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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雲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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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 豆子惹的禍 】升邪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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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7 14:50:32 |只看該作者
第六九九章 一代真傳,欺師滅祖

疤面青衣身形微微一震,不知是嚇了一跳還是暗動真元備戰,不過他沒轉身,只是腳下云駕騰起,去速奇快......而已經現出殺意的六耳殺獼在將自己的兇威真正籠住疤面青衣後,目中的猙獰很快又散去了,皺眉、捧頭、迷茫,並沒對疤面出手。

    三尸一起望向蘇景,目光徵詢:要不要去追疤面青衣?

    蘇景沒做太多猶豫,搖了搖頭,對方絕非等閒之輩,打架倒不怕,可若因此搞砸了自己的喜事,天大天大的不值得,他想娶不聽、開開心心地娶她。

    六耳身形僵直片刻,最終殺氣收斂起來,轉回身面向蘇景,嘴巴動了動、似是想說什麼但雙眼一翻,又告昏厥。

    三尸見狀急忙招呼同伴,聲音低低:“快綁了綁了,尤大人呢,帶沒帶七十三鍊子?”

    七十三鍊子都在封天都休養,未追隨大人同行,不過也無需鍊子們,大判可藉法於紅袍,對重犯做精深法度的禁制,尤朗崢準備出手,不忘栽培後輩,對花青花道:“隨我一起。”

    尤朗崢重傷在身,但設禁法術來自紅袍,無需他本人出力,與花青花一左一右站於六耳殺獼兩側,尤朗崢緩緩動咒,一句一頓,花青花有樣學樣仔細領會,過不久老大人俯身,左手結印在六耳頭頂輕輕一扣。

    便是此刻,手上法度施於六耳頭頂的剎那,尤朗崢的面色陡然一變。開口、未出聲、狠抽一口涼氣。

    見他不妥蘇景急忙上前:“鎖不住麼?”

    尤大人瞇起了眼睛,緩緩搖頭......

    離山北,疤面青衣飛縱奇快,倒不是害怕鬥戰,他曾與這世上最最兇猛的修家做過生死之戰,自那之後他的腦海中就沒了'懼怕'兩字,再不存他不敢相對之敵!只是送個'六耳禮物'是為了攪場面、看熱鬧,若那件禮物反打過來,自己可就真成了笑話,這種仗能不打就別打。

    很快探查六耳並未追殺過來。疤面人臉上無奈散去。換做深深不解,左手揚起輕敲額角,想不通啊,那頭六耳宗縱是呆呆傻傻的。可他身份絕不會錯。何等人物。竟會臣服於蘇景?

    一邊想著,眉峰微揚,越接觸越覺得蘇景難捉摸...難測之人才有趣。疤面人又覺得有趣了。疾馳如電,很快跨過三十里,官道旁土地廟外,兩個手下正認真守護琴倦,等候主人歸來。

    停身法、止雲駕,疤面人落地,不去看兩個屬下對自己的躬身施禮,隨便揮袖收起兩人,微笑問琴倦:“反正也出來,想去哪裡玩?我帶你去,中土世界無處不可去,隨你喜歡哪裡。”

    琴倦驚喜,卻不知這是'葉郎'最後陪她玩耍的一次了,她已知道其為大修,疤面失了趣味,再陪她逍遙幾天就準備離開了,這是疤面早就想好的事情。今早啟程前,他留在琴倦閨中那一疊厚厚銀票足夠她贖身後再富足三世了;還有桌子上擺下的木鈴鐺,琴倦只要搖響,自會有手下去趕去相助,皇帝也休想欺負她。

    疤面人一貫如此,他敢悖逆天下屠滅四方,但不會欺負女人。負情不負人,如此。

    琴倦正思索自己想去何處時,疤面人眼中精光乍現,猛抬頭向前方望去......大路上,面白無須的布衣老漢正行走,向著離山方向。

    老態龍鍾,步履蹣跚,面上還有些迷茫神氣,普普通通的老兒罷了,但疤面的目中滿滿驚詫。

    三十里界域,仍是離山衛戍範圍,今天日子特殊,損煞僧、血衣奴、惡人磨這些兇猛道兵都被蘇景派出來戒備,此間正是損煞僧的防地,老者行走中,面前數丈地方六個和尚現身,面帶微笑措辭客氣,最近這段時間裡用慣了的說辭,前路不通,要么請回要么由僧兵施展飛縱術帶老漢繞路去往山那邊。

    聽過僧兵之言,老漢突然開口高唱,:“前面僧兵接旨!”

    '前面僧兵'四字是落入疤面青衣、邪修、琴倦這些不相干之人耳中的言辭,而在那幾個僧兵聽來,老漢分明說的是他們每個人的祖貫、父籍、姓名出身!

    不久前,兩位師兄遭遇古里古怪老太監似的高人,此事早都呈報過蘇景,眾多僧兵也個個知曉,乍聽得呼喝,心中一驚......晚了,老漢已然喊出'接旨'兩字,怪力從天降加桎梏,幾個僧兵再無法稍作動彈。

    老漢聲音尖銳,偏有帶了幾分嘶啞,雙手一張一卷聖旨顯現手中:“內臣秦吹奉職差公,損煞僧兵不得攔路,欽此!”幾乎與他上次現身完全相同的措辭。

    隨他宣旨,怪力扳身,六個僧兵不由自主向兩側退開,讓出了道路。

    “法師請接旨。”老太監把手中聖旨小心卷好,放在為首那位僧兵手中,再不去看和尚一眼,繼續向前走去。

    “上仙請留步。”疤面人開口,閃身來到老太監面前,似是想說什麼,可對方全無耐心根本不等他說話,猛有開口高唱:“古子之後、離山棄徒葉非接旨。”

    疤面人目中凶光暴漲,哪裡想到對方竟一口叫破了他的身份:離山棄徒,古子之後!

    但目中凶光一閃即滅,疤面葉非的神情頃刻平靜。

    隨'接旨'唱和,怪力出,加持於葉非之身。

    出家人接旨無需下跪,葉非不是,怪力強拗、要他跪下來,不知是無力反抗還是覺得與這憑空裡冒出來莫名高人鬥法全無意義,葉非跪了下去,面色卻愈發平靜了:他曉得,跪這老太監絕談不到丟人,甚至可以說,見了他本就應該跪下來、叩個頭。

    “內臣秦吹奉職差公,葉非不得攔路,欽此!”老漢手中又多出一道聖旨,與之前一樣的詞調:“葉先生請接旨。”將聖旨在葉非手中一放,老漢向著離山繼續趕去。

    葉非與損煞僧留在原地,仍不能稍動,只剩下一個嚇壞了的琴倦,完全不知所措。正徬徨時候,忽然她讀到了笑意——葉非眼中的笑容。

    柔柔軟軟、滿帶安慰的眼色,示意她無需恐懼。一下子,琴倦心地安寧下來......

    七里。

    老漢走得遠了,相距損煞僧、葉非等人七里時候,加持於幾人身上的怪力突兀消失,葉非等人都得脫自由,真元行轉全身,頃刻查明自己未受半點傷害。

    六個僧人對望一眼,共同修行了數不清多少年頭,心中早有默契,無需隻字片言,一個僧人揚手打出靈訊,損煞僧​​靈訊化淡金蜻蜓之形,自僧人掌心飛出,飛上三尺隱沒於空氣,就此消失不見。此外,兩個僧人縱法飛身趕去離山方向。有四僧留守原地,分東南西北、將疤面人圍攏中央,做師兄的沉聲開口:“離山棄徒?”

    明知不是此人敵手,但'棄徒'兩字可大可小,除非蘇景有令否則四僧寧死不會放此人離開。

    已然被老漢喊出身份,疤面人不再隱瞞,一隻手握住琴倦的柔荑,另隻手指自己的鼻子,笑了:“我叫葉非,可曾聽說過?”

    出家人不打誑語,四僧同時搖頭。葉非之名,即便離山宗內,也只有那些核心弟子知曉。

    好像有些失望,葉非笑了笑:“不要緊,以後就算聽說過了。”話說完,身周空氣突兀漣漪掀盪,待四僧反應過來,他和琴倦已然消失不見。

    葉非走了,並未對付那幾個無名小輩僧兵......

    “歸仙?”離山前蘇景大吃一驚。不過吃驚也沒耽誤他的腳步、沒耽誤他握住不聽的手,大隊人馬繼續前行,六耳殺獼暫時被裝進了雷動的棺材裡。

    “不錯,歸仙。”尤朗崢點頭相應。紅袍禁製成功種入六耳殺獼身內,但尤朗崢也因這次施法探出,這頭六耳殺獼為飛仙后又復歸中土之人!具體判斷的緣由尤朗崢懶得解釋,蘇景也無意多問,尤朗崢是什麼樣的猛鬼?他說是便一定是。

    蘇景吸溜了一口涼氣,沒辦法不驚疑,好端端竟又有一頭六耳殺歸仙現身。

    邊走邊思索,奈何腦中一團糨糊,全然想不到頭緒,轉頭問身邊同門:“怎麼看?”

    林清畔笑了:“怎麼看?不用看!今天不用看。吉時喜日少要分心,我看此獠一時半會醒不了,有什麼事情都等你大喜過後再說吧。人生至喜,洞房花燭啊。”

    那個漂亮得不像話的師兄點頭、接口:“為一頭六耳分心?還不如剛才,為賀餘師兄擔心來得更值得。”

    “我也如此以為,”穿上了橙色判官袍子的師兄手捻鬍鬚微微笑:“不過為我操心,更遠不如想想自己的新娘子。”

    蘇景瞇眼睛,掃過三位師兄:“妖精都比你們正經些。”

    三位師兄同聲歡笑,就在此時蘇景微微揚眉,揚手在空中一拈,兩指間憑空捉出了一枚淡金色蜻蜓,損煞僧的靈訊到了。

    解讀此訊,蘇景'啊'一聲低低驚呼,無需師兄發問,直接說道:“疤面青衣為葉非!”

    律水星峰,罪人碑林中,'一代真傳葉非,欺師滅祖之罪'的那個葉非。

    曾行刺於六祖,被八祖親自追殺但仍逃脫追捕、不見了踪蹟的那個葉非。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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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7 14:50:49 |只看該作者
第七零零章 對拜

三位師兄同時一愣,心中第一個反應便是:不可能!葉非怎會變成那副模樣!他們不僅知曉他的長相,更熟悉他的氣意,前者可以畫皮或秘法改變,可後者...即便自廢修為也無以改變。 .

    但空穴不來風、事出必有因的道理,三位師兄也再明白不過,蘇景的說法絕不會是平白捏造的。

    “還有...”蘇景深吸了一口氣:“那個老太監來了,損煞僧攔不住。”

    話剛說完,北方陰風鼓盪,六個損煞僧中的兩個趕來了,生怕靈訊說不清楚,兩個和尚親自趕來,老太監並未施法飛縱,是以走得不快,二僧後發先至,搶在老太監之前來到離山腳下,將三十里外發生的事情又向蘇景等人低聲呈報一遍。

    說到一半的時候,金蜓靈訊再至,另外那四僧傳來消息:葉非走了。

    陰老就跟在蘇景身後,前面幾人的交談他聽得清清楚楚,低聲對蘇景道:“主上安心作喜事,我去迎那老太監。”

    就在他說話同時,男儐相之一戚東來也皺眉開口,一改往曰嬉笑輕鬆的神奇,聲音裡滿滿關切:“這個老太...老人家當真說自己名喚秦吹?”

    聽得戚東來語氣有異,蘇景轉回頭:“不錯,你知道此人?”

    不等戚東來回答,滑頭小鬼為首,那幾位鬼王就同聲冷笑:“來了。”

    人群北方老人的身影顯現,面若銀盆、無須無眉,與六耳殺獼極為相似的,他臉上也盡是迷惘神色,似是全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但越想著人群靠近,他眼中的喜色就越濃!滑頭小鬼陰聲一笑,心咒轉動做隱遁之術,這一仗他不想光明正大的打了,隱匿身形,若對方不惹事則罷,如果膽敢搗亂便結結實實地給他嚐一嘗滑頭鬼一脈世代傳承的絕技!

    滑頭鬼遁身,陰老舉步迎向老太監,朗聲道:“老人家請止步。”

    摘裘、錦綸等四王彼此對望一眼,各自帶領麾下精銳猛鬼,自人群中又散開去,自四個方向對老太監布下合圍之勢。

    對陰老警告,老太監無動於衷,渾濁雙眼轉動,目​​光掃過前方人群,不知他找到了什麼,眼中精光陡然綻放,目中盡是狂熱,口中爆發一聲刺耳驚呼,猛提速向著人群衝來!

    一群精修之人虎視眈眈,豈容這老漢妄為,蘇景麾下四大鬼王同聲怒叱:“留下!”早就醞釀在手的法器、法術狠狠辣擊出......沒用,無論劍印符撰還是水火雷電,攻到老漢所在七丈範圍時頓時失去了威力,器落地術歸風,再沒辦法傷人。

    陰老冷哼,身形躍起快如光電撲殺老漢,天蜈大妖最兇猛的殺法便是身法!

    何為撲殺?先縱躍半空,在從空中俯衝而下,如雄鷹搏兔、一擊致命。可陰老撲了、卻未殺......人在半空,正向撲下時突然覺得身後怪力湧來,彷彿一隻看不見的大手自下而上,順著自己本就向高出縱躍的勢子,狠狠推了一把。

    抗無可抗、擋無可擋,陰老怪叫聲中直直向著九霄雲上沖去,一時間落不下來了。這番情形落在旁人眼中:老太監衝來,蜈蚣陰老縱起、然後他就直接竄道天上去了,不像是應敵倒更像逃竄。

    無聲亦無像,滑頭小鬼出手,隱形、偷襲、穿空擊殺!這是他新近修成的神通,與蘇景的金烏萬巢頗有相似之處,穿空距離遠遜、發動一次這法術須得調養三天,但勝在更隱秘無聲,真正隱殺詭法。動擊於全力,旋即小鬼耳中只聽得轟隆一聲巨響,殺法反饋回來的感覺很好,自己的力量正中......中了一片海?

