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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雲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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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 豆子惹的禍 】升邪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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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7 14:54:08 |只看該作者
第七零九章 三萬年,潮將至

走過五大天宗,再去一趟三阿公的天酬地謝樓,又專程跑了趟空來山,對歸入魔天的大魔君神位做禮敬、送上離山祝福,這一個大圈子轉完,用去了大半個月的光景,蘇景回到離山。

門宗業已回復清靜,自長老至弟子大都開始閉關療傷,唯獨掌門不閉關,值守于門務......這便是離山不同于別宗之處,元氣大傷時,寧可耽誤傷勢、守護同門的,總會是那個位最高、權最重之人。

便如抗星天劫數、列共水大陣時候,若陣敗身亡非死不可,沈河愿:我先損。

離山巔內,扶乩仍在沉睡;童棺中,六耳殺獼還未醒來。蘇景與掌門又去了一趟星峰下封印地,鎮士謹守于封印,那浩術如今仍在行運,隨時會崩,但到現在為止還是安穩的。

自封印處返回山中,蘇景對沈河道:“請掌門閉關靜養,若...若信得過,我來值守這段時間,真要有大事突顯,我再喚掌門出關應策不遲。”

“哪存‘不放心’這種說法,不過無需擔心,再撐上一陣我沒問題。”沈河微笑搖頭:“小師叔不是還得去中土各修宗去轉一圈么,放開心懷,不必擔心離山。”

不等蘇景再說什么,沈河就岔開話題:“對了,有一件好事,要報于師叔知道,你且隨我來。”

沈河引路,來到齊云星峰,此峰原本為五祖道場。峰上五祖畫閣仍在。頭前引路,沈河聲音不停:“五祖擅畫,還在人間時,一日里他老人家忽然來了興致,去往九鱗峰龍梅園,采摘梅花細細研磨成漿入墨,再向四祖討來烈酒三斗豪飲,又把三祖拉來撥弦助興,潑墨揮毫畫下靈花一盞。”

說話中兩人走到畫閣頂樓靜室,沈河伸手指向迎面墻壁:“便是此卷了。”

白白一張大紙。紅紅一片大花。蘇景對丹青之道不曾深研,全然看不出這幅畫好在何處,點頭贊道:“五師伯的手繪,果然了不起。”

掌門笑:“小師叔也看出來了。這幅畫妙處不在工。而在‘靈’。”

沈河何等精明的人物。自不會等蘇景接話去拆穿他假惺惺的贊嘆,聲音不停繼續向下說道:“此畫初成時,卷中只有一朵花。半開。而后畫中花朵漸漸枯萎...這過程很慢、一天兩天完全看不出什么不同,但相隔千載再來瞻仰:原先五成開放花朵,開得只剩三成了。”

畫中花會自行變化,它的繁茂榮枯,只與天地間靈元厚薄有關。

五祖法度神奇,留在卷中紅花一朵,以昭世間靈元變化!

蘇景喜揚眉,每聽得離山師祖的妙法奇術,心中總會興奮異常。

與有榮焉。

“我記得清楚,抗天星劫數前,花兒只剩三成開放,”沈河繼續道:“這不奇怪,天地靈元如無形海,潮漲潮落、暗暗變化,縱精修高士也難做明白分辨,唯獨我離山這副五祖丹花可做昭示。世間靈元,比著五祖作畫時候,要稀薄了許多。”

“但幾天前,我再來畫閣...便是此刻情形了,”沈河笑了起來:“原先那獨花盛放開來,但、不止,獨花變作了花叢!再也明白不過的預兆,大潮將至,靈元濃重,很快這中土人間就要迎上一道大紀、盛法繁術之大紀!所有修家均可得惠,大潮來了,修行精進會比原先順利許多。”

身處名門正宗,有關‘潮汐’之說蘇景早都聽說過,這世界已繁衍漫長光陰,但修行世界并未越來越強大,這本身就是不合道理的事情,正常以論,今人當比古人更強才對。究其根由,正是這‘潮汐’所致。

大潮到時,修行事半功倍,萬法爭艷萬宗閃耀;大潮退時,修行難上加難,對修家的資質、心智、機緣的要求都要更高得多,多少前人留下俄妙法都因尋不得好弟子而沒落甚至失傳。

蘇景問:“掌門所見,這一回大潮,比起往時如何?”

“太久遠時不敢說,但以我翻查前輩記載所知,”沈河真人抬起手、伸出三根手指:“三萬年未未遇。”

如此大潮,算得罕見了。而大潮到來靈元厚重時,也總會成就幾段造化、裹蕩起幾番風云變幻!

成就造化,指的是‘奇葩’,會有人突然崛起,本來資質平平、名不見經傳的修家晚輩,仿佛一朝頓悟似的實力暴漲、自山腰山底一步登跨去頂峰!沒道理可解,只能歸結于‘造化’,這樣的例子雖不多見,但也絕非罕見。有潮汐,必出造化。

所謂風云,則是勢力傾軋、王寇變更。大潮會催生嶄新的強大勢力,若為同道還好說,但新舊霸主分屬正邪兩陣時,大戰必不可免,古往今來,正邪更迭往往都是在大潮中發生,莫說沈河,即便蘇景也能隨口報上十幾個曾勢傾天下、卻因大潮沒落的古時大宗。

沈河、蘇景面上不見躊躇,只有興奮,潮將至、歸根結底都算得好事情!離山之劍,又何懼挑戰。

“不過,這件事有一重古怪地方。現在、之前,其實也算不得干涸、枯萎之期的。”沈河的話說得不算太明白,但蘇景全能理解:潮漲潮落交替有序,非得有一個大大的退潮后,才會迎來一次兇猛的漲潮的。

可是這一次不在規律中。最近這幾千年,世間靈元雖談不到渾厚,但也不是‘枯萎’之期,算得中規中矩吧,這種時候即便有潮汐,也不該太猛烈。

三萬年不遇之潮不該在這時候到來的。

此事古怪,但內中緣由無處可尋,掌門提過一句也就作罷。

自畫閣中退出后,蘇景又去光明頂舊址。看了看樊翹、小禍斗、比翼雙鴉等人,心念轉動陽火真元化千百道,自蘇景氣路流出,灌入眾人頭頂,見者有份,每人得精純陽火一份以作療傷之用。

因雷劫洗煉而來的傷勢痊愈奇快,甚至都無需蘇景刻意行功,一個月多些時間便已完全恢復,以他雄厚真元,分出些給自家晚輩煉氣算不得什么事情。又在逗留片刻。指點眾人煉火行元的法門后。蘇景取出羅漢法棍于地面一頓......帶上媳婦回阿骨墟去了。

挽手說笑著來到寢殿門口,兩人都告失笑出聲:紅門上‘來者止步、掩耳靜候’八個大字分外醒目。

赤目留書兩人之前都不曾留意,直到再回家時才看到。

一夜春光,親親熱熱。但兩人并未多做繾綣。轉天清早起來向掌門打過招呼。帶上秦吹與三尸,一路喜氣洋洋,開始逐一拜訪中土修宗。無論像樣門宗還是普通散修洞府,只要蘇景知道,哪管熟悉不熟悉,一律登門造訪去。

美其名曰:內子來于莫耶,古時中土莫耶兩界多有爭斗、誤會頗深,但內子絕無仇視中土之意,以后她行走于此間,若有行持踏錯地方還請道友多加指教。

旗號漂漂亮亮,可蘇景又是什么樣的身份?他登門來訪,連幾大天宗都要仔細應酬,何況那些普通門宗,所到之處極盡‘擾民’之能事,哪個門宗都是召集全宗弟子以作隆重迎賓,告辭時候大家又免不了對笑語仙子再奉上幾份漂亮禮物,兩個蘇景收著禮物連連道‘太氣,太氣了’。

中土大小門宗多如牛毛,蘇景一行卻不分厚薄,于雷動天尊時時嘟囔的‘蚊子腿細可也是肉’聲中,登門做訪問個遍,饒是路上緊趕慢趕,這一個大圈子轉下來也足足用去大半年的光景,十足賺了個缽滿盆盈,蘇景的錦繡囊大不大?快裝滿了。

值得一提的,笑語仙子種花種上了癮頭,風光大嫁之愿已經成真,飛馳趕路時候見凡人有難仍會下去相助,再送上一把笑語花籽,后來為了照顧下佑世真君的面子,花籽又多出了一種:太陽花。

太陽花、笑語花,雙花同種,不聽以為:再妙不過!

‘巡游中土’期間,六耳醒來過兩次,可神智混沌,對蘇景口稱‘前輩’恭敬異常,但是一點具體事情也說不出來,且每次醒來時間不長便又會昏睡過去。

六耳為兇物,絕難與新圓中人平安共處,雙方遲早會有一場血腥大戰,只看封印什么時候失去效用了。對這頭歸仙殺獼,不聽心存警惕,幾次提醒蘇景不可大意,又找來老太監秦吹詢問:“老前輩,以您所見,您老的修持比著這頭六耳如何?”

“我與他全盛時,孰強孰弱不得而知,現在的話...至少我不遜于他。”秦吹聲音篤定,語氣更是堅決:“帝姬、帝婿放心,有老臣在,絕不容此獠作祟!”

千萬里,漫長輾轉,于喜事之后七個月又二十天后蘇景終于走遍諸宗,返回離山。

入宗、去見掌門,落座后沈河笑問:“大有所獲吧。”

蘇景笑呵呵的點頭,自袖中取出兩本冊子遞送上前。掌門依著晚輩規矩雙手接過,翻看第一冊,收禮的明晰賬目,哪一宗、什么寶物,全都記載的明明白白,對此掌門無意多看,大概翻了幾頁后笑道:“小師叔登門,大家都不惜本錢,足見您的人緣了得。”

“小門宗,根基淺薄,收他們的禮物不太踏實。”蘇景應道。

沈河點頭:“師叔放心,我會與風師弟商議此事,擇選同品法器還回去,不會讓大家吃虧。”說著冊子合上、放到一旁,又打開了第二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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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一零章 拿人


第二冊的記錄的仍是‘明細’,門宗、人名細錄,格式簡單清晰:

大山門

見笑:張三

閉關未見:李四

大河門

見笑:王五

閉關未見:趙六

如此例,蘇景這次足足跑遍了中土八成修宗,每一宗每一派,只記兩種人:見笑者、閉關未曾得見之人。.

對第二冊,掌門看得異常仔細,足足看了一個時辰有余,才看罷最后一頁,緩緩舒一口氣:“師叔辛苦了。”

蘇景不做無用客套:“掌門放心,我會再做仔細核查,斷不會冤枉了好人。這件差事尚未辦完,我繼續去做了。”言罷起身告辭,先請出一道咒令,施法后等后不久,一陣陰風無端吹起,小鬼差妖霧自地下鉆出,左手一支筆、右手一本名冊,看來正忙碌,滿臉不耐煩:“蘇鏘鏘,何事喚我相見,快說快說,正忙得不行。”

蘇景蹲到他面前,小聲說了幾句話,妖霧眉頭大皺,斬釘截鐵:“公器私用,縱你貴為阿骨王、也是不行!”

