蘇景飛出天外,旋即大吃一驚!
  
  前方遠處、視線盡頭。赫赫然一枚驕陽燦爛,不算太大,但蘇景在仙天中遊歷這麼久,東南西北的跑了不少地方,如這枚金輪的生機飽滿旺盛,前所未見。
  
  生機以論,完全不可同日而語。不用想蘇景就能知道,那是神鴉生將的真陽神駕。金亮亮不止自己來了,還把自己的太陽也帶了過來。
  
  這又是鬧哪樣,蘇景有些納悶。
  
  生將不能上收屍匠驕陽,反之亦然,金亮亮和蘇景見面的地方是附近一塊星石,見面後蘇景就更吃驚了,金亮亮並非一人前來,在她身後還有一群小金烏,有的是人形有的是金烏本相,人數著實不少,足足四百多人,大大小小全都是孩子。
  
  生、死二人不能靠得太近,相隔遙遠不過也不耽誤說話,顯然金亮亮早都和小金烏們交代過,一見蘇景來了金亮亮就揮手:「問、問禮。」
  
  一群小金烏亂糟糟的行禮,口稱『拜見收屍大匠伯伯』,大家都是以晚輩禮參見,唯獨一個看上去五六歲、化作人形的小娃,未叩拜而是對蘇景執同袍禮數,口中稱呼也是『收屍大匠』,免去了伯伯兩字。
  
  問禮過後又是亂糟糟的報名,大金烏對收屍匠忌諱得很,自也影響到小金烏,娃娃們都不敢正眼看蘇景。那個對蘇景行同輩禮的小娃也一樣,他叫金老了,這名字實在太好記,想忘了都難。
  
  『小老了』報名後,生將金亮亮摸著他的頭髮對蘇景道:「莫小看了他啊,別看只是個娃娃,卻與你我齊尊,他有大好天賦,三百年前已經證得詭將之位,問靈之法族內無雙,封:靈靈詭將。」
  
  升位七將的神鴉,輩分是不會變的,不過神鴉將之間不敘輩分,彼此間同袍同僚之禮相待。
  
  『問靈』這個說辭太模糊,蘇景不是很明白,金亮亮知道他疑惑,手掌輕拍『小老兒』:「此處能施展麼?」
  
  「能,這兒死過人。」看上去才五歲的金老了痛快點頭,跟著雙手分別結印,一按眉心一按心口,心中行咒身上金光猛一閃爍。隨即蘇景等人突然聽到了沉沉一聲歎息:唉。
  
  這一聲歎來自星石深處,蒼老、無奈且悲涼深深,絕非一群大小金烏中傳出的動靜。
  
  蘇景先一愣,再眨眼……收屍匠驕陽附近的星石,他都曾做過訪探,由此曉得這枚星石上有一具無名屍體,普通的仙家,不知是遭人追殺還是其他什麼緣由,獨自一人在死了這座星石上。早在蘇景成為收屍匠之前不知多少年,這具屍體就已經在了。
  
  蘇景不會無緣無故驚擾亡人,不理會也就是了。
  
  此刻一聲歎息,就傳自那具屍身附近。
  
  「死前一歎,並非遺言也算不上執念,只是他臨死時候最後的念頭……死得太久了,只剩這樣一念。」金老了眨眨眼睛,解釋得含含糊糊,但卻流眼淚了,金烏淚水落地成焰,很漂亮的小火花,輕輕鬆松把這枚星石給燙穿了,小手指頭粗細的洞。
  
  『問靈』不是死人對話,更不是喚醒屍兵鬼將,僅僅是還原他們死前的『心中散念』。而問靈時候,死亡悲涼小金烏感同身受。所以他會不自覺的流淚。
  
  沒什麼用處的本事……但也足夠神奇了,天知陽破能收集邪佛死前心念,可邪佛是怎樣強大的存在,他的散念也是『強大』、『堅固』的,何況他才死了多久?
  
  這座星石上的屍體只是最最普通的仙家,且死了數不清五萬年還是五十萬年,『小金老了』還能把他死前一聲歎息還原出來,足見神奇了。
  
  蘇景神情挺古怪的,神奇卻沒太多實際用處的本領,也能封神鴉詭啊。
  
  反正神鴉詭就是各種歪門邪道加雕蟲小技。一旦入極就能封將。
  
  金亮亮卻搖搖頭:「他能幫、幫你一個天大的忙。再就是……這孩子將來會有大用處。天知說,請你好好護著他,務、務必務必。」
  
  天知之言必有道理,蘇景立刻點頭。跟著金亮亮又一指其他那些小金烏:「還……還有這群孩子。是我族中所有後輩。以後都要你來照顧。」
  
  蘇景經歷過太多兇險與奇怪事情。本身心持又足夠深厚,本來不太會真正驚訝,可是聽過金亮亮之言蘇景心地震駭萬分!
  
  這是什麼?
  
  分明是托孤。
  
  除非滅族大禍。否則還有什麼事情能讓大金烏們無力再照顧孩兒,要他們送來給收屍匠照看。
  
  蘇景的臉色沉了下來:「究竟怎麼回事?」
  
  「將來舅舅會親自和你說,」金亮亮的目光黯淡:「再、再就是我最近也不會遠、遠行,與你可遙遙相望,咱倆一起帶、帶小娃們,但他們跟著你更、更妥當些啊。」
  
  收屍匠不吉利。可收屍匠很厲害,這仙天中比著蘇景更強大的仙家寥寥無幾,小娃們入駐收屍匠驕陽無疑更安全。
  
  金亮亮也是神將之一,不過鬥戰的本領比起蘇景來差得太遠了。
  
  但只憑蘇景強大,未必就能『抵消』了他的晦氣,讓小娃們都跟隨蘇景,金亮亮只做輔助,仍是天知陽破的意思,他老人家行事自有深意,其他金烏也無需追問、照做就是了。
  
  蘇景不會拒絕,點了點頭,想再追問『托孤』真相,金亮亮卻只是搖頭,這件事情將來還是請神鴉知自己來和蘇景說……
  
  見過金亮亮一面,蘇景身邊多了幾百隻小金烏,回去時候蘇景眉頭緊皺。
  
  ……
  
  收屍匠驕陽。
  
  小金烏嘛,難免吵鬧,不過神鴉一族最喜喧囂,墓園中添出些生氣並非不敬。
  
  鬧歸鬧,不過小傢伙們都是懂事的,他們和蘇景一樣不知家中出了什麼事情,可至少都能明白:肯定要出事。是以個個都在用心修煉,有問題時就會先攢下來,等蘇景出關時候來問,有時候也會飛去不遠處的生將金輪去問金亮亮。
  
  名義上是蘇景在照顧小孩子,其實這些娃娃早就不用照顧了,不會煩著蘇景圍著蘇景,更不會耽誤他的修行。
  
  晃晃三年過去,天知陽破不見蹤影。這天蘇景暫停修煉,出關來看小的們,答了些修行上的問題,又給幾個特別小的金烏崽崽講了個無敵神鴉大殺四方、打得八方神魔跪地求饒的故事,最後走到『靈靈詭將』金老了身邊,拍拍他的頭頂:「你還好?」
  
  金老了不好,自從進了天烏陵園他就一直在流眼淚,這是他的天賦,能夠感受到同族前輩仙去前的散念,讓他始終悲傷。
  
  蘇景記得上一任收屍匠、亞父金白銀曾說過,三足陽鴉是神物也是靈物,若太多傷心便誰心枯而亡,事實上絕大多數收屍匠也都是因心枯而喪,金白銀也不例外。
  
  蘇景怕小金烏傷心傷身,幾次提出讓他離開陵園,若金老了願意,大可進駐蘇景身內修行,想去百里驕陽也沒問題,那裡的陽火精純,比著巨大多數太陽都要好很多。奈何小金烏堅決搖頭,說自己有重任在肩,還不是離開陵園的時候。
  
  早勸過多少次了,都沒用處,所以蘇景也不再勉強,但對金老了總會多一份關注,這次也不例外。
  
  不過蘇景沒想到的,這次金老了揮手抹去眼淚,好像個小大人似地對蘇景點點頭:「收屍大匠,恭喜你。」
  
  眼窩裡還有淚水濛濛,眼神裡卻已經藏不住的得意洋洋了,蘇景笑問:「靈靈大匠,喜從何來?」
  
  金老了端坐在陵園西方,在他面前臉面烏山,是所有金烏前輩的埋骨之地。小娃娃暫時沒回答蘇景的問題,站起身來深吸一口氣,猛開口做烈烈長啼!
  
  小金烏也是金烏,比不得蘇景比不得諸將,但若行馳在仙天中,也大可橫著走!金老了奮盡全力、只能用咆哮來形容的長嘯,何其嘹亮、何其轟動!
  
  就在小金烏的迭迭長嘯中,他面前的群山大墓裡突然爆起萬丈金光。
  
  金光暴!
  
  金光滅。
  
  當強光閃過,一柄萬丈長纓斜挑長空!八棱矛刺足足占去三分一的槍身,矛尖下紅纓如火,天空顏色槍桿青藍湛湛紋篆三千熾焰大符,槍末長鑽上,一頭三足神鴉陽刻栩栩如生!
  
  「前輩殺將陽走走,本命之寶,此槍名喚:問我、莫問天。」小小神鴉詭將強作鎮定,努力擺出風輕雲淡的語氣給蘇景介紹,但他的眼睛早就亮了,那是……狂熱!
  
  似是和應金老了之言,淩空長纓中暴起一聲長鳴,紅纓隨之賁張飄搖,何等威風!
  
  由得蘇景滿目驚駭,金老了不等他發問,再次捏印抵心抵額、第二聲長嘯再起!
  
  前方又是一道金光綻放!
  
請不要貿然評價我 你只知道我的名字 卻不知道我的故事 你只聽過我的行為 卻不知道我經歷過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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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30 19:55:30 |只看該作者
第一三二八章  七副神兵,姑爺何在
  
  
  由得蘇景滿目驚駭,金老了不等他發問,再次捏印抵心抵額、第二聲長嘯再起!
  
  前方又是一道金光綻放!
  
  暴烈光芒中,三千道丈八銀梭也自墓下衝上高空,三千梭,各繪獸紋,幾乎所有知名大獸、兇妖盡在紋繪中。
  
  梭鏢凌空時冥冥自有萬獸咆哮,而收屍匠驕陽為心方圓三萬扎內無論仙家靈州還是凡間世界,所有妖精所有凶獸皆於此刻嚎啕大哭!來自墓園的神梭威懾萬扎,濃濃恐懼欺心更侵魂,讓它們無法自已,本能哭號。
  
  「前輩殺將陽翻臉,他老人家在世時,適逢金烏與大妖群族開戰,陽翻臉一人,一戰之中橫掃妖廷八千七零一座,梭鏢為他本命鬥器,梭無名,數字為名,三千梭!」金老了再次的聲音微微發顫,他說的太用力,小小的身體都有些顫抖了。
  
  但法術未完,小娃娃繼續施展。
  
  又是手印,又是長嘯,第三道金光轟動,第三柄神兵衝出大墓,三尺橫笛,非金非木,靜靜懸浮半空,不如巨槍和群梭那般有好大威勢,這是支安安靜靜的笛子。
  
  「前輩殺將金脾氣,斬九庭太歲大尊,得此寶物,祭煉做本命法寶,此刃名曰:九孔神錘。」
  
  眼前異象太過驚人,蘇景早已目瞪口呆,腦袋木木的,全不知該想些什麼,聽了金老了的話蘇景本能使然,問了句:「不是笛子麼?」
  
  「金脾氣前輩拿它當大錘使……莫打擾我,正施法中!」小娃向蘇景呲牙,跟著施印、長嘯,隨著小娃的奇門法術,只屬於真正強大金烏的殺氣化作奪魂強光連連綻放,古怪寶刃接連躍出大墓:
  
  第四寶……是條鱷魚。身展八百里,雙睛、利齒與四爪也不例外,唯獨一道金色細線貫穿頭尾。
  
  每出一寶金老了必做介紹:「太古有赤鱷,曾傷我族中風、燥兩大神將,前輩殺將金太飽出手追殺此獠,窮盡七萬年,大小千百戰,終於斬殺此鱷於白攪山下,這孽畜曾傷過金烏,只打死不算完,金太飽再將它的孽軀祭煉做本命法刃,名喚:四腳神錘!」
  
  第五寶……一方銅鏡,鏡中殘留一道麗人倩影,美人面帶微笑卻雙目含煞,蘇景才和她'對望'一眼就覺心猛地一沉,那是怎樣煞威,直逼心底讓人膽寒!
  
  「前輩殺將陽好看,我族內唯一女子殺將,愛照鏡子愛殺人,最愛殺人時候照鏡子,此寶鏡即為陽好看本命法寶,名曰:看我神錘!」
  
  第六寶……一隻繡花鞋,至少以蘇景的目力看上去是布鞋,紅鞋面千層底,左腳的鞋,不知另一隻何在。
  
  「前輩殺將金鬍子,以鞋為寶笑傲仙天,此鞋來歷諱莫如深無人能知,他不肯說誰敢多問?此寶之名:打面神錘!」
  
  金老了鬆開了雙手法印,站在原地呼呼喘氣,接連施法對他來說著實吃力。
  
  鞋子、鏡子、大鱷魚和笛子一樣,也是錘……蘇景舉一反三,沒再多問了。
  
  陵園西方,神鴉烏山大墓中,六件神兵寶刃懸浮在天!金老了說得再明白不過,無一例外的,皆為前輩殺將本命至寶。
  
  六件兵刃裡,有威風八面的長槍銀梭,有風雅妙韻的竹笛古鏡,也有莫名其妙的大鱷魚和繡花鞋,這倒扣合了金烏神鳥的古怪頑皮的性子,尤其蘇景喜歡那隻鞋,'打面神錘'啊,遙想前輩風采,對上強大敵人時先廢話一籮筐,說無可說時候拔出鞋子怒打其面。蘇景想笑。
  
  另外六件絕倫寶物中,笛、鱷、鏡子、鞋,竟有四件都是當做滅頂巨錘來使的,這其中也不難看出金烏的鬥戰路子……
  
  習慣使然,金烏一族與敵人打鬥時,大都喜歡以火逞兇再配以空手肉搏,烈火與力量的完美結合是金烏的追求。是以族內高手有兵刃的並不多,不過殺將是個例外,這些大金烏以鬥戰入極巔,他們對力量、對戰技的追求遠勝同族,所以殺將大都是兵刃的。
  
  但殺將們生前使用的神兵,最後會追隨主人一起長眠,再不會甦醒過來更不會為旁人所用。莫說使用了,就算道尊佛祖與天知陽破聯手而來,掀開了金烏前輩們的大墓,也根本都找不到神兵,這些寶貝都沉睡在冥冥之境,它們依舊存在,可是沒人能找到它們在何處。
  
  找都找不到,又何談喚醒,使用?這是件不可能的事情……以前不可能,但是現在可以了,因為有了金老了。
  
  '問靈'奇術可引出逝者臨終前的'散念',金老了找到了前輩殺將的生前散念,再以此念去勾連神兵,如此一來,等若借了主人的聲音去呼喚寶物,自然能夠喚醒、喚出寶物了。
  
  道理是明白的,可也要看歷代殺將前輩最後留下的散念是什麼,有些殺將離去的時間太久了,金老了找不到他們的'散念';有些殺將死前心境安詳,沒什麼放心不下的事情,比如陽崩巴,生逢金烏盛世,死於酣暢之戰,隕落前凝造百里驕陽留作後世機緣,他安詳離去心中再無牽掛,根本沒有散念留下來;也有些殺將死前惦念的事情莫名其妙,比如吃魚果然要先刮掉鱗片才會鮮美,比如我族神鴉為何生了三隻腳呢……死前心念與鬥戰沒有丁點關係,這樣的散念對他們留下的法寶可沒有半點刺激,喚不醒。
  
  只有仍惦念鬥戰、或者對本族特別依戀想要繼續守護下去的'散念'才能喚請生前神兵再次入世。
  
  若非今日神鴉族中出現一位問靈詭將,完全不可能再請前輩的神兵重現仙天;可即便有了問靈詭將,最終能請動幾樣神兵還是要看運氣。來到金烏陵園這些年,金老了一直在準備這樁法術,今日終於準備妥當,施展!
  