    大浪滔天、怒海湧動,在離山腳下穿空、偷襲強敵的滑頭王,穿出虛空後竟來到了汪洋大海中,離山不在了,老太監更不見踪跡,滑頭王瞪大眼睛,目中盡是驚疑。

    離山前,眾人驚詫。蜈蚣身術與小鬼隱殺都算得精彩本領,但對上了老漢,他們的手段連'清風拂面'都算不上!當真不曉得蘇景究竟犯了哪門子煞星,大喜之曰古怪不斷,迷迷糊糊的六耳殺獼倒下不久,莫名其妙的老太監現身。

    蘇景再次亮劍,仍是那柄丈一君王,沒什麼可說的,誰不讓他結婚他就和誰拼命。

    丈一吟嘯,三尸手中殷天子也做齊鳴,劍上威力堪堪發動,犀利氣意直指老漢!

    就在此刻身帶重傷、平常走路都要粗重喘息的魔崽子戚東來,不知哪裡冒出來一股邪勁,突然跳出來、幾乎是合身撲到蘇景與三尸面前,以自己的身軀擋於諸劍鋒銳前,疾聲叫:“萬萬不可!”

    被同伴擋在面前,神劍如何能再發動,而老太監的身法如風如煙,蘇景這邊剎那耽擱他已經搶到一對新人身前三丈境地。蘇景的修持如何?什麼樣的敵人他不曾見過?可當老漢近身時,他真就覺得衝過來的絕非一個人,而是——萬重山、萬里海、千萬生機,奔襲來的是一片能將自己輕易碾碎的浩蕩天地!

    蘇景又急又氣,空有神劍在手卻無法發動,要推開戚東來易如反掌,可時間...哪有時間!如狂如癲的老太監衝到了近前、身勢陡變,縮肩、壓頸、躬身、沉腰,猛墜......跪。

    一對新人面前,老太監竟跪了下來。

    這等景色,可比著老太監活撕了蘇景更惹人驚詫,人群中轟一聲,驚呼綻開。旋即疾風道道,實力未損的陰司判官、差官這時才反應過來,急追上前護衛阿骨王和王駕身邊的幾位高品判官。

    對判官擁上,老漢根本都不去看一眼,屈膝跪地,吊起嗓子長長呼喝:“老奴秦吹,拜見我主、侍奉我主,主上千秋萬載,乾坤永固。”語氣虔誠、動作更是畢恭畢敬,仔仔細細地、咚咚咚一個頭一個頭地叩首。

    剛還攔住蘇景的戚東來,此刻又氣急敗壞怪叫,轉回身與老太監相對叩首:“萬萬不可啊,這天下誰能受您老叩拜......”老太監理都不理,戚東來的面色自惶急變作淒厲,轉回頭對身後眾人厲喝:“哪個敢受這位前輩大禮,即為我天魔宗生死仇敵,搔人做永世追殺、不死不休!”

    蘇景大概明白了,這個老太監當是天魔宗的要緊前輩,被戚東來認出了身份,這才會阻擋蘇景動劍在前,見老前輩神誌不清亂認主叩頭搔人發狠在後。

    蘇景能想通的事情,身邊眾人也都能明白,哪會有人無聊到美滋滋受老人叩拜,何況還是朋友家的長輩。當即人群分散開來,或向左或向右,讓開老人叩拜方向,不受他的大禮。蘇景也不例外,拉著不聽向一旁閃身。卻不料,隨一對新人如何躲避,老太監方向也跟著調整,始終對住蘇景認真叩首。

    當真看出戚東來著急了,跪在老太監面前,磕頭同時一個勁地相勸:“您老快快起身,使不得,他們也沒人受得起......”

    “搔族娃娃,莫擋我覲拜。”老太監開口了,旋即戚東來只覺怪力加身,身不由己閃開去一旁。

    中間再無人阻隔,蘇景直面老漢,躲不開地被對方追著施禮,沒別的辦法了,蘇景放開新娘子,雙膝一彎也向老太監跪了下去,既然躲不開便還給他,對方怎麼磕頭蘇景怎麼換。

    還禮全無猶豫,不過蘇景心裡的彆扭勁就別提了,大喜之曰,對拜...和一個莫名其妙的老太監。

    紅蓋頭下,不聽卻在笑,沒心沒肺呵。覺得古怪、更覺得有趣,這就是自己的風光大嫁麼?混混亂亂,但也真是好笑,我的夫君和老太監對拜去了。

    可不曾想到的,老太監又開口:“離山陽火傳人蘇景莫擋我覲拜。”跟戚東來一模一樣的下場,蘇景也被怪力加身,挪去了一旁。蘇景未生抵抗念頭,只是愕然:“不是我啊?”

    “是我啊?”紅蓋頭下,不聽的淺淺低呼傳出,再不會有有錯了,沒了那些'閒雜人等'的擾亂視聽,老太監施禮所向正是新娘子不聽。

    老太監再起長聲:“老奴秦吹拜見帝姬,侍奉殿下萬世不改。”

    皇帝女兒,最近幾千年才被喚作'公主',古時皇朝中,公主被喚作'帝姬'或'王姬',老太監用的是古稱。

    不聽沒辦法不驚詫,夫君稀里糊塗被六耳奉為長輩,此刻自己又稀里糊塗的做了公主?

    不聽可不會像蘇景那樣和老太監對拜,眨眨眼睛:“老人家快快請起。”

    果然,試探中的一句淺淺吩咐,老太監如奉生天諭,口中高聲應是,又再幾聲恭祝之辭、敬奉之言後站起身來。

    蘇景也不知道自己是該驚還是該笑,轉頭望向戚東來:“他到底是誰?”與損煞僧兵不同的,他和戚東來一被挪走,加持於身的怪力便告消失,行動說話隨心所欲。

    戚東來神情複雜到混亂,口中夢囈似的說出幾個字,吐字本就含混,偏巧老太監在拜過'帝姬'之後又向蘇景跑來拜見'帝婿',蘇景沒能聽清魔崽子口中言說,暫時也顧不上多問了,學著不聽的辦法:“老人家切勿多禮,快快請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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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零一章 忠義

說完,稍頓,他多為朋友想了一重,又對老太監道:“老人家以后再見我夫妻二人,無需行禮。”

老太監聞言,想也不想躬身應道:“回稟帝婿,禮法不合,老奴萬萬不敢越禮,萬萬不敢。”

他要見面就行禮蘇景也沒辦法,不再糾纏此事,換過關心話題:“之前誤會。我那位遁身隱殺的朋友......”陰老已經從天上落回地面了,可滑頭鬼王仍不見蹤影,可別被這老太監給殺了。

“老奴怎敢對帝姬、帝婿貴客無禮。”老太監秦吹用力搖頭。滑頭小鬼破空刺殺,老太監只是動動心念,變改了小鬼王穿空刺殺的‘出口’,直接把他引去了西海。此刻滑頭王正怒罵不休著、自西海深處向著東土方向疾飛。

趁老太監對蘇景施禮的功夫,三屍圍攏新娘子身邊,你一句我一句:

“小不聽,你是公主麼?”

“你還真是公主,記得以前聽你說過,莫耶晴族本為皇室之后,國號為晴,族號也因此而來。”

“老太監是你家舊臣?跨兩界來報效...可也不對......”

不等三屍繼續瞎猜下去,不聽就苦笑搖頭:“不可能,就算我還能算個公主,但他是單瞳之人,明明白白此間土著,根本不是莫耶之人,又怎麼可能與我族有舊。此人我以前從未聽說過,更不曾見過。”

“咦,你不是蒙著蓋頭,怎能看到老太監的眼睛瞳孔?也不見蓋頭透亮啊。”剎那跑題本就是三屍的拿手好戲。開始饒有興趣關注起新娘子的紅蓋頭。

此時老太監秦吹已和蘇景敘話過,他對帝姬的關心,明顯高過帝婿,與蘇景一起又返回到不聽身邊。三屍立刻‘轉移戰場’又去圍戚東來。去打聽這怪人的來歷。

戚東來的心緒平復不少,緩緩開口,但聲音仍干澀:“秦吹...並非我天魔宗內前輩,他老人家是...是有故事的。”

“什麼故事。快快講來!”在凡間廝混時三屍就喜歡泡茶樓聽大書,有故事聽再高興不過。

戚東來深吸一口氣,緩緩開口。千萬年前遠古時候,飄雪時節秦吹降生,出生當天里家中來了一位怪客,虯須漢、三尺長發根根倒沖天,隆冬季節里赤上身、腰下不著褲而挎金紅長裙,雙足裸,踝掛金鈴鐺。怪客徑自來到嬰孩襁褓前。對其父母道:“此子身帶造化。某與他壽命百年。算是個見面禮,剩下的看他自己。”說著伸手一彈,幾許金光自怪漢時指尖流入嬰孩眉心。再一眨眼怪人消失不見。

百年壽命?似也當不了什麼。秦吹自有體弱,動輒染病好幾次都險險病死。他的體魄還是凡人。不吃飯照樣會餓死。

秦吹家境貧寒,勉強將他養到七歲,將其帶到鎮上插簽叫賣,這也怪不得父母狠心,年景不好家底淺薄,如今再也養活不了這個娃娃了,與其留下他餓死家中,倒不如托付個好人家、順帶還能賺幾個支持家用、好歹堅持到麥收時候。

恰巧一位年輕的讀書相公從路邊經過,此人姓霍,正缺了一個書童,見秦吹眉清目秀心中頗喜,問答幾句又覺得這孩子有股子機靈勁但又不失淳樸,霍公子當即付了銀錢將小娃賣了回去。

秦吹入霍家為奴,本應改性換名,霍公子卻說姓名音同性命,不是平白來的,性命姓名皆受之父母,不可輕易改動,今日秦吹侍奉于霍家,但他不可能永遠做僮兒奴仆,遲早有天會長大成人,到那時讓他去認祖歸宗。

由此書香世家中多出了個名字難聽的小童兒。

只憑‘不改名’一事,不難見霍公子為心地良善之人。事實也確是如此,對著個小小書童,公子爺多有照顧,尋醫問藥為他調養好身體,教他讀書寫字、給他講做人道理,每逢年節吉慶時候公子還會給他單獨開一份賞賜,著他返鄉去孝敬爹娘。

一晃十年過去,這其間秦吹家鄉曾爆發瘟疫,家中親人死個干凈,身后事也都是霍公子出錢派人一手操辦。

公子如此做,原因無他,不外兩字:好人。

他是好人。

第十年,霍公子為秦吹定下了一門親事,同年里喜上添喜,霍公子得州官賞識,發下任聘文書請他去州內大城做官。

霍公子欣然上任,不料禍從天降,渡河時遭遇洪峰自上游突降,船毀人亡。秦吹本來追隨公子身邊,也沉溺于江,但他運氣好,被亂流沖上了岸灘,僥幸逃得性命。就在岸灘上沉沉昏迷時,秦吹做了個怪夢,夢到有人在他耳邊說‘十五年后霍公子轉世投胎,生于北地滄州洪姓巨賈之家’。

秦吹醒來后返回霍家,其后十三年盡心盡力照顧霍家老人,替恩公、主人盡孝,直到老爺太太故亡,霍公子留下的孩兒長大成人,他才搬出霍家去過自己的日子。可是這段時間里,他在江邊昏迷時的怪夢總也揮之不去。再過兩年,夢中聽到的‘十五年期’將滿,他安頓好家里趕赴北地滄州。

這時的秦吹已是三十出頭的漢子,腦筋靈活為人誠實,識文斷字且見識不錯,趕到滄州找到那洪姓巨賈之家,謀了個‘茶管’之差,在家奴中算是個中等偏上的差事。不久之后洪老爺喜得貴子。

與江面夢中言說比較,時間倒是扣合得上,可秦吹也不敢確定,這位新降生的小公子究竟是不是自家的霍公子轉生,直到有天無意中發現小公子的小腿上又一塊鵝青云記......這是胎記,一樣的位置、一樣的形狀,霍公子也長了一塊。秦吹大喜過望,由此確定。此子就是他的恩公。

而那位小公子對秦吹也莫名親切,小時候哭鬧起來誰哄都沒用,唯獨一見秦吹小娃立刻破涕為笑。由此秦吹在洪家地位扶搖直上,被指派專門照顧小公子。

秦吹自己又何嘗不是心花怒放。無數次暗中禱念,感謝神佛指點讓他又能找到公子,盡忠報恩。如此,兩年。忽有一日家主引來了一位客人,是一位麻衣相士,據說鐵口直斷字字成箴,于京師一代大大有名,是洪老爺花重金請來為小公子看相、以提早為前程做準備。

不曾想到的,麻衣相士一看小娃當即冷笑一聲:“無前程,七歲夭;無可救,天注定。”

洪老爺當場大怒,再有名也不過是個混江湖算命的。當即傳令下去。虎狼家丁提棍執杖將其一頓狠打、扔了出來。可對小公子是若珍寶的秦吹並未動怒。更沒去動那相士一根手指,失魂落魄呆立原地:那相士的嗓音,與他江面怪夢中的聲音一模一樣啊!

老爺盛怒之下如何肯定秦吹相勸。秦吹無奈,一直苦忍到天黑、服侍著小公子安睡后。急匆匆出門去尋找相士,找到對方落腳的客棧打探得知相士已經走了,但店小二拿出了一封信箋:“他走時留下一封信,要小的交予秦爺。”

秦吹打開信箋,寥寥兩行字:洪家孩兒死后三年,轉世京城萬象王府,貴為王子,更有天龍大命。

看過信,小心燒掉,秦吹心中又安慰又悲涼,安慰的是恩公的命越來越富貴,悲涼的則是小公子這一生太過短暫......相士之言成真,待小娃七歲時突然怪病,從發病到夭折僅僅七天時間,但小娃撤手人寰前一刻、回光返照時,竟是望著秦吹一個勁的笑。天真、快樂的笑容,就是他走時的神情。

秦吹嚎啕大哭,料理過小公子的身后事,秦吹辭去洪家職務,輾轉來到京城,想到萬象王府再去謀個差事,可王侯之家招仆收傭自有途徑,哪會收秦吹這種四十好幾又來歷不明之人。

王府周圍流連百日始終不得其門而入,這天夜里在客棧他正躊躇反側、難做安眠的時候,忽然敲門聲響,開

門后秦吹霍然大喜,深夜到訪的正是當年那位相士。

“我已觀察你整整百日,怎麼,還想去王府繼續服侍恩公麼?”見面后全無客套,相士開門見山:“要仔細計較,他救你一世,你已報過他兩世了,足足抵回了,又何必再去報他第三世?你自己不知曉,你的資質不俗,若你願意可隨我去做修行,來日未必不能登仙證道,得個無盡逍遙!但,你年紀不輕了,不可再耽擱!再晚幾年,先天靈氣消磨殆盡,就再沒機會了。”

誰不慕修行?秦吹自也不例外,心里免不了的一番掙扎,可到最后還是搖搖頭:“多謝仙長好意,只是這個恩...永遠也報不完啊。做個忠義之人,正是霍公子教會我的道理。若我不知他轉生何處也就罷了,我知曉,便不能不護在他身邊。”

相士又仔細看了看秦吹,片刻后一笑:“桌上信物,持之登門,于王府內謀個差事不難。”

秦吹轉回頭,只見屋內桌子上不知何時多出了一枚玉玦,質地平凡做工粗糙,不算什麼了不起的物件。再轉回頭,相士已然不知所蹤。

轉過天來,秦吹持玉去往王府,怕門房不識貨不敢直接投玉求路,于王府門外苦等了大半天,直到黃昏時分,終于見到有管事模樣的錦衣人出門來,急忙搶步上前,雙手托玉高舉,躬身攔住去路:“貴人請留步,敢問貴人可識得此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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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更,盟主加更,感謝單錭dè寳ル成為升邪的盟主。萬分感謝!