想也不想,蘇景從袖口摸出一包香火奉上。

妖霧接下、手猛地向下一沉,足見這份賄賂的分量了,小鬼差立刻變了態度:“咳,太客氣了。自家兄弟,沒得說...不過這件事非得尤大人點頭才行,我盡量幫你說說。”

蘇景一笑,對小鬼差道了聲‘多謝’,帶上同伴飛天而去,小鬼差妖霧則溜溜一轉,鉆回土中

三天后,天池香,女冠修宗。

門中太上長老怒心早在三百年前就閉關清修,突然一天,閉關洞府被巨力轟塌,陌生的白衣袍鳳目男子不發一言,御劍便向她刺下。怒心非等閑輩,自入定中醒來乍見偷襲,怒叱一聲‘何方妖孽’,即刻動法反擊,相斗之中怒心面色鐵青,不多久,賊人不是對手,見偷襲失敗再不耽擱,轉身便走,此人斗戰法術普通,逃遁身形卻快如閃電,轉眼逃不見了;

幾乎同一天,風追谷,掌門真人率同七位師弟、四十六位晚輩弟子正結陣行法、療傷,突然一陣怪風襲來,風兇猛,無可擋,眾人登時被吹得東倒西歪,片刻后怪風散去再看,掌門身邊一位師弟消失不見;

轉過天,鈴鐺城,四位城主正在靜室安養,忽聞外面喧嘩聲起,急急忙忙出門一看,一個重要弟子被斬殺于城內繁華地,兇手不知何處去了,就在驚怒時突然一頭怪鷹從天而降,利爪揮動抓了三城主便走,余人急忙追趕,可又哪里追得上;

兩個時辰后,鈴鐺城八百里外,紅綢山門宗深處突然爆起一聲巨響,門下弟子趕去查看,掌門人的師叔閉關山洞散碎,閉關師叔不見了蹤跡,眾人趕來時聽到閉關的師叔曾爆發出一陣詭怪笑容

一晃整整四個月,類似怪事屢屢,大批門宗遭遇襲擊,但都不是正經的攻山,皆為突入奇襲,似是只針對門內一兩個人。一宗兩宗如此或許還是個人恩怨,可隨著遇襲門宗越來越多,事情也就變了味道。細數遇難之人,少數被擊殺于當場,絕大多數是被抓去活不見人死不見尸。也有如女冠怒心這樣,憑著高強本領擊退來敵的,不過這種例子不多。

修行正道人心惶惶,或傳訊于同道或登門拜訪天宗,求請前輩名宿出手,查明兇手尋找失蹤弟子。奈何,星天劫數剛過,從天宗到小門宗都元氣大傷,對這層出不窮的邪魔反撲全無辦法。不過也不是沒有好消息,據說離山蘇景已出山追查此案。

果然,消息傳出后不久,詭怪襲擊消失了,雖然離山小師叔暫時還未能找到真兇,至少還了大家一個太平曰子。

江南,慈州,白馬鎮,葉府。

小鎮上沒有葉姓本地人,差不多一年前,一位財主來到此地,重金買下一座宅院,掛牌‘葉府’,就此常駐。平曰里見不到葉財主,里里外外都是那位長相丑陋的大頭矮子打理。

這天里,矮子管家正一著算盤,一手伸入身邊侍奉的俏麗丫鬟的裙中、來回摩挲姑娘的大腿,忽然抬頭、揚眉,面現喜色。

丫鬟見狀,納悶問道:“冤家,怎了?”

“尊主出關。”先應了一句,管家隨即傳令:“封宅!”

丫鬟面色一緊,自袖中取出符撰摧咒施法,大頭侏儒則匆匆起身趕赴內宅,果然見到最近一年都在緊閉的宅門打開了,疤面主人坐在案前,正微笑品茶。

侏儒上前大禮參拜:“肖斗斗拜見吾主、侍奉吾主!恭喜尊主徹悟劍靈,破關!”

疤面葉非搖了搖頭:“有所悟是沒錯的,那離山九子與田上之戰,內中劍靈何其玄妙,想要徹悟,還早得很了最近外面有什么事情么,尤其離山那邊。”

如實報上蘇景借新婚喜事走遍中土大肆斂財,又報上之前四個月修行各宗遇襲之事,肖斗斗最后道:“事有古怪,失蹤或被斬殺者中,有不少都是咱們要去緝拿的豬玀六耳。”

“那就不用想了,襲擊各個門宗的,離山蘇景。迎抗天星劫數,讓各宗元氣大傷,羸弱以極,潛藏修宗內的那些豬玀為藏形跡、也為自己的姓命,大都入陣抗天劫,全都傷得亂七八糟,這等大好機會,蘇景果然沒錯過。”葉非笑了起來,挺高興的樣子:“先去各宗轉上一圈,以他的身份,諸宗自會隆重以待,傷得站不穩也得喚出所有弟子,成群結隊遠接高迎,骨石香囊挎在腰上,看誰古怪笑,記下名字轉回頭按條子抓人,錯不了。”

肖斗斗仍有誘惑:“何必抓,直接殺了不久是了,為何大部分都抓走?”

葉非一哂:“正道中人,免不了的假仁假義。”

葉非主仆敘話之際,蘇景剛剛返回離山。不急著去見掌門,先去往一處山中荒僻山坳,小鬼差妖霧在山坳中頭枕雙手、腿架二郎,嘴巴里叼了根草,正望著天晃著腳哼小曲,遙見蘇景來到,妖霧一躍而起:“等你多時了,本官公務繁忙,哪來的閑工夫和你多耗,急得我!”

“是,急得你都哼歌了。”蘇景說笑一句,轉入正題:“人犯帶到,訊官何在?”

“早都在下面等著了。”言罷小鬼差手搖紫金鈴,鈴聲響起,黑風沖騰,一群陰司差官顯身,為首的是老熟人:顧小君。

顧小君身后,也有幾張熟悉面孔,托蘇景之福調去總衙的段旺旺、不津陰司中的牛吉馬喜等人都在其中。眾差官似模似樣,向阿骨王施禮。

見顧小君和幾個熟人都來了,三尸興高采烈,可再細看過眾人,赤目又把眉頭皺了起來:“怎么就一個正經判官。”

在陰陽司內顧小君地位尊崇,但她也不算‘正經判官’,隨行眾人大都與她身份相若,為候補判。

顧小君微笑相應:“正印判官大都忙于公務,難脫身,正好這也是個機會,練一練候補判的審案手段,尤大人就派我等上來了。”

人群中只有段旺旺一個人是正印,他是負責‘把關’的。至于牛吉馬喜等差官,算是諸位候補判的助手。妖霧不耐煩三尸的挑剔:“陰司手段何等犀利,候補判足以了。”

顧小君望向蘇景,言歸正傳:“怎么審、怎么罰,還請阿骨王示下。”

“審其手上可有命案,殺人者不得饒,打碎神魂。不曾沾染血腥的,審其是否參與迎抗天劫之陣,未參與、獨善其身的,誅滅此生、游魂歸入輪回,來生做第五圓土著吧;迎抗天劫者算得有功,下場他們自行定奪,或此生滅如輪回、來世可做人、小康家,或散去修為封滅記憶,此生繼續,在我離山附近做個平常人。”

今曰蘇景不僅是離山弟子,且還身負無雙城傳承。無雙城遭遇何等悲慘,對自己前后用了差不多一年時間緝拿來的潛伏六耳,他沒直接殺掉已經是太客氣了。天星劫數前,任奪對付六耳從來都是直接誅殺,任其如何求饒都不會絲毫心軟;但天星劫數后,無論目的如何只要曾入陣,都算是對這天地有功之人,剛剛蘇景所說辦法,為掌門真人的意思。

算不得慈悲,這是沈河之仁。

說完稍頓,蘇景又對顧小君道:“此外還要請諸位多花些心思,問明白他們最近有甚圖謀。”

顧小君點頭:“這一重無需阿骨王吩咐。”

“你別逼我喊你顧大人啊。”蘇景笑了,大袖一擺,大群俘虜被拋在地面,個個神情委頓,除了傷勢外,他們身上也都被陽火設禁,全無掙扎之力。

即便候補判官,對付這群六耳也綽綽有余了,蘇景對妖霧、顧小君等人點點頭,道一聲‘辛苦了’,轉身離開山坳,去向掌門復命。不成想還未到掌門所在的九鱗峰,蘇景前行路上,就遇到了一群離山弟子。

不多不少,十三個人。

扶蘇為首,劍尖兒劍穗兒緊隨其后...十三弟子無一例外,個個嬌俏美貌,身著離山劍袍更添颯爽英姿,排做一排依著離山禮數躬身問安:“拜見師叔祖。”

一個、兩個攔路,蘇景或許想不起來,十三個漂亮晚輩一起出來,他哪會不記得什么事情,笑道:“一年之期到了啊!”

一年前為了娶媳婦,答應了這群漂亮丫頭一年頭后帶她們出去玩,如今那約定到曰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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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一一章 代掌門務

  蘇景眼睛轉動,目光掃過前面弟子,一個一個漂亮仙子迎上他的目光,都會送來甜甜笑容。一年時間遠不夠她們復原如初,不過以她們現在的情形,應付一趟遠行足以了。

    不聽就在蘇景身邊。有關喜日裡的軼事她全都聽說過了。修行人的心境遠比常人更開闊,莫耶女子更是對夫君信任有加,曉得他與前面諸多女弟子只是同門之誼。雖深厚卻純淨。尤其對扶蘇、劍尖兒劍穗兒三人,不聽非但不存嫉妒,反倒是感謝的:我未到時候,她們總會照顧蘇景。

    不聽笑,目光盈盈望向蘇景,明明白白地示意:以前答應過人家,如今就被猶豫了。

    蘇景不廢話,直接對前面的漂亮女娃們揮手:“各自回去稟明師尊,收拾行囊,待我見過掌門...明天一早吧,大家隨我出發,出去玩...遊歷以增見識、添心智!”