  運氣還不錯,六件神兵重見天日!
  
  誰的運氣不錯?
  
  來施法喚醒神兵的金老了,他的運氣不錯。
  
  金老了不過是個小孩子,他又懂得什麼呢,提出這個辦法、教給他具體如何施展的人是天知陽破,神鴉知的運氣不錯。
  
  可神鴉知不用兵刃,這些神兵本也不是他要的,要做這件事是因為他曉得,自家的收屍匠沒有一件趁手兵器,所以……蘇景的運氣不錯!
  
  神鴉生金亮亮將孩子們交給蘇景的時候,曾說天知交代、金老了會給你幫一個天大的忙。
  
  施法前金老了曾對蘇景說'收屍大匠,恭喜你'。
  
  ……
  
  此刻金老了小臉蒼白,氣息都不太勻稱了,但身為金烏就一定會有'說話大過生死'的覺悟,金老了氣喘吁籲地給蘇景把事情經過講了個大概,蘇景又感激又心疼,請他喝口水歇歇氣再說,金老了都不答應,非得一次說完才過癮。
  
  最後金老了伸手一指天空中的六件寶物:「皆為前輩殺將的本命寶器,怎樣?」
  
  蘇景認真點頭:「樣樣了不起。」
  
  有感激,但更是實話實說。神鴉殺將的本領,從陽崩巴留下的百里驕陽、魔猿殺千刀中可見一斑,以前蘇景只覺得殺將很厲害、深不可測,曉得厲害卻沒有個具體概念,到今日蘇景修為突飛猛進,由此對殺將的印像也變得清晰了,這些金烏族中最最強大的前輩,皆可比肩道尊佛祖、大小魔君!
  
  他們留下的、完好無損的神兵,威力怎樣又何須多言。
  
  金老了很開心的樣子:「都歸你了。」
  
  「啊?!」
  
  堂堂小閻羅,堂堂佑世真君,中土世界妖魔道上第一大買賣字號的大東家是他的隨從;曾經震驚仙天的靈寶被他媳婦收入囊中;曾經將東天道家第一神劍煉入身內……蘇景何等身家,此刻在金老了眼中像極了個沒見過世面的土鱉,嘴巴大張眼睛圓睜,愣著。
  
  倒不是蘇景沒出息,主要是他意外,他以為了不起是自己可以選一件,哪想到……全是我的啊?全是我的啊。全是我的啊!
  
  '問我、莫問天','三千梭','九孔神錘'、'四腳神錘'、'看我神錘'、'打面神錘',全是我的。
  
  蘇景打了個激靈。
  
  全是蘇景的,不過事情還沒完。六件神兵雖已重新出世,但寶內仍有前輩殺將的本命印記,別人無法取用……這一重,需要蘇景出力卻無需他操心,神鴉知早已安排好了。
  
  金老了拿出了隨身攜帶的小挎囊,他的寶囊金邊銀繡,包囊正反都繡著一枚小太陽,太陽兩旁各有一頭大金烏,這是金烏阿姆的手工,繪得是他一家三口。
  
  小娃從囊中摸出幾枚金烏翎羽,遞到了蘇景手中:「這是天知大人著我轉交於你的,羽中藏了他老人家的法度,可助你收服神兵。」
  
  有神鴉知的提前安排,有費心準備好的法術,但頂頂要緊的前提是蘇景自己也是一頭金烏,是得乾坤認可、得所有同族認可的人族金烏。若他不是金烏,神鴉知的本領再大十倍也沒辦法讓蘇景得到這幾件兵刃。
  
  天知安排的越周密仔細,蘇景的心頭就越發沉重,感激、歡喜還有重重擔憂,情緒很是複雜。
  
  憑天知神羽,用不了多久蘇景就能收服六件神兵,不過所謂'收服'也只是讓兵刃能夠為蘇景所用,想要徹底發揮神兵的力量,還需得蘇景再去煉化,畢竟換了個主人,神兵中原有的可怕力量會有大大地打一個折扣,不是力量消失了,而是蟄伏起來。
  
  好在蘇景也是金烏,他收服前輩兵刃是傳承而非搶奪,所以後面的煉化、徹底還原神兵威力不會是一件特別困難的事情。
  
  再就是稍稍遺憾的,六件神兵中沒有劍……天外劍仙、中土離山弟子御劍,不一定非得是'本形之劍',高人手中劍不會拘泥於形狀,比如常見的劍丸、劍碟、劍羽、劍蟬劍鶴劍明月等等,哪樣都不是長劍的形狀。
  
  可是無論什麼樣的形狀,這些劍都是從'幼時'就開始祭煉、按照劍來祭煉的,器內養劍魂、器中煉劍意。
  
  所謂'心中有劍飛花摘葉皆可成劍'的說法要看實際情況了,對上小毛賊時候耍耍帥是沒問題的,但遇到本領相若的強敵,別說飛花摘葉了,就是拔樹都沒用,非得以本命祭煉的真正好劍來對付才有可能勝出。
  
  劍都是'從小'祭煉出來的,這六件兵刃,一桿長槍三千飛梭外加四面大錘,並沒有劍,與蘇景的'諸法歸於劍一'的修為不符。依舊可以用,依舊會有極大威力,依舊會比蘇景空著手強出太多,但如果其中有一柄劍……能讓他再上層樓!
  
  不敢多奢求了,除了感激還是感激,可是讓蘇景沒想到的,金老了擺擺手攔下了他的道謝,還是那副小大人的神氣:「本將法術還未盡全功……我還得再試試!」
  
  這些年在陵園中收集散念,金老了積極準備著,他不敢有絲毫怠慢,現在喚出的六件神兵差不多都在他的意料之中,算是有把握的。在這六件神兵之外,金老了還有一件'沒把握'的。
  
  有一位金烏殺將,名喚'陽丈人',不敢說是歷代殺將中最最強大的,但也穩穩能排入前三。陽丈人的名字起得併不好,他有個女兒,但他始終沒做成老丈人……太珍視自家的姑娘了,真正掌上明珠,嫁給誰他都捨不得,哪有小子能配上我女兒?
  
  陽丈人臨終前,女兒終於找到意中人,女兒帶著愛侶見過了父親最後一面,由此陽丈人生前'散念'是:才比我高一頭的小子,也配得上我家姑娘?!
  
  金老了尋到了這道'散念'。
  
  憑著鬥戰之心、憑著對同族的庇護之情,金老了能喚醒殺將本命神兵;那憑著老丈人對姑爺的'敵意'能喚醒他的兵刃麼?
  
  要說起來有敵意就是有鬥志,有鬥志就會有殺氣……可老丈人對姑爺動兵刃的事情畢竟不多見,金老了剛才試過一次未能成功,他有點不甘心,打算再試試看。
  
  金老了已經想好了,如果真能成功喚出陽丈人的本命神兵,那就是自己的大成就大功勞;如果喚不出來的話,那肯定是收屍匠福薄緣淺,怪蘇景。
  
  靜坐行元,起身提息,金老了再起長嘯,只是這一次他的啼嘯少了幾分高亢、添出幾分嘶啞!他捏印的雙手太用力以至蒼白得都有點透明,繃起所有力量的身體甚至有些自然的抽搐!
  
  面色痛苦雙眸血紅,金老了目眥盡裂,他的長嗥滿滿瘋狂:「出……來……啊!」
  
  「出來啊……出來……出來啊!」
  
  長嗥迭迭,肉眼可辨金老了的頭頂有血色霧氣緩緩升騰,這次他拼出全力!終於,大墓之中又有金光暴散沖天,那是……一輪殘日!
  
  月有陰晴圓缺,太陽沒有,太陽從來都是圓的。可是剛剛從大墓中飛凌半空的,烈焰翻捲中的殘日如勾!
  
  再見金光爆碎!當殘日懸天,大墓中又次綻爍金光、又一樣神兵飛天,是月,但月如環。
  
  月有陰晴圓缺,但不管如何'缺',也不會'空心',可此刻飛天的銀月就沒有'心',金烏神目辨認得一清二楚這就是枚無心月,玉環月。
  
  第三道金光再次橫掃墓園,日月之後星河倒捲而起,顆顆星朗朗星,自地面扶搖直上,轉眼鋪滿長空。每一顆星都璀璨明亮,可不過它們的顏色……哪一顆不是五彩斑斕,哪一顆不是光鮮妖艷。
  
  無數斑斕星沙,鋪就妖冶星河!
  
  不隱忍,不含蓄,不清雅,此間天星張揚跋扈!蘇景凝聚目力,心地微微一慌:凡人見到五彩斑斕的劇毒蛛蠍時候就會有的心慌。長空中星河異彩,正是它們的劇毒本色!
  
  這樣的星星,一顆能不能把自己毒死?蘇景不太確定,但他敢篤定的,自己若陷落這道星河中,千萬星沙齊毒,妥妥屍骨無存。
  
  不提什麼結陣轟砸,不提什麼星河法度,只憑它的劇毒,蘇景沒機會活著離開。
  
  驚慌之外還有一重驚喜……日、月、星辰之中皆有厚重劍意。
  
  如鉤殘日,無心環月,還有數不清的劇毒星辰,鋪成怎樣詭異天色!
  
  突然一聲金烏長啼響起,不是出自誰的口中,這聲長啼來自冥冥,飽飽的笑意與濃濃的輕蔑……睥睨仙天、唯我稱尊,深刻於心地、骨子裡帶出的輕蔑。
  
  就在冥冥烏啼中,殘日轉環月轉劇毒星河轉,蘇景眼中的天空狠狠模糊了一下子,急忙凝神再看:異天不見,日月星消失,而九霄高天上,多出一柄長劍。
  
  之前懸空的六件神兵之上,一柄利劍高懸!
  
  長劍很普通啊。甚至以蘇景的眼力,只看這柄劍的時候也難辯它神奇何在,但見過了合化此劍的日月星,蘇景心中就只剩下……澎湃!
  
  「殘日與環月合,環月與妖星合,妖星與殘日合,前輩殺將陽丈人曾笑談自己的神劍:何以抱殘陽,唯有空心月;何以守月缺,且看妖毒星;何以鎮毒星,烈日如鉤時!殘缺毒,三和合,長劍在手,誰可匹敵誰才配得上我女兒!此劍名曰:姑爺何在?!」
  
  想想那四柄神錘的名字,想想這柄神劍的名字,再想想大小金烏們的名字,很容易就釋然了,金烏把給自己取名字的本事用在了兵刃上,肯定就是這樣的接過了。
  
  金老了把話說完,咕咚一聲栽倒在地,太累了,他得睡會。小娃的腦袋接觸地面之前,呼嚕聲已從他口中響起。
  
  蘇景趕忙把小娃收入小光明頂,確定他只是疲憊脫力後放下心來,重整心神後蘇景又一次仔細打量半空神兵,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後面有的忙了。
  
  七副神兵!
  
  將來對上敵人的時候,是一下子全扔出去打,還是一件一件的向外拿?蘇景簡直都要發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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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30 19:55:44 |只看該作者
第一三二九章莫做昏君
  
  
  優和尚離開西天極樂,奉佛祖之命,他去找蘇景,要緊事。
  
  不是佛的佛眉頭緊皺,心事重重地樣子。
  
  正在飛馳中忽然聽到一個帶笑聲音招呼過來:「優大師有心事啊。」
  
  優和尚止住雲駕循聲望去。
  
  不遠處一個年輕人浮身半空,長得濃眉大眼面透憨厚,但身上一件墨魚袍修剪合體、腰間繡春長刀些掛,又給他添出幾分虎狼差官才有的兇氣。
  
  「和尚見過小魔君!」優和尚霍然大喜,他確是有心事,主要還是因為自家佛陀有點不太靠譜,弄丟了果先後又打算再把小悠派過去,優大師在擔心這件事。
  
  真不是優和尚不信任自家佛祖,實在是……實在是這次沒法信了,果先就是亮晶晶的例子。再就是『關心則亂』了。
  
  優和尚有自知之明,曉得有些事情沒有自己開口的資格,可擔心就是擔心,悠小菩薩是他的親傳弟子,這麼多年才遇到的唯一的好苗子。
  
  所以和尚想著這趟出來,去找蘇景之前先找個明白人來問問,佛祖再把小悠派過去,這事究竟夠不夠穩妥。不過優大師沒想好去問誰。
  
  去問道尊?道佛一家,東西兩處的大首領要好得可以穿一條褲子,去向道尊問佛祖的事情,他老人家必然一摸頜下山羊胡:放心吧,沒問題。
  
  去問閻羅?當初優和尚曾和閻羅結緣,上門去問問意見神君也不會不給面子。只是閻羅大帝斜著眼睛都看不上極樂佛主,優和尚想都不用想,若問神君的意思,他老人家必然一摸頜下山羊胡:反了吧,佛指定害死你徒弟。
  
  正不知該去問誰才好,居然巧遇小魔君,這可再好不過了……
  
  聽過優和尚的擔憂,小魔君應道:「佛祖著門徒入漏這個事情我說不好,不過對他老人家以前做過的幾件事情,我倒是有些想法。大師若想聽我就說一說。」
  
  「想聽啊。小魔君請講。」優和尚和又一棧的大夜叉西坑隱是好友,西坑隱又和蘇景相熟,一來二去的優和尚也和小魔君熟稔了,大家說話不用太客氣。
  
  小魔君笑了:「我可曉得。佛祖的好奇心可重得很。他曾去北鬥七星探險。結果身陷險境。全靠道尊及時想救才能脫困……但也因探出了北斗的秘密,最終佛祖、道尊合力煉就了龍雀寶刀。」
  
  「若非佛祖沒事找事……那個,修心不修口。勿怪勿怪哈,若佛祖不去北斗,世上就不會有龍雀寶刀,而千萬年後,佛祖不在時候,大好極樂魔作沙門,一舉搗毀靈山與大雷音寺、直接將篡位偽佛斬殺的,不正是這把龍雀寶刀麼?這樁因果可不得了。」
  