    連續三天三更了,感覺還不錯,盡力爭取多寫點。

    今天是三十一號,一三年就要結束了,好像很多讀者今晚都有活動,玩得開心^_^,沒活動的也別鬱悶哈,豆子也沒活動,宅在家,宅人陪宅人,咱宅過1314,最環保~~~

    祝所有兄弟姐妹新年快樂,心想事成,二零一四年大展拳腳大展宏圖,層層登高氣勢長虹!

    還有最要緊的,祝大家2014大展這那同時,還都能不勞而獲!加油,要不勞而獲啊!

    零點時候會有個單章,和大家聊一聊我的13年,最近的故事、更新的事情同時求新年新月的月票,敬請關注,謝謝大家。
請不要貿然評價我 你只知道我的名字 卻不知道我的故事 你只聽過我的行為 卻不知道我經歷過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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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7 14:51:29 |只看該作者
第七零二章 天魔

出門來的是萬象王府一位官家,在府中頗有些地位。 // 更新最快//.宰相門前七品官,何況管家大位,秦吹魯莽攔路立刻引來惡奴圍攏,所幸管家大人剛剛辦過一樁好差事,得了王爺誇讚,正是心情大好時候,擺擺手屏退下人,看了看秦吹手中玉玦,覺得有些眼熟,好像從哪裡見到過......又仔細回想,片刻後恍然大悟,問秦吹:“你與陳老師如何稱呼?”

    陳姓之人為飽學之士,滿腹經綸見地非凡,深得王爺賞識,引入府內常駐,平時專責為諸位王子師範,王爺有大事舉棋不定時都會向他討個主意。

    除了王爺外,府中上下都敬稱其為老師。管家大人依稀記得,陳老師的腰間就常挎著這樣一塊玉,據說為其族徽,雖不值錢卻格外珍惜。

    秦吹不知該如何應對,只是含糊道:“故人淵源,求請貴人指點。”

    管家見秦吹模樣老實,也沒做多想,帶上他回府去見陳老師。後者掃了佩玉一眼,似是知道怎麼回事,根本無需秦吹解釋便對管家笑道:“是我家外姓晚輩,多謝管家。”

    得了陳老師相助,後面的事情自然舒暢無比,秦吹就跟在陳老師身邊,做了個書僕。很快小王子出生,王府裡的規矩大得不得了,秦吹自是不敢去撩開小王子的褲管看胎記,不過他心眼靈活,沒怎麼費力就打探得知,小王子也和洪公子、霍公子長了一模一樣的胎記。

    小王子是早產嬰兒,曰夜哭鬧不休,想來是小小的身體不舒服吧,多少名醫御醫來診治,可這先天不足藥石難補,都止不住他的哭鬧,直到一天,陳老師去探望小王子,秦吹得以跟隨身後,便如洪公子幼時一樣,秦吹才一跨入門檻,小娃娃登時止住哭聲。

    這還不算完,那麼點的一個小東西,手舞足蹈躁動不休,好半晌才有人會意,他不要乳娘來抱、非得要去秦吹懷中。這是如何也使不得的事情,還是陳老師發話:“就給他抱一抱吧。”

    王爺就在房中,倒是個和善之人,笑呵呵地一點頭,沒太當個事情,而小娃一入秦吹懷中,立刻咯咯咯地歡笑起來!秦吹心中百味雜陳,努力再努力忍住了自己的眼淚......此事在王府中被引為奇談,王爺特意傳令,調了秦吹來王子身邊聽用,自那之後,只要他在附近王子就一定開心快活,他若不在,小王子是哭是笑可沒人做得了主!

    隨後幾年,小王子長大了些,對秦吹更是依賴得緊,奴憑主貴,秦吹在王府中不大不小也算個要緊人物了。這天裡,他正陪小王子院中玩耍,陳老師走了過來:“秦吹,你且隨我來。”

    小王子交予旁人照料,秦吹跟著老師來到偏僻處,老師左右看看,確定無人後,伸手摸出一小袋金子塞入秦吹手中,後者莫名其妙連忙推辭:“您這是作甚?”

    “我這塊玉玦,乃是年輕時偶遇仙家所得,仙家曾說,有朝一曰若有人持一樣玉玦找你,他的事情你當盡力相助。”陳老師先簡單交代過淵源過往,這才繼續道:“你還不曉得,當今天子無後,且年事已高...已然選中了小王子過繼龍庭,來曰他便是萬歲爺了。”

    相士留給秦吹那封信裡早都點明此事,秦吹如何不知?可即便有所準備,依舊忍不住的大歡喜。見他滿臉喜色,陳老師頓足焦急:“你怎地還歡喜...小皇子如此依賴你,不久以後他入宮,你必會於他同行,侍奉於左右的。”

    這個時候秦吹仍未反應過來,還開心點頭來著:“如此最好,我願永奉小王子......”

    “糊塗啊你,男子入宮侍奉皇帝,會是個什麼下場你怎不想想,要挨上那一刀!此事絕無更改,你大難臨頭。”陳夫子講話分人,對貴人時引經據典辭藻繁華,對普通人就說普通話:“念在仙人淵源,我豈能看你被強送入宮受此酷刑。這包金子與你,加上這兩年你攢下的佣薪,後半輩子不用愁了。事不宜遲,待會我會出去採買幾卷古籍,你與我同行,途中...逃去了吧...倒時記得在我臉上打一拳,得見血。”王爺家奴不能隨意進出府邸,想要出門非得有門牌不可。

    哪個男子衣食不愁,會自甘去做太監,尤其秦吹現在不老不小,四十幾歲正是精力充沛時候。

    手裡拿著那袋金子,秦吹呆住了。陳老師嘆了口氣,知道他和小王子感情深厚,又開解了他幾句,無非'天子身邊豈會疏少照顧,不多你一人'之類,跟著又一推他肩膀:“你速速回房去準備,半個時辰後我在門口等你。”

    木木然,秦吹返回屋去,但半個時辰過後,陳老師沒在大門口見到他,找到房間一看秦吹就坐在椅子上,仍發呆。

    “你怎地......”

    不等陳老師說完,秦吹起身、搖頭:“謝過老師提點大恩,我打定注意了,隨小王子進宮。”

    “你這又是發的什麼瘋啊。”陳老師眉頭大皺,可憑他如何說,秦吹都心意已決,手中金子也還給了他。如此,秦吹追隨小王子入宮,淨身後大病一場幾乎喪命,但還是撐了過來,不久後做到首領太監,周全服侍於小萬歲身邊。

    一晃又是二十年過去,小皇帝早已親政,頗有建樹,秦吹則是古稀老者了,可他耳不聾眼不花,精神和體力旺盛堪比壯年,旁人不曉得但他自己記得清楚,小時候父母講過的'怪客到,送百歲'之事,現在看來應該是真的了,老卻不朽,遠遠有的活。

    這一天,老太監閒來無事正坐在御花園的石凳上打瞌睡,忽覺有人拍他肩膀,睜眼一看居然是皇帝,秦吹忙不迭下拜謝罪。

    與生俱來的,皇帝就覺此人親近,心底把他當做至親之人,全不在意,伸手攙扶他起來、笑道:“若是我自己經過,就不叫醒你了,正好今天我身邊還有一位奇人,能預知天下事,難得一見、不可錯過。這位是自南方持舟國來的大國師,與孤聊得頗為投契。”

    老太監這才去注意皇帝身後之人,待看仔細,大吃一驚:外國來朝的國師,竟是當年給滄州洪家小公子算命的那位相士。

    皇帝沒主意秦吹的身形,請相士坐下來,興致勃勃地詢問自己將來成就如何、國運如何,雖然是天子,但這位皇帝並不太篤信天命,問起這些不過是年輕人的好奇,那時皇帝二十幾歲,還年輕。

    相士謙恭守禮,回答皇帝問題時大都雲山霧罩,不肯給出直接答案。

    秦吹就從旁邊侍候著,事情雖然古怪,可是在他心裡不存疑惑,這幾十年裡他已經見識過真正的'古怪',篤定得很,國師就是相士。

    侍奉著,聆聽著,漸漸秦吹的面色蒼白了......他聽得,有過幾次皇帝追問關鍵大事,相士的回答都是:陛下莫急,兩年以後才可見得分曉。

    兩年以後見分曉?相士的話裡暗藏玄機,皇帝只道他在賣關子,秦吹卻以為:大不妙!

    轉過天來,秦吹向皇帝告假,說是老家有個晚輩親戚來了京城,想去見上一面,皇帝痛快答應,還特意賞賜了些禮物著他給家里人帶去,這是秦吹生平唯一一次欺君。

    出宮去,直奔國賓驛館,老太監為皇帝身邊紅人,他不弄權但所到之處自有人迎奉,全不費力見到相士,秦吹關好房門,對相士深深施禮,口中敬稱仙家,小心翼翼地詢問'兩年以後見分曉'究竟何意。

    相士笑了起來:“好個秦吹,難為你還能聽出內中意思,實話講與你知,你家恩公這一世就只剩下兩年姓命了。怎麼樣,你可還要問他下一世如何?問過也無用,其後百年七世,他都會託生於海中游魚,你想伺候也伺候不到了!”

    秦吹將畢生光陰用來償報霍公子的恩情,聞言悲從中來:“這不公平!霍公子是何等好人?洪公子小小孩童,但也懂禮乖巧。當今天子更不必說,年紀輕輕卻雄才大略,仁政於四海,這等好人為何世世短命!”

    相士冷聲做笑:“好人壞人,與輪迴何干?你被恩情蒙了眼睛麼?他這三生都不得長命不假,可他曾受半點苦楚麼?世世生於富貴家,錦衣玉食無憂無慮,這樣活上十年,遠勝百年苦命。”說完,頓了頓,相士放鬆​​了語氣:“不說他了,說說你吧,三世相奉,你也算功德圓滿了,放手吧。你我總算有緣,我傳你一套練氣法門,雖飛仙無望,但可延年增壽,可飛雲踏霧,你還有大把壽數,也該自己享受了,到處去走一走看一看,這世界神奇有趣遠超你想像。還有你常年當差,少歸家,如今你家開枝散葉,嫡孫兒都快有孩兒了,是不是該回家去看看了,享一享弄孫...哦,重孫之福。”

    秦吹在去滄州前就有了孩兒。

    秦吹心中一番掙扎:“仙長當知...我能有家、有娘子、有孩兒,皆因恩公照顧,我那老妻就是恩公為我主下的親事...... ”說到此秦吹老淚縱橫,咕咚一聲跪倒在地:“求仙長垂憐,怎生想個辦法,救救皇帝吧。”

    相士眉頭大皺,不理會。

    秦吹則一跪不起,整整幾個時辰哀求不斷,到後來相士不勝其擾,冷笑道:“想救他?好!挪你壽數於他啊,二折一,你還剩一百零二年陽壽,你說,要送給皇帝多久活命。”

    數不清第幾次了,秦吹又是好一陣子猶豫,最後聲音發顫:“我...我...全給他,求您讓皇帝添壽五十一載。”

    相士一驚,看了秦吹好半晌才開口:“給他個一二十年、哪怕三四十年不就是了,全搭進去,你立刻就死?”

    秦吹哭得更加淒然了:“我捨不得死啊!可一想到因我小氣,恩公就少活一年,我心中就疼得不行,公子教我,忠義才是為人之道,我時刻不敢忘記。”

    相士沉吟了片刻:“這樣吧,你也莫急著決定,你七天以後再來找我,仔細想一想,究竟要不要把所有壽數都折與他,若真能拿主意再來找我,我助你施法。”言罷不容秦吹多說,大袖一卷老太監直覺天旋地轉,再睜眼已經回到了皇宮不遠處一個僻靜角落。

    秦吹回宮,告病休養,皇帝政務繁忙,但七天裡倒有六天都去看他,唯一一天沒來,還派了不到十歲的大皇子代為探望,而這七天裡對秦吹無疑煉獄,一邊是忠義和恩公,一邊是自己的姓命!

    七天之後他又去找相士,拿定主意,仍是原來的那個主意!

    不料相士苦笑起來:“你莫見怪,其實這法術我也沒把握,成功的機會不過兩三成而已,一旦施法你必死無疑,可能不能轉給皇帝,就只有兩三成的可能,你還是先回去,再仔細打算一下,我仍是等你七天。”說完又揮袖,老太監回宮了。

    七天再七天,健壯老人被折磨得形銷骨瘦,到得最後他還是決定:賭了。大不了一死,只為了那兩三成的機會,死而無憾。

    相士嘆了口氣,不再相勸,漠然道:“那你死吧。”話音落,法術起,老太監直覺心地空牢牢的難受,一陣噁心感覺翻騰上來,張口想吐但還不等吐出什麼就摔倒在地,就此身死。

    而他身死一刻,空中黑雲滿鋪,轟轟雷霆炸裂,那個相士放聲大笑,臉上筋肉蠕動、身上衣衫入煙流轉,幾個呼吸過後變成了萬象王府陳老師的模樣。

    變化未完,面蠕動繼續、衣衫改變繼續,很快又變成另個驚人模樣:虯鬚漢、長發倒衝​​,赤膊著裙、光腳縛鈴,正是秦吹誕生時送他百年壽數的那位怪客。

    怪人俯身,抓住秦吹的手用力一拉,已經死掉的秦池猛又恢復意識,站起身來,低頭看看自己、抬頭看看眼前陌生大漢,吃驚莫名。

    “恭喜、恭喜,”怪客眉飛色舞,笑聲響亮:“你忠義入極,比傻子還傻比癲子還癲,證得極致道,立地成魔,從此你我為兄弟,我的七百三十一弟,忠義魔、天魔!”