    ‘出去玩’這等實話,大家心知肚明就行了,不好直接喊出來。

    不料,扶蘇邁上一步,再斂衽,笑道:“啟稟師叔祖,晚輩們來見您老,是想請您通融:南荒西海幽冥遊歷,能不能改期。”

    劍尖兒緊隨其後,開口:“大潮將至,正是療傷、修行的大好契機,若錯過了實在可惜呢。”

    劍穗兒忙不迭又加重語氣強調:“咱們資質愚鈍,好容易遇到了機會,實在不捨得放手,盼您老體恤。遊歷事情向後延遲一陣。”

    一排女弟子在宗內地位都不算低,靈元大潮即將到來的消息她們皆知曉。而離山的重要弟子,無論什麼活潑內向貪玩謹慎,心底都會藏著一份上進勤學之念,這個時候一定不捨得出去玩。

    不過幾個女娃娃話裡話外,敲釘轉腳,意思也再明白不過:絕不是取消行程,就是向後拖一拖。

    三 屍前幾天還想著這件事,都請秦吹幫忙傳訊自家媳婦收拾行囊了,聞言大失所望。一個勸‘靈元大潮又不是三兩天就過去。時間長著了’,另個再勸‘蘇景一向說話 不算,現在不抓緊讓他兌現,以後估計就兌現不了了’。最後一個瞪眼嚇唬人‘當師叔祖是店小二麼。說延期就延期。目無尊長之罪,刑堂怎麼罰’。

    沒人理會三屍,蘇景對扶蘇等人笑著點頭:“那就回去好好修行。什麼時候出去遊歷我聽你們的。”

    扶蘇溫文守禮,聞言開心正待柔聲道謝,劍尖兒劍穗兒那邊已然歡呼出聲了,仙子們嘰嘰喳喳的笑、嘰嘰喳喳地謝,拜別蘇景後又湊到一起嘰嘰喳喳地聊。

    蘇景繼續前行去覲見掌門人。

    九鱗峰上,得蘇景回報,沈河暢懷而笑......五祖的靈花預兆無誤,最近今天裡沈河總是能嗅到冥冥中透出的、若有若無的清香氣息,這說明大潮的前鋒堪堪就要到來了。潮汐時,風雲動,非得儘快打擊潛伏六耳不可。

    任奪入魔在前,蘇景走親在後,到得現在,潛伏于修宗的六耳殺獼受創奇重,當是再掀不起什麼風浪了,總算除了一塊心病。

    正經事很快說完,隨後閒聊敘話,這時候南方一陣妖風滾蕩,於幾位大妖的護送下,塵霄生師兄來了。

    自從蘇景喜事完結,塵霄生就返回南荒齊鳳,時隔一年又歸宗。金烏辨真、目光銳利,蘇景看得出師兄的神采回復許多,不用問他的傷勢養愈順好,遠勝同輩修家,這要歸功於他的白藕法身。

    相見歡,說笑一陣,掌門望向蘇景,做簡單解釋:

    最近這一年裡沈河靠服食靈丹輔以短暫行功,傷勢也在緩緩癒合,但這只是權宜辦法,並非長久之計。再不去閉關,就算傷勢能夠痊癒修為也會受到影響。沈河這就要去閉關了,可門宗事情若全部託付于蘇景......莫說別人,就是蘇景自己也不敢放心。

    由 此,沈河及閘中諸位要緊人物商量出一個辦法,最初、也是對修家療傷最為關鍵的一年仍由沈河來主持門務。一年後療傷順利、恢復情形最好的塵霄生返回門宗,說 是他幫帶蘇景也好、說是蘇景相助於他也罷,總之以塵師兄為主導、蘇景為輔佐,師兄弟共掌門務,掌門人閉關去做休養。

    塵霄生一拍蘇景肩膀,笑道:“提前說好,隨後二十年裡,你莫把我當主心骨,正正相反的,是我要依仗你。齊鳳的事情我放不下來、時不時還得入定幾天行功療傷,真正要從頭盯到尾的是你。”

    塵師兄執掌離山之期:二十年。如此短暫只因他耽擱不了太久了,相距三千年大限師兄只剩三百年。

    自今時算起十八年後,林清畔師兄會出關,到那時林師兄的傷勢當有五六成痊癒,與塵、蘇一起,三人共掌離山兩年,待到二十年期滿塵霄生會離開山宗,專心去破自己的領悟,為飛仙做最後準備。

    塵師兄下山去,諸位長老也會開始輪流出關,每次出關三人、每人做三年值守,輔佐林、蘇兩人處理門務。

    而沈河真人,因為耽擱了最最關鍵的‘第一年’,閉關須得一個甲子才能穩固元基,便是說林清畔師兄出關後,還需在離山駐守四十餘年。等到掌門破關,林師兄功德圓滿,也會卸任出山去參悟他的‘大逍遙問’。

    一番安排,眾人輪流,只有蘇景是鐵打的樁、釘下去不能再動。

    這還不算完,沈河笑道:“一甲子後我出關,至多輔佐小師叔兩百年。”

    掌門相距飛升大限八百年,總要再留出幾百年做最後的修行,到那時‘離山劍宗’這一座萬鈞重擔,就真正落在蘇景肩膀上。

    事情講解明白,沈河起身,自袖中取出一枚白玉匣交予塵霄生手上,內中裝的是離山掌門令鑒、各秘庫鑰匙之類要緊之物,隨後沈河對塵、蘇兩人深深一揖:“後面事情,辛苦兩位師叔了。”

    塵霄生蘇景並肩還禮:“掌門請放心。”

    沒什麼不放心的,沈河輕鬆笑著,轉身去往自己的閉關處。

    看沈河背影,細想這番‘輪流安排’,再回憶一年前殺滅玄天后掌門與兩位師兄對自己講過的‘人不可貌相、我們都老了’,蘇景心緒沉落......已經離開了的人,大師娘藍祈、師兄賀余、冷面任奪。再以後,今日山中所有這些照顧自己、説明自己的人都會陸續離開吧。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只盼有朝一日,大家天外重聚!

    唏噓只在閃念間,蘇景很快收拾心情,望向塵霄生:“該做什麼,還請師兄示下。”

    “我知道你該做什麼?”塵霄生笑了,白皙水嫩、羞煞天下美手佳人的那雙手擺了擺:“帶媳婦回宮也好、去光明頂教徒弟也罷,想幹啥就幹啥去,這頭前兩三年最是輕鬆不過,不用太(誤入妖爪:夫君到我碗裡來)著緊,有事我自會喚你。”

    師兄所說確為事情,離山、天下全都遭重創,大家都在療傷,太太平平全無事端,無需刻意做什麼。

    蘇景搓手:“什麼也不用?總覺得心裡有些不踏實。”

    “嗯,聽說剛做掌門時,人人心裡都是你這般感觸。”塵霄生笑容更盛:“要不我陪你下盤棋?或者你去盤盤咱們離山大庫,看有什麼寶物喜歡,就直接收了,掌門專權,機會難得。”

    蘇景咳了一聲,也笑了起來,不過想了想後又一點頭,朗聲:“領奉師兄法諭,我去盤庫!”自匣中取了鑰匙,喜氣洋洋地走了。

    果然,塵霄生不阻攔,坐在一旁笑吟吟地看著。

    笑語仙子不算外人,始終跟在夫君身邊,見他居然真拿了鑰匙要去寶庫,眨眨眼睛當時沒說什麼,辭別師兄隨蘇景離開九鱗峰後她才問道:“真要去搜刮寶庫?”

    蘇景哈哈一笑:“當然!”笑聲中腳下雲駕升騰,兩人飛起。

    並未直接去往寶物大庫,蘇景先回光明頂舊址、離山陽火道場,相助自己一脈弟子療傷同時,自囊中取出一道玉簡:自南荒回歸離山后,賀余交給蘇景的,飄渺星峰的飛陣訣。

    星峰飛陣如何行運變化,彼此間引斥怎樣、軌跡如何,有關法術事情的詳細記載都在玉簡內。

    當初賀餘賜下此簡是為蘇景能重新祭煉光明頂,如今光明頂徹底散碎,蘇景又取出陣訣,一邊做仔細研讀,一邊拿著另塊全新玉簡,不停錄入些什麼,時常還會修修改改......一晃七八天過去,蘇景終於起身,去往離山重庫。

    于封禁法術前對證印鑒、法匙,再以一道純正陽火證實自己身份,蘇景邁步入閣。不聽猶豫了下,沒能忍住心裡好奇,跟在了蘇景身後。

    帶上不聽無妨,只要三屍沒跟來就好。

    說是閣,其實是規模宏大的地窟,離山重庫為挖空星峰山腹而建。

    入門,一段階梯蜿蜒向下,可石階盡頭處又哪有什麼庫房,只有四四方方的一間石室,比著普通人家的堂屋還小些,徒四壁、空蕩蕩,連個石凳都沒有。

    來到石室正中,四下裡稍做打量,蘇景咳嗽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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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一二章 離山庫,三重天

咳嗽聲落下,蘇景對面石壁上忽然鉆出一顆腦袋,白猿首。阿甘

雙目橙紅、圓溜溜地,上上下下打量了蘇景與不聽。

它看來人,來人也看它,不聽全不掩飾自己的驚訝......白猿羨人,頭上也抓了個小小發髻,穿發的簪渾黑無光,乍看沒什么可若以靈覺相探便可察覺內中靈力流轉不休,以小不聽的修為竟無法探出這件寶簪的根底;還有,白猿的右耳耳垂上掛了個小小的鈴鐺,其上風雷法撰紋刻,若晃動鈴鐺再配以咒法,立時便會召來罡風萬箭天雷重重。

兩件了不起的寶物,拿到修行道上總會引出幾場爭斗,居然被個猿妖精當成飾物。

小不聽驚詫,白猿妖精也興奮不已,目光光芒閃動,甕聲開口喊道:“快快,出來看看,珠光寶氣的耀得我眼睛疼。”

隨著妖精呼喊,仍是那方石壁,白猿首旁又鉆出一口灰色猴頭,同樣赤眸圓眼,頭上扎著殺水巾,一尺見方的小帕子,足以把三千里大湖攪個底朝天,猴頸上掛了著一串骨頭鏈子,隱隱透出兇獸暴躁吼喝,是何怪獸的尸骨制成不得而知,但藏蘊厲法價值非凡絕不會錯的。

灰猴頭才一打量蘇景,那雙眼睛先是猛瞪圓、隨即瞇成了一條縫,還真是被寶物光芒閃耀了眼睛的樣子。

眼睛再睜圓時,白猿灰猴同時咧開嘴巴,露出尖尖獠牙笑了起來:“好小子。帶了恁多寶貝,看來造化不凡!申屠長老閉關去了,此庫由我代掌。快快快,所有寶物都上繳了來,本官這就為你登書造冊打功牌,拿著牌子你就去向掌門人邀功好了,包他會傳你巔頂妙法,沒準還會把你列為真傳。”

長長一段話,猿、猴異口同聲,不帶半字差別。但相比之下。更讓人稱奇的還是它們的目光。輕輕松松就看出蘇景周身是寶,比起赤目的眼力怕也不遜色了。

不過識寶眼力強,看人的目光實在不怎么樣,把蘇景和不聽當成了來上繳寶物的普通弟子。

蘇景笑了笑。揚手亮出掌門信令:“我過來看一看。取用些東西。”

猿首猴頭乍見信令。同時‘哎呀’驚呼,不敢稍有怠慢,立刻從墻壁中擠出整個身體。

有關這一對守庫妖精的古怪蘇景早有耳聞。可身邊的不聽對它們一無所知,忍不住‘咦’了一聲——兩顆腦袋,卻只有一個身體,是一只精怪。

猿、猴兩顆頭顱下面,是一具長毛狒狒的身軀,披法袍蹬長靴,踝上掛鈴腕上串珠、腰間跨囊背上負劍,袍子上還掛滿了玉、環、帶、印諸般零碎,從頭到腳滿滿當當全是上品寶物,只憑這妖怪穿出來的身家,走到外面去都足夠買下幾座小門宗了。

妖怪伸出毛茸茸的爪子,小心翼翼自蘇景手中結果信令查驗,猿首看令時猴頭端詳蘇景;猴頭低下打量令時猿首抬起看蘇景,如此反復‘此起彼伏’很是忙人。

足足看了快一盞茶的功夫,妖怪確認信令無誤,將其歸還與蘇景后俯身便拜。

左首猿:“雙雙兒叩見掌門真人!”