  「古時佛祖曾去西空深遠處游歷,結果被凍成了大冰塊,仍是他老人家沒事找事讓自己落入凄苦境地,靠著道尊與神君的相救他才能回來。可據我所知啊,當時凍在他身上、後來又被敲碎的一塊冰,最後變成了大真西靈石。」
  
  「大真西靈石後來被偽佛尋去,鑄成偽佛大身,另有一塊碎屑飄入仙天,變成了後來的:不安州。偽佛大身得涅槃成了今日的後身法天金童,不安州則被金烏家的前輩高人選擇煉陣寶地,開始煉化完美驕陽。」
  
  「如今,那個金童如何,那枚完美驕陽如何,都還是未知之數,可是這其中的因果……我以為不可小覷。」
  
  「再就是佛祖曾入漏,好家伙,這次真捅捅了大簍子,直接導致偽佛篡位,導致偽經傳遍宇宙,就連眾多本門元老都丟失不見,但佛祖也因此得來『赤霓寶鏡』煉就新身,這面鏡子是做什麼用的?當年就是這面鏡子鎮壓了古仙邪靈,此鏡直接相克墨巨靈,佛以鏡做真身,將來大戰殺敵時,效果可想而知。」
  
  「還有啊,有些事情不能深究的,一旦想得深了就覺會覺得簡直不得了:若佛祖不入漏,偽佛不會把持西天,也不會有阿諛奉承之輩將大真西靈石尋來,自也就沒了那尊可能成形的完美驕陽……如果、萬一將來這尊完美驕陽成了戰局關鍵呢?心里想一想,簡直發慌啊。」
  
  小魔君長出了一口氣,他的修法魔功也和『因果』二字有著莫大牽連,所以有關事情他看得很清楚:「修持到了佛祖的境界,早已不沾因果了。既然因果不來找自己,那就自己主動去撞一撞、去種一種因果,這是一重大智慧,佛祖心中智慧。佛祖是智慧的,所以我覺得,大師不用擔心太多。」
  
  『不過,聖人也會犯錯,佛也不能包打天下,沒準這次悠小菩薩也會丟,誰知道呢』,只是小魔君心中想的,沒好意思說給優和尚聽……
  
  優和尚大概是踏實了,致謝過後問起小魔君這是去哪里,小魔君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師兄回來了,已經和甲添約好了,我們三個好去九龍地好好拼一場!」
  
  雖然大戰只是初見端倪,墨巨靈什麼時候會顯身尚未知曉,不過自家陣營頂尖高手能回來,還是讓優大師欣喜異常:「大魔君也真正回歸?這可太好了!但……甲添先生的本領,和尚以為和兩位魔君相比……還搭不上手吧。」
  
  「大師不曉得,甲添是地頭蛇、窩里橫,離開九龍地他的修為十不存一,可若在九龍地,我怕是弄不服他!」小魔君要去比武打架了,開開心心,向優和尚拱了拱手,就此疾飛遠遁。
  
  優和尚猶自慈悲著,對著小魔君的背影喊道:「那你們三個大家伙在凡間比試,九龍地焉能不毀?」
  
  「不會,誰要驚落一片樹葉或者踩死一只螞蟻就算輸啦!」大笑聲中,小魔君消失不見。
  
  蘇景最近太忙了。收服神兵、煉化神兵和繼續精修殺千刀,占去了所有時間。
  
  得前輩厚賜,有妙法修持,對仙家來說簡直是太好不過的事情了,蘇景當然也不例外,可他的心頭始終沉甸甸的:因為族中忽有『靈靈詭將』出世,讓金烏有了喚醒前輩神兵的機會,這是機緣巧合。
  
  可天知陽破把所有神兵都送給了蘇景,這就和機緣、巧合沒有半點關系了,蘇景曉得自己現在絕不差勁。不過他更明白。今日神鴉族中至少還有兩人比自己更強大:知、殺二將。
  
  陽破和楊吞棗如果拿了這幾件兵刃,效果肯定要強過現在的結果。至多把那柄劍『姑爺何在』送給蘇景就好了,可實際上,所有兵刃都歸蘇景一人。
  
  這其中的意味已經再明顯不過了。
  
  還有……如今蘇景總會有一種『急迫』感覺。他分不清這種感覺是自己心理作怪還是『天人感應』。他總在怕時間不夠用。怕大戰到來前自己沒辦法煉器圓滿和殺千刀圓滿。
  
  著急,總覺得時不我待,蘇景全力以赴……奈何事不如願。很快優和尚就找上了門,大家挺熟的,優大師也沒太多客套,打個招呼後就直接問道:「極樂有一件要緊事情,希望能請到神鴉族中天知或陽火修為最深厚的吞棗先生幫忙,可以嗎?」
  
  蘇景覺得夠嗆,但他對族內事情一無所知,不敢胡亂確定什麼,當即傳訊生將金亮亮,約她在星石上見面。
  
  與優大師一起到星石,見了金亮亮後優大師重提請求,果然,金亮亮直接搖頭:「不可能,不是我族不肯幫忙,是天知與殺將大人無暇抽身,佛家何事不、不妨說與我知,力所能及金亮亮亮必定效勞。」
  
  「多謝金亮亮亮大家,只是這件事……」優大師輕輕一嘆,搖了搖頭。
  
  他和金亮亮沒交情,因為墨巨靈的關系大家同仇敵愾,勉強算作同一陣營但還算不上朋友,佛祖要神鴉幫忙的事情金亮亮做不來,優和尚也就不多說了,認真道謝、辭別生將後,優和尚一拉蘇景的袖子:「那就你上吧,跟我回西天去。」
  
  「忙著呢,到底啥事啊。」蘇景不是很情願,他的確著急啊,時間不夠用的感覺簡直摧心……尤其他還聽說佛祖好奇心那麼重,做事好像不是很靠譜的樣子。
  
  「先隨我走,路上說,要緊大事!」優和尚拉上蘇景就飛。
  
  的確是要緊事,惹禍的就是那位因果不沾身的佛祖。
  
  佛曾入漏,一度失蹤。西天精銳、極樂舊部苦苦維持法陣,但後來諸位佛陀菩薩也告失蹤,所有人都不見了……原因很簡單,眾位佛門高人維持的陣法與漏有關,陣法支撐太久也漸漸『開漏』,大家都墜入其中,迷失在漏中了。
  
  法術事情,尤其還涉及到『時間』,內中道理復雜到可怕,優和尚也沒去過多解釋,反正事情大概就是這樣。
  
  如今佛回來了,當然要尋回大家,要知道入漏、迷失的眾多佛陀菩薩,不單單是佛祖的門徒,他們更是佛的同路人、最最親密的伙伴與朋友。
  
  不久前佛祖引動菩提聖火,再由果先帶著聖火入漏去,以求能為迷失的眾多佛徒做指引,在他們領回到今日世界。奈何『又丟了一個』。
  
  小果先也告迷失,悠小菩薩補上。派小尼姑去指引小和尚,讓小和尚重燃聖火,然後小尼姑小和尚並肩協力,再共同為迷失眾人提供指引……最近佛祖一直在準備這件事情,悠小菩薩時刻跟在佛身邊,努力準備相關法術。
  
  悠小菩薩的『不動心』能算得『渾然天成』,比著果先更出色,可她修行的時間到底還是太短,憑她現在的修為,頂著聖火進入漏中會有兩重大危險,一是護不住自己,二是護不住聖火。
  
  再說佛祖這邊,派出小和尚也好派去小尼姑也罷,不是把晚輩弟子扔進漏中就沒事了,佛需得施展重法,始終保持『穿漏的入口』是開放的,否則就算弟子找到了迷失眾僧又該如何返回今日世界。
  
  維持『出入路口』的法術何其驚人,佛祖身上壓力奇重。重壓之下。佛再為小悠做一重真法加持,護住她的神魂不受『漏』的腐蝕,已經是極限了。
  
  如此,小悠的兩個大危險中的上一重得以免除,但下一重佛已無能為力,西天需要一尊精通火法的高人相助,為悠小菩薩護持菩提聖火。所以佛想到了金烏。
  
  佛對優大師說得明白:能請來知、殺大將最好不過,實在不行蘇景也能湊合。
  
  『護火』也是至關重要的事情,找人、指引全靠聖火光明,如果小悠一進去聖火就滅了。那她入漏乾脆就沒有意義了。
  
  優佛爺把事情給蘇景仔細解釋了一遍。蘇景反問:「我也要入漏麼?」
  
  優佛爺大搖其頭,佛已備下一座『金身持元大咒』,憑此咒即便漏穿兩邊,蘇景的法術也能隨時加持在悠小菩薩身上。其實佛祖為小菩薩加持的護身法術也是通過此咒傳遞的。
  
  有這樣一道神奇大咒在。蘇景無需入漏去。再說他不是佛門中人,沒有禪家的漏盡通修慧,佛祖也沒辦法把他送進漏中去。
  
  蘇景無需冒險。但因一咒牽身、他需得時時刻刻拼出大力量去幫助小菩薩,所以將來很長一段時間他都會有重壓在身。蘇景點點頭,再問優和尚:「會占去我幾成元力?」
  
  果先肯定是要救的,且有機會為尋回西天眾多高人出力,蘇景也不會拒絕,不過總要先把事情了解仔細。
  
  「佛說最少四成。」優和尚應道,稍遲疑、又補充了句:「我勸你最好再打個余量,六成估計差不多。我佛最大事化小……」
  
  蘇景忍不住笑了下。
  
  就按六成算吧。六成力量會被占用很久,佛祖大咒為『隨身法術』,不會把蘇景整個人都釘在原地,悠小菩薩入漏後他仍可繼續做自己修行,但無論殺千刀還是煉化七件神兵,就只能用四成修為了。
  
  殺千刀好說,只是戰技,十成力的修持與四成力的精修不會有太多差別,可煉化神兵的進度會被拖慢……拖慢就拖慢吧,有多大的能力就得照顧多大的場面,天下皆如此,不是說沒有一頭占滿的好事情,但這樣的好事不可能永遠持續。
  
  優和尚有『歸旗咒』之類法術,但他並沒直接動咒回去,而是一邊給蘇景講解著、一邊就近去了一座挺繁榮的凡間世界,他要給徒弟買零食,要買好多零食……和尚沒錢,還說出家人不能偷不能搶,他眼巴巴地看蘇景。
  
  上上貍曾經在凡間里揮揮手采掘一座銀礦,那是花貓的獨門本領,蘇景做不來,只好辛苦些了,發動身法跑了起來,每個賣糕點的鋪子取一盒點心,每個賣糖果或者水果的攤子取一包糖和一籃果,每個賣冰糖葫蘆的那天都丟了一串糖葫蘆……用了兩個時辰,把一個凡間偷遍了,反正家家都是小損失。
  
  收獲滿滿,優和尚對蘇景道:「回頭你有錢了記得回來還上啊,阿彌陀佛,簡直罪過呢。」然後大佛爺歡歡喜喜地帶著蘇景去極樂世界了。
  
  西天需要蘇景幫忙,不過這件事和收服神兵一樣,只需蘇景出力卻不用他操心,有關法術事情都有佛祖一手操辦,蘇景只消不間斷地向著佛加持在自己左掌心的金色法符加持陽火本元就好了。
  
  在極樂世界中耽擱的時間並不長,一個月後諸般準備功夫做好,悠小菩薩認認真真地吃完一串冰糖葫蘆後毅然決然將竹簽扔掉,頂起浩浩聖火入漏去,同時蘇景開始施法加持。
  
  果然如優和尚所料的,佛說的『占你四成力』靠不住,要六成才行,對此佛笑呵呵地說:「是我把你估計過高啦,我錯我錯。」
  
  蘇景可不跟佛祖矯情,一笑了之,這邊完事了他不再逗留,行禮向佛祖辭行,沒想到在他正要轉身離去的時候,佛祖忽然開口:「且慢,蘇景你可還記得,當初我曾向你家神君應承了一件事:我欠你一個佛祖。」
  
  這個承諾的深意蘇景不是很清楚,不過這件事他可記得明明白白,聞言精神大振,今天佛祖突然提起此事,想來準備應諾了……還來那一尊欠我的佛祖麼?當時怎樣機緣!
  
  不好太興奮,會丟人。蘇景壓下心中興奮,挺矜持地對佛祖點點頭。
  
  佛祖面上笑容浮現,這笑容靜謐且神秘:「趁著神君不在,我想和你商量下,看能不能抹掉這筆賬啊?」
  
  可把蘇景氣壞了,這是趁著家大人不在特意來欺負小孩子嗎。蘇景才不會點頭,直接往神君身上推:「佛祖慈悲,您當知此事哪是我能做主的啊。能為我佛效命是蘇景千生百世修來的福氣,可若我家神君不點頭……」
  
  「唉,你就說不行唄。」
  
  蘇景比著佛還無奈:「佛祖慈悲,佛祖體諒。」
  
  離開西天直接發動心咒返回收屍匠驕陽,重新進入修煉前蘇景還惦記著一件事:去時路上他聽優佛爺提起『九龍大戰、三仙比試』。無緣親眼目睹,也和蘇景沒什麼關系,但也照樣不耽誤蘇景跟著興奮,特意傳訊甲添:誰贏了?
  
  很快甲添傳訊回來:鬥了二十幾天,媽『的』,一不小心朕踩死了一只豬。
  
  小魔君曾清楚說出規則,三尊大仙魔在凡間比試,誰要不小心踩死一只螞蟻驚落一片葉子都會算輸……
  
  蘇景想了想,實在想不出怎樣的情形,才會讓甲添『失足』踩死一只豬,這是從地上打到天上有再從天上打進一個豬圈里了?
  
  很快甲添第二訊傳來:朕已傳旨,著我王朝子民殺光所有肥豬!
  
  陛下,莫做昏君……蘇景給甲添回了一訊,欠國公錚錚鐵諫、心內忠義日月可鑒,回訊後欠國公笑著入定修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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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30 19:55:55 |只看該作者
第一三三零章  金烏
  
  
  太陽中人不問凡間歲月,六十年眨眼不見。
  
  身上壓著一件重術,一下子占去了六成修為,只能拿出四成力量來進行的修行異常艱苦。不過這樣的情形倒是和曾經的破爛囊修煉地有些異曲同工的意思。這樣的艱苦、難過、緩慢,但修出來的成績無疑也是更扎實的。
  
  六十年的時間,談不到什麼重大突破,一切按部就班,殺千刀又再精進七刀,這門鬥法越到後來威力越大,修習起來也越困難,縱有劍道尊的時刻指點、縱然蘇景曾自破混沌智慧暴漲,也還是得耐下心磨時間;
  
  七件神兵中剛剛將第一柄『問我、莫問天』神槍祭煉圓滿,正開始著手祭煉『三千梭』,蘇景本想先煉『姑爺何在』神劍的,但此劍是對他來說是七件神兵中最最重要的,萬一祭煉中出了紕漏損失可就大了,所以蘇景打消了這個年頭,先去祭煉其他寶貝兵刃,練熟了手再去對付『姑爺何在』。
  
  如今的蘇景,時時刻刻都在修煉中,除此之外再無其他事情……但這天他在入定時候心中突然警兆顯現,一下子從入定中醒來了,睜開眼睛一看,面前站了八個人。
  
  真的是一群人,竟然有一群人、於蘇景不知不覺間侵入收屍匠驕陽、直接來到了他面前!
  