    秦吹證魔,猶自追問:“我那恩公呢?”

    “他添陽壽五十一載,將來大展宏圖,成就一代英名大帝...世間事情,大夢一場,如花如畫如煙如風,再不必掛懷了,隨我去吧。”大笑聲中,怪客拉著秦吹破天而去......

    戚東來語速奇快,把天魔宗內那份經典記載縮略再縮略,仍是講了整整二里路,終於說完了,長出一口氣:“秦吹他老人家,不是我們天魔宗的長輩,而是天魔宗的祖宗...第七百三一魔,忠義天魔!”

    他與蘇景等人相距不遠,說話聲音也不輕,一對新人、三位師兄外加那位效命帝姬的老太監全都聽得一清二楚。

    故事聽到一半時候,蘇景心裡就大概有了猜測,可即便有所準備,在聽到最後結論、秦吹為天魔時仍是忍不住一驚!

    三世報恩,受宮刑舍姓命,以己身證得大道,得點化接引入魔位、飛天去,此刻再回來......明明白白,他為歸仙!蘇景驚詫、師兄是驚詫、場中所有有見識有心思的修家盡做驚詫:驚於老太監的身份,更驚於'連串的事情'。先歸來一個六耳,再回來一個天魔,早已不見歸仙的中土世界,於短短一段時間裡接連回來兩位證道者、逍遙仙?

    且還都是神誌模糊,記憶不整。

    三尸聽過故事意猶未盡,拈花不忘追問戚東來:“你們供奉的天魔,為何要拜小不聽為主?”這才是最大疑竇,本界土著正道的天魔,怎麼會認一個莫耶女子為主人、來效忠。

    從未見過的,戚東來哭喪著臉:“我又怎麼知曉!”眼看著天天受本宗祭拜的天魔來給別人做奴僕,心里當真不是個滋味。

    雷動換問題:“穿裙子那個大鬍子,是大天魔?”

    這點戚東來篤定,點頭:“不錯,他老人家為大尊魔,諸天魔之首,名喚金鈴天。”

    赤目翻著眼睛打量戚東來:“你也是大鬍子,為何不光膀子穿裙子?”

    真正渾人渾問題,戚東來就算想回應也不知該怎麼答,嘿了一聲,不再理會三尸,抬頭向著前方天魔望去。

    二里路,老太監小心翼翼地服侍著帝姬前行,其間除了'帝姬小心,留意腳下'之類言辭,幾乎沒說過有實際意義的言辭,因心有旁騖、他走神了,也在聽戚東來講故事......此刻故事講完,秦吹的面色卻愈發迷惘了。

    “老人家記不起往事了麼?”紅蓋頭下不聽的聲音輕輕傳出,老太監急忙躬身:“啟禀帝姬,奴才老糊塗了,腦子裡確是混亂得​​很,什麼都想不起來。唉,我本就不聰明。”

    不聽說道:“老人家,應我一事。”

    “全憑帝姬吩咐。”

    “於我面前切勿再自稱為'奴',晚輩擔當不起的。”

    老太監想如何自稱,算不得關鍵,可戚東來是蘇景的朋友,他的面子一定要照顧的,天魔於自己面前成奴,置天魔宗、戚東來於何處。

    “這......老臣遵命。”

    “多謝老前輩,”不聽點點頭,又問道:“您記不清前塵過往,那可還記得,為何要來投效於我?”

    秦吹搖了搖頭:“老奴...老臣也不曉得,只是覺得就應該效命於帝姬,是應該、不用講道理。”

    即便是'應該',也一定一定會有道理暗藏其中,比如貓兒吃魚,看上去天經地義,但修家卻早早探明白魚肉對貓兒的眼睛視力有大好處。只是老太監的腦筋壞掉了,他記不起來,想不明白。

    “還請老人家見諒,晚輩的朋友需得在您身上施一道法術,但請放心,卻無傷害。”蘇景開口。老太監呵呵一笑,全無猶豫點頭就答應下來。跟著蘇景望向猶大判。

    無需言語,尤大人自能了解蘇景之意,邁步上前,手掐訣於老太監的心口輕輕一觸,隨即對蘇景點點頭。

    尤朗崢篤定,此人為歸仙。

    蘇景對尤大人道一聲多謝,又密語戚東來:“事出古怪,我請鬼王跑一趟,送你和這位老太監回天魔宗吧。”

    天魔當然要還給天魔宗。而戚東來的見識不差,可終歸比不得天魔宗的前輩高人,說不定他認錯了人?或者天魔宗能有什麼辦法讓此人恢復記憶。總之把老太監秦吹送去空來山才最最妥當。

    戚東來立刻點頭,但還不等蘇景傳令麾下鬼王,北方天空中忽見黑霧煞雲翻捲衝騰,一道浩大雲駕向著離山方向疾馳而來。蘇景看得明白,正趕來的是判官雲駕。

    花青花從一旁解釋:“天魔宗,只是不知為何來得晚了。”

    陰陽司派出大群判官去往中土各出接引名門大宗,空來山天魔宗也在其中。但不知被什麼緣由耽擱,天魔宗這一路來得最晚,現在才到。

    蘇景笑著點點頭,暗忖這可巧得很了。

    雲駕疾行,很快來到近前,滾滾鬼雲散開,雲中人現身,天魔宗來了不少人,但不見掌門魔君,帶隊之人也曾與蘇景打過交道,空來山少主、魔君親傳**:蚩秀。

    相比於正道天宗,空來山來人好不去半分,個個面色蒼白雙目無神,迎抗天星劫數時舉宗並力相助魔君彈那嫁衣曲,事後人人重傷脫力。不過他們全都身著華彩衣衫,一眼望去五彩斑斕,非有大喜絕不會如此打扮,就算他們是來喝喜酒的,這等穿著未免也太誇張了些。

    可最古怪的還是蘇景身邊戚東來,見到同門不喜反驚,脫口'啊呀'一聲怪叫,踉蹌幾步迎向師弟,虯鬚漢雙目瞪如銅環:“你...你怎會戴紫頂?”

    蚩秀纏頭巾,紫色,看上去也沒什麼特殊地方,可天魔**明白,這'紫頂'正是掌門標誌。

    蚩秀身後,金衣裝南天魔王冷聲道:“戚東來,爾乃代罪之身,安敢無禮,滾開去!”蚩秀卻一擺手,止住了師叔冷言,天魔少主語氣古怪,似有開心可更多的是不捨、眷戀:“啟禀師兄,師父他人家...歸入魔天去了。”

    先一愣,面色頃刻慘白,虯鬚大漢連一聲慘嚎都未能發出直挺挺向後摔倒。

    歸入魔天,便是歸天了。

    蚩秀大驚:“非是那樣...”急搶步去攙扶戚東來,但他的傷勢比著戚東來還要不堪,如何扶得住,兩個人一起摔向地面,總算蘇景動作奇快,閃身上前同時攙扶住兩人。

    三尸則勃然大怒,雷動瞪眼:“魔君乃是一代天驕,他老人家仙逝,舉世齊悲!”

    赤目攥拳:“但,爾等後輩孝義何在?魔君仙逝去,為何不在山中守靈,還要四處亂跑!”

    年換頓足,踩得腳下頑石碎裂十八塊:“最最可恨的,待孝之身來我家摻合喜事,簡直該打!”

    一人一句後,三尸齊齊虎吼。

    “收聲!”蘇景斥了了一聲,天魔宗又怎麼可能是那種掌門死了,**們還穿華服外出玩耍的門宗,內中當有隱情。

    戚東來因急怒攻心昏厥,蘇景一道元靈送入身內,很快便告甦醒,師弟蚩秀急急說道:“莫急,且聽我說,師尊是真的歸入魔天,非你我平時所說的那個意思。”

    戚東來臉色蒼白依舊,眼睛瞪大依舊:“你是說......”

    蚩秀點頭:“他老人家,立地成魔,破天地繭,成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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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零三章 吉慶

數不清今天第幾次了,戚東來再'啊呀'怪叫:“當真...當真?!”

    空來山,拜天魔。古往今來三萬七千魔,皆為空來山**心中神祇,這麼多魔也不是個個都有故事的,像忠義、十文這樣的天魔只是少數。但所有天魔都'在位佔牌'絕不會錯。魔壇中早就沒了'空位'了,天魔宗**敬魔修魔,可他們自身是沒機會成魔的。

    宗內早有認知:破劫出天去,只是成為諸天魔尊駕前魔將或者**,不過這也足夠了。

    成不了魔尊,自也就沒有了'一朝開道,立地成魔'這種奇事,漫長年頭里,天魔**飛仙去也和東土其他門宗沒太多區別,修元養氣悟道破劫,境界劃分有些區別,實際裡修行得過程大同小異。

    蚩秀的目光熾熱,對戚東來用力點頭:“千真萬確!抗天劫時師尊馭琴脫離重傷,不久前沉睡過去,就在天魔大殿之內,睡前嚴令我等不得挪動他老人家。待到昨天深夜,師尊忽然醒來,召門人共聚大殿,傳掌門之位於我。”

    魔君忽然傳位,空來山**驚疑不定,但魔君的神情確是歡喜的:“一曲嫁衣裳,彈盡我心中嚮往,你們不曉得,妙不可言,哈哈,哈哈... ...”大笑聲才告響起便戛然而止,再看魔君滿面喜色,氣息中斷就此身亡。

    天魔**大驚失色,有人失聲大哭有人上前搶救,可命火滅、生機斷,又怎麼可能再救得回來。正悲慟中,忽然濃濃黑雲匯聚空來山,萬重驚雷轟鳴八方,正是傳說中天魔以身證道時才有的景色。旋即之間掌門魔君的屍身,一道道裂痕蔓延,片刻後身體上滿是龜裂,再片刻裂片落,屍身碎——碎得只是外殼,當表皮裂片落盡,一個光潔入玉、身隱祥光的魔君又出現在眾人眼前。

    如玉魔君猛一眨眼,轉活過來。魔君未再笑,反而目中隱現驚怒神色,沒再和**們刻意說什麼,只對他們點了點頭,舉步登天去,遁入滿天黑雲,就此消失不見。

    立地成魔,絕不會被認錯的:立地成魔!

    成魔之勢與普通飛仙大相徑庭,不開天,無靈動,是以不為其他門宗修家探知。

    師尊成魔,這是天大喜事,天魔宗自然要穿紅掛彩,蚩秀接任掌門也是魔君欽點,再順利成章不過,因為空來山要做一場法敬事,所以耽擱了時間,現在眾人才來到離山。

    事情經過大概說完。師父走了,師父證魔,戚東來悲喜交加,而心緒起伏不定之中,另有一道疑慮之思湧現心頭:“凡間有人能成魔......”

    這一重蚩秀也想到了,接言道:“便是說魔天上,有真正魔尊隕落。師尊走時面現怒色多半也是因為此事,上面...怕是不太平了。”

    戚東來暫時岔開話題,簡明扼要把老太監秦吹之事報於同門,誰能不驚詫,但這個時候秦吹自己已經穩固心神,迎上天魔**的目光笑道:“天大事情,今曰莫提。誰再聒噪半字,打過板子萬里邊關發配!”

    老太監腦筋混亂,現下就只看本份,一心一意要侍奉好公主殿下這場大喜事。心神定,轉目四周,很快又皺起眉頭:“今曰喜典是哪個**辦的?”

    紅長老就在附近,笑吟吟應聲:“啟禀老前輩,所有典儀禮慶,皆由晚輩做主。”

    “咳,你這孩子!”老太監恨鐵不成鋼的語氣:“帝婿幽冥封王公、陽間奉真君、何等身份!我家帝姬更是天之嬌女,如此佳偶的喜儀,你辦得也太潦草了些。”

    紅長老不生氣,巧媳婦難為無米炊,沒法力啥也做不了,只能放炮仗,聞言一個勁地笑。

    老太監又嘆了口氣,不和小女娃計較,抬起頭望向天空:“帝姬大喜,當有祥雲顯瑞。”話音落,天云自四面八方聚攏而來,層層流轉,第一息白雲鋪天,第二息雲生七彩,第三息彩雲結象:西邊吉祥白象成群;東邊天九色天龍搖擺;南方裡紫金仙鶴展翅;北方裡神樹綻鮮花!三個呼吸功夫,長天滿滿喜福景色,祥雲獻瑞。

    老太監又把目光投向前方:“帝姬大喜,當有青鸞引駕。”話音落,清越啼鳴傳來,遙遙可見大群仙禽自遠天處疾飛而來,不多不少,整整九百九十九頭美鳳青鸞,於人群頂上盤旋片刻,分作三十三陣,引駕於一對新人前方。

    老太監的眼光變得高遠了,人就在不聽身旁,神目已洞穿千里看破人間,皺皺眉:“帝姬大喜,當舉世同慶萬民同歡。”隨他號令,離山周圍千里,每一城鎮村落忽然異香飄揚,鮮花綻放,無數漂亮蝴蝶憑空冒出,輕輕飛揚,無論男女老幼,每人手中突然多出了一小小瓷壇一方精緻食盒。

    瓷壇泥封拍碎,美酒飄香;食盒揭開蓋子,四色佳餚擺放。

    舉世實是誇張,可萬民卻真正得惠。

    昇祥雲,喚青鸞,惠八方,但還遠遠不夠,老太監連連出聲:“慶樂何在、喜舞何在、瓊芝何在、錦繡何在、良辰美景何在?”