右首猴:“怎么換人了,沈真人呢?”

雙雙兒的模樣古怪,但來歷著實不凡,本為一雙連體山魈,后來被大祖劉旋一收服做了駕前妖侍,那時離山九兄弟尚未結拜、更不存離山劍宗。一次劉旋一遭遇強敵,雙雙兒忠心護主,山魈體魄被徹底打碎。大祖殺滅強敵后護住了他們的魂魄,走遍天下想盡辦法,為他們重塑身軀。

但雙雙兒本為連體怪,重塑法術復雜無比,且其中有著這樣那樣的沖突,劉旋一殫精竭智,最后勉強施術成功,可是雙雙兒的怪模樣,實在沒辦法再做改善了。好在妖怪自己不在意,反倒覺得現在的身體怪絕天下亙古無雙,很是得意。

山魈怪物,本性貪婪最愛守著寶貝睡覺,加之它倆生俱辨寶天賦,離山建宗后大祖就安排它們兩個來做司庫,協助本門長老來管理寶貝。

身份上是離山妖奴,可要較真起輩分,裘婆婆也要對雙雙兒恭敬喊上聲:“兩位哥哥,小妹有禮了。”

蘇景急忙伸手去攙扶,口中應著:“沈河真人閉關療傷,塵霄生師兄與我代掌宗務,掌門仍是沈河。”

“代掌宗務就是代掌門,代掌門就是掌門。”右首猴頭頷首,應道。

左首猿眼睛骨碌碌打轉,看不聽:“小姑娘是莫耶人,什么來頭?”

“內子霖鈴。”蘇景介紹,招呼著不聽來見雙雙兒,但妖怪的禮數講究得很,不等不聽開口它倆又搶著躬身,右首猴頭:“見過掌門壓寨夫人。”到底是精怪,說話時總有胡亂找詞的時候。

左首猿則笑道:“這等尊貴身份,怪不得了,帶著件大大不得了的寶物。”

說起寶物,雙雙兒四只眼睛都顯出了羨慕之色,異口同聲:“能不能給咱們哥們見識見識那根藤子。”

不聽有什么樣的身家?一個十幾歲就流浪陌生世界的莫耶女子,按道理講不會有太多寶物。可是莫忘記,藍祈把她收做義女、飛升時候大師娘的寶物幾乎全都贈與了她。

不聽囊中的好東西,一抓一大把。但雙雙兒不提其他,只問青燈藤。

沒做絲毫猶豫,不聽翻手亮出了自己的藤兒,上面掛著三枚‘鈴鐺’,那座木殿也被藤子吞了。遞過寶物同時,不聽問:“兩位可識得此藤?”

猿猴雙頭一起搖晃,知其妙卻不知其秒在何處,但手捧靈銳寶物,心里沒法說的開心,雙雙兒的目光投入青燈藤就再拔不出來了。這藤子實在靈瑞,似是被它們看得不好意思了。扭扭曲曲羞羞答答的樣子。

所幸雙雙兒還沒忘記正事,賞藤同時伸手一拍長袍口袋,一排三個靈怪跳出來,第一個身形與常人相若,手捧一個托盤,擺放一枚枚玉簡;第二個身形三丈開外,挑著個巨大扁擔,兩頭筐子里堆滿了名冊,怕不得有千多本;第三個空著手,身高四尺。腦袋大得驚人。與身體全不成比例。

猴頭開口:“重庫明細盡數在此,請掌門與壓寨夫人查驗。”

玉簡中,是為靈訊所錄明細;扁擔籮筐中,裝著筆墨賬本;大頭靈怪則是腦力記賬;三套賬目彼此對照、對應。絕無出錯可能。

申屠靈靈小氣但仔細。雙雙兒貪婪卻忠心。重庫斷不會有什么差錯地方,蘇景本也不是來做盤點的,此行是為取寶、順帶游玩一趟。見識見識自家門宗的家底,當即搖頭笑道:“賬目不會有錯,不必看了。想進寶庫開開眼界。”

他帶了掌門信令,雙雙兒全無二話,四只眼睛還在打量著青燈藤,目光不挪動,先揮手收了三個靈怪,又取出兩道篆刻奇符的玉佩遞給蘇景不聽:“掛于腰際,二位隨我來。”言罷轉回身,雙雙兒又向墻壁走去。

蘇景、不聽緊隨其后,走到石壁處腰間玉牌忽然玄光綻放,冰冷厚重的石壁受其照射,微微一震就此消失不見,蘇景面前只剩無盡黑暗。

無需遲疑,跨步而入,濃濃黑暗籠罩、金烏神目也難辯身前一尺境地。

繼續前行...一步、兩步、三步,三步后,驟然間,強光暴現,一道閃電自空中滑落、綻裂,熾烈白芒劃破天地,蘇景、不聽眼前豁然開朗,廣博無盡、汪洋大海。

大海咆哮怒吼,如山巨浪翻滾跌宕,正是暴潮時候。

抬頭不見天空,滾滾烏云鋪滿視線,雷霆轟鳴紫弧穿梭,狂猛風暴掀起怒海,真正天威!即便蘇景不聽皆為精修之人、年輕一代中出類拔萃者,突然來到這片狂暴之海也忍不住地心中發慌。

不聽轉回頭,哪里還有石壁、臺階,那重庫所在的星峰也不過是扇‘門’罷了,離山真正藏寶地方為化外境。

雙雙兒就在身旁侍候,但小兩口不急著發問,運足目力、行轉靈識仔細打量怒海,忽見前方海水動蕩加劇,一頭身形堪比小島的巨大怪魚正從海水深處急急升浮。不片刻,怪魚挾巨浪沖出海面,直撲天空......又哪里是什么魚,明明白白一支湛藍色毛筆。

海中巨魚,出水藍筆。

于空中翻滾幾次,毛筆落回水中,又變成怪魚、搖頭擺尾地游走了。

這邊怪魚剛走,另個方向一頭白羽海鳥沖破雨簾,疾飛劃過蘇景視線,仿佛發現可口美食一般,白鳥斂翅一頭扎進汪洋,才一入水,鳥兒便告化形,變成一盞青青玉碟,隨波起伏旋轉暢游,不多時玉碟微震,又沖回暴雨中,仍是白色鳥兒。

左首猿開口了:“離山庫,三重天,一重坐底,陳列普通物件,架子格子抽屜之類羅列地面,什么都有.....你進來轉轉是為了玩對吧。”

蘇景矯情字眼:“開開眼界長長見識。”

白猿點點頭:“那就是玩了,底重天就不必去看了,沒太大意思。二重天,五連環,五行獨獨境,境境相連,此處為真水境,內藏水行至品寶物七十七枚,這片化境就是為了養寶而設的。”

一道真水化境,專門用作七十七件水行寶物的滋養之地。

大好地方,青燈藤仿佛也有所察覺,藤子伸展開來,尖梢搖擺、左顧右盼的樣子,但很快又察覺猿、猴還在緊緊盯著自己,藤子害羞,趕緊又盤結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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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一三章 豆丁火

雙雙兒無意對蘇景仔細介紹真水境內每樣寶物,蘇景也沒多做詢問,重庫自有詳錄,庫內每一件寶物的來歷、用法、效力都有仔細記載,若想瞭解它們回頭抱著玉簡去做研讀便是,沒必要現在把諸寶都打撈出來觀看、平白打斷了它們的‘修行’。

    真水境中逗留盞茶光景,前後見過四五樣寶物出海化形,雙雙兒對蘇景不聽說道:“兩位隨我來。”言罷伸手於面前一擺,憑空裡,妖怪面前多出一扇巨大石門,伸手拉門環,嘎嘎鈍響中大門被拉開,雙雙兒帶上兩人跨門而過。

    過門、面前空氣豁然乾燥,烏雲不見怒海消失,天空湛藍萬里無雲,地面一座座巨峰彼此接連,一路綿延到天角盡頭。

    “厚土境?”不聽開口發問。

    猿、猴兩顆腦袋一頭:“大山十一座,每座山下都養著一件土行法器...也不能說是‘山養’,寶物本來埋在地下,漸漸長成了山、散出了層層峰嶺。”

    石山、土山、岩山、沙山,連綿山巒質地各不相同,但無一例外的:只有山,不見一草一木,不見一蟲一獸。

    山為土行寶物本形。

    調運靈識仔細查探,很快蘇景發覺眼中這些山脈還在緩緩增長著,毫釐漲幅、輕緩難察,仍是寶物的修煉。

    容蘇景看一陣,雙雙兒又伸手在身前一劃,這次劃出的不是石門,而是一座:火坑。

    妖怪‘請隨我來’的招呼都免了。縱身向面前火坑一跳,蘇景一挽不聽的手,跟在妖怪身後一起跳火坑。

    下一刻金紅光芒充斥視線,熾烈高溫灼烤髮膚,幾個人已然置身熔岩火海。

    熔岩之海不似水行境中怒海那樣巨浪翻騰,熔岩粘稠、流轉緩慢,可這份‘緩慢平靜’下藏蘊的火焰之威誰敢小覷!

    蘇景修火成就不俗,鑽進岩漿裡只當熱水澡,說不出的愜意。不聽則相反,木行修元對火全無好感。只覺酷熱煩躁。但只是感覺上不舒服而已。無需行功相抗,之前雙雙兒給他倆的玉佩有妙法行運,於各個真元靈境內都有護身之效。

    “烈火境內,藏寶二十二件。”雙雙兒的介紹越來越簡單。但話音剛落。忽見遠處熔岩翻騰開來。一條身形比起天龍也毫不遜色的金鱗火蛇向著眾人所在方向、搖頭擺尾遊弋而來。

    一雙蛇目赤紅如火,緊緊盯住了蘇景。何須疑惑,再也明白不過。化形火蛇的烈火寶物正把蘇景當成了自己的目標。

    蘇景微微揚眉,問身邊猿猴:“怎麼回事?”