  但下一刻他警兆散去了,心中感覺變作由衷親切!面前這群人中他只認得一個,但對其他素未謀面者……依舊親切,皆為同族!金烏。
  
  神鴉真將陽炯炯赫然在列。
  
  八個人,其中兩人身上氣勢異常強大,其余九道氣意也都是鬼主星君級別的兇猛家伙!眾人一位身體消瘦、目光渾濁的老者為首。不用問蘇景自能知道,來得皆為金烏族中最最核心的力量!
  
  果然,蘇景才站起身來,為首老者就微笑開口:「收屍匠你好,我是陽破,神鴉知。」
  
  「收屍匠你好,我是陽小鳥,神鴉風。」
  
  「收屍匠你好,我是金說說,神鴉燥。」
  
  「收屍匠你好,我是陽炯炯,老熟人啦!」
  
  「收屍匠你好,我叫陽吞棗,神鴉殺。」
  
  「收屍匠你好,我叫陽糖糖,神鴉詭,毒鴉詭。」
  
  「收屍匠你好,我叫金游泳,神鴉詭,影殺詭。」
  
  「收屍匠你好,我叫陽讀書,神鴉詭,千身詭。」
  
  八個人,連同早已熟識的神鴉真陽炯炯在內,眾人依次報名,無一例外,皆為神鴉將!除了生將金亮亮與蘇景自己外,金烏族中所有神鴉大將盡在眼前!
  
  蘇景認真記下,認真行禮,每位神將報名後也都會還蘇景一禮,最後天知陽破忽然笑了:「收屍匠,又沒嚇一跳?」
  
  殺將陽吞棗也趕忙附和:「是啊是啊,有沒嚇一跳?」
  
  天知陽破是個老人啊,很老、很不慈祥、看上去有些神神叨叨又很兇惡的老人;殺將陽吞棗就更不用說了,無論他的衣服在怎麼乾淨,給人的感覺永遠那都是剛從屍山血海中爬出來模樣。可就是這樣兩個人,在說起『有沒嚇一跳』的時候,他們的眼中、老人那雙渾濁眸子和中年人的陰冷雙眼里都流露一絲……頑皮。就是頑皮了,剛剛的惡作劇得逞了嘛,嚇了那個不吉利的小家伙一大跳,好開心喲。
  
  諸位神將之中,知、殺二將本領遠勝同輩,其他的神鴉將本領雖也非凡,可想要瞞過蘇景、神不知鬼不覺地登上驕陽絕無可能,是知、殺兩人聯手施法遮蔽了大伙的氣意,這才悄悄摸上來的。
  
  開個玩笑……多沒勁地玩笑的,蘇景真想問他們一句:你們多大了?可是又何止知、殺二將,其余幾頭大金烏居然也同樣的神氣,巴不得蘇景趕緊點頭承認了似的。
  
  蘇景又怎麼舍得不點頭呢,趕緊點頭:「差點就直接抓神槍扎你們了。」
  
  嘎嘎的怪叫聲音,大金烏美滋滋笑起來的模樣、神情,和凡間那些不入流的黑烏鴉小妖似乎也沒太多區別。
  
  一群烏鴉笑過幾聲後『哄』地一下子就『亂套了』,殺將陽吞棗拉著蘇景要他快把那些神兵拿出來給他看看,天知陽破伸手抓住蘇景的一片袖子:「完美驕陽的情形,你仔細說給我聽聽。」
  
  「蘇景,你可知最近仙天里最有趣的消息是什麼?五彩妖亭里的肚皮最不爭氣的斑鳩娘娘終於下出蛋啦!」專責監聽八方打探消息的神鴉風陽小鳥,湊到蘇景身邊,賣弄著他剛得來的秘密。
  
  「哈哈,你可想看斑鳩娘娘丟人麼?我明天就散出消息去,說她的蛋孵出來了,居然孵出一頭小鱷魚,或者小王八?還是小王八好些。一個月內,斑鳩娘娘生了只小王八的消息必定傳遍仙天!」金說說是燥將,造謠傳謠是他的拿手好戲,話說完他正得意的笑著,忽然又想起了什麼,轉頭往向收消息的風將:「對了,陽小鳥你這消息收錯了,斑鳩娘娘沒下蛋啊,她下蛋本來就是我造的謠。」
  
  「蘇景蘇景,回頭你給我連襟帶個話啊,我這一直沒找到姐妹花,再問問他那邊怎麼樣了。」神鴉真陽炯炯很把認的連襟當回事。
  
  三頭神鴉詭則圍攏上前,紛紛問蘇景:你可知我們都詭在何處?問話之際大金烏們得意洋洋,恨不得立刻賣弄一番……
  
  算上蘇景,此地九頭金烏隨便那一頭出去,都足以攪亂一片仙天,普通仙家見了他們要麼遠遠逃開要麼跪拜問禮,這等強大的存在……嘰嘰嘎嘎,圍住蘇景亂成一團,誰像大能為者?誰像威嚴聖獸?
  
  愛誰像誰像,反正他們不像。
  
  沒人來和蘇景說正事,似乎他們也根本沒有正事。
  
  待蘇景應殺將之言,把『姑爺何在』等幾件神兵取出後場面就更亂了,亂上添亂、神鴉詭中的陽讀書熱淚盈眶,拿住了『姑爺何在』就不撒手了,蘇景被他的樣子驚到了,隨口問身邊的陽小鳥:「怎麼回事?」
  
  「姑爺是他太上老爺爺,前輩殺將陽丈人是他的太上老太姥爺。」陽小鳥給蘇景解釋。
  
  有人說有人鬧,有人摸著兵刃哇哇怪叫有人拿著寶劍眼淚長流,好一場大亂過後,一群巔頂大烏總算暫時收斂了些,天知陽破帶隊,大家一起拜祭了陵園西陲的烏山大墓。之後蘇景就再忍不住了,輕聲問天知陽破:「大人,究竟出了什麼事情。」
  
  陽破當然明白他的意思,既然主動來找蘇景了他也不會再隱瞞什麼:「咱們啊,中了個狠招。還記得前陣子咱們和夔牛一族開戰了麼?」
  
  待蘇景點頭,陽破拉著他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下來:「那一戰金烏大族盡數出手,除了小金烏和你,娃娃們還小,不合適上戰場,你太……太那個吉祥如意,也不能帶著你,結果沒成想,沒帶著你竟還是出事了。」
  
  「不是打贏了麼?夔牛一族被我們連根拔起。」蘇景不解,明明是完勝一仗,究竟在哪里出了問題。
  
  陽破搖搖頭,反問:「你聽過說『天祖』這一族麼?」
  
  蘇景聽說過,古時有天祖廷,在仙天中地位卓然,好大的勢力,他們的法術別具一格,不同於佛道或者今日仙家法度,是一種奇門巫咒法持。後來天祖廷覆滅了,他們的法術也早早失傳。
  
  「天祖是早就滅了,但他們的法術並未失傳,正相反的,反還被改良、精進、威力變得比原來更強大得多了。那種力量很古怪,且下咒的法子也有趣:殺人者償命。」陽破眨了眨眼睛,眸中戾氣一閃……
  
  如果下毒殺人,總得先『下』,才能『毒』,比如把鶴頂紅摻進辣椒粉中,人一吃就完了。
  
  天祖巫咒也是如此,需得先下咒,才能殺人。天祖巫咒就下在了夔牛身上。引發巫咒的條件很古怪:殺夔牛則中咒。
  
  巫咒是詛咒。
  
  蘇景對法術的認識早已不再淺薄,陽破大概解釋了幾句他就明白了,皺眉:「陷阱?」
  
  金烏與夔牛之戰是夔牛先挑起的,大家本來相安無事,夔牛突然開始獵殺金烏,這才引來了神鴉的報復,繼而兩族開戰……
  
  「嗯,陷阱,夔牛都是死士啊,搭上全族性命來坑咱們。」不知何時陽破的神情已經平靜下來:「是個陷阱,而且是專門沖著咱們來的……我指的是被改良後的天祖巫咒。咱們打仗的時候,有幾條龍和幾頭鳳凰來湊熱鬧幫忙,他們也殺了夔牛,由此也中了巫咒,不過巫咒對龍、鳳都沒什麼太大傷害,拉上幾十年的肚子就沒事了,但對咱們不同……沒救了。」
  
  沒救了!
  
  大家雖都還活著,但已沒救了!
  
  金烏入戰,尤其大軍征伐時候有個特殊習俗:同戮。打一仗,每頭金烏手上都要沾血,上至天知陽破下到普通金烏青壯都要去奪下至少一條敵人的性命。除非對方人數少過金烏。
  
  夔牛的數量比金烏少一些,但它們還糾集了其他幾個小獸族,同樣也都種了『咒引』。
  
  除了金亮亮,所有參戰金烏無一幸免。生將金亮亮所以不受『巫咒』之罰只因她幼年時曾得奇遇,吞過一枚絕品天蠱神丹……
  
  法術事情,深奧晦澀,想要憑一道巫咒殺滅金烏群族絕非看上去那麼簡單,背後必有對法術理解極道精湛的大能為者,再經過千萬年、萬萬年辛苦鑽營,無數年頭和無數次失敗後,還要憑運氣才能創出這種專門針對金烏的『天祖巫咒』。
  
  表面看上去,只是以一場大戰為陷阱、布置詛咒毀滅了金烏,但想也不用想這場圖謀早再萬萬年前就已經開始了,專門針對金烏的圖謀。
  
  金烏被人害了,不是敗在『一個不小心』上,而是敗在對頭無數年頭的算計里。
  
  即便此刻天知已經講出了事實,蘇景仍覺得不可思議……怎麼可能啊!怎麼可能會有這樣的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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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三一章  再見
  
  
  即便此刻天知已經講出了事實,蘇景仍覺得不可思議……怎麼可能啊!怎麼可能會有這樣的詛咒!
  
  就是因為不可能所以才不可防,準備下河游泳的人從不會去想自己會在水中被火燒死。
  
  而法術事情有時候沒道理可講,其中有很大的氣運與變數,邪魔能研創出專門針對金烏的『巫咒』,不表示他們也能創出針對『龍鳳』、針對『其他仙家』的巫咒。
  
  甚至可以說,能創出『殺金烏咒』已經是無比走運了,複製法術或許不難,複製運氣無疑癡人說夢。
  
  蘇景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心緒:「我去求請神君和道尊,他們皆為當世……」
  
  「不必,沒用的。後果怎樣我心裡有數的,沒得更改了。」陽破搖了搖頭,竟然又笑了:「咱們是被坑了,不過還沒輸啊,你就踏踏實實地修行、踏踏實實地替咱們照顧好娃娃吧,這事還沒完呢!」
  
  蘇景還想說什麼,但天知陽破猛揮手攔住了他,陽破的態度堅決:我心中有數,你不必多言。
  
  跟著陽破轉開話題,他的語氣很輕鬆:「我去找過後身法天金童,或許打消了他與你等為敵的念頭,不過我也不敢篤定結果,但願有用吧。再就是我已經找過龍、鳳兩族,讓它們曉得了未來那場大戰的真相,他們已經確定入戰了,你可以把他們看做盟友了。」
  
  提到龍鳳,大金烏陽破笑了:「龍鳳兩族早年欺負咱們,後來又被咱們打回來……嘿,那些傢伙雖然莫名其妙的,但還是講信用的,既然答應我了就不會再反悔。對了。蘇晴、屠晚那兩個娃娃很有意思啊,居然討得龍王鳳主的歡喜,不錯、很好。他們兩個如今留在龍淵鳳宮。這是他們的福氣。你也不必對龍鳳太感激,人情我已經還過了。算起來他們倒該謝你才對。」
  
  具體如何去還的『人情』,大金烏不會細說。
  
  陽破曾經讓金亮亮給蘇景帶話:未來那場劫難大戰,他會做些事情……他將前輩殺將的神兵傳給了蘇景;他設法瓦解後身法天金童的鬥志;他還把桀驁自持、從不會與仙家勢力有接觸的龍鳳強族拉入聯盟。
  
  事情還沒完,陽破還有一件大事要做,頂頂要緊的大事!
  
  「現在不必多問、多想,你是收屍匠,我要做的那件事,到時候你自能知曉。」天知陽破沒再對蘇景繼續解釋下去。老人的話鋒再轉:「但是有另外三件事,你一定要做好。」
  
  蘇景肅容:「請大人吩咐。」
  
  「第一件事,照顧好金老了。將來他可能會有重任在肩,可他太小、修為也太低了。」天知臉上的笑容散去了,他的目光渾濁,他的神情認真。
  
  待蘇景點頭後,天知陽破自袖中摸出了一枚神火玉簡:「玉中記載,是一個題目。這些年我一直在解這道題,不過精力和時間都不太夠了,你拿去給閻羅或者道尊佛祖看看吧。他們或會感興趣,會接著把這道題目做下去。」
  
  玉簡遞到蘇景手中,看神鴉知沒有不讓自己去讀簡的意思。蘇景試探著將一道真識注玉內,下一刻蘇景便悶哼了一聲。
  
  玉中究竟記載了些什麼啊,真識投入,可見萬萬星辰飛旋流轉,無數日月跳躍穿梭,巨大的星體在飛馳中彼此亂撞、轟然爆碎……蘇景的心持絕不淺薄,但在『千萬星辰、無窮日月』的玉內亂象中,他只覺天旋地轉心口窒悶,未能堅持片刻投入玉簡的真識就徹底散碎了。
  
  「這塊玉連陽吞棗看了都會暈。」笑紋重新浮現在天知陽破的嘴邊,老人搖了搖頭:「你們雖都善戰。但這種解題的事情還做不來,拿去給神君看吧。第三件事……」
  
  天知陽破稍停頓。再開口時聲音變得輕飄飄的:「你記得:莫收屍。」
  
  無論天知說什麼蘇景都會答應的,但是這個要求讓蘇景愣住了。
  
  不解釋也不容蘇景再多問,天知陽破招了招手,諸位與他同來的神鴉大將都返回身後,殺將陽吞棗對蘇景微微笑著:「還有得忙,回去啦。」
  
  說著,幾位大金烏展翅飛升,蘇景不敢有絲毫怠慢,認認真真地相送。
  
  待飛出收屍匠驕陽進入浩瀚星天後,蘇景不禁又是一驚:金烏……三千大金烏,所有成年金烏竟然都在。
  
  他們每一個都是廢話夫饒舌婦,他們的隊伍亂糟糟的一點不整齊……但他們更是這仙天中的至尊烈火大獸!當他們不開口、聚集一起時,又是怎樣的輝煌與雄壯!
  
  所有金烏都來了,但只有幾頭神將進入驕陽去。
  
  陽破轉回頭,笑容依舊,他對蘇景揮了揮手:「再見,神鴉知。」
  
  蘇景又是愣了愣,神鴉知對他說……再見神鴉知?
  