    忠義天魔的聲音輕飄飄的,但隨他連串諭令眾人身周異象陡現,高冠錦袍、瑤琴簫笛,大群樂師顯現四周,下一刻絲竹聲聲,悠揚喜慶調子,聞之心情舒泰飄飄欲仙;樂聲起,彩女現,披霓裳著綾羅,掃袖揮裙盈盈而舞,有在頭前邊行邊舞,有在四周輕歌曼搖,有在賓客群中穿插獻藝,也有一群群一簇簇,飄身半空曼妙搖擺。

    還有四下里,仙木瓊芝生長開來,盈佈於這條迎親大道上;再看腳下,平凡石路滿鋪金箔,銀、紅、紫三色錦線勾勒,諸般美繡仙畫,讓人簡直捨不得去踩去走。

    老太監又對紅長老道:“來賀喜的諸家貴賓也不能怠慢了。”忽然間,一個個身穿紅袍喜服的俊美童女自空氣中跳出,一人追隨一位賓客,一人手中捧一紅盤,內中盛奉瓜果美酒,任由賓客取用。

    最後老太監又望向蘇景的袍子:“帝婿,您的喜服稍稍有些、有些......”

    “是帝姬親手縫製的。”蘇景應道。

    “哦哦,好看好看,當真巧奪天工!”老太監打消了為帝婿換喜袍的念頭,又在琢磨了片刻,淺淺一嘆:“時間倉促啊,只能如此了,簡慢之處還請帝姬見諒,是老奴...老臣準備不周,愧對帝姬厚愛。”

    這還簡慢?紅蓋頭下的那張俏面已然笑成一朵笑語花兒了,若不是怕嚇到老前輩,不聽都恨不得跳上前狠狠抱一抱他了。美輪美奐,入墜夢中...不對,比著夢境還要更出彩更錦致,做夢也不成想到的,這典儀明明白白的就是仙家排場!

    突然間,樂聲變,吹笛子彈琴的都不見了,化作三千紅紅鼓,裹紅掛赤的精壯大漢一聲喝,一聲鼓,咚!安靜一瞬,眾大漢第二聲喝,接連七聲鼓;第三聲斷喝,喜鼓震天隆隆轟動!再看無數彩女衣衫變化,金羽插肩、金環結臂、金裙加身隨鼓而舞,比之前不見了柔美曼妙,卻多出鏗鏘力頓,而這鼓這舞宣起來的那分喜慶顏色,自眼入腦再直搗人心,無人能不喜不樂不振奮。

    三尸淺薄,一個個手舞足蹈開懷大樂,雷動不忘伸手從紅袍侍僮的盤子裡拿了個蘋果,張嘴就咬,不料啪一聲輕響,蘋果不見了。

    雷動愣了愣,不痛快:“蒙人的!”

    “真的啊。”,他身邊白羽成也拿起個蘋果,吃得咔咔清脆:“香甜得很,絕無錯。”

    拈花手疾,趁著一位彩女舞姬自他身邊穿插過的時候,悄悄伸手去摸人家**,摸到了,可手上全無感覺,如觸空氣,對方也全無反應。拈花也皺眉:“假的,白羽成,你再試試。”

    白羽成無言以對,堂堂離山真傳,去拍彩女****?

    幾人不遠處紅長老聞言抬頭,她是女子無需忌諱,芊芊細指拂中一位路過彩女的肩膀,彩女咯咯一笑,微縮肩,將一個盈盈眼神送向紅景。

    再看四周,有賓客品酒嘗果,也有人和彩女微笑致意,所有人眼中景色皆為真實,唯獨三尸'碰不得'。

    三尸大是著惱,這就要去找老太監理論,為何偏心慢待三位仙家,還好紅長老能想通其中道理,伸手攔下了他們:“不是老前輩慢待,而是他的聲色幻法雖精妙絕倫,但還是瞞不過三位真仙辨查。”

    “是假的?”三尸眨眼睛。

    紅長老點了點頭,都是假的。就算秦吹是天魔,也不可能憑空變出來那麼多花樣,從祥雲、青鸞到鼓俑舞孃所有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法術幻象,百姓手中的佳餚美酒、修家面前的新鮮花果也不例外,只是老前輩的法術精湛,讓人全然察覺不出破綻。

    美食擺在那裡,幻得是眼象;拿到手中時,幻得是觸象;咬在口中幻得則是味象了;甚至吞嚥下肚,還會幻出醉飽假象。中土民間早有過類似傳說,有貪心惡人受神仙懲戒,被帶入仙源,吃不盡的美酒佳餚,惡人大喜,曰曰流連,醒了吃喝再酒足飯飽睡去,結果沒出幾天,一邊打著飽嗝,被活活餓死了。

    這傳說真有其事的。

    三尸似懂非懂,大概明白了:自己兄弟體質特殊,老太監的法術雖妙,但在他們面前也得打個折扣,稍一辨認就會被他們識破。

    念及此三位仙尊不著惱了,眼看著周圍賓客喝酒吃果,赤目搖頭晃腦嘿嘿笑:“都是傻瓜!'拈花點頭附和:“只有咱們哥們是明白人! ”雷動卻愁眉苦臉:“我想吃啊。 ”

    “吃這個。”紅長老從袖口裡摸出兩把花生瓜子塞進三尸手中:“都是真的。”

    雷動天尊是有口吃得能笑三天的仙家,大喜,嗑瓜子:“紅長老辦得喜典比老太監強多了,他們不識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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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零四章 你不如我開心

老太監空口白話,‘說出’無盡美境‘喚來’無窮喜色,歡笑聲中大隊人馬進入離山山門。

    離山是蘇景的家,跨過離山劍碑,便是進了家門。

    今日喜事一切,都是紅長老按照凡間嫁娶設計的,那時沒想到判官、鬼王會來,所有人都靠走得,真要去穿八百里離山去往內核重地去辦喜事,估計得走上大半個月,是以就在山門內一裡地方設喜殿,做真正典儀舉辦之地。

    說是殿,其實就是個大個棚子。

    大棚子後面還有連綿大片的小棚子,內中一座座灶台壘砌,爐中火苗正旺,附近凡間請來的大小廚子們忙碌異常,準備喜宴。佑世真君結婚,其他地方招呼不周,總得讓大夥吃上一頓實惠飯。

    少不得,老太監對著紅長老又是一翻跺腳頓足、搖頭歎氣,旋即再次施展妙法,將此地佈置起來,棚子轉眼變作仙宮瓊閣,那份輝煌壯麗無需多提,但蘇景看得清楚,施法過後秦吹面色慘白。

    雖 然是幻景,但一樁一樁規模浩大,即便精修大家都無從分辨真假,而秦吹記憶混亂、身帶內傷,連番施展消耗巨大,有些堅持不住了。蘇景帶不聽上前相勸,可秦吹 搖頭,笑著:“帝姬之喜,天都得開顏做笑!只這幾分小小顏色,已經是簡陋到不能再簡陋了,絕不可再偷工減料,帝姬帝婿放心,老臣沒事,快快入殿去。無需理 會我。”

    說話間連推帶讓,將一對新人送入喜殿,老太監身後還跟了大群天魔弟子,反正秦吹做什麼就他們就一起幫忙,七手八腳全都來推蘇景,蘇景稍稍使點勁,他們誰都推不動。

    開了個玩笑,蘇景、不聽攜手走入喜殿,眾賓客緊隨其後一擁而入。

    掌門提議,師兄附和。蘇景不聽親自上前去。左右相攙,將賀余師兄扶入高堂大位。在場人中即有幽冥陰司大判,也有天外歸來仙魔,無論身份、輩分。賀余都算不得最尊崇的。可他于蘇景來說亦兄亦師。他不坐那位子,除非師尊歸來師叔脫困,否則中土天下再無人能坐得!

    長香追吉時。眾賓客由離山弟子引領入座,秦吹喚出的喜僮兒提壺托酒時刻追隨賓客身後,天魔宗大群弟子時刻追隨老太監身後,相映成趣別樣熱鬧。

    自此時起,就再沒了什麼意外事情,萬幸葉非來得早了些,若他在秦吹之後來到離山,怕是不等搗亂就會被忠心護主的老太監撕扯個粉碎。

    等 不多久,長香燃盡,喜鼓九聲,被紅長老安排、專門負責盯住吉時的老實徒弟深深提息,能在師叔祖的新婚大喜中擔上個‘吉時報’,方先子心底覺得很是榮光,提 息、開口,正要呼喊,忽然一個尖尖長聲搶在了他之前,字字長拖音:“吉...時...道,天...作...合,福...祿...喜...壽,綿... 延...無...盡!”

    帝姬帝婿的吉時之報,非得老太監親自來喊不可的。對這場‘意外遭遇’的喜事,秦吹的參與也止於此處,具體典儀,新人拜誰、怎麼拜他並不干涉,笑吟吟地站到了一旁去觀禮,正巧站在三屍身邊,看在他是天魔的份上,雷動將手中瓜子分了他一半。

    拜天地乾坤,拜離山祖位,拜主座賀餘,最後一對新人頂頭對拜......

    “蘇景。”

    對拜時候,蘇景耳中傳入密語,不聽的聲音。

    “嗯?”蘇景回應,不知不聽此刻喚自己何事。

    “夫君!”不聽的聲音裡,實實在在的興奮,快樂!

    “娘子!”蘇景笑了,密語回應。

    “老爺!”不聽換了叫法,喜上眉梢。

    “太太!”

    “官人!”不聽笑出了聲音,怎麼就那麼高興,沒法說的高興!

    “夫人!”

    “相公!良人!阿郎!當家的!”天知道不聽開了那朵智慧竅,一下子想出這麼多稱呼來,每對蘇景喊一聲,她都興高采烈。

    蘇景如何招架得住,發愣......或許是心有靈犀,他全能體會她心中快樂,心中眷戀之人快樂了,自己也一定會開心,蘇景密語輕聲:“能娶得你,我很開心的。”

    紅紅的蓋頭下,不聽笑了,仍是密語,語氣卻幽幽:“你不曉得,你不如我開心......”便是這一刻,蘇景看得清楚,幾滴晶瑩淚珠兒,自喜蓋中落了下去。但下一刻>

    “夫君老爺官人、相公良人阿郎、當家的!”小不聽一口氣,又把所有稱呼都喊了一遍,字字用力字字真。

    兩 人‘聊天’是在夫妻對拜中,你一句我一句的,都是弓著身子頭頂相對。眾多賓朋好友全都墜入迷惑:小倆口鞠躬這許久的,都不起身?新娘子紅巾遮俏面,看不到 模樣,新郎的樣子大夥可都瞧得清楚:笑——自從‘新人對拜’、這一個躬向他媳婦鞠下去之後就開始笑,讓人莫名其妙。

    “誒!”哪管旁人如何,蘇景密語響亮著,應著不聽:“媳婦!”

    兩個人都笑了起來。

    眾賓客總算踏實了,她倆起身了。

    司禮長老笑著呼喝:“禮成、喜成、佳偶天成!”

    其後再有什麼儀式都已是細枝末節,拜天天地拜先祖拜高堂再對拜之後,莫耶不聽就再也不是形只影單的小妖女,如她所願討得了蘇景的喜歡、做了蘇景的妻子!

    蘇景何嘗不歡喜,走上前拿住了不聽的手。可是還未等他們兩人再說什麼,遽然一道陰森氣意自蘇景身邊暴散開來,眨眼之間一對新人消失不見!

    即便歸來之魔時先也未能察覺丁點徵兆,更毋論應變。

    正辦喜事的兩口子。就憑白消失於眾賓客身前,誰能不大吃一驚!相距蘇景最近的一群同門、貴友,身體帶傷但靈覺不受太大影響,他們的探知何等明銳,竟再也找不到丁點有關蘇景與不聽的氣意。

    唯獨三屍氣定神閑......與本尊心神相連,蘇景消失瞬間就只有他們兄弟有所感知:蘇景心中滿滿驚喜!

    刹那過後,感知被截斷。

    大喜時日忽受打擾,蘇景卻驚喜異常,旋即消失于大世界,連本尊與三屍間的冥冥相知都不能無法通聯。他去了哪裡?再也明白不過。青燈小世界。

    之前自我封閉、兇猛鬼王費勁力氣也全無法應的青燈境此刻自己開放,把蘇景‘抓’了進去;正與他雙手相握的不聽也受‘連累’。

    正如三屍料想......外間賓客驚詫,境中老祖也發呆,愣一下:“吉服?”兩字後陸崖九喜形於色:“好小子。今天是你大喜之日?這可巧得很!”

    蘇 景娶妻。欲拜老祖而無門。不料才成禮就被請入青燈,心中歡喜難言,以至腦筋都有些遲鈍。聽得老祖之言第一反應是‘巧得很?今天也是您老大喜之日麼’,還好 荒唐念頭只在心裡盤繞,倒是小不聽反應剛快些,急忙放開蘇景的手,一把掀開蓋頭快步上前:“莫耶晴族不聽...晚輩...侄、侄兒媳拜見師叔。”

    稱呼換了三回,因她現在有了三個身份,最後一個說起來還有些澀口,生平第一次自稱媳婦,感覺沒法說。

    一 邊說話,一邊下跪,蘇景搶上前和她一起,陸老祖放聲大笑,穩穩當當受了兩個娃娃的敬禮,口中好一番囑託,開始是吉祥話,後來是吩咐小倆口要互敬互愛、命蘇 景不許欺負媳婦,最後則要兩人記得不可耽誤了功課、來日攜手飛仙才是永恆廝守......若把修行看做經營,將封仙看成做官,原來老人的言辭也和凡間長輩 所說沒什麼區別,或者說,在蘇景名前,陸崖九就把自己當做一個是個普通老人吧!

    之後讓小倆口起身,還不等蘇景站穩,突然一道香風飄來,一個柔軟身體幾乎是‘全不講理’欺入他懷裡,柔柔抱住了他,青燈境內、陸九面前,會如此做的哪有旁人,正是那個雕山的少女。

    抱著蘇景,少女歡笑:“阿哥...蘇鏘鏘...恭喜!”

    才嫁的夫君,自己還沒抱就被別人搶了,不聽當時就瞪起了眼睛...可很快又把眼睛眯回去了,青燈境中詳情她聽蘇景說過,也知這少女神志未複,真把蘇景當做了自己的兄長,不計較了不計較了,誰讓他今天結婚呢。

    少女抱蘇景的時間不長,放開懷抱一轉身又把不聽給抱住了,這一下不聽笑了,心裡僅剩的那點鬱鬱散去,過片刻少女鬆開手向後退了兩步,眸子轉動上下打量著一對新人,大大的眼睛裡盡是羡慕,口中吃力再吃力:“漂...亮。”

    講話吃力,施法可一點也不費力,身形轉羅裙飄,一個圈子轉下來自己身上也幻出了用一套豔豔喜服,不過她幻的不是新娘鳳裙,看來她更稀罕蘇景的打扮,給自己換了一套新郎紅吉,本就漂亮的少女著男裝,另有添出一份特別嫵媚,連不聽都笑眯眯地點頭:“好看!”