    四隻眼睛暫時從青燈藤上挪開,望向火蛇,旋即猿、猴面色突變!

    並非驚懼恐慌,也不是意外驚詫,兩頭怪物的臉上盡是...心疼。只有吝嗇鬼被人搶去了傳家寶時才會有的神情。

    雙雙兒如喪考妣,彼此對望愁眉苦臉,逕自心疼著、沒顧上給蘇景半字解釋,那巨大火蛇來得奇快,幾乎呼吸功夫就遊弋到蘇景身旁,緩緩旋轉幾周、猛一聲嘶啞低吼,身形爆起竄出熔岩火海,身形與半空裡盤旋一個圈子、旋即遁化一道烈火之瀑,席捲直下撲向蘇景。

    蘇景沒躲避,更未曾驅法反擊,就靜靜立于原地時受了火蛇狠擊......靈覺中探得明白,火蛇來勢洶洶,但不存半點敵意,正相反的,蛇目中滿滿歡喜、無邊快活!

    火蛇氣意直入蘇景本心,不聽可是什麼都察覺不到的,見蘇景居然直接挨了一下子,不聽啊一聲驚呼!

    小妖女冰雪聰明,若把蘇景換成其他同伴,她見同伴不躲避多半能猜到大半真相。可蘇景不是旁人,那小子是她的夫君,關心則亂,什麼都想不到、她就只看見蘇景被火蛇打中了。小妖女頓時翻臉,揚手把自己的竹葉亮出來就要向天上扔。還好蘇景出聲及時:“無妨!”

    素手已揚起,總算寶物為扔出、發動,雙雙兒盯著竹葉齊齊讚歎:“也是好寶貝啊!”

    火蛇遁化的火光,攻入蘇景身軀後一閃即滅,蘇景毫髮未傷,連面上的笑容都沒任何變化,右手揚起去握不聽的皓腕,把她的手拉了回來。

    也是因為蘇景揚臂,衣袖回落露出了小臂,赫赫然,他的腕子上多出了一枚金鐲。

    寸背、金鱗之鐲,金紅光芒閃爍,分外醒目!蘇景身上有什麼東西,枕邊人最是清楚不過,乍見他腕子上多出一枚明晃晃的金鐲子,之前驚慌此刻盡化驚詫:“哪來的鐲子?”

    話問出口,不聽就明白自己問了個傻問題,鐲子從哪來?還能從哪來......果然,雙雙兒一聲沉沉歎息:“烈火境內,藏火行寶物二十一件。金火纏認主蘇景,記下來吧。”最後四字是吩咐隨身攜帶的記帳靈怪。

    來寶庫轉一圈,一件寶物自行認主,跟了蘇景,遇到這等好事小師叔免不了的眉花眼笑,問雙雙兒:“到底怎麼回事?”

    寶物是離山的,離山是離山弟子的門宗,此間的寶物再多再好再珍貴,歸根結底也是要分給晚輩們使用的。

    重庫三重天,底重天中那些尋常寶物,平日裡都有門宗長輩做主,見哪樣寶物適合弟子修煉,及時分發下去;

    五 連環二重天中,一共就只有百多件寶物,樣樣不凡,誰能取用什麼就不再是門宗長輩能做主的了,是由寶物自行選擇主人。離山九位師祖留下的規矩:本門弟子跨入 元神境界後,如意、歡喜、遠遊,每破一境都可入二重天一次,受寶物‘挑選’,三次機會,不一定都被選中,但三次都落選的可能微乎其微。畢竟上好寶物暗藏靈 犀,也是願意出去遊歷天下的。

    這個規矩在長老、破入元神境界的真傳弟子間不是秘密,可是對離山門下還未能完成‘破無量’的修士們卻是保密的,無他,只是九位師祖的一份‘頑皮’心思,想要給晚輩們一個驚喜。

    從賀余、林清畔,到紅景、公冶等人都清晰記得,那年自己破無量、度劫數,跨入元神境界後,自掌門處領受一令。去往寶庫提什麼東西。就被司庫長老引領著進入二重天,正看得滿眼羡慕時突然一件靈寶跑來認主......那份快樂直落心底,有人跳有人笑。

    塵霄生知道這規矩,否則好端端地為何要提起‘要不你盤庫去吧’。

    雙 雙兒知道這規矩。但蘇景是頂著‘掌門人’的名銜來得。而蘇景結寶瓶返璞歸真、破無量兩重‘天道’入乾坤。如今精元斂於血神氣歸於髓,除非他刻意綻放修威否 則看上去就是個再也普通不過的平凡人,即便塵霄生、林清畔這等巔頂大修也看不破的境界。雙雙兒如何瞧得出來。只道他是真來盤庫的,哪成想這人...他還順 手牽羊!

    少了一件寶物,頭疼肉疼心更疼的雙雙兒。

    夫君賺了,娘子喜上眉梢,問:“這寶物怎樣的效用?”

    認主之寶,調運隨心,只憑蘇景心念一轉,金鐲光芒乍起,隨即蘇景消失不見,他置身處多出了一滴火焰,如燈上火燭,豆丁火苗淺淡光輝。不聽微顯詫異:“能助你變作火焰?”

    下一刻火苗崩碎蘇景重現,臉上歡喜無限,點點頭......他是陽火修,轉念生火海揮手焚千里,妖嬈烈焰隨心調運,可那只是生火用火,如今憑這鐲子相助,自己就能變成火。

    變成火有何好處?想要精研火焰本髓、想要體會火焰生滅、想要探尋火焰變化,還有什麼比著自己變成火焰更有效的辦法。這枚鐲子不是給蘇景打架用的,它的效用就在:相助主人領悟真火之道!

    精修強助。

    尤其晉入元神境界,效用越發明顯。

    按照帛絹正法記載,老老實實行元運功就能夠養出如意胎、長成歡喜兒、成就遠遊子。只是元神非死物,修家對本行參悟越深入,對元神的靈犀智慧就越有好處、對自己的修行越有補益,單純行功只是基礎,不斷參悟領會才是真正的通天梯。

    何況,就算把修行拋開一旁,單說金鐲相助蘇景化火這件事本身——人變成火,至少是一般變化吧。

    一般變化,就是一條性命。

    一條性命,就是劍塚萬劍暴戾一擊。

    掛金鐲、執法棍,囊中裝著丈一君王劍,蘇景真想問一聲:誰敢惹我?

    歡喜過後,他又望向雙雙兒:“有一事不解,化火焰為何只是豆丁火苗?”

    變成火焰時,他施展全力,但只能變成小小的丁點火苗。

    雙雙兒司庫三千多年,此間每一樣寶物都是它們的親兒子,再也熟悉不過,猴頭先不急著解答,反問:“之前金火纏化形的火蛇,有多大你還記得吧?”

    精修之人過目不忘,不聽點頭:“身形三百丈開外。”

    蘇景的目力更精准些,補充:“三百一十丈,上下不錯六寸。”

    猴頭點點頭:“金火纏蛇,三百九丈九尺七寸,這大蛇的身長,與你化形後的火焰相比,便是這天地乾坤,與你火元修為相比。”

    烈火世界,老蠍地煞,純淨天外罡,三重乾坤...蘇景的修元何其深厚,但要分和誰去比了。

    與天地乾坤中藏蘊的力量相比,便如三百九丈九尺七寸熾烈火蛇面前,一道豆丁火苗!

    簡單數術,稍一琢磨就能領會,蘇景開口:“便是說:有朝一日,我化烈火三百一十丈,就和中土世界一般的力量大小了?”

    雙雙兒剛‘丟了’一件寶物,心情大大低落,嘟囔一句:“想那作甚,說點有用的事情不更好。”喃喃聲中,伸手一劃,一片綠葉飄蕩身前,轉眼暴漲,妖怪縱身跳上綠葉,蘇景不聽有樣學樣,烈火境後再入青木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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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一四章 有種你們全拿走


青木境中,只有一棵大樹,頂天立地,枝椏斜橫展闊千里,可是這樣一棵大樹上,就只有寥寥十幾片綠葉,看上去很有些詭異。

雙雙兒簡單解釋:“一葉一靈寶,青木境十七寶物,都在這里了,咱走......”

掌門壓寨夫人是真正的木行修,雙雙兒辨得清楚,前車之鑒,生怕逗留時間過長又會從心頭割肉,說話間就伸手去開下一靈境,其實妖怪多慮了,離山寶物只傳承離山弟子,不聽算是離山的媳婦、自己人卻非傳人,除非有人抹去離山前輩在寶物上的禁法,否則它們不會游來認主不聽。

金色大門顯現、推開、自青木境跨入銳金境。才入化境,耳中怪響轟動!

隆隆戰鼓、沖天號角,喊殺聲驚心動魄、兵刃交擊銳響震耳欲聾。放眼望去,無邊平原上大軍殺伐,遠非兩軍對壘,大概一數二十余盞旗號,二十多支大軍,無論哪一支都是蔽日連天的鼎盛軍容,正彼此糾纏,亂戰成一鍋粥。

沒有盟友、軍軍之間皆為仇敵,甚至連暫時的聯盟都不存在,除了同袍皆斬殺無赦;不存兵法調度,就那么一窩蜂似的向上沖、沖上去就砍殺!

無數人馬的混戰,但并不見血肉橫飛,要害受創的軍卒于死亡前瞬息發出刺耳哀號,跟著身體碎裂仿佛被打碎的銀瓶一般,化作百十碎片散落在地。三息后碎片消失......

“銳金境,藏寶二十七件,化雄兵彼此殺伐不休,這是它們的修煉,一件寶物一支大軍。”到了這一境雙雙兒解釋得仔細了些,因為心思放松了,掌門火行、夫人木行,這里都是銳金寶物,于他倆的修行全無用處。自也不會有什么寶物來認主。說完,稍頓,雙雙兒輕松笑道:“若你們喜歡看打仗,可以多留一陣,真刀真槍毫無花俏,軍馬沖騰往復不休,過癮得很。”

可是萬萬不曾料想的。話音剛落戰場上的號角突然一轉,千軍萬馬停手罷斗齊齊轉頭,無數目光盡落于蘇景一身。

雙雙兒一驚,但還不等他們再開口,號角重起旌旗搖擺,大軍浩浩蕩蕩。自四面八方向著蘇景狠狠撲來。

想攔可有哪里攔阻得住,想逃但寶物認主化境封閉,根本無處逃,雙雙兒跳腳、氣急敗壞:“怎會如此,怎能如此!”