  殺將陽吞棗也揮手,他開心時候就會變得殺氣騰騰,所有他的笑容也殺氣騰騰,對蘇景:「再見,神鴉殺。」
  
  殺將之後,風將陽小鳥對蘇景揮手:「再見,神鴉風。」
  
  燥將金說說揮手:「再見,神鴉燥。」
  
  其後,陽炯炯,陽糖糖,金游泳,陽讀書……每個人都對蘇景揮手告別,每個人都把蘇景喚作他們自己的將位。
  
  還有三千大金烏,亂糟糟地笑著亂糟糟地揮手亂糟糟對蘇景說:「再見,神鴉將。」
  
  再見,神鴉將。
  
  這世上有一種『再見』,意思是再也不見。
  
  金烏是火行聖獸,他們煉就的驕陽是凡間一切火的開始,它們是人間的『光熱始祖』,所以他們的笑容都很溫暖,落進蘇景眼中再劃入蘇景心底。
  
  就在這片暖暖笑容中,陽破歸入大隊,雙翅展開一飛沖天!
  
  三千金烏盡展神翼,追隨天知飛去黑洞洞的宇宙深處,義無反顧!
  
  他們走得很快,但蘇景還是看到。大群金烏在離去時候都對著東方投入了一個愉悅笑容:金亮亮在東,不知何時來的,不知何時她已淚流滿面。
  
  ……
  
  大族金烏離去了。就連金亮亮也不曉得他們去了何處,不曉得天知陽破要做的最後一件大事究竟什麼。她與蘇景能做的:照顧好族中娃娃,再、修行修行修行修行。
  
  不能生死與共,但還能報仇。
  
  至於兇手究竟何妨妖孽,其實並不難猜……對法術理解透徹、精研奇門秘法,與陽火一脈有刻骨大恨,勢力強大到能夠控制夔牛聖族卻又隱忍蟄伏、輕易不會出手但一擊必殺的凶魔,除了墨巨靈還能是誰呢。
  
  蘇景沒立刻返回收屍匠驕陽,他先傳訊回神君寶殿。求見閻羅神君,訊中先稟明神鴉眾將來訪的經過,再提到天知陽破留給自己的『題目玉簡』。
  
  很快神君傳續回來,他老人家正在一項重大法術中,此時無法抽身,神君吩咐蘇景先把玉簡送去給道尊看看。
  
  蘇景再聯絡道尊,得確認後就此啟程,此時仙天內諸多重地都已建好通聯陣法,趕路方便得很,烈小二引領蘇景入陣。輾轉幾次、短短半天光景就從仙天西方來到東方。
  
  讓蘇景有些意外的,他居然在東天道碰到了十六老爺。
  
  十六在烏龜州住得太無聊,獨自跑出來玩。道家三十六天七十二地中都有鎮地神獸,其中有不少都和十六混得熟稔,大家好朋友來的。
  
  一見蘇景來了,十六立刻甩了他那群好朋友,忽啊大叫著跳上了蘇景的頭頂,一尺長的身子盤起,尾巴尖一甩一甩地敲蘇景的頭殼……
  
  道家珍鶴仙童出迎,直接引著蘇景去見道尊。
  
  道尊已在靈訊中得知金烏族中禍事,他無能為力。一重法門相隔即為九轉陰陽遙遠,古往今來、這仙天中從不缺少大能為者。可無論是太上古時的赤霓、拿人還是今日神君、道尊、佛祖,都不能包打天下。他們不是宇宙,他們只是宇宙中的強者。
  
  大家老熟人了,見禮過後無需太多寒暄,道尊直接取過『題目玉簡』,當真識探入其間,道尊先是面色一變,繼而眉頭緊鎖,片刻後雙眼又猛地一亮,『哈』的一聲大笑脫口:「了不起,了不起!」
  
  「是啥?」蘇景問。
  
  「忽啊?」十六追問。
  
  「好大的題目,不得了的見地!」道尊的回答還不如不回答,惹得蘇景心裡發癢。可道尊全沒解釋的意思,直接揮手道:「這題目我得仔細解,不留你了,僮兒送客。」
  
  「走就走。」蘇景急了:「您把玉簡還我,還我。」
  
  「忽啊忽啊,忽啊。」十六老爺的語氣是柔和的,他應該是在勸架。
  
  道尊知道蘇景是什麼料子,不怒反笑:「這事不是那麼容易說清楚的……這麼說吧,你在凡間的時候是不是有靈元大脈之說?」
  
  哪座凡間都有這樣的說法,靈氣如川流轉往復迴圈不休,盤繞凡世乾坤滋養人間自然,這道無形大川漲潮時凡間會迎來芳華盛世,退潮時候則自然枯萎人間凋零。
  
  道尊繼續道:「凡間有靈元大潮起落,仙天中也有類似說法,但從未有過確定結論。」
  
  蘇景點點頭,古時有上仙認為,宇宙其實與普通凡間也沒什麼不同,不過大而化之,將一座凡間放至無窮大,乾脆就是宇宙了,是以仙天中應該也有一道靈氣大脈,滋養八方仙天……不過這種說法全靠想的,沒有證據也沒人能真正找出宇宙間的靈元大脈何在。
  
  道尊一指手中玉玦:「你家天知大將留下的題目,就是在算這條大脈的所在。他已推算大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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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三二章  守護
  
  
  龍鳳、玄武朱雀、金烏魔猿之類聖獸與仙魔共處仙天,都坐擁無盡壽命與強大力量,但聖獸與仙魔有個極大的區別:先天、後天。
  
  聖獸生俱天眷,它們一出生就擁有漫長生命和非凡法力;仙魔則不是,生於凡間何異螻蟻,靠著不斷的修行與精進才能列位仙班、才能成就永恆逍遙。
  
  也是因為這重區別,凡間修上來的仙魔更喜歡探索、更喜歡動腦筋。聖獸大都不怎麼喜歡動腦筋了,為了追求強大力量它們也會刻苦修行,可是說到探索……有啥可探索的,有那個功夫不如去偷看仙子洗澡呢。
  
  所以有什麼題目是仙魔沒想到、反倒被聖獸先想到,幾乎不可能。不過再怎麼普遍的道理也擋不住兩個字:萬一。
  
  是『萬一』,可是就天知陽破鑽研的這道大題目來說,並不算巧合:金烏一族的修煉就是煉太陽,一個接一個的煉化太陽,其中有些會送人,有些孤懸僻靜角落,但更多的太陽溫暖了凡間、滋潤了自然。
  
  如果仙天宇宙中真的存在靈元大脈,靈元大脈又萌發自然補養世界的話,那太陽其實也能算作這道『大脈』的一部分。一顆兩顆不明顯,當太陽足夠多、在宇宙中掛得到處都是的時候,光熱金輪必然會與靈元大脈有所交集,彼此影響也彼此促進……
  
  陽破就是通過感知本族無數驕陽,隱隱察覺到了靈元大脈的存在。同時也是靠著『彼此的影響』來推算這道大脈真正的位置。
  
  至於找到大脈的意義:於修行,如川隨潮可事半功倍;
  
  於戰事……或者說對墨巨靈而言,找到大脈、尋得源頭,再直接摧毀了它,後面的仗也就不用打了。
  
  墨巨靈是否已經探知大脈所在?尚未可知。但不可不防。一直以來,墨巨靈表現出來的、真正的可怕之處並不是他們的戰力如何強大,而是他們對法術的精研和理解。是他們對宇宙奧秘的探索和所得。
  
  如果把事情反過來看,保住靈元大脈就等若保住了這座仙天宇宙的氣數。
  
  大概解釋了幾句。道尊再下逐客令,蘇景這次不矯情了,帶上十六告辭,但才轉身、還沒等飛走,道尊忽然又開口:「對了,有個事差點忘記了,蘇景,你可還記得封仙瓶子天。想不想去看看?」
  
  說完、不到蘇景回答,道尊又笑道:「你來之前瓶兒仙子剛給我傳訊,她說離山還真是個有意思的地方啊。」
  
  前後兩句話全不搭界,蘇景不是很明白,不過既然是道尊言說,內中必有深意,蘇景沒太多猶豫,立刻啟程去往瓶兒仙子的南靈琉璃州。
  
  事關『離山真是個有意思的地方』,蘇景特意傳訊師兄葉非,奈何葉非閉入不動關。封五聽絕靈犀,什麼消息都收不到。
  
  仍是靠著穿通法陣前行。從仙天東方到南方不過三兩個時辰。蘇景到地方的時候,瓶兒仙子已經得了道尊知會。早都在等候他了。沒太多寒暄客套,直接領了蘇景去看『封仙瓶子天』。
  
  所謂『封仙瓶子天』,其實是瓶兒仙子的本命重寶『五光十色瓶』,內中收納乾坤,於外看來還是個瓶子。因『天降亂妖孽生』,道尊向瓶兒仙子借用此寶,將大群『應氣運而得機緣』的精銳仙家裝入瓶內,既是保護更是為他們提供了絕佳的修煉靈地。
  
  等見到『封仙瓶子天』的時候,蘇景大概就明白了道尊那句『離山還真是個有意思的地方』究竟指得什麼……四個瓶子。
  
  一尊大瓶。瓶壁上神光流轉,看不透內中景色。但另外三尊小瓶子就清晰透明了。
  
  第一個小瓶子,淺黃衣裙的女子端坐其中。她正磨劍。磨劍需得質地細密的硬石,但黃裙女子不是,她居然用一朵好漂亮的花兒磨劍,曼珠沙華、彼岸花,蘇景在幽冥裡見過,佛家經典中也有這種花兒。
  
  淺尋用冥間花來磨劍,她笑眯眯的,永遠冷冰冰的小師娘啊,用吃蜜的神情磨著自己的長劍。
  
  第二個小瓶子,黑色劍袍的老者用手指在身前空氣裡畫了個圈,他的瓶子外就多出了一盞小小的月亮;他又在空氣中戳戳點點,瓶子外開始有點點星光閃爍,很快黑袍老者一揮手,瓶外的明月星光盡數被抹去,他的眉頭緊緊皺起,低頭開始沉思。
  
  陸崖九皺眉的時候很嚇人的,即便明知隔了重瓶子就隔了重天、明知師叔看不見自己,蘇景還是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
  
  第三個小瓶子,五個老頭子有人在畫畫有人在彈琴有人在喝酒……蘇景的心微微一皺,每一個他都認得,離山有他們的畫像,曾經的『千江水月萬里雲天』裡有他們的靈身法影!
  
  若沒有離山,又哪來的蘇景呢。若沒有瓶子裡那群老頭子,又哪來的離山。心會發皺不是因為難過,而是激動,強烈到心會猛地一痛、痛的人幾乎直不起腰來的激動!
  
  終於見到了他們啊。
  
  他們都看不見蘇景,他們都在瓶子裡修行著,不能被打擾也不會被打擾。
  
  不用蘇景來發問,瓶兒娘娘就開口道:「我的寶瓶可看做一重天,大群精銳仙家都在瓶中修煉,登峰造極者可立自己法門,一門即為一乾坤,開法門無異開新天,在我瓶中開新天就是這個樣子了……單獨給自己撐開一個小瓶子。」
  
  瓶兒娘娘笑容開心,她當然開心,仙家在她的寶瓶中修持可得大好處,反過來也是一樣,瓶中仙家得大精進後她的寶貝瓶子也會平添威力,這是合則兩利的好事,她跟著沾光了:「那些年裡被我收入瓶中的仙家,十一萬七千三百人,其中翹楚皆為離山出身呵……搞什麼鬼嘛,離山究竟什麼山,怎麼這麼靈?」
  
  蘇景也開心,簡直天大開心!不過這次他沒接著吹牛,既然瓶兒娘娘幫他吹牛了,他就去捧瓶兒娘娘:「全賴娘娘照拂提攜,我家前輩才能有此成就,娘娘的人情在我們這些離山晚輩看來,大過天了。」
  
  「忽啊!」跟著蘇景一起來看熱鬧的十六突然一聲怪叫,他也吐出了個瓶子。
  
  不就是瓶子麼?十六老爺也有!小蛇得意洋洋的。
  
  蘇景早都見怪不怪了,搖頭一笑便罷。瓶兒娘娘和神君、道尊比肩的前輩金仙,本來見多識廣,什麼稀奇古怪的靈獸小妖她沒見過,但不知是因為一人孤守南靈琉璃州太久了,還是因為和十六特別投緣,見小蛇耍寶賣乖她笑了好半晌,連聲誇讚。
  
  別人一誇,十六可就不得了了,從大龍到金元寶、從不知自何處淘換來的無名香爐到一直收在腹中捨不得吃的紅皮雞蛋,一樣一樣的寶貝被他吐出吞去,耍得不亦樂乎。
  
  看過五光十色瓶與自家仙長前輩,蘇景不再逗留,真心謝過瓶兒娘娘後便告辭離去。
  
  十六老爺顯然還沒玩夠,不肯和蘇景一起回去,就留在南靈琉璃州繼續玩耍,他剛討得主人家的歡心,瓶兒娘娘痛快點頭。
  
  ……
  
  金烏族中大禍,本門前輩福緣,短短一天內悲喜兩重天地。但無論今時心境如何無論情緒怎樣,發生的事情都已經發生,再沒得改了。蘇景能做的只有修煉、再修煉,將來還有一場大戰。
  
  未來之戰,對蘇景而言:是復仇,是榮譽,更是守護。
  
  金烏滅族之災,傾盡宇宙之水也滌洗不淨,復仇;
  
  能與陸九淺尋、與離山諸祖、與神君道尊並肩入戰,能成為他們信任且依賴的戰友,蘇景何其有幸,他能看到:自己已經走進神話之中,榮譽;
  
  至於守護……攀上一階一階,蘇景見過的那些景色:師侄任奪的入魔叛宗,離山刑堂對犯錯弟子的小題大做,師兄賀余的我之氣運,中土正道的承天護道,七大天宗的迎抗隕星,陰陽司亙古不變的殘酷鐵律,古代四賢的誓死不退,前輩收屍匠的無盡孤寂與驕傲,已經死去的金烏殘魂對沒落凡間最後高塔的照顧,道尊的一怒拔刀血戰西天,古時拿人畢生珍惜的子孫萬代……
  
  還有啊,那年那月,遭馬賊洗劫的小城中,年邁老人背著已經死去的兒子、抱著奄奄一息的孫兒想要逃出戰亂,雖已疲憊不堪卻不見老人家丟棄了誰;還有啊,邪佞魔女枯守山核小院,暗無天日但無怨無悔,如果不是一個意外,她會守到自己徹底枯萎、死去;還有啊,絕世才情拔劍驚仙的黃裙女子,以陽身入幽冥,縱死不回頭,因她害死了夫君一個親人,她要還、要找回夫君的兄長,她本想還了這份情自己就可以安心赴死了;還有啊,無意中害死少主後就自毀面目永永遠遠守在離山附近的阿添,她是沉世淵在留在中土人間的最後一頭凶屍;還有啊,當離山落難,邪魔反撲時候,四面八方趕來的無名散修,號角旌旗的凡間兵馬!
  