    “你...更好看!”幾乎不會說話的少女倒是有來有往,喜滋滋。

    老道也離開了自己的煉丹爐,此刻邁步上前,不說話,但擺出的道家禮節再明白不過,給一雙新人道喜。

    還禮過後,不聽又急忙把自己特意給陸老祖做的長袍取出,奉上,陸老祖更是開心,晚輩的心意于他的困境之中,比著那天無常丹又如何!

    收長袍,老祖微笑:“坐困於此,身無長物,你們的新婚禮物,我就先欠下了,待將來出去再還!”

    以前老祖說起將來,大都會以‘如果有朝一日能出去’來做前提,今天卻沒了‘如果’,蘇景何其靈活的心思,聞言喜道:“天無常丹有望?”

    不聽謹守晚輩規矩,蘇景說話同時她也對老祖說道:“您已送了晚輩青燈藤,那是神奇寶物,孩兒誠惶誠恐,再不敢領受師叔的賞賜了。”

    話說完,蘇景忽然響起閻羅的囑託,面色微變:“神君囑託,青燈請決不可再入此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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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零五章 三天之內,你出不去

“閻羅神君?”師叔嚇了一跳。

“師叔容稟。”不聽的語氣輕松,似是全未將閻羅警告放在心上似的,將蘇景從大判變王駕、誅殺要犯得見閻羅靈識化象過程大概講過,這才回答了蘇景之問:“青燈藤我未帶在身上,這幾天我一直住在金榕木殿,青燈藤和這座妖宮靈犀交換,似是挺聊得來的樣子,不肯隨我來離山,我暫將其留在了宮中。”

以前這等‘聊得來’事情也有過一回,聊著聊著紫桐妖宮就被青燈藤掛了鈴鐺,這次輪到金榕木殿了。

青燈藤未回青燈境,蘇景松一口氣。

陸崖九轉開了話題:“這次叫你進來是為免你擔心。”

最近,兩位土著的靈智變得愈發清澈,此事蘇景還察覺不到,但老祖辨認得明白。這是個突兀變化,前后差別便如野獸開悟入妖一般:野獸沒有智慧,剛入妖時得淳樸靈智但還不太會表達,是以剛晉入妖序的小精怪與野獸,于普通人眼中似也沒什么區別,可實際里二者相差無異天地。

老祖暗忖兩位土著會如此,很可能與上次西仙亭中青燈爆發、屠滅墨巨靈之戰有關,但終歸是猜測,他也不敢確定。

兩位土著得大精進,各自手中的煉化法術威力也得以猛擴,將青燈化境的氣韻完全奪于法術中,青燈自內而外徹底封閉也是這個緣由。陸崖九在此地枯坐五百多年,莫忘記青燈境內的時間遠比外間緩慢,由此他的困守也就更加漫長,這么長時間里,少女和老道都對他友善,大家算得朋友了,見他們有所突破,老祖很是欣喜。

不過歡喜之余,老祖又有些擔心蘇景:擔心他會擔心。陸崖九自己都未曾留意:以前他從不曾如此‘婆媽’的。其實再也簡單不過的道理。困于青燈,唯一偶爾能來看看自己的人就是那個小子了...唯一的一個人。

幾天前老祖開聲,呼喊少女和老道現身相見,不過法術事情不是說停就能停的,過了些時候兩人才各自抽身來見老祖。陸崖九說出自己的想法,打算讓蘇景進來一趟,告知其青燈境會做長久封閉。無需掛念。兩位土著當即動法將蘇景抓了進來。

這便是事情的經過了......

喜殿之內新人消失,賓客驚駭莫名,等了一陣還不見新人回來,人群免不了微微騷動,老太監也是一副惶急神情,諸般搜尋法術層層施展。可哪有會有所得。忠義之魔,那顆護主之心何須多言,雖只與帝姬、帝婿相認不到半天,心中對他二人那份關心卻不遜賀余等人。不知不覺里,老太監眼中殺氣沖騰,邁步來到掌門真人身旁:“帝姬、帝婿于這世界中有何強敵,還請真人指點。”

天魔認定他們是被敵人擄走了。管對方是誰、再哪里,他必要殺上門去!

若一定要給蘇景找出個對頭,在中土世界里,就只剩疤面青衣了。

這個時候三尸對望一眼,眼看著人群微亂,老太監要以傷殘身疲憊軀去追追尋強大敵人,三尸有些呆不住了,可師叔藏身青燈是不能公開之事。雷動稍作思索,先咳嗽一聲,見沒人理會他又咳嗽了一聲,還是沒人望過來,雷動不排場了,直接揚聲開口:“諸位莫驚慌,蘇景與不聽去了...去了哪里......”是啊。去了哪里?雷動是老實人,沒有撒謊急智,頓一頓,吸口氣。繼續道:“我家二弟知道。”

赤目眨紅眼睛,不慌不忙喝口水拖延時間,沒能想出合適說辭,突然做聲大咳,彎腰弓背單手手捂胸口,一副快要被水嗆死了的模樣,另只手對著拈花使勁招擺,示意:我說不出話來了,你上。

“這個...他們兩個...來來來,諸位與我舉杯,恭賀新婚大喜,離山蘇景與莫耶不聽...對,莫、莫耶!”拈花終于找到了說辭,口齒一下子流利了:“他們去莫耶了!這婆家行禮,娘家圓房為莫耶習俗,如今我們這邊典儀已成,新郎官就送著新娘子去莫耶入洞房了。”

赤目不咳嗽了,伸手抹掉口角水漬,咧嘴笑著接口:“諸位有所不知,莫耶的洞房可不是件輕松事,新人一進去就是三天三夜!”赤目琢磨著,蘇景見了師叔,總得好一陣子耽擱,最近遭遇的奇事頻頻,聊上幾天幾夜也不稀奇。

雷動舉起手中杯:“不用去管他倆,咱們該吃吃該喝喝......”話沒說完,身旁突然人影晃動,大紅袍喜艷艷,小兩口又回來了,把雷動嚇了一跳:“這么快就、就洞完房了?”

“說得什么?”蘇景一頭霧水。

其一,青燈境兩位土著都有法術在身,不可中斷太久;另則,蘇景與不聽今日大喜,就算他倆愿意多陪老人一陣師叔也不會耽擱他們,把事情說完,不容蘇景再啰嗦什么直接將兩人送了出來。

蘇景自己不說剛剛去了哪里,也沒什么人來主動詢問,其后仍有幾道禮儀典程,但都簡潔明快,歡歡喜喜中酒席排開,偌大天宗千萬修家,數不清多少人多少年都沒再動過凡間吃食,此刻都舉著筷子圍坐著前等上菜。中土新郎要酬貴賓、莫耶喜娘要敬謝酒,兩人并肩于賓客間,這時候終于看出莫耶人的麻煩勁兒了,新娘敬酒時要撤紅蓋、飲盡后要再蒙上,小不聽一只手上來下去,光跟頭上的蓋頭玩命了,那紅紅一片長巾晃得身邊蘇景都有些眼暈來著。

修家修心亦修身,縱大都有傷,五內對傷身之物的化解也比凡人強上無數,烈酒入吼只當清泉淡茶,簡言之:能喝!就連修為淺薄方先子也有七十斤的酒量,加之大劫消弭玄天伏誅,人世間又要多出長長的正道風光,眾人心頭輕松,這頓仙人酒很快熱鬧起來,雖不見大喊大叫劃拳行令,但愜意說笑總不會錯、那份熱鬧更不會錯...五魁首!六六六...忽聞酒令聲起,誰說沒鬧?是仙人飲宴。可在場何止天宗正道、穩重陰司,還有大群妖怪了!

六兩黑風煞裘平安三大妖奴巨頭率同烏鴉衛等天斗山群妖大戰小相柳、三手蠻、烈烈兒、阿嫣小母這一脈剝皮大妖,拈花赤目跟著起哄胡鬧,雷動天尊抱著酒壇誰輸他都陪著喝,真正吵翻天了天的大熱鬧。

紅長老忙了好一陣子,坐回到同門身邊,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同桌的賀余、塵、林等人都起身去和忠義天魔閑談去了,離山首腦的席位就只剩掌門真人和紅長老兩個。

紅長老不喜葷腥,拿著個蘋果咬著,單手托腮望著不遠處的妖精吵鬧,眼睛很亮:“妖精做事,比著咱們要痛快多了。想說便說想做便做。”

沈河應道:“他們的修行要比咱們坎坷得多。”

紅長老轉回頭,仔細看了看師兄,忽得笑了:“看,剛還羨慕妖精直截了當,你我說話時又忍不住的...忍不住的遮遮掩掩。”

兩人言語里本就藏了別樣意思,沈河笑了笑,沒在說下去。舉杯:“我敬師妹。”

時光忽忽,一頓飯從中午吃到了掌燈時分,于妖精來說也就相當剛吃過開胃涼菜,六兩和小相柳說好了,蘇景不出洞房、這頓酒就不散去。不過酒杯大可暫時放一放,掌燈時,一對新人送入洞房。

長者或老成持重的名宿不去湊這個熱鬧,大群妖精和年輕弟子們卻苦苦等候多時了。隨著那吉慶鼓聲一擁而上,戚東來也想去,忠義老祖宗不動,所有天魔娃娃們都得老老實實跟在身后,老太監轉回頭,笑吟吟:“去吧去吧,不用理會我。可別鬧得太過分。”

戚東來大喜,報一聲‘多謝老祖宗’,想了想又覺得自己去太單薄,死活拉上師弟蚩秀一起。蚩秀心里想去奈何自己現在有個宗主身份,硬繃著身體不去,不過大家都重傷,他力氣不如戚東來大,被拖著走。有門中長輩叱喝:“戚東來,沒大沒小!安敢越禮!”

憎厭魔弟子才不理會:“老祖宗面前,分什么大小嘛。”拉拉扯扯,摟著師弟的腰勾著師弟的背在師弟耳旁嬌笑連連,追上大隊一起哄送新人入洞房。

心咒轉、王殿現,蘇景不肯讓自己的住處凌于門宗,喚出的是‘阿骨王墟’,沉于地下深處。眾人進入王宮喜房,少不了的又是一場歡笑喧鬧,其間小相柳和裘平安分別找到蘇景,兩個人所說事情如出一轍:蘇景喜事過后,九頭蛇會北地冰原、裘平安去西海碑林,修行正在關鍵時候,要盡快歸回重續。

前后鬧夠一個時辰,六兩大東家見時候差不多了,開始向外轟人,他的地位特殊、講出話來個個遵從,不到半柱香的功夫,眾人陸續離開、重返離山接著喝酒。

送走眾多賓客,小不聽關上王宮寢殿大門,就勢將窈窕身軀依在了大門上,她說話的聲音輕得在飄:“小喪修,這間屋子,三天之內你出不去。”

話音剛落,忽覺身體一輕,被蘇景橫抱入懷,抱上紅床。

登榻、相對而坐,不知被不聽自己掀起過多少次的蓋頭現在還在頭上蒙著。

無論掀起多少次都做不得準,最后取下這塊紅巾之人,非得是蘇景不可。蘇景揚手,揭蓋頭......瑤鼻檀口眼兒俏,不聽的臉頰紅撲撲的,在笑,望向蘇景的目光柔得快要滴出水來了。

相對,小喪修不說話了,小妖女也不說話。

如此,安安靜靜一盞茶的光景,不聽輕輕眨眼...再張眼時督目法術行轉,三瞳歸一妖冶消散、化歸明朗雙眸:“這樣好看?”說著,散去法術三瞳重現,明浩消弱幾許、迷離妖媚增添幾重:“還是這樣好看?”

三天洞房,無論做什么,她都要與如意郎四目相對的,所以要他選一雙喜歡的眸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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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7 14:52:51 |只看該作者
第七零六章 來者止步,掩耳靜候

  三天洞房,無論做什麼,她都要與如意郎四目相對的,所以要他選一雙喜歡的來。

    “無需督目,三瞳很好看。”蘇景想也不想,回應。

    不聽單瞳或三瞳各有妙處,蘇景都會愛看,根本就不存‘更喜歡’這等比較的,他如此說只因想起那時——初見時。

    齊喜山中小小妖女,正吐納修行、以為荒僻山坳無人會來,著褻衣、渙三瞳。

    初見時她未督目,喜燭下請她三瞳。

    不聽聽話,再不督目了,而短短兩句話之後,房中又複安靜了,平日裡你嘟嘟我囔囔話嘮似的兩個貧嘴傢伙,一時間居然找不話題了?

    話題有的是,可他不想講話她更懶得開口,此刻頂頂大事:借著紅燭火光,看她,看她。

    又是盞茶安靜,不聽忽然笑了,當眼兒彎彎、虛晃了三瞳,目光愈發迷離:“你有沒覺得今天過得,挺過癮的。”

    目光向東、笑語花開、凡人遙拜、陰司造訪、群修來賀、師兄跨界、葉非入山、天魔駕臨、酒肉筵席......今天她嫁人啊,這就是她數不清多少次幻想過的:風光大嫁、嫁蘇景!

    到此刻喧囂遠去,只剩兩人相對,以這一天的經歷來印證從前幻想,不聽真就覺得恍如隔世。

    但是這喜事還沒完,甚至可以說,現在才是開始,兩個人的開始。

    不聽身體前傾,伸手到蘇景腰畔,在他的錦繡囊上一拍。

    蘇景不解:“作甚”

    “不數數紅包麼?”不聽應道:“我聽說凡間新人,登榻第一件事掀蓋頭、第二件事數紅包、第三件事才是......”說著,貝齒輕咬嘴唇,後面的話說不下去了。

    蘇景失笑,正想說什麼忽然面露古怪神情、啼笑皆非的模樣。小不聽看不懂,秀眉微揚:“怎了?”