修火的,金行寶物跑來認主,怎會如此?

縱認主。一件也就是極限了,什么時候也不不曾見所有寶物蜂擁而上的,怎能如此!

莫說雙雙兒,寶物用來就是蘇景自己也攔阻不住,鋪天蓋地都是‘金兵’。百丈之外就化作銳光一道鉆進身內,全無空隙供他躲避。

還有,那是怎樣開心的一陣清脆笑聲啊,雙雙兒急得跳腳、小不聽笑得跳腳。管它哪里的寶物,只要拜奉蘇景的就一律是好寶貝。

蘇景自己也挺無奈的,寶貝認自己為主沒錯,但他心知肚明,寶貝們都不是沖著他來的——劍魂屠晚。

銳金境,廿七寶,爭先恐后一擁而上。只為屠晚!

那傳承自遠古的神奇劍魂,正劇烈顫抖著,收攏一件件寶物,并非召至麾下。而是真正:吞噬。每件寶物都消失不見,化歸劍身上一道古拙金撰。

前后不過半頓飯的功夫,屠晚安靜下來,劍身上多出二十七道大篆;銳金境也安靜下來,沙場空曠,再無一兵一卒一旗一幟。

咕咚一聲,雙雙兒跌坐在地,雙頭哭喪,目光呆滯,嘴巴大張著。他們手中青燈藤努力伸展身軀,藤梢遙遙探望猿猴嘴巴......

蘇景想安慰妖怪兩句,可又不知該怎么開口,怎么說都好像得便宜賣乖似的。

不聽可人,容得妖怪傷心片刻,這才上前輕聲道:“請放心,今天咱家庫中少了多少寶物,將來都會補還回來的,未來修行時,我兩人當尋靈寶,歸重庫!”

妖怪難過,不吭聲。

蘇景心有惶惶,愛占便宜沒錯,可是占自己門宗的便宜算什么本事?實在沒想到屠晚發威,待會出去了這件事還得趕快稟報師兄。不過也只是稟報罷了,寶貝都被屠晚吞了,再沒有補救辦法了。

恨恨好半晌,雙雙兒重新起身,心疼歸心疼,它倆都明白是寶物認主,不是蘇景奪寶,唉聲嘆氣中說道:“隨我來,領你們去看上重天。”

不聽有些意外:“還敢領我們去轉?不怕再有寶物被...被帶走?”

“有種你們全拿走!”分不清妖怪是撒潑還是賭氣發狠,不過帶著蘇景不聽去往寶庫下一處的步伐不曾停留。

妖怪腳下妖風滾蕩,搭上蘇景、不聽直飛蒼穹,頃刻沖上九霄,又是一陣天旋地轉,銳金沙場消失不見,幾人進入了一座小小園林,規模袖珍寥寥百丈方圓,雖小,但也真正有了些藏寶處的靜雅氣意。

幾叢瘦竹斜橫,一座假山披泉,小小的水潭微波搖晃、活水、不盈不溢恰到好處,有棵柳樹,葉隨清風飄擺。小小園林中隨處可見幾位師祖留下的痕跡,石亭內,五祖丹青鋪展,墨跡仍瑩潤、似還未干;水潭石橋上,二祖以前用過的古琴橫陳于架,琴旁白玉爐,香薰生煙;竹林前的碑拓,正是大祖手筆,字跡娟秀全無劍意,淡淡的無爭清靜......

仿佛暗藏清心妙法,踏入此園,蘇景不聽只覺心中一靜,就連雙雙兒的神情也回復正常,不再去計較銳金境中的‘橫禍’了。

“上重天,納七寶。”白猿開口,聲音很輕,生怕打擾了這小園的寧謐,先帶著蘇景來到柳樹前,伸手向著樹上一指:“陰陽葉兒。”

循它指點望去,柳樹上,居然長了一片榕樹葉,隱于枝條

內,若非可以尋找極難發覺。形似榕葉,但顏色為瑩白。

猴頭兒開口,同樣的輕聲。給蘇景做解釋:“傳說,開天辟地之初,地不穩天無定,搖搖晃晃隨時都會崩塌了,為讓乾坤穩固上神取心頭血一滴化樹種種入土中,一息發芽、兩息結梗、三息開枝散葉、四息長做參天巨榕,真正的參天樹。根脈深扎穩固大地,枝冠綻開撐穩蒼穹,滿樹萬萬葉,分作瑩白、暗黑兩面,瑩白葉面齊齊朝下時人間天明,反之乾坤入夜。如今神木早已消失不見。獨有一葉存留于世,便是它了。此刻正是白天,是以你我只能見它瑩白一面,待到外面天黑石,葉兒會自行翻轉,暗面向下。”

蘇景和不聽面面相覷,都瞪大了眼睛:“真的假的?”

雙雙兒聳肩膀:“不知道。傳說這種事情如何去追究,不過這葉子自有神奇,否則也不會被九子安放于此了。”

蘇景點點頭,不聽卻輕輕‘咦’了一聲:“這棵柳樹也有古怪。”木行修家,對草木一屬的探查更清晰些,明白感覺這棵柳樹扎根深不可測,甚至不聽有個感覺,柳樹根脈已經延伸出化境。于大世界真自然做接駁了。

吃驚之余,靈巧心思轉動,很快想到了緣由:“借自然,養靈葉?”

白猿先點頭后搖頭,灰猴先搖頭后點頭,看得人眼花繚亂:“也對,也不對。仙柳確實與大乾坤接駁,可不單單是‘養葉’,而是氣運行轉,葉有所得。自然乾坤也有所獲,誰都不吃虧。”

介紹過‘不知真假大有來歷’的陰陽榕葉,雙雙兒引著蘇景、不聽兩人登上假山,山頂上、正中央,擺放著一塊娃娃拳頭大小的圓石,晶瑩剔透、如美玉瑩瑩。

“傳說,天神布海第三千年,一枚天外隕星墜落于海,隕星不算大但力量不凡,硬是將大海洞穿。海漏了,萬鈞汪洋順巨窟傾瀉世外,如此以往用不多久人間大海就會干涸,上神匆匆破天去,天外采星石八萬三千塊,又重返乾坤以星石補海,用去八萬兩千九百九十九塊,剩下來一塊,就是它了。”雙雙兒講得煞有介事。

掌門和壓寨夫人聽得抽涼氣。

仍是傳說,無可考,來歷大得不得了的石頭。

下得假山,來到水潭前,雙雙兒伸手指向潭水中央一塊磨盤大小、長滿水苔的青石:“看那青石,可有古怪?”

水潭清澈、且只二尺淺薄,潭底青石清晰可見,蘇景、不聽一眼就能看出石頭的古怪......東土漢家垂釣為閑趣,喜釣者眾,但不是人人喜歡吃魚,不少愛好垂釣者有所收獲后并不去害了魚兒性命,尤其釣上罕見大魚,生怕會傷及靈物,會以墨涂于魚身,在宣紙上做一拓,做個留念,再放魚兒歸回湖河去。

青石板上,就隱隱印了一條魚兒身影,仿佛魚拓。

不知是不是水波晃動所致,蘇景覺得石上‘魚拓’還在緩緩游動。

“此為魚祖映影,”雙雙兒的解釋到了:“乾坤世界,第一條魚,于石板所在附近水域中化形、習水,無數念頭修煉終于變成了能在水中暢游、存活的魚,它的影子就留在了石板上。”

簡直越來越離譜,這世界第一條魚的影子?但信或不信,全都由蘇景自己做主,無可考證的事情,信就為真不信即為假,反正蘇景不會像三尸那樣抬杠去問一句:你怎知是第一條魚,為何不能是第二條、第三條?

看過魚祖拓,幾個人正向第四件寶物走去,蘇景忽然停住腳步,伸手自挎囊中取出一方錦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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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一五章 小賊


不等蘇景伸手,蓋子就被匣中物頂開,兩個拇指大小的胖娃娃從匣中站起來,小手一撐木匣邊緣跳將出來,落下途中速速長大,落地時已經是兩三歲小娃的身形了。

一雙小娃,囝仔在左,一身小紅襖,頭頂正中沖天辮;囡丫在右,一身翠綠襖,頭頂左右兩個沖天辮,眼睛都是又圓又亮,骨碌碌地轉著打量四周,很快望到蘇景身上,小青蛙似的舉起手向前一跳,直接撲跪在地上,磕頭:“孩兒拜見嗲嗲。”

顧小君給蘇景的新婚賀禮,是一對養細鬼的冥間寶珠,本都已經養到了九成九的火候,最近這一年中蘇景按照匣中玉玦指點不輟煉化,到現在大功告成,珠胎化小鬼兒,一雙鬼娃娃真正轉活過來,脫珠圓入人形,跳出來拜見‘嗲嗲’。

小鬼機靈,拜過蘇景之后不起身,直接挪動膝蓋又來到不聽面前,齊齊呼喊:“孩兒拜見阿姆。”

模樣討喜,奶聲奶氣,不聽笑彎了眼睛:“你倆叫什么?”

囝仔開口應道:“啟稟阿姆,我們是嗲嗲阿姆的孩兒,自然得是嗲嗲和我們一個姓氏”

話沒說完就被身旁的囡囡推一旁去了:“莫瞎說,什么嗲嗲和我們同姓。”,小囡囡望向不聽,認認真真:“我們隨嗲嗲姓氏,姓蘇,孩兒喚作六六。蘇六六。”

旁邊囝仔接口:“我喚作乖乖,蘇乖乖。”

蘇景笑著又問:“你兩個。誰大誰小?”

“我大。”兩個娃娃異口同聲,說完、彼此對望一眼,倒是謙讓有加,又同聲道:“我小。”

連說兩次都沒能分出大小,囝囝囡囡都不高興了,再轉頭對望,怒目而視。

不聽把這件事做主了:“哥哥照顧妹妹吧,乖乖大一點,六六小一點。”

蘇乖乖蘇六六立刻又磕頭,不知從哪里學來的言辭:“阿姆明見萬里。”

“起身來。”霖鈴阿姆彎腰把一雙小娃扶起來:“等出去后我和你們嗲嗲商量下。看怎生煉化幾件合量寶物給你倆做見面禮。現在乖乖跟在我們身邊,不可攪鬧。”

六六聽得仔細,圓溜溜的眼睛里略顯委屈:“那六六呢?”

乖乖跟在身旁,六六怎么辦?