  不止修行了,蘇景這一路活過來,他見了太多太多的守護,這才是烙印於心、真正醉人的美景吧。
  
  中土仍在,人間無數,曾經是他們的守護,如今輪到蘇景了。
  
  人入驕陽中,修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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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三三章  神鴉殺
  
  
  人入驕陽中,修煉。
  
  蘇景閉關了。
  
  所有需要他來照顧的小金烏都收入身內洞天自行修煉。那頭至關重要的問靈詭將金老了,蘇景強開自己祖竅,將其納入元火靈臺。
  
  這是一道重術,其一開祖竅定靈臺、將虛無法根凝化有形空間用來裝人絕非易事,即便蘇景的修為來行轉此法也頗為吃力;其二,靈臺為思須集、元魂根,仙人身體中最最要害的地方,收進來一個外人,一旦此人造反,蘇景必死無疑。
  
  但這樣做的好處也很明顯,對金老了的修行有大好處,小金烏可隨蘇景齊修共長!
  
  天知陽破特意關照的孩子,蘇景怎會有丁點怠慢。
  
  真正意義上的閉關,定鼎天照關。
  
  五感封絕,身如寶鼎巋然,雖憑火燒油烹不動分毫;靈心元照,縱有萬般靈思卻不存絲毫真慧,心空空而智慧唯一,僅在修煉一事間!
  
  烈小二執仙鈴守在驕陽中,除非蘇景修行圓滿自行破關,否則就只有烈小二手中仙鈴能喚他歸來。
  
  鈴鐺被烈小二仔仔細細地收好,什麼情形事關重大非得喚醒蘇景不可、什麼事情無關緊要不必打擾蘇景,小二哥心里有數……
  
  定鼎天照關內無日月,晃晃又是六百年。
  
  整整、十個、甲子。
  
  宇宙安寧仙天無事。凡世間幾次王權興衰、凡人的十輩輪回,宇宙的眨眼光景而已。一切平靜且安好。
  
  或許是因為太過祥和了,以至宇宙間都泛起了一絲極極淺淡的清甜味道,只要用心體會就能嗅到,普通仙家都覺得這味道讓人很舒服,但落在天知陽破的鼻端,這股清甜味道……像極了血腥味!
  
  天知陽破的情形很糟糕。
  
  本應流淌身內的鮮血,此刻盡於身外『飛舞』,真的是飛舞啊,千萬滴血仿佛擁有了智慧的生命,在陽破身周輕輕飄蕩、輕輕盤旋。金烏的血也如陽光一般是金紅色的。遠遠望去滴滴鮮血像極了螢火蟲。好漂亮的景色。
  
  『螢火蟲』很漂亮,金烏卻醜陋不堪,血液全都飛舞於體外,陽破的身體就變得枯萎干澀。原本燦爛豐滿的翎羽再沒了光彩。羽毛下的體膚蒼白到幾近透明。還有陽破的眼睛,渾濁到無以復加……原本清澈的泉變成了發臭的死水,但尚未徹底乾涸。那汪水會是什麼樣子?看看陽破的眼睛就知道了。
  
  但是,如果這時候有人敢靠近陽破、仔仔細細去觀察他雙眼的話,很快又能發現,渾濁、醜陋、甚至已經泛出氣味的烏目中竟然有一絲笑意。
  
  陽破在笑。十個甲子里,他逆轉經元倒沖血脈,時時刻刻深受煉獄之苦,整整六百年的痛苦足以讓無數上仙隕落讓千萬世界飛灰,可陽破忍下了、堅持住了,終於完成了他的法術,所有飄舞在身外的鮮血都是他的咒,此世今生、神鴉知將的最後、也是最毒辣的一咒!
  
  毒辣於己,更毒辣於仇的咒。
  
  緩而又緩,陽破吐出一口濁氣,抬頭望向前方。他太虛弱了,以至『抬頭』這樣一個小小動作都吃力異常。
  
  在他面前,神鴉眾將、三千金烏都在,有的坐有的站,有的抱著酒壇子喝酒行令,有的勾肩搭背大聲說笑,有的圍成一圈正在……鬥蟋蟀賭錢呢。
  
  亂糟糟的一群家伙。
  
  幾乎吵翻了天的嘈雜喧嘩,就在陽破抬頭一刻突然散去了,所有大金烏都停止了說笑,大家抬頭望向陽破。
  
  陽吞棗坐在蟋蟀罐前,手里還拿著一根趕蟋蟀去打架的草針,他問陽破:「妥當了?」
  
  「妥當了。」
  
  「鬥完這一局成不?」
  
  「成。」
  
  哄一聲,又亂了,金烏們繼續造反,喝酒說笑鬥蟋蟀……
  
  鬥一局蟋蟀又能用多少時間?一盞茶不得了了。
  
  對於強大的金烏們來說,時間有怎樣的意義?時間沒意義,因為他們的壽命漫長到根本沒辦法計算,只能用『永恒』、或者『無限』這樣字眼來形容。
  
  時間沒意義又是什麼意思?沒意義就是沒衡量,失去了衡量的時間,一盞茶就是一輩子,萬萬年不過一盞茶。
  
  鬥一局蟋蟀要用一盞茶的時間,鬥一局蟋蟀要用此刻在場所有大金烏的一輩子。
  
  很快,蟋蟀咬完了架,陽吞棗贏了。
  
  只又喧嘩了一盞茶光景的星天再度沉寂,陽吞棗起身,隨手一攬身邊一頭大金烏的肩膀,邁步走向被鮮血包裹的天知陽破。
  
  被陽吞棗攬住的大金烏伸出另一邊的翅膀,又攬住了另一個同族,那位同族也一樣、他也去攬住了別人……就這樣一個攬著一個,說不出的古怪也無以形容的混亂。
  
  三兩個人勾肩搭背很正常,凡間隨處可見;但三千多頭大金烏全都攬在了一起,又是怎樣的景色啊。
  
  「來吧。」殺將陽吞棗知道將要發生什麼,很好,他早就在等了。
  
  陽吞棗如此,其他所有大金烏如是,他們早都在等候了。
  
  陽破想說些什麼,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他可是天知陽破,生平第一次,一肚子話卻無從開口,愣片刻後只有一句:「對不住你們。」
  
  神鴉知,主族中玄,望氣卜卦猜辯陰陽揣摩福禍,他的職責就是引領著全族趨吉避兇,無論什麼緣由讓金烏遭遇滅族大禍都是他的責任,他失職了,所以他說對不起。
  
  陽破失職了……只是陽破自己這樣想。如果沒有陽破呢?金烏一脈本就不是代代都有神鴉知出世的,如果沒有神鴉知其他金烏就不用活了麼?
  
  神鴉知在,大家能活得更踏實些。僅次而已。以前金烏不理仙天爭鬥,他們看過無數仙魔爭奪、無數大壇興衰了。貫穿今古看遍宇宙,再如何強大的仙魔也不可能包打天下……這麼淺顯的道理金烏們早都明白。
  
  如果沒有陽破,大禍該來還是會來,誰都別想逃,這樣算來滅頂之災和陽破又有什麼關系呢。
  
  正相反的,因為陽破在,當大禍無可挽回的時候他又找出了一個辦法、一個大金烏們想一想就忍不住要哈哈怪笑、鼓掌叫好的反擊辦法!所以陽吞棗搖了搖頭,他回答:「謝謝你啊。」
  
  「謝謝你啊。」所有的金烏都這麼說。
  
  陽破不知自己該不該領受大家的謝意,既然不知道就不去多想了。他對面前同族點點頭:「開始了。」
  
  話音落時。彌漫在陽破身周、正輕靈飛舞的無數金紅血珠遽然猙獰,滴滴相撞彼此相融,頃刻間化作根根長翎羽箭,飛射向前……飛射向陽破身前那三千頭大金烏!
  
  血箭鋒銳血劍如電。箭鋒直至金烏心窩要害。必殺!
  
  陽破親手斬殺所有在場金烏……所有、在場、金烏。陽破也是其中之一,他也不例外的,一支血箭自他身邊掠出。旋出一道淬烈的弧後那支血箭射向陽破自己的心窩。
  
  這是陽破在今生此世中施展出的最強大、兇悍的法術了,可就在這場法術里,他忽然走神了:當血箭堪堪觸碰胸膛、即將洞穿心口的時候,陽破轉頭向著西方望去。
  
  他是天知陽破,金烏族中玄冥之感最最強大的聖獸,望向西方只因收屍匠驕陽在西方,陽破感知:那里的同族、重大突破。
  
  不止神鴉陽破。
  
  極樂世界、靈山之巔上閉目端坐的佛祖忽然張開眼睛,目中精光轉轉;
  
  西南無名星石上,正和一個瘦骨嶙峋但長相異常醜陋的紅袍惡鬼微笑聊天的閻羅神君忽然收聲,神君雙瞳微微一縮、跟著他老人家笑了起來;
  
  還有道尊,他在行途中,剛剛路過一座正處萌發時候的凡間世界,他伸手一抄將這座凡間的大海掬入手中,凡間無盡汪洋、他手心中淺淺的一汪水,正待仔細看一看海中有沒有魚兒生出的時候,他的手忽然一顫,道尊抬頭……於此一刻,仙天世界大能為者盡數望向收屍匠驕陽方向!
  
  火暴漲、焰瘋卷,炎陽神氣轟烈四散,那枚安安靜靜地在西方仙天中懸掛了無數年頭的收屍匠金輪突然膨脹開來,第一息,驕陽展闊三成,第二息驕陽擴大三倍……第十息時,收屍匠驕陽整整展拓三百倍!
  
  最近這些年中始終與蘇景彼此守望的生將金亮亮大驚失色,她感受到收屍匠驕陽的狂暴氣勢,但她分不清眼前情形究竟來自精進還是毀滅,若精進怎會如此來得如此暴烈;若是毀滅她簡直不敢想象後果。
  
  可是再如何焦急驚慌,金亮亮也沒辦法靠近去查看。非但不能靠近,還要急急後撤,帶上自己的生將神陽迅速退後。
  
  生死不能並立,當收屍匠驕陽擴展,金亮亮只能後退再後退。
  
  萬幸的是,十息之後來自西方的狂暴氣意就平靜了下來,一下子膨脹了三百倍的收屍匠驕陽也停止了瘋長的勢頭,開始緩緩地收縮了。
  
  一炷香的光景,收屍匠驕陽恢復了原狀……第一千刀!
  
  六百年精修終告圓滿,大圓滿!來自歷代殺將的神兵盡數收服、化作蘇景本命重器;創自赤尻魔猿、傳自神鴉殺將的殺千刀徹底修煉完成:
  
  練成第九百九十刀的時候,一切都還是平靜的。收屍匠驕陽安安穩穩,蘇景修煉所在的百里驕陽平平靜靜。
  
  殺千刀在譜上只有九百九十刀的記載,最後十刀是『因人而生、順勢而成』的,不在譜卻是整套殺法的奧妙所在、精髓所在。
  
  不妨這樣說,如果沒有最後十刀,殺千刀只能算是一品鬥法,修習徹底後能讓仙家戰力大漲,但也僅僅是變得能打些而已;最後十刀的發生,卻由技入法,由殺入道……沒有最後十刀,殺千刀是殺千刀;有了那十刀,殺千刀便是殺千、道!
  
  不久前。煉成第九百九十刀,蘇景靜坐調息一陣,待氣息平穩後一躍而起,九百九十刀從頭施展、九百九十刀一瞬斬落,而前刀落盡後刀自生,無需刻意琢磨更不用有心為之,最後十刀自然成勢、自然斬出。
  
  第一次施展,最後十刀很慢,沒了之前的一蹴而就,但卻行雲流水……一刀一息。仍在閉關中的蘇景根本不曉得。隨著他的十刀揮斬,整座收屍匠驕陽都在發瘋、暴漲。
  
  但更讓蘇景沒想到的,當真正的千刀落盡,一陣開懷大笑從冥冥中落入腦海。很陌生的笑聲。以前他從未聽過。不過冥冥笑聲伴隨冥冥之感。即便沒聽過這笑聲,蘇景也還是能曉得它來自殺將前輩陽崩巴。
  
  修煉殺千刀的百里驕陽就是前輩殺將的執念神思,當後輩金烏完成了他的遺願。將這道神奇殺法傳承下去後,百里驕陽中自然大笑滾滾!
  
  不止大笑。
  
  隨笑聲,百里驕陽急速收縮,層層神炎化作萬千火龍,自四面八方蜂擁而來,直接扎進蘇景周身大竅……這是前輩殺將留給後生小子最後的饋贈。
  
  或者說是當後生小子完成他的心願後,前輩陽崩巴的賞賜。
  
  絕學已傳承,百里驕陽沒了繼續存在的意義,化歸精純元靈涌入蘇景身體……陽崩巴的大笑聲回蕩,蘇景卻似隱隱聽見他在說:小子,賞你的!
  
  修行圓滿。
  
  道尊將手心的水輕輕放回凡間,大海重歸那座世界,道尊拍了拍手,給閻羅神君傳出一訊:下次百年會,記得把蘇景帶來。
  
  蘇景出關。
  
  先做內視,大群小金烏在洞天內,似模似樣地修煉著;獨自安身靈臺的金老了化作金烏本相,於熊熊烈火的盤繞中閉目微笑。小金烏都安好,他們不知外面的事情,也不曉得自家收屍匠再跨上了一重天。
  
  蘇景閉關所在:收屍匠驕陽內、化境陵園間、百里驕陽內。此刻百里驕陽化歸元靈,不再有形狀,蘇景回到陵園內。
  
  人在化境陵園,精進使然、修為使然,蘇景立刻發現自己以前未能察覺的一些異樣,可還不等他仔細分辨,金亮亮的靈訊就傳來,訊問究竟發生何事。
  
  蘇景暫停查探,先飛出收屍匠驕陽去給金亮亮報個平安,免得她混亂擔心……
  
  金亮亮都急瘋了,不是蘇景如何,更要緊的是所有小金烏都跟在蘇景身邊。
  
  明明訊問蘇景的靈訊才在一息前傳出,金亮亮卻在心里抱怨了三十遍:這麼久還不回訊?!正咬牙切齒,金亮亮面前人影一閃,蘇景趕到身邊了。
  
  「啊!」金亮亮一聲怪叫,伸手就抓住了蘇景的手:「沒事啊?沒事吧?小家伙們都還好?剛才怎麼回事,這麼久不回訊……」
  
  太緊張了,一見蘇景還活著又太激動了,小結巴都神奇地忘記了口吃。
  
  蘇景拍拍她的手:「都沒事,好得很。是修行突破……」
  
  「啊!」金亮亮又是一聲怪叫:「你你你摸我手?你怎能摸我手!」
  
  這是新一重驚駭了,生死二將不能並立共處,以前兩人見面都得相隔好幾十里,否則陰陽互侵天雷地火,那可是不得了的後果,如今蘇景卻直接跑到了自己面前。剛才太擔心小娃的安危,金亮亮忽略了蘇景竟直接來到生將驕陽內。
  
  大家算同族,金烏一家親,給蘇景摸摸手倒沒太大關系,關鍵是……怎麼可能?
  