    “他們三個喚我。”

    離山偏僻處,一棵矮樹下赤目正上吊。兩隻小腳亂踹,就快斷氣了。

    三屍體質特殊,莫看修家兇猛神通來了他們揮手就能擋開,但上吊自裁這個法子對他們好使得很。另兩個矮子墊腳尖揚手托著兄弟的腳,確保他半死不活剩口氣。三屍與本尊的靈犀,於將死一刻最最強烈。赤目上吊其實是在問蘇景:我來一趟成不?

    很快赤目探得蘇景心意,短短腰身奮力一扭。將雙腿擺出同伴手中,片刻後兩眼一翻、找蘇景去了。

    “什麼事?”蘇景回頭,問出現於身後的赤目。

    “本來說絕不打擾你倆,可有件要緊事情剛忘記了,非做不可,快把錦繡囊給我!”話是對蘇景說的。赤目的滿臉笑容則是對著不聽,打擾洞房,臉皮厚如矮子仙家,也得對新娘子有個歉意表示。

    “數紅包麼?”新郎新娘同聲發問。

    赤目大是吃驚:“你們怎麼知道...也不全是,蘇景,把你的鬼袍子、屠晚劍、黑石頭什麼都全都放進囊中來,我一併帶走。”

    這可是真心話。離山巔內睡著扶乩、屠晚劍本就是活的,王宮蟒袍住著影子和尚,這些東西帶在洞房花燭間確實不妥。蘇景不廢話,即便所有寶物中的洞天都已被他施法封閉、于外間完全隔絕,也還是依著赤目的吩咐,把東西全都放進囊中,遞給赤目。

    後者喊了聲‘新郎喜娘早休息啊’,接過寶囊撒腿跑出門去。出門兩步又想起一件事,把手伸進蘇景的錦繡囊,好一陣尋找。

    寶囊有師叔親手布下秘法禁制,外人休想打開,不過三屍與蘇景關係匪淺,陸崖九當初在設法時候就允得三屍取用內中寶物......赤目摸出筆墨,在寢殿的朱紅大門上刷刷點點。八個大字:來者止步、掩耳靜候!

    心滿意足,赤目離去了。

    “你叫什麼?”喜房紅榻上,蘇景問對面那個和他相識快五百年的新娘子。

    不聽的聲音輕輕悅耳:“莫耶晴,是從國號傳承而來的族號。並非姓氏。”

    蘇景笑著介面:“中土騷人不姓騷,莫耶晴人也不姓晴。”

    小不聽頷首、點頭:“嗯,便是如此。蘇景。”

    蘇景答應著:“怎了?”

    “沒怎啊。”

    “你喊我作甚?”

    “哪個喊你了。”

    “你剛剛不是喊‘蘇景’?”

    “說‘蘇景’就是喊你麼?這世上又不止你一個人喚作蘇景。”幾句花腔似的玩笑,不聽俏面上笑容盈盈:“你不是問我叫什麼,我答了:蘇景。”

    每當兩人共處一處時,總會有一個腦筋不夠用,這次輪到蘇景了,聞言瞪大了眼睛:“你是說...你叫...你也叫蘇景?”

    小妖女的眼睛亮極了,認真點頭:“不錯,我叫做蘇景。”

    蘇景娶了蘇景?

    蘇景如何能不驚詫,不過他心中明白,今時此刻不聽斷斷不會再騙自己,當兩廂情悅,蘇景總想知道她叫什麼,不聽又何嘗不是想要儘快告訴他自己的真命。

    吸口氣,壓下心中驚詫,蘇景想了想,眨眼睛、試探著:“蘇景?”

    不料小妖女突然大笑起來,如此開心如此得意,一雙柔荑握著心上人的手,笑了個花枝亂顫。

    蘇景愕然,見她那副小狐狸似的目光,自然曉得上當,啼笑皆非:“這個時候還在騙人?”

    “不算騙人。”小妖女搖頭,滿頭珠翠隨之搖晃,幾枚釵鈴兒輕響:“莫耶女子嫁得如意郎,從此也會多出一名字...夫君名姓,便是我之名姓。在莫耶時這是官府認可之律,為人婦者于外於內,都可用夫家之名。”

    不聽告訴蘇景的,是她新多出的名字,果然不算騙人的,從今以後,她可以叫‘蘇景’。

    “那本名呢?”蘇景知道了自己叫什麼,繼續追問小妖女真名,心裡癢癢的。

    不聽的笑容收斂不少,大笑變作淺笑,得意變作了情意:“現在還不是時候,需得稍等片刻,耐心些,能說時不等你來問,我立刻就會說與你聽。”

    說到這裡她把話鋒一轉,笑容更淺淡,可眼波愈發柔媚:“先幫我個忙,然後給你看樣東西。”身體轉了個半個圈子,背向蘇景、靠近,差一點點就坐進了他的懷裡:“頭髮。”

    請他幫忙,卸下發釵珠翠,解開盤發。於不聽而言這本是舉手之勞,何須蘇景幫忙,可是她喜歡。

    “只在今晚,就這一次。”不聽又補充了一句。能有心上人為自己開解長髮,是莫耶女子的愜意享受,但郎君是鬚眉男子,豈能總是周旋于發釵珠翠之間?

    只在今晚,就這一次。

    蘇景揚手......

    釵好拿,但新娘子的盤頭不知出自哪位妖精或仙子的手藝,好看真好看,複雜更是真複雜。千道真元行運周天、百枝長劍行布秒陣只當兒戲的蘇景,對著自己新娘的頭髮好一番苦惱,著實忙活了半晌,終於大功告成。

    如瀑長髮披散開來,垂于腰下尚有所餘。若她站著,若她解羅裙,頭髮會遮住......蘇景心生綺念。不聽似是得聞夫君心聲似的,站起身、立于榻,解羅裙。

    大紅喜袍很快褪下,只剩貼身褻衣,之後不聽輕輕巧巧地轉了個身,褻衣難蔽體,紅燭相應寸寸肌膚如玉凝脂,光澤柔更柔媚。

    蘇景熱。

    “還記得麼?”小妖女明眸含笑,柔聲相問,同時抻了下衣角,示意蘇景暫莫看人、先瞧細衣。

    若那一件褻衣單獨擺放蘇景眼前,他必定記不得什麼,可它穿在不聽身上,而一晃幾百年裡小妖女更高挑了些、豐潤了些,但大概的身形輪廓不曾改變,是以蘇景一下子就回憶起來:正是剛剛自己還曾想到的,初見時。

    第一次見面,中土不要臉大戰莫耶厚臉皮時,她就是穿著這樣、一件、褻衣。

    她說要給他看樣東西,就是這件衣服了。

    那時的生死相鬥、今日的紅豔相對;那時的妖人見面分外眼紅,今日的新人和合糖情蜜意。這該是多重的緣。

    “還是那一件?保存得當真好。”蘇景的眼睛也亮晶晶的。

    蘇景認出了褻衣,不聽笑了;可蘇景又說了句傻話,是以不聽的笑容更濃了些:“快五百年啊,綾羅衣衫早都爛掉了,再說那時怎知現在,我被你看到...你道我會很得意麼?還會特意施法護下那件衣?”

    越說越笑,不聽走在床上,一直走到蘇景面前,先俯身、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示意他無需起身、繼續坐著就好。她本長髮披肩,低頭時長髮垂落,掃過蘇景的鼻尖,癢癢得清香。她只著褻衣,俯身時有一片起伏春光落入蘇景眼中,撩人心。

    小妖女轉身盈盈,坐進了蘇景的懷中、腿上,她的背緊貼著他的胸膛。不聽本為精修之人,五感明銳,背上的感覺清楚:他的心跳,咚咚咚的力量。

    “這一件是新做好的,與以前那件全無兩樣。”不聽繼續之前話題。

    蘇景嗯了一聲:“小了。”

    衣服不會小,但人長大了一點點。說話時蘇景再也不肯安分,雙臂環她腰,雙手自然沒入衣內。

    滑膩肌膚,觸手溫潤。不聽的小腹柔軟、平滑。

    不聽的身體輕輕一顫,雙手按上了蘇景的手,但她的手上全無力道,不存阻止之意,只是本能的扶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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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7 14:53:27 |只看該作者
第七零七章 姓名與他,性命與他

稍做停頓,蘇景的手又開始遊移,向上。 .掌心裡傳來的感覺清晰:凝玉般的肌膚,偶爾會逃起幾粒小小的雞皮疙瘩,那是她的緊張;還有若非修行很難察覺,她的肌膚在極輕極緩地舒展,那是她的愜意,情意相合肌膚相親、她的心神歡愉。

    懷中纖弱身體又是一顫,蘇景手下滑膩依然,可‘平坦’不再了,兩團柔軟、飽滿盈於掌,不聽沒辦法不顫抖。

    素 手稍稍用力,終於按住了蘇景的手,不再亂動,不聽的聲音有些飄:“有件事情要和你做個商量”話說到一半,不聽微微皺眉,不過目光裡只有迷離笑意,暫時岔開 話題:“阿骨王,以中土修行境界破無量後就算跨入‘如意胎’之境了,你是元神大修,遠勝當年你我去莫耶時的修為,這個這個你當能控制了吧。”

    莫耶死地中她也曾坐在蘇景懷中,昏迷良久終於醒來,本來說‘無論如何不下去’,但很快還是‘下去了’。此刻情形與那時候全不見分別。當時的‘罪魁禍首’,現下又來作祟。

    不 聽身體挪動,用力向後靠、由此挪出小小一段‘空餘處’,右手伸向身下、屈指向著那‘硬邦邦’一彈,莫耶少女時時刻刻總藏著一份頑皮心思。她用的力道很輕, 是以非但不見效,反倒讓‘硬邦邦’愈發硬邦邦了。適得其反,小妖女‘哎喲’一聲,似想笑可臉蛋紅成了蘋果,沒能笑出來。

    還有,蘇景的手更不老實了。

    處子身,清靜心,情雖濃但欲不重,被蘇景坐擁著輕撫著,心中歡怡遠勝身體感覺。不聽閉上了眼睛,身體隨之放鬆,口中說話未停,轉回了原題:“莫耶習俗,洞房花燭水**融時女子會痛”

    “嗯?”蘇景忍不住,輕出聲、語氣疑問。

    “會疼不算莫耶習俗,”不聽也覺出自己的說法有毛病,笑了:“是因為會痛,所以有了這樣一個習俗:你躺、我坐。”說話間玉臂輕揚,解脫褻衣。

    新婚夜、初歡時,夫躺妻坐。

    不遠處,香花芳草、熏熏美景,可是若想抵達那美麗地方,非得先要穿過一片荊棘林,長刺披身疼痛幾許。要自己走,走過去,只因那片美景是她自己獨佔、獨享、今生來世都再不離棄的快活林、歡福地。

    習俗,與誰的地位高上、誰來做兩人未來主導無關,只因洞房花燭裡的親昵無關風月,而是問心問情;只因莫耶女子好強,要自己去拿自己的:福!

    解釋過新房喜榻上的家鄉習俗,那如玉身軀也再無遮蔽,不聽把自己全然送入良人目光,隨後輕轉身,仍在蘇景懷中、於他直面相對,輕聲:“你莫動。”素手再揚芊指微顫,又去開解蘇景的頸扣。

    蘇景不再亂動,與她目光相對窸窸窣窣地輕響,一枚枚扣子開解,偶爾一道小小法術隨她心意施展,清風揚、將蘇景托浮起一點:好除衣。

    近於咫尺,赤坦相對,心跳的聲音混在一起,分不清是你的心還是我的心,比著呼吸還要更重些,從耳中直接敲入心中,由此自己的心跳得愈發兇狂了。落盡衣衫,不聽的雙手抵上蘇景肩頭,微用力,蘇景感覺她的手有些涼。不聽的聲音幾細不可聞:“你躺”

    沒能推動,蘇景未躺。

    一向對她的莫耶習俗尊重有佳的蘇景這次卻搖了搖頭,非但不曾後仰,反倒前傾身軀,扶著自己的小新娘後躺下去——因這習俗太好強、甚至稍有些殘酷之嫌。那片荊棘繞不開、那片福地一定要去,走便走無妨的,可又怎捨得我自等候讓她獨行。

    荊棘於我無傷,但那又怎樣?我不痛、不代表我不能奉陪,不代表我不能走在前,不代表我不能領你走上前去。蘇景所願,永不存誰走向誰,誰等著誰。只要你在,我就一定在,那該多好。

    就 在不聽的背脊觸及紅床錦被、微涼感覺傳來時候,真就覺得這副天地變得輕而又輕,一切都沒了重量,她的身體幾乎不會動彈了。蘇景的嘴唇很軟,親過她的額頭、 眼睛、鼻尖,再向下時不聽不自禁的以唇兒相迎,那時候、柔柔情意忽然從血骨中、心肺間逸了出來,就那麼一下子裹住了靈魂,暖暖軟軟的

    新人,真真正正的新人,糖蜜之中,也是迷亂、慌亂時候,免不了的幾次尋找,幾次徒勞,可到底、蘇景還是來了,疼痛還是來了。

    蘇 景動作很輕很慢,但疼痛依舊一點一點地撕裂開來,就是這個時候,蟄藏於不聽心底的那份情緒猛然暴散開,入身入骨入神入魄,疼痛之下,無以形容的心情讓她的 眼波跳蕩,讓她的聲音無以抑制的顫抖:“莫耶晴,族下四姓:山、川、風、霖。山為護,執殺戮事,守衛全族;川為僕,執侍養事,照顧全族;風為信,執追訊、 外聯等事;霖為主,晴皇血脈嫡傳,我為霖姓人,喚作霖鈴。”

    她叫霖鈴。

    在中土,霖鈴隱含悲苦意思,可是在莫耶,霖鈴即為林鈴,高掛於枝椏,隨清風搖擺隨葉唱歡鳴,無盡快樂清澈逍遙!

    終於知道她的名字了,蘇景笑:“中土漢,蘇景蘇鏘鏘。”

    不聽也在笑,揚起手臂纏住了他的脖子,聲音顫抖得越發明顯:“莫耶晴,霖鈴霖不聽。”

    隨即、就在這個甜美笑容中,眼中淚水突然洶湧,縱橫流淌於俏面!

    交融一刻,忽然說起族中事,姓名事,煞風景麼?

    是習俗,更是那個已經毀滅的世界中人根深蒂固的認知:將我名姓告知於他,從此不離不棄,永做追隨!于他到來時、進入時,便是我將自己託付與他時。姓名如性命,從此與君、統統與君。

    蘇景停了下來,伸手為她擦淚:“莫哭,有我。”

    眼淚卻更加洶湧了,不聽、霖鈴無聲痛哭就是因為有了他,所以她才會哭!