不聽搖頭:“說的是你倆都乖乖跟在身邊。手與我。阿姆領著你們。”

兩個小娃乖巧聽話自不必說。不過卻沒伸手向不聽,反倒退開了兩步,空手自面前一抓。一盞翠竹滑竿跳出來,乖乖六六扛了滑竿:“嗲嗲阿姆不用辛苦走路,孩兒們抬轎爹娘坐。”

蘇景不聽失笑,哪會去坐兩個小娃娃的轎子,乖乖六六也察覺不對勁了:一頂滑竿如何做得兩位大人?前面的囝仔回頭與妹妹再次對望,兩頭小鬼兒心意相通,同時把手一翻,滑竿立時變化。

變成了扁擔。

長長扁擔桿,兄妹肩膀共來擔,扁擔兩頭各一竹篾笸籮,能坐人。

能坐也不坐,堂堂佑世真君笑語仙子坐扁擔成何體統!

何況還是小小細崽來擔的扁擔。

蘇景哈哈大笑,不廢話,與不聽一起俯身,一人一個干脆把一對小娃抱在了懷里,雙雙兒在旁邊看得眉花眼笑,口中咂砸,贊嘆這對寶貝有趣。若非銳金境中剛奪了個大便宜,蘇景多半會讓小娃們去給妖怪伯伯磕頭討一份見面禮。

走馬觀花,于雙雙兒指點下蘇景見識過園中其余幾樣寶貝,無一例外,如榕樹葉、補海星石、魚祖影拓一般,都是傳說中撐天霸地的靈奇珍寶,寶物的成色如何以蘇景的本領還無從分辨,但一寶一傳說,故事實在好聽。不聽用心,把故事都暗暗記載心中,琢磨著將來等真正有了自己的孩兒,講與他們時一定有趣

游覽過二重天、頂重天,蘇景盡興,自囊中摸出玉簡遞給雙雙兒:“勞煩師兄,準備好簡內所需之物,盡快送往光明頂舊址。”

靈識辨玉簡,雙雙兒又顯出心疼神情:蘇景要提的東西算不得太珍貴,皆為靈石,但數量不菲。

和數量沒太多關系,就算一塊靈氣石頭,那也是雙雙兒的心頭肉,猴頭的眉心攢起大疙瘩:“要這么多靈石作甚?”

“縹緲峰沉落,我想盡快恢復飛峰陣。需得靈石支持。”

蘇景不知‘元神境界’可入庫問寶的規矩,他從師兄那里取信令拿庫匙,就是為了恢復星陣、若有可能他還想重新祭煉‘千江水月、萬里云天’之陣。代掌宗務即為代掌門,哪舍得真就甩手閑游,總得為離山做點什么。

雙雙兒沒再追問,明言三日內會備好蘇景所需石頭送去陽火道場,又再戀戀不舍地將青燈藤還給不聽后,施展法度將蘇景一行送出寶庫。

離開重庫所在星峰,蘇景直奔九鱗峰,‘搶空’銳金境的事情須得報知塵霄生。

未到九鱗峰,人在半途時,迎面就遇到老太監秦吹。小兩口放下懷中細鬼兒,吩咐道:“快去拜見老爺爺。”

“蘇乖乖、蘇六六拜見阿啞。”

細鬼兒不知是哪里的口音,爺音啞,咚咚咚磕頭有聲。

秦吹一眼就看出他們的身份,笑道:“兩個小孩兒不必多禮,快起身。”說著,渾不以天魔身份自居,俯身去扶兩個娃娃。

扶起兩個娃娃,老太監邁步來到蘇景、不聽面前:“有樁喜訊老臣特來通報,帝婿的”話說到一半,秦吹忽然察覺到什么,昏花雙眼猛然精光閃動,面色歡喜起來,望向不聽:“恭喜帝姬,了不起。當真了不起,如此以往,用不了多久帝姬便能繼承大統,君臨乾坤!老臣這開心...開心得不知該如何是好,太好了!”

語無倫次的一番話,把不聽給說得懵了:“您說什么?大統...”話未說完,不聽眼中也是精光一閃,似是發覺了什么,秀眉微微皺起,對蘇景道:“出事了...先去阿骨墟。”

暫不多問。蘇景喚出地下王宮。囑咐兩個小娃隨秦吹在此稍候,帶上媳婦回宮去了。

乖乖六六站在原地,抬頭看了看滿臉喜色的秦吹,小胖手揮動又把滑竿亮了出來:“啞啞站著勞累。請坐轎子。”

回到宮殿。不聽擺擺手示意蘇景先莫多問。跟著把青燈藤取了出來擺放面前,叱道:“出來!”

花盆、泥土,青燈藤藏身泥土下。聽到主人召喚,兩寸藤身鉆出來,搖動兩下以作響應。

不聽俏面籠清霜:“莫藏了,交出來!”

輕輕鈴鐺響動,藤子搖晃似搖頭,藤上掛著的三盞小小鈴鐺輕響悅耳,仿佛回答:交出什么啊。

不聽瞇起了眼睛,聲音越發清冷:“狡猾東西,瞞得我一時,還能瞞我一世?現在交出寶物或可輕罰,再敢耍賴,你當莫耶晴族責罰罪人的手段是玩笑么。”

藤子怕了,兩寸身軀微微一振,忽然間鈴聲大作,細細的藤條上一下子多出十幾枚鈴鐺。

露在土外的藤子一共才兩寸,算上原先三枚鈴鐺,前后十七鈴鐺,幾乎掛滿了。

蘇景吃驚不小,但還沒想到藤子是從哪里混來的這滿枝身的寶貝,但是待他蘊足目力辨塵入微,看清藤上鈴鐺的本形后哎呀一聲怪叫!

十幾件寶貝,不全認得,但那片一面黑一面白的榕樹葉兒、那塊堪比美玉的天外星石、那方拓下魚祖身影的青石板珍園七寶,倒有五件被青燈藤掛了鈴鐺!另外那支真水境中見過的湛藍毛筆、烈火景中未曾顯形但被蘇景靈識探查到的渾炎鏡...不用問了,藤子上新添出來的十四件寶貝鈴鐺,全是青燈藤從離山重庫中、上兩重天里偷出來的。

不過新掛起的十四件寶物鈴鐺皆為本色,兩座妖宮一具田上尸體的鈴鐺則是青青中蔓金絲的顏色。明白得很,十四寶物被掛起來、但還遠未到徹底煉化的程度。

蘇景頭都大了,簡直不可能的事情,藤子是被雙雙兒捧在手中的,大家始終在一起,且寶物上都有禁制外人根本拿不走,青燈藤究竟是怎么偷得東西?

能偷,再簡單不過:施展個幻術,把真寶貝掉包換走、外人難察覺;用上破禁法術,抹掉原來寶物上的禁法,輕輕松松裝進兜里道理簡單得不能再簡單了,可金烏五感何其明銳?木行修法更重細膩知覺!還有,二重天五連環的寶物禁制且不去論、珍園七寶上可是離山師祖親手加持的禁法!

這藤子成精...成精遠遠不夠,它能偷來這些東西,得算是成仙成佛才對!

不聽也懵了,開始時她一無所查,后來被老太監攔路,或許是青燈藤感受到老太監靈識洞察、‘心慌’下稍稍透出些古怪氣意,這才被不聽查到它偷東西,可小妖女做夢也沒想到,它竟然偷了這么多,這么珍貴的寶物!

遠未煉化完全,但至少也是掛了鈴鐺了,還能不能復原還回去不聽一點把握也沒有,咬牙叱道:“小賊”

咚、咚、咚...就在此刻,冥宮外忽然敲門聲傳來。

做賊心虛,嗖一聲青燈藤縮回花盆土中;

做賊心虛,唰一下小妖女臉色變得煞白,一把抓住蘇景的胳膊,著急:“這可有口說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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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蘇景伸手,蓋子就被匣中物頂開,兩個拇指大小的胖娃娃從匣中站起來,小手一撐木匣邊緣跳將出來,落下途中速速長大,落地時已經是兩三歲小娃的身形了。

一雙小娃,囝仔在左,一身小紅襖,頭頂正中沖天辮;囡丫在右,一身翠綠襖,頭頂左右兩個沖天辮,眼睛都是又圓又亮,骨碌碌地轉著打量四周,很快望到蘇景身上,小青蛙似的舉起手向前一跳,直接撲跪在地上,磕頭:“孩兒拜見嗲嗲。”

顧小君給蘇景的新婚賀禮,是一對養細鬼的冥間寶珠,本都已經養到了九成九的火候,最近這一年中蘇景按照匣中玉玦指點不輟煉化,到現在大功告成,珠胎化小鬼兒,一雙鬼娃娃真正轉活過來,脫珠圓入人形,跳出來拜見‘嗲嗲’。

小鬼機靈,拜過蘇景之后不起身,直接挪動膝蓋又來到不聽面前,齊齊呼喊:“孩兒拜見阿姆。”

模樣討喜,奶聲奶氣,不聽笑彎了眼睛:“你倆叫什么?”

囝仔開口應道:“啟稟阿姆,我們是嗲嗲阿姆的孩兒,自然得是嗲嗲和我們一個姓氏”

話沒說完就被身旁的囡囡推一旁去了:“莫瞎說,什么嗲嗲和我們同姓。”,小囡囡望向不聽,認認真真:“我們隨嗲嗲姓氏,姓蘇,孩兒喚作六六。蘇六六。”

旁邊囝仔接口:“我喚作乖乖,蘇乖乖。”

蘇景笑著又問:“你兩個。誰大誰小?”

“我大。”兩個娃娃異口同聲,說完、彼此對望一眼,倒是謙讓有加,又同聲道:“我小。”

連說兩次都沒能分出大小,囝囝囡囡都不高興了,再轉頭對望,怒目而視。

不聽把這件事做主了:“哥哥照顧妹妹吧,乖乖大一點,六六小一點。”

蘇乖乖蘇六六立刻又磕頭,不知從哪里學來的言辭:“阿姆明見萬里。”

“起身來。”霖鈴阿姆彎腰把一雙小娃扶起來:“等出去后我和你們嗲嗲商量下。看怎生煉化幾件合量寶物給你倆做見面禮。現在乖乖跟在我們身邊,不可攪鬧。”

六六聽得仔細,圓溜溜的眼睛里略顯委屈:“那六六呢?”

乖乖跟在身旁,六六怎么辦?

不聽搖頭:“說的是你倆都乖乖跟在身邊。手與我。阿姆領著你們。”

兩個小娃乖巧聽話自不必說。不過卻沒伸手向不聽,反倒退開了兩步,空手自面前一抓。一盞翠竹滑竿跳出來,乖乖六六扛了滑竿:“嗲嗲阿姆不用辛苦走路,孩兒們抬轎爹娘坐。”

蘇景不聽失笑,哪會去坐兩個小娃娃的轎子,乖乖六六也察覺不對勁了:一頂滑竿如何做得兩位大人?前面的囝仔回頭與妹妹再次對望,兩頭小鬼兒心意相通,同時把手一翻,滑竿立時變化。

變成了扁擔。

長長扁擔桿,兄妹肩膀共來擔,扁擔兩頭各一竹篾笸籮,能坐人。

能坐也不坐,堂堂佑世真君笑語仙子坐扁擔成何體統!