  蘇景正拍金亮亮的手背來做安慰呢,被她這麼一叫,蘇景也好像燙到指尖似的,趕緊把手縮回來,咳嗽了一聲抹去尷尬,眼睛眨眨清淡笑意浮現,拿捏著清清淡淡仿佛全不在意的語氣:「得精進、大突破,我已超脫生死……」
  
  「好、好、好好說話。」小結巴繼續結巴了。
  
  「真的啊。」蘇景還想矯情幾句。
  
  超脫生死,得看怎麼說了,字面理解是成就無上威能從此游離陰陽之外,刀砍火燒法術天劫都打不死他了,蘇景的超脫生死不是當然不是這個意思……
  
  生、死二將不能靠近是因彼此真修氣意各自代表了陰陽一極,元修相斥一旦靠近就會傷害彼此,但如今蘇景再得一場大精進,他的法已能穩穩壓制兩人間的元修相斥,所以他已『超脫生死』,超脫的只是生死二將間的互斥而已。蘇景的話是這個意思……
  
  可還不等蘇景繼續顯擺,仙天中異變突生!先是一聲烏啼洞穿天地,旋即兵戈鐵馬、號角戰鼓之聲轟轟震裂,戰場上才有的聲音跨越冥冥,傳遍八方!
  
  三息過後,生將驕陽、收屍匠金輪、這宇宙間所有金烏鑄就的驕陽無一例外,皆於同一瞬間暴射出一道金光,萬萬金光自個個角落而起,彈指洞穿虛空,盡數來到蘇景身周,跟著道道光華彼此糾纏飛速流轉。
  
  再轉眼,宏宏金光凝化長刀之形,那是一柄百丈威武、奪目燦爛的戰刀!
  
  刀斜插、落在蘇景身後……
  
  「啊!」金亮亮第三次驚呼:「殺、殺將!」
  
  神鴉七將,除去詭中收屍匠,其余神將皆為『天加封』,封授『神鴉殺』的標志就是萬道陽炎凝化長刀之象了。蘇景受封,神鴉殺將。
  
  天大成就了,卻絕非天大喜事。在剎那驚訝過後,金亮亮突然『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哭到在蘇景懷中。
  
  神鴉七將,燥風真知生殺詭,詭將之外,其余六將大位無一可並立,詭將能並立也是因為『不同詭』,這是天意:金烏族中永遠不可能同時有兩位生將、殺將或者其他神將的。蘇景此刻受封神鴉殺……那就說明前一位神鴉殺已經不再了。
  
  陽吞棗不再了。
  
  陽吞棗與其他金烏在一起的,他們一起面對滅族之禍。
  
  無可挽回的災難,當陽吞棗不再,其他所有金烏也會是同樣下場……金亮亮早就知道這個結果,早就明白大家都會離去,可是當這一刻真正降臨、當新的神鴉殺受封如鐵證一般證明了這一刻終於到來時,金亮亮還是崩潰了。
  
  神鴉胡鬧,神鴉貪玩,神鴉也是靈物,她們的心承受不了太多離別。
  
  堂堂神鴉生,堪比鬼主星君的強大聖獸,此刻在蘇景懷中哭成了一灘泥。
  
  蘇景抱緊了金亮亮,精純元火自他掌心源源不絕送入金亮亮身內,為她護住心脈。
  
  來自蘇景掌心的火,是金亮亮唯一能感受到的溫暖了。崩潰時候最後的依賴,是不是一種享受呢?金亮亮嚎啕大哭,她看不到正緊抱著自己的蘇景也和她一樣,早已淚流滿面。
  
  蘇景是收屍匠,他有望死眼,剛出關時沒來得及察覺什麼,但此刻他已清清楚楚地『看到』:死亡。
  
  都不再了,他們都死了。
  
  今日起,從三流聖獸到精進突破、完成自我進化後又在宇宙中橫行了無數年頭的金烏,好勇鬥狠扎著翅膀隨時準備打架的兇禽強族,到處打聽小道消息又四處造謠取樂的壞家伙們,煉就了數不清的驕陽溫暖了數不清的凡間又滋哺萬萬凡間生靈的功德聖獸,就只剩下蘇景、金亮亮、陽三郎和那群小家伙了。
  
  神鴉大族已走,仇人卻還不肯顯身!
    
請不要貿然評價我 你只知道我的名字 卻不知道我的故事 你只聽過我的行為 卻不知道我經歷過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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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30 19:56:50 |只看該作者
第一三三四章  鈴鐺早就丟了
  
          
  金亮亮大哭良久,蘇景最後還是出手了,輕輕一擊打在她的頭頂,讓她昏厥過去。
  
  金烏強大,金烏也纖弱,金亮亮的心到底還是無法承受失去同族的痛苦,大哭中蘇景已經明顯察覺她的命火迅速虛弱,如果繼續哭下去她可能真的會死。
  
  將金亮亮收入洞天,蘇景分出一道心神投映身邊,驅轉陽火將她包裹起來。
  
  如此蘇景還有些不放心,專門傳出一道靈訊,請甜鵠仙族趕來幫忙。小甜鵠們打架的本事不成,但她們個個都是療傷的好手,由她們來照顧金亮亮再穩妥不過。
  
  很快甜鵠家小女王回訊,她們立刻動身。
  
  甜鵠們飛得太慢了,等她們過來三年五載都是短的,蘇景問明她們現在落腳地方後請她們在原地等待就好,跟著烈小二引領蘇景入穿通法陣,急急趕了過去。
  
  一個時辰後,蘇景抵達甜鵠仙族棲息的凡間,他沒把金亮亮留下,而是請甜鵠家的醫道好手入洞天,小女王沒有半點猶豫,與二當家商量著選擇了十個最出色的手下,跟著親自帶隊來到蘇景洞天,專責照顧金亮亮。
  
  客氣話不必多說,開放洞天收納了甜鵠仙後蘇景立刻啟程,趕去大族金烏們隕落地方……六百年前,陽破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來見蘇景的時候說得明白:莫收屍。
  
  陽破的鄭重囑咐,內中必有深意,對這個古怪命令蘇景不敢違背。但他一定要去同族隕難之地去做一場拜祭的。
  
  望死眼可知隕落金烏具體位置,依著這道指引蘇景穿遁大陣急急趕路,途中他封閉了洞天。生離死別,生命之痛莫過於此,無論人間還是仙庭,金亮亮和小金烏們本就承受不來了,就不要再參與了。
  
  天知為全族選擇的墓地異常偏僻,道家、又一棧為未來大戰準備的穿遁法陣只在兵事攻守要塞地方,法陣只能把蘇景送到相對靠近的位置,後面還有遙遠路途。只能靠蘇景自己去飛。
  
  蘇景已經有了參加『百年會』的資格。加之金烏本就擅長急行飛遁,今時蘇景全力飛馳,他的速度放眼宇宙又有幾人可比?但即便如此,一場遠行也足足持續了十個月。
  
  整整三百天。蘇景終於抵達目的地……
  
  金烏聖獸。體魄不朽。除非是因惡戰傷害了身體以至隕落,否則金烏死後屍身永遠不會腐朽,而是會化作金色玉俑:至火生土。五行真變。
  
  金烏神軀本為凝結實質的聖火所化,當性命凋零智慧散去,身軀火就失去了『約束』,自行生衍五行真變,由火生土化作玉俑。
  
  相距金烏隕落十個月,五行真變早已完成,果然不出所料的,蘇景在烏群隕難之地見到了一尊尊金烏玉俑徹底綻放身形、那一座座翅展千里開外、那一尊尊比著人世間最最磅礴的雄山還要更高昂、更雄壯、也更威風的玉金烏!
  
  佇立在一座巨大星石上的,三千大金烏的連綿起伏巨山!
  
  但遠遠超出蘇景意料的,諸多大金烏的遺骸化作玉俑沒錯,卻非本該有的燦金顏色,而是……讓蘇景深深憎恨、無比仇視的:墨!
  
  所有金烏遺骸皆為墨色,墨玉烏屍,墨玉烏山。
  
  這是蘇景事先絕無法想到的情形,但當真相落入眼中後,其中道理卻並不難理解,甚至可以說『順理成章』,大族金烏隕落是墨巨靈的詭計,他們中的是墨巨靈的巫咒,是以死後屍身會遭墨色侵染……
  
  濃厚、純透的黑。金烏玉俑的顏色。
  
  這是怎樣的褻瀆!而蘇景又是何等的憤怒、狂怒!只在望見金烏屍身為墨色那一瞬,蘇景的神情陡然淒厲,雙眸沁血化作猙獰之色,飽蘊暴躁與怒火的咆哮化作淒厲長嘯直刺天穹,狂嘯滾滾蕩蕩,轟動八方!
  
  可咆哮才起、只短短片刻後突然又變作大哭,嚎啕大哭。
  
  金烏是靈物,金亮亮會傷心,蘇景又何嘗不是呢?他憤怒的時候不會哭,但在憤怒之中他又領受到一重全新真相的時候,他的心防隨之崩潰,那是撕心裂肺的痛……
  
  仍是望死眼的緣由。同修同族、法脈相連,冥冥死意化歸靈犀,就在狂怒中蘇景領受到陽破留在屍身中的執念,由此明白了神鴉知曾說過的,他要去做的最後一件大事究竟是什麼。
  
  其實就修持來講,蘇景只傳承了亞父的望死眼,對收屍匠的其他本領並沒過多修習,不是他不肯用心,只因時間真的來不及啊。
  
  不過很走運的,金烏收屍匠的修煉除了基本的陽火法持外,就是努力開拓『陰識冥意』,蘇景剛好是個冥王,他有神君親手加持的王袍在身,這是一重很必要也非常有效果的彌補。
  
  當初亞父金白銀將『收屍匠』大位傳於蘇景時,他老人家沒怎麼提過『你是冥王』這件事,但蘇景如今想來,他會傳位於己,未必沒有『你是冥王』這重考慮。
  
  就在大哭時候,蘇景的護身靈識忽然顯現警兆,一群仙家正靠近這片地方。
  
  對方人數不少,不過距離尚遠,暫時還辨不出他們的身份,蘇景不理會,他想哭,他就繼續哭。
  
  片刻後,一個嘶啞聲音傳入蘇景耳中:「怎麼都黑了?不應該是金色麼?」
  
  另個聲音、他的同伴應道:「你管他們是什麼顏色,反正都死了,咱得哭。」
  
  第一個聲音又『咦』了一聲:「還有人間小子在弔唁呢。」
  
  「與咱們何干,他哭他的咱哭咱的……哎呀我的好親戚啊……你們死得太慘啦……」第二個聲音回答半截就開始發生大哭。一人哭,全都哭。一群怪物一邊哇哇大哭著從天外直接撲入金烏大族的隕落之地。
  
  百多頭、與金烏很相像的一群怪物。
  
  同為烏鴉之形,同為金燦翎毛,同為火行猛禽,不過這些怪物都是兩條腿,比著真正金烏少了一條腿。
  
  但他們也都比金烏多出了一隻眼睛,額頭正中開第三目、豎目。
  
  三目神鴉,與三足金烏在外形上只有一條腿和一隻眼的區別。
  
  三目神鴉落地後就看到了蘇景,不過沒人理會他,個個伏地打著滾、捶胸頓足地哭……雖然蘇景沒有陽炯炯的眼力,但也能看出來他們是真的悲切。哭得傷慟且認真。
  
  他們比著蘇景更能哭得多。足過了大半個時辰才漸漸收起悲聲,為首的三目神鴉伸出翅膀抹掉眼淚,又用力揉了揉眼睛,這才望向蘇景:「人間小子。你又不是三足……咦?是個熾烈天驕。人形天烏。難怪了。」
  
  人形天烏也是天烏,雖然蘇景有兩條腿還有第三目望死眼、從外形上分判倒是更像這群三鴉,不過在這片弔唁地方中。他主人家的身份是不會錯的,蘇景對大群三目鴉合掌施禮:「諸位有心了。」
  
  三目神鴉擺了擺翅膀,不理他的道謝直接追問道:「我大概數了下,三千多頭大三足都死在這裡了,差不多算是滅族了,小三足們狀況怎樣?可還活著?」
  
  蘇景點點頭:「小傢伙們都還好,有勞掛念。」
  
  「還好?能好到哪去,沒了大三足守護,小東西們怕是自保都難。完啦完啦,三足算是完啦。三足鴉完蛋了,小鴉以後我們會照顧,老鴉的仇我們也會去報,但三足完蛋的事也基本沒得改了。」
  
  三眼、三足都是鴉,都是嘴巴刁蠻的傢伙,蘇景一哂:「你到底想說什麼?」
  
  「三足完蛋了,但金烏之名不能就此隕落,小子你可知金烏鈴何在?進獻於我算你大功一件,以後你還是金烏,我說的。」提到『金烏鈴』,三目鴉首領的三隻眼睛都亮了……
  
  最早時候,沒有金烏只有神鴉,三目神鴉與三足神鴉。
  
  三目與三足,大家都是神鴉卻彼此看不順眼,當然,既然是同屬神鴉,彼此間有再大矛盾也不會靠打架來解決,大家比的是罵架。
  
  那時兩家神鴉都在仙天中都是三流小族,麻雀小但五臟全,兩族都設神鴉大將之位,且一家一個『神鴉知』,差不多同一年裡,兩家的『神鴉知』都領受天命,改族名為『金烏』。
  
  以前三目和三足就不睦,但至少還是各有各的族名,如今連族名都重了,這哪還得了,仙天之中只能有一族金烏,由此吵得更激烈了。
  
  見面就吵見面就吵,反正動嘴不動手,傷和氣不傷元氣,三眼和三足倒是越吵越精神。靠吵架來一決雌雄這種事情,也只有烏鴉們能做得出來。所幸神鴉只有三目或者三足,如果再有一個『三嘴』族,那金烏之名就不必爭了。
  
  總之三目與三足相似異常,大家總這麼吵也分不出個勝負高低,不過兩族的資質總歸是不同的,後來三足神鴉有仙族前輩勘破大道,三足神鴉得以大突破和自我進化,漸漸從三流神獸變作超一流的聖族,三目神鴉卻始終無法超越自我。
  
  一族高歌猛進,一族停步不前,雙方的差距徹底拉開了。
  
  三足神鴉精進的是力量不是嘴巴,按理說不會提高吵架的本事,大家靠罵架爭『金烏』的局面本不會受到太大影響,可是有一重關鍵:力量精進了,體力就變強了,聲音也能變得好大。
  
  大家再吵架時,三足能罵三十年還神采奕奕,三眼罵三年就嘴巴發麻了;三足一開口哇哇哇哇,三目再怎麼使勁喊都會被蓋住聲音,這架還怎麼吵,三眼兵敗如山倒。
  
  更要緊的是,『金烏』族名為天意,這場爭鬥也是天命之爭,待到勝負明辨時候自有天兆顯現,宇宙間神火彙聚、化作赤金寶鈴一枚落入三足神鴉族長手中。鈴鐺來自宇宙神跡,代表著對『三足神鴉即為金烏』的認可,如此一來,大家就不必再爭了,勝負已分。
  
  值得一提的。這兩族雖然從沒和睦過,不過三足強大後對三眼也是頗為照顧的,若得知三眼被其他獸族欺負了,三足神鴉會口中說著『活該』再找上對方門去大打一番。
  
  反過來,偶爾有三眼趕上個別三足落難,他們一邊數落三足一邊也會全力相助,畢竟同為神鴉,內部如何不會影響他們一致對外。
  
  蘇景好歹也是金烏,即便平時和同族交往不多,三足與三眼的先祖這麼大的事情他還是瞭解的。眼見三眼在弔唁後又開始盤算起那枚象徵『金烏天命』的信物鈴鐺。蘇景心中不悅,但至少沒太多殺意,沉了臉色搖頭:「證名、證位、證天命即為證道,想要那枚鈴鐺別來找我們。自己回去修煉。機緣到了火候到了自然可證得一切。」
  
  「幾句鬼話就想糊弄我們?」三目首領身旁一員大將瞪眼睛。呵斥蘇景:「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快快交出鈴鐺,否則你麻煩大了!」
  
  另一頭三目大將森森冷語:「人形鴉而已。也敢亂放厥詞,倒楣不找你你自己找倒楣……」
  
  蘇景心情很糟糕,沒心思應酬這些聒噪傢伙,皺褶眉頭直接打斷:「要打架麼?出來打。」
  
  「哈,一看就是外行,是吵架!出去出去,咱們出去比試!」三目首領哇哇怪叫著雙翅一振飛出星石,百多頭大三眼皆隨首領疾飛沖天。
  
  三流小族,遠遠比不得金烏威嚴,但再怎麼說他們也是聖獸,齊齊亮翅再嚴陣以待時候也頗有氣勢。
  
  懸身天外後,三目首領翅膀伸出,遙遙指點蘇景:「小子上來,莫說我欺負外姓族類,我讓你先罵!」
  
  簡直莫名其妙,蘇景煩躁但也有些啼笑皆非感覺,出去打架是怕驚擾了此地,罵架就不用了,蘇景站在原地不動,昂首望向天外三目神鴉:「以前金烏對三目多有照顧,這份同族眷顧不會變,以後三目有事我不會推辭,我會傳訊四方,不會有誰去故意找你們麻煩。」
  
  三目與三祖習性相似,但他們是沒落之族,比著當初規模更小,早都沒了打探消息的燥將,且平時都棲身荒僻地方自己玩耍,根本不認得蘇景。聽了蘇景的話……簡直可笑,大群三目張口便笑,可是等他們張開嘴巴卻尚未來得及發出聲音的時候,遽然一股兇悍氣勢自他們完全瞧不上眼的『人形鴉小子』身上暴散開來,傳透了靈州直擊天外、重重催壓而至三眼身前!
  