    有關不聽的一切蘇景都清楚,她此刻心緒蘇景完全知曉完全明白,否則也不會說出‘莫哭,有我’這句話,但知曉、明白不意味‘體會’,甚至可以說,他永遠也沒辦法真正體會!

    那世界毀滅了,再無家可歸;所有人死去了,再難覓親人;孤零一人流落浪蕩於偌大中土,天是天地是地樹木是樹木,一切都不存差別,唯獨此間找不到她的家啊直至此刻,蘇景和自己在交融一起、蘇景知道了‘霖鈴’之名,孤單的女孩子終於又有了一個親人,真正意義上的親人!

    有了親人,便有了家,再不是一個人了。

    最後的莫耶晴、莫耶人想哭想笑想謝謝老天想讓他再輕點,可他都不動了、輕無可輕小女孩哭出了聲音,眼淚流得瘋了。

    蘇景有些狼狽了,如何擦總也擦不完她的眼淚,過了一陣還是不聽哽咽開口:“用親的。”

    親過就知道,她的眼淚微鹹,親過就記住了這味道。

    嘴唇點在眼簾上,稍稍有些癢,霖鈴哭著笑,又過一陣終於收起了眼淚,三瞳相套的眸子被淚水洗過,不見清澈反而愈發迷離了,雙臂把蘇景的頸子纏得更緊了些,她點點頭:“你動吧。”

    說話時,雙臂再用力,把他徹徹底底攬入自己懷中。

    洞房花燭啊,再不哭了。

    蘇景霖鈴,鏘鏘不聽,小妖女自己覺得很般配,開心時候疼也笑

    “上面應該天亮了吧。”小妖女仍攬著他的脖子,始終不曾鬆開片刻。雖在地下,但修家心中自有一隻沙漏,只要不是遁離大世界太久,還是能大概曉得時間的。

    “嗯,差不多,當是剛剛黎明。”蘇景在不聽懷中,霖鈴一樣再鏘鏘懷裡。

    “大半個夜,幾個時辰。”不聽輕輕呼出一口氣:“你的傷勢未痊癒是真的?”忍不住她又想笑,就勢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不輕不重,淺淺留下了牙齒印,鬆口後:“原來嫁了個小畜生,沒完沒了。”

    沒完沒了還沒完,修行人的體魄果然不是說笑的。蘇景也笑,才不會掩飾自己那點得意:“洞房三天,不是你說的麼。”

    “哎呀,”不聽失笑出聲:“小魔頭亂潑髒水,洞房三天也不是說就就一次三天。”

    蘇景稍仰身,讓她螓首枕在自己手臂:“若覺疲憊,就先吃點水果?”

    “不用,”不聽搖頭,笑容裡羞赧顯現:“不覺疼了,麻麻的。這是疼得麻了?”

    蘇景似有所悟:“反正也不疼了,就由得他去忙活吧?”

    笑聲清脆,小妖女未否認,當然也不會承認,岔開話題:“你且閉上眼睛。”

    問 也不問,蘇景閉目。新媳婦揚起頭,湊上前去親了親他的眼睛,喜事前兩人也有親近時候、有過‘看誰怕誰’之類嬉戲,可她總也不敢去親他的眼睛。蘇景面容清 秀,長相絕不算差,尤其一雙眼睛,莫管它是蒙著困意還是笑意,若肯做仔細觀察當會發現:清澈。那雙眸子深處的清澈不染丁點塵埃!

    不聽迷上了他的眼中清澈,但也是因為那清澈來得太靜太淨,所以早想親卻不敢去親。直到此刻,仍是要先他讓閉上眼睛。

    得償所願,吻過他的眼,可是女子貪心,唇兒又向下找去,找上了蘇景的嘴巴好半晌,才分開,不聽長長呼氣,過不多久、不知想到了什麼,忽然又是一下子笑出了聲音。

    蘇景好奇:“笑什麼?”

    肌膚親近,不存太多羞澀,小妖女如實說出心中所想:“若按照莫耶習俗以我傷勢,這麼久斷斷應付不來。”說話時,吃吃地笑:“幸虧你把我推躺下來。”

    說完,想了想,不知是躺得煩了還是來了興致,雙臂收回再伸出,推蘇景的肩膀,笑靨如花媚眼如絲:“你躺下歇歇,我來會。”

    隨著兩人笑聲,夫躺,妻坐,正經莫耶習俗。

    (第四卷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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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7 14:53:54 |只看該作者
第七零八章 太客氣

吱呀一聲,門軸響動。

紅衫紅裙紅靴子,新媳婦小不聽推開寢殿大門,跨步出來喜房,走入園中昂首挺胸,深深吸了一口氣,轉回頭笑對蘇景:“我猜,上面是個好天氣!”

“嗯,有什么烏云雨雪也都得被忠義天魔一袖子打散。”說話聲中蘇景跨步出門,與不聽并肩而立,他也一襲新衣裳,不用問,是不聽做的。

心咒一轉,阿骨墟收起,一雙新人挽手并肩重返地面,果然,清晨時分天空湛藍,天上潔凈得不見一絲云彩,東方里初生旭日光芒柔和,真正一派好天光!

才一現身,三尸就不知從何哪里鉆出來,雷動大聲笑道:“洞房三天,三天沒錯,卻非三夜!”

掌燈時候入洞房,三天后天亮時候回山中,三天四夜。

赤目上上下下打量著一對新人,前所未見的,私欲靈怪的紅眼珠里不存貪婪,只有濃濃喜色,搖頭晃腦:“洞房一進一出可就是大人了,你們看,蘇鏘鏘好像真是長大了那么一點點。”

拈花連連點頭,手撫肚皮大聲問新媳婦:“小不聽,你叫什么現在能說了吧?”

“蘇景!”不聽回答得異常響亮。

“問你叫什么,你喊蘇景作甚。”雷動擺手笑道。

“啟稟天尊、真人、神君,不是喊夫君,是我也叫蘇景。”語氣中透出由衷歡喜,打從五臟六腑、血脈骨髓中滲出的開心歡樂,不聽的笑容燦爛。

免不了的,三尸大大驚奇,這個時候秦吹、六兩、紅長老等人迎來,一見面就對新人好一番恭喜,之后秦吹張羅著、紅景引領著,帶上新人向掌門、師兄等人見禮去,一群人簇擁著蘇景和不聽向離山深處走去。

三尸未挪步。仍在驚奇著,拈花啼笑皆非:“真的?小不聽真叫蘇景?”赤目皺眉:“哪有這么巧啊。”說著兩人同時望向雷動,雷動天尊不僅穩重且還多智,迎著兩兄弟的目光微微一笑:“不難辯,待本尊一試便知。”

說完,雷動望向前方眾人背影,猛開聲。大喊:“蘇景!”

蘇景、不聽同時回頭向他望來。

雷動天尊哈哈一笑,對新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同時望向兩個兄弟:“試出來了,小不聽確是叫蘇景。”

赤目的眉頭沒有舒展開來:“紅長老、秦吹他們也一起回頭了...這能算數?”

“腹中饑餓,走走走,吃點東西去。”雷動推著兩兄弟。吃早飯去了。

見過掌門與師兄,賀余還在,尤大人贈了他幾天假期,專門留在離山等著新人來見。

離山門下,除了師叔陸九,就是這位才見面第二天就將蘇景逐出門宗的賀余師兄,與蘇景的感情最為深厚。見面后又是開心又是唏噓,更少不得許多叮囑,將師弟與弟媳敬上的香茗一口一口喝干凈,賀余笑道:“都是好孩子,何愁日子過得不逍遙!走了,新官上任去!”放下茶杯,用力拍了拍新人肩膀,再對掌門、塵、林等人點點頭。腳下陰風沖騰,師兄消失不見。

此時,賓客大都散去了,幽冥判官回司、中土修家歸山,剩下來的只有兩隊‘人馬’。

其一是妖精們,仍在喜宴上大呼小叫地斗酒,一場酒喝到現在正到了興致。早都忘記了日月幾時,忽然見到蘇景帶上新娘子回來了,轟隆一聲歡呼轟笑,上前將兩人迎入酒席...哪還有宴席。就只剩下大大小小的酒壇子了,阿嫣小母擠開霍老大推開烈烈兒,擠到新人面前,笑容狡黠問蘇景:“新娘子如何?比我呢?”

“妖精!”蘇景大笑,接過小母遞上酒碗一飲而盡。

另外一伙子剩下來的人,始終跟在老太監秦吹身后——天魔弟子,自然要侍奉天魔,寸步不肯離開。

琴吹趕了他們幾次,但總也無用,到了現在終于忍不住了,轉回身望向凡俗中的晚輩、信徒,老臉上笑容散盡:“你等可知,魔為何物?”

眾魔徒立刻跪拜于地,今任掌門蚩秀恭聲道:“求請魔尊解道。”

“一己之念,不理對錯、不問善惡、不計得失、不顧生死,執念前行不退,哪怕魂破身滅!”老太監的語氣冷漠,但聲音根底處那份鏗鏘意味誰能聽不出來,言罷稍頓,突然提聲:“再看看你們!拜魔拜桀驁,修魔修瘋癲,桀驁何在瘋癲何在,縱然天魔壇崩裂,也不會收錄一群只懂縮肩躬身的孝子賢孫!我再問,不提別人只說我,你等可知我之癡癲所在?”

見魔崽子們不出聲,老太監縱聲冷笑:“追隨公子三世為奴,你等以為那只是跟隨身后、卑躬屈膝、笑顏迎奉么?三天四夜,自己看看你們一個一個的慫樣子......你們修得算哪門子的魔,都與我滾!”

最后一字出口,陡化天雷賁烈,直直砸入大群魔徒耳中,震得他們血脈沸騰心旌動搖。

老太監本就不善講道,加之記憶混亂,口中說辭難盡其意,但天魔宗弟子若連這點意思都不能領會,干脆滅了火壇散掉門宗算了。

寂靜中,一個虬須大漢從魔徒中站起身,對著忠義天魔抱拳一揖,一言不發轉身便走。

第一個離開的,最惹人恨、憎厭天魔傳人戚東來。騷人之后,蚩秀猶豫了下,對老太監說道:“魔尊教訓,弟子銘記在心,弟子這便返回空來山修煉,它朝魔尊傳召再來效命。”

掌門起身、離開,余眾紛紛追隨。留在離山專責‘迎來送往’的幾位鬼王跟上前去,催促云駕搭載天魔眾人,向著空來山方向行去。

臨行前赤目駕著童棺追上來,對著蚩秀大聲喊道:“魔家小子,莫忘記你說過的話!”

蚩秀淡淡回應:“放心,天魔弟子一言既出,永無更改。”

戚東來從一旁嬌笑附和:“矮真人放心,看我人品,你便知我師弟傲骨。”

赤目哈哈大笑,擺擺手放行,蚩秀轉回頭,狠狠瞪了戚東來一眼,騷人笑嘻嘻好生得意。

不聽在地面上看得納悶,問身邊雷動:“天魔弟子答應咱們什么了?”

“當初大魔君不是給了蘇鏘鏘一柄魔琴么,說是有事情一彈,他就能來幫忙。如今魔君歸魔天去,那承諾成了空話。”雷動應道。三尸是何等難纏的角色,豈容天魔宗出爾反爾,蘇景洞房時赤目特意去找他拿乾坤囊,目的之一就是取魔琴做憑證去和蚩秀交涉。

師尊‘欠賬’蚩秀當然不會賴,魔琴未收回又送了赤目一枚鈴鐺,言明只要鈴聲響動,天魔弟子立刻趕來,風火無懼。

不聽邊聽邊笑:“訛人啊,辛苦三位仙尊了。”

“分內事,何須客套。”雷動大刺刺地應道。

眼見一群凡間傳人總算離開,老太監松了口氣,不成想盞茶功夫不到,第一個昂首闊步離開的戚東來又嬉皮笑臉地請鬼王帶著他回來了,秦吹大是不耐煩,皺眉叱喝:“為何又回來。”

戚東來躬身:“侍奉前輩,不離左右,孫孫兒是趕不走的......還有,我這一身傷,帝婿還沒治完。”

騷人簡直不分輕重,看不出老太監真有些動怒么?蘇景生怕秦吹鼓一口氣把戚東來給吹碎了,開口從一旁打圓場。

對蘇景開口,老太監恭敬聆聽,但蘇景說完后,秦吹并沒太多表示,轉回頭徑自望向戚東來:“最煩的就是你!”太監心重,雖知戚東來并非故意,但總覺得他男人像女人腔好像在映射自己似的。

叱喝一句,秦吹再問:“你修哪一魔?”

“回稟老祖宗,孫孫兒修的是憎厭魔。”

老太監哼了一聲,再也不去理會戚東來,趕回帝姬身旁侍候去了——記憶混亂沒錯,但秦吹神志是清明的,知道戚東來修了哪一魔,自然就明白了這小崽子的想法:

不歸山、打著療傷旗號再回來,正是他的修行。憎厭魔、惹人憎,人家越是討厭對他的修持就越有好處...凡人、修家對騷人的厭煩,又哪里比得上真正天魔的憎恨威力?

明知你討厭我,哪怕你是天魔,我還要在你眼前添堵,這倒是有了幾分憎厭魔的真味,也扣合了魔家的‘你愛咋咋,我自執念前行’的本意。

既是修行,老太監就不再責罵,不過...心里是真膩歪這個大胡子。

隨后幾天時間里,蘇景忙碌起來,由鬼王護送著,去往五大天宗一一拜訪,這可不是空手訛人去的,陰陽司的賀禮七匣中,有五個匣子對應于天宗,蘇景登門只為奉上此匣。

喜事時候花青花送禮在前,諸天宗趕到在后,是以并不曉得‘匣中靈秀山水’之事,忽見離山一對新人登門,掌門人先是苦笑對身邊同門道‘這位離山小師叔,當真、當真會斂財啊’,待見面后蘇景道明來意、不聽奉上神匣,諸天宗要人無不驚喜交加。

蘇景是來送禮的,雖未明言可交談之中隱隱點明‘該做之事,無需酬謝’,奈何天宗高士都是講究人,非謝不可,重禮以待不容推辭,搞得蘇景嘆氣搖頭:“太客氣了,太客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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