何況還是小小細崽來擔的扁擔。

蘇景哈哈大笑,不廢話,與不聽一起俯身,一人一個干脆把一對小娃抱在了懷里,雙雙兒在旁邊看得眉花眼笑,口中咂砸,贊嘆這對寶貝有趣。若非銳金境中剛奪了個大便宜,蘇景多半會讓小娃們去給妖怪伯伯磕頭討一份見面禮。

走馬觀花,于雙雙兒指點下蘇景見識過園中其余幾樣寶貝,無一例外,如榕樹葉、補海星石、魚祖影拓一般,都是傳說中撐天霸地的靈奇珍寶,寶物的成色如何以蘇景的本領還無從分辨,但一寶一傳說,故事實在好聽。不聽用心,把故事都暗暗記載心中,琢磨著將來等真正有了自己的孩兒,講與他們時一定有趣

游覽過二重天、頂重天,蘇景盡興,自囊中摸出玉簡遞給雙雙兒:“勞煩師兄,準備好簡內所需之物,盡快送往光明頂舊址。”

靈識辨玉簡,雙雙兒又顯出心疼神情:蘇景要提的東西算不得太珍貴,皆為靈石,但數量不菲。

和數量沒太多關系,就算一塊靈氣石頭,那也是雙雙兒的心頭肉,猴頭的眉心攢起大疙瘩:“要這么多靈石作甚?”

“縹緲峰沉落,我想盡快恢復飛峰陣。需得靈石支持。”

蘇景不知‘元神境界’可入庫問寶的規矩,他從師兄那里取信令拿庫匙,就是為了恢復星陣、若有可能他還想重新祭煉‘千江水月、萬里云天’之陣。代掌宗務即為代掌門,哪舍得真就甩手閑游,總得為離山做點什么。

雙雙兒沒再追問,明言三日內會備好蘇景所需石頭送去陽火道場,又再戀戀不舍地將青燈藤還給不聽后,施展法度將蘇景一行送出寶庫。

離開重庫所在星峰,蘇景直奔九鱗峰,‘搶空’銳金境的事情須得報知塵霄生。

未到九鱗峰,人在半途時,迎面就遇到老太監秦吹。小兩口放下懷中細鬼兒,吩咐道:“快去拜見老爺爺。”

“蘇乖乖、蘇六六拜見阿啞。”

細鬼兒不知是哪里的口音,爺音啞,咚咚咚磕頭有聲。

秦吹一眼就看出他們的身份,笑道:“兩個小孩兒不必多禮,快起身。”說著,渾不以天魔身份自居,俯身去扶兩個娃娃。

扶起兩個娃娃,老太監邁步來到蘇景、不聽面前:“有樁喜訊老臣特來通報,帝婿的”話說到一半,秦吹忽然察覺到什么,昏花雙眼猛然精光閃動,面色歡喜起來,望向不聽:“恭喜帝姬,了不起。當真了不起,如此以往,用不了多久帝姬便能繼承大統,君臨乾坤!老臣這開心...開心得不知該如何是好,太好了!”

語無倫次的一番話,把不聽給說得懵了:“您說什么?大統...”話未說完,不聽眼中也是精光一閃,似是發覺了什么,秀眉微微皺起,對蘇景道:“出事了...先去阿骨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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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乖六六站在原地,抬頭看了看滿臉喜色的秦吹,小胖手揮動又把滑竿亮了出來:“啞啞站著勞累。請坐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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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盆、泥土,青燈藤藏身泥土下。聽到主人召喚,兩寸藤身鉆出來,搖動兩下以作響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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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輕鈴鐺響動,藤子搖晃似搖頭,藤上掛著的三盞小小鈴鐺輕響悅耳,仿佛回答:交出什么啊。

不聽瞇起了眼睛,聲音越發清冷:“狡猾東西,瞞得我一時,還能瞞我一世?現在交出寶物或可輕罰,再敢耍賴,你當莫耶晴族責罰罪人的手段是玩笑么。”

藤子怕了,兩寸身軀微微一振,忽然間鈴聲大作,細細的藤條上一下子多出十幾枚鈴鐺。

露在土外的藤子一共才兩寸,算上原先三枚鈴鐺,前后十七鈴鐺,幾乎掛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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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幾件寶貝,不全認得,但那片一面黑一面白的榕樹葉兒、那塊堪比美玉的天外星石、那方拓下魚祖身影的青石板珍園七寶,倒有五件被青燈藤掛了鈴鐺!另外那支真水境中見過的湛藍毛筆、烈火景中未曾顯形但被蘇景靈識探查到的渾炎鏡...不用問了,藤子上新添出來的十四件寶貝鈴鐺,全是青燈藤從離山重庫中、上兩重天里偷出來的。

不過新掛起的十四件寶物鈴鐺皆為本色,兩座妖宮一具田上尸體的鈴鐺則是青青中蔓金絲的顏色。明白得很,十四寶物被掛起來、但還遠未到徹底煉化的程度。

蘇景頭都大了,簡直不可能的事情,藤子是被雙雙兒捧在手中的,大家始終在一起,且寶物上都有禁制外人根本拿不走,青燈藤究竟是怎么偷得東西?

能偷,再簡單不過:施展個幻術,把真寶貝掉包換走、外人難察覺;用上破禁法術,抹掉原來寶物上的禁法,輕輕松松裝進兜里道理簡單得不能再簡單了,可金烏五感何其明銳?木行修法更重細膩知覺!還有,二重天五連環的寶物禁制且不去論、珍園七寶上可是離山師祖親手加持的禁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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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聽也懵了,開始時她一無所查,后來被老太監攔路,或許是青燈藤感受到老太監靈識洞察、‘心慌’下稍稍透出些古怪氣意,這才被不聽查到它偷東西,可小妖女做夢也沒想到,它竟然偷了這么多,這么珍貴的寶物!

遠未煉化完全,但至少也是掛了鈴鐺了,還能不能復原還回去不聽一點把握也沒有,咬牙叱道:“小賊”

咚、咚、咚...就在此刻,冥宮外忽然敲門聲傳來。

做賊心虛,嗖一聲青燈藤縮回花盆土中;

做賊心虛,唰一下小妖女臉色變得煞白,一把抓住蘇景的胳膊,著急:“這可有口說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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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一七章 擔子


藤偷東西沒錯,可它入寶庫時始終被雙雙兒捧在手里。.若要追究藤的偷盜之罪,是不是更要罰雙雙兒的瀆職之責。

塵霄生不同于賀余師兄,賀余為人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功必賞過必罰,塵霄生則是只要心有離山其他一切皆如云煙,全不重視。有他親自出手和稀泥,這件事就算‘結案’了。不過少不了的,蘇景自掏腰包、再喚來兩添補上些,湊上幾樣不錯的寶物贈與雙雙兒。

不是歸于離山庫,只送給雙雙兒,算是個不倫不類的賠罪。這不是塵師兄的意思,是蘇景自己的心意。看著雙雙兒心疼得恨不得把自己兩顆腦袋都撞碎在鱗峰上,心里實在過意不去。

至于離山的‘損失’,這次離山庫被劍魂、被青燈奪去的寶物,蘇景記住心里了,那些話無需多說,自己知道自己心里有數便是了。

只是沒想到雙頭妖精變臉如翻書,把蘇景的禮物接到手一刻,猿、猴兩張臉上哭喪崩散、歡喜重現:“這怎么好收,這是怎么話說的...老弟太客氣、太客氣了。”

庫寶貝好,是庫里的;蘇景送進雙雙兒手心的,卻是他們自己的寶貝了,這重差別妖精明白得很

藤兒彎彎,掛了十七枚鈴鐺,時不時就會搖晃幾下,青燈藤的那份歡喜全在‘鈴鈴鈴’的輕響之了。不聽捧著花盆跟在蘇景身后,騰云駕去往陽火道場。待到了地方一看,三尸、烏鴉等人正圍著參蓮,一陣陣歡笑響亮。

參蓮是在娘胎里就追隨了蘇景的,雖然個小面目嫩,但真正算得是元老人物,他從沉睡蘇醒,所有人都開心不已。一見蘇景來了,參蓮忙不迭跳起來,先恭恭敬敬地向師尊磕頭,再光明正大的喊不聽‘師娘’,暗地里的稱呼如今終于能擺到明面上,喊起來順口更舒心。

正如不聽所說,參蓮傷過這一次,‘抽抽’了,從半大娃娃又變回兩三歲的模樣,看上去和冥珠細鬼兒乖乖跟三胞胎似的,不過他們三個站在一起很好分辨,老幺蘇兩根沖天辮、老二蘇乖乖一根沖天辮、老大參蓮光頭。

扁方不好使,姜汁抹頭皮沒怎么長頭發,受傷縮小后稀稀疏疏的頭發干脆掉光了。三尸說此乃‘天命光頭’,讓參蓮不必再奢望了。

趁著個機會蘇景也將一雙細鬼兒引薦給陽火一脈眾人,不出所料細鬼兒再次亮出滑竿,從大妖奴到大師兄再到三位伯伯,逮誰請誰坐轎。

說笑一陣,著其他樊翹帶領烏鴉、禍斗等人繼續行功修煉,蘇景將參蓮單獨喚至身邊,先問他自己感覺,再以一道靈元探其經絡,這孩縮小的莫名其妙,可一身草木靈元并未受到影響,更稀奇的是,他醒來后傷勢自然痊愈,以精、氣、神而論比著他昏迷前還要更健旺些。

這世上本不應有參蓮,他算是逆造化而生,是以他身體的古怪無人能知究竟,蘇景思索一陣不得其所,暫時放到了一旁。

身邊不聽對蘇景道:“青燈藤這次所得寶物非同小可,它想要盡數煉化,須得我從旁相助,也不只是我助它,這對我也是個修行的好契機,正好參蓮醒來,他的功課也不可耽誤,干娘對這娃娃可在意的緊。”

說道藍祈,不聽唇角抿起了幾枚笑紋,在藍祈飛升前,參蓮始終都是跟在她身邊的。

不聽打算閉關了,帶上青燈藤與參蓮。

蘇景點頭囑咐道:“藤和參蓮,你得小心看好。”

何須叮囑,不聽早就想到此事了,笑道:“放心,絕不會讓藤把你大弟掛了鈴鐺。你呢,后面怎生打算?”

蘇景后面的事情可忙得很了,一是要試著祭煉法陣,讓縹緲峰重新飛天;二是前陣拜訪土大小修宗途,他已對無雙城的傳承做過精讀,且和陰陽司送來的鬼工巧匠做過仔細溝通,準備著手重建無雙城了,妖家三阿公