  上仙氣勢、殺魔凶威,無形但有如實質,其銳如鋒其重如山其浩瀚如無盡滄海,威勢催壓,天外三目真就覺得一股大力直直灌入口中,連哀號一聲的機會都不存,又哪裡還能發出半點聲音。
  
  「不是要吵架麼,你們說吧。」蘇景眼睛裡血絲殘留,可他的目光清澈得很,靜靜望著三目神鴉。
  
  還能說什麼?根本連聲音都發不出來,這一架又怎麼吵。
  
  憋悶之餘,三目神鴉個個心頭震撼,萬萬不曾料到的,那個小傢伙究竟是什麼來頭!就憑他的氣勢,足見他剛才那句話……不可笑。
  
  「還有,」蘇景的聲音不停:「那枚鈴鐺我聽說過……」
  
  聲音稍頓,蘇景的臉上有古怪神情浮現,同時撤去了自己的威壓:「那枚鈴鐺早就被前輩大烏給弄丟了。」
  
  「丟了?!」三目群鴉全都目瞪口呆,連額頭豎目都瞪圓了。
  
  象徵天命所歸的信物,這麼重要的寶貝也能弄丟了?
  
  真丟了。鈴鐺剛到手的時候三足金烏們對它的確很重視,可過了一段時間……我當自己是金烏,那我就是金烏,這枚鈴鐺又算什麼。我把鈴鐺給一頭山羊掛上,山羊也還是山羊,永遠也不會變成金烏吧。
  
  既然如此鈴鐺的意義何在?前輩大金烏們想不出鈴鐺還有什麼用處,就把它當成了哄孩子的玩具。
  
  再怎麼金貴的寶貝到了不懂事的娃娃手裡,也不見得和泥巴蛋蛋有什麼區別,很快就找不見了。
  
  象徵天命所歸的信物就這麼丟了,遺失之後也沒見有過那頭三足神鴉去找過。
  
  這就是三足神鴉了,這才是真正金烏。
  
  天外三眼神鴉有的撇嘴巴有的眯眼睛,無一例外,全都神情古怪。大首領變作人形,他頭皮癢癢,烏鴉本形沒法撓。
  
  一邊撓著頭皮,三目首領帶著兒郎們飛走了,飛出不遠後他又想起一件事,轉頭對蘇景叫道:「剛才我說過的話算數啊,將來記得找我們!」說著揮手將一根傳訊用的神鴉翎羽拋向蘇景。
  
  他剛才說過:以後三足小鴉他們會幫忙照顧,老鴉的仇他們也會報。這是句真心話,與金烏之爭、天命之爭沒關係的。
  
  蘇景接下翎羽,對著三眼群鴉的背影揮了揮手。
  
  跟著蘇景在這片星石上接連佈置了兩座陣法,一為護持陣法,防外不防內,用以保護同族屍身,陣法的威力不算太強大,但陣內有蘇景的真識封存,一旦有外來仙魔接近他可立時得知;第二陣為穿通之陣,只要蘇景一個心思無論他人在何處都能立時趕到此間。
  
  對今日蘇景來說,兩道陣法都不算複雜,一天時間就佈置妥當,再次拜祭同族之後他不再逗留,傳靈訊去閻羅寶殿,求見神君。得回復、允許後蘇景啟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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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30 19:57:08 |只看該作者
第一三三五章  一點
  
  
  以前神君行事,神龍見首不見尾,不設壇不立殿,宇宙中沒有他的『固定』位置,但仙天之內誰人不知他老人家威名。
  
  不過現在因為備戰事情,時時刻刻都要和道尊、佛祖、西坑隱等人及時聯絡,神君暫時『安定』了下來,於仙天北方設閻羅寶殿一座,神君駐駕於此。
  
  蘇景離開金烏隕難靈州,直接發動歸旗咒回到收屍匠驕陽,再從驕陽中啟程,經陣法前往神君寶殿,前後不到半個時辰就趕到地方。
  
  面見神君後,蘇景稟明金烏大族已經遇難的噩耗,更要緊的是向神君講明他領受到的、天知陽破死後執念,那是神鴉知最後的佈置,事關重大。
  
  聽過蘇景的呈秉後,閻羅神君點頭道:「我曉得了,這件事我會和道尊、夜叉商量,你辛苦了。」稍加停頓後神君又是沉沉一歎:「金烏殉難的地方,你給我留下星圖,我想去上柱香。佛、道、夜叉他們當會同行。」
  
  蘇景取出星盤標明位置,雙手奉於神君。
  
  將星盤收入袖中,神君再開口時換過了話題:「不久前我剛收到一道靈訊,有你的老朋友要來見我。」
  
  蘇景聞言精神一振,老朋友?中土的師長前輩?但還不等他開口神君就搖了搖頭,閻羅王何等眼力,一看蘇景的神情就知道他想錯了,不用他猜神君就直接給出答案:「蓋世尊者。」
  
  「蓋世尊者?」蘇景有些意外:「他找您什麼事?」
  
  雖然是敵人,雖然蓋世為罪大惡極者,不過蘇景對他的印象並不壞
  
  「不曉得,等他來了自然就知道了。算算時間就快到了。」對蓋世尊者莫名其妙的求見,神君顯然不放在心上,話說完微笑浮現於老人面上。他的話題再轉:「蘇景,你當還不曉得,你立功了。」
  
  無論怎樣情形。『立功』都是大好消息,蘇景還不曉得自己立了什麼功。先客氣著:「屬下哪有功勞可言,全賴神君教誨有方。」
  
  「我可沒教誨過你,放羊放出來的『小閻羅』。」神君也笑了,麾下十四冥王,就這個老十四他幾乎沒管過,偏偏就是這個老十四成就了大威能!
  
  笑了兩聲,神君解釋道:「六百年前你給道尊送去的那道題目,老道解開了『一點』。」
  
  天知陽破生前。有關『宇宙間靈元大脈』的探索、推算盡數錄入一方玉簡,道尊得簡後不曾絲毫怠慢,前三百年裡都在埋頭解題……
  
  這道題目,天知陽破已經解出大半,而道家本就有星望、星照、星衍、星走等諸多星術學問,道尊接手後很快算出了有用的結果:一段靈元大脈所在。
  
  並非全部,只是一段。
  
  中土世界有十萬里天江,自西方高原起源一路向東,橫跨整座神州最終奔騰入海。若把宇宙間的靈元大脈看做中土人間的十萬里天江,那道尊推算出來的……大概白馬鎮到齊喜山的距離吧。真的就是『一點』。相比於整條大脈,道尊確定下的那一段實在太短了,短得不值一提。
  
  宇宙太浩渺。憑著陽破遺惠,道尊想要推算出整條靈氣大脈不是不可能,但得耗時間,三萬年還是三十萬年?道尊自己也說不好。可墨巨靈雖然還沒真正顯身,卻已經出手了,大戰已現端倪,又怎麼可能等上幾萬年那麼久。
  
  道尊只推算出『一點』。
  
  神君輕揮大袖,蘇景面前空氣中點點螢光閃爍,一副星圖躍然視線、清晰顯現。
  
  神君指點星圖中靠近東南的一顆天星。問蘇景:「去過吧?」
  
  星圖和凡間的地圖也沒太區別,蘇景早都看熟了。略一辨認就點頭道:「甲添的九龍地。」
  
  「老道說,九龍地是這一段靈元大脈的『鎮元石、定川島』。」道尊笑笑:「我本還奇怪。區區一座九龍世界,怎麼出了甲添、大小魔君、怪物浮屠那麼多厲害傢伙,原來他家世界是一段元靈大脈的定盤星,這倒難怪了。」
  
  說過九龍地,道尊又向著星圖中部、偏東的一顆星指點:「這顆星,你們都該熟悉得很。」
  
  又怎麼可能不熟悉,那顆星化成灰或者蘇景自己化成灰,仍還能牢牢記得、清晰辨認:湛湛青藍、中土世界!
  
  蘇景真就覺得自己的心都熱了:「神君的意思……我家中土也和九龍天地一樣,是主脈的定盤星?」
  
  口中說著,心中想著:中土乾坤,完美世界,雖不如九龍地出來那麼多頂尖神魔,但中土仙家也在以讓人吃驚的速度崛起……難怪了,難怪了!
  
  「不是。」神君兩個字打斷了蘇景的胡思亂想。
  
  定盤星是什麼?如果這顆星星被打碎,靈元大脈必受重大影響,天江決堤神川改道,不得了的大禍,要保住這方仙天的安寧,就得保住『定盤星』。
  
  中土世界卻不是,就算被轟碎了,靈元大脈也不會受到絲毫影響,繼續流淌的歡快……而中土所以靈秀完美,是因為靈元大脈的『河道』在中土附近轉了個古怪的彎扣、畫出了一座規矩的圓,這顆星正處那座圓的正中心。
  
  道尊解釋兩句,蘇景恍然大悟,被一段靈元神川圈在了正中間,別家世界能『沾個邊』就好福氣了,中土世界卻沾了八個邊,成了『圓心』,想不靈秀都難,想不完美都難。
  
  如果換過角度,把靈元大脈當做一棵樹的話,九龍地是樹根之一,它的穩定與否直接關係大樹榮枯;中土世界則是這棵樹上結出的果子,占足了便宜得盡了精華,卻不用擔負一點責任。
  
  多好的事兒啊。
  
  道尊推算出的『一點』大概就是從九龍到中土世界之間的大脈了。
  
  「老道只算出了『一點』,不過也足以派上大用場了,辨明一段大脈所在,再依法佈陣,借大脈神力發動陣法,兇猛威力……我和老道算過,如果能成功佈陣,將來那一仗就好打了。」
  
  借勢施法、借力化劫永遠是占了大先機大便宜的法術,玩火的在地心熔岩中施法,修水的在汪洋大海中興風作浪,法術出來力量可擴大無數,何況這次道尊要從主掌宇宙榮枯的靈元大脈中借法!
  
  神君運指如風,在星圖中接連做十三次指點,每次點中一顆星,每顆被他點中的星星都會泛起明亮光芒,隨後說道:「這十三顆星是我們幾個一起選定的陣位,最近三百年裡大家一直在忙著佈陣。」
  
  有關佈陣,落在神君口中不過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但蘇景全能明白,想要借出元靈大脈神力的陣法絕非簡單事情,毫無疑問的,仙天第一等的高人皆全力以赴了,他們正佈置的是他們今生之中最最強大的殺法!
  
  「願為神君分憂。」沒什麼可猶豫的,蘇景請命。
  
  神君搖頭一笑:「法術不同、分工不同,佈陣你幫上不忙。」
  
  十三顆天星佈陣,法術事情頗為複雜,蘇景的戰力雖足夠強大,但在佈陣上沒太多幫助,若他真能出力神君、道尊又哪裡會和他客氣。這一點無需多說,蘇景不矯情,再去仔細看神君點選的十三顆陣星。甲添的九龍世界赫然在列,可中土世界不在其中,這倒不奇怪,被選中的陣星不是選中就完事的,高人得登臨星石做龐大且複雜的法術設置,中土世界根本上不去人,又何談佈置。
  
  不過在高人們設計的陣法中,中土世界的確是個關鍵位置,不能在中土佈置法術只好退而求其次,他們選定了毗鄰中土、也在『圈內』但非圓心正中的一顆星。
  
  因為相近、毗鄰,這顆星在中土凡間夜空中異常清晰,常隨明月左右,顏色赤紅的一顆星,因為它的紅,中土人喚其做:火星。
  
  以閻羅所知,火星雖不如中土位置好,但也有過繁榮盛世,可惜這顆星星運氣不好,古時被一枚天火流星擊明一朝毀滅,如今還沒有新圓生衍。
  
  神君繼續道:「若大陣能成功佈置,這些星星有多重要就不必說了,最近我一直在鑽研一樁『藏星』之術,如果成功的話,可以將真星藏起來。」
  
  玄妙法術,藏星不是挪移,又遠遠高深於偽裝,群星位置不會有絲毫改變,但在法術中會隱入虛空,它們還在卻也不在,不影響陣法發動且能遮蔽法術氣息,不會被敵人輕易察覺。
  
  藏星是務求穩妥的手段,陣中十三星隨便哪一顆被敵人擊毀,大陣也就完蛋了。
  
  「藏星之術尚未圓滿,將來能藏住幾顆星我也沒把握,但現在能肯定的,十三顆星中,有兩顆藏不了。」神君伸出手,先後在九龍地與毗鄰中土的火星上輕輕一點。
  
  十三陣星中,九龍和火星的位置最特殊,前者為定盤星、後者為圓中果,受大脈影響極重,藏星法術就算研創成功也會被大脈干擾,這兩顆星不可能被藏住。
  
  藏不住的星星,而陣法啟動時會有強烈的靈元轟蕩,盼著墨巨靈發現不了算是癡人說夢了,唯一辦法僅在於:固守。調遣精銳、安排上仙,死死守住藏不住的陣星。
  
  「屬下願往!」蘇景再次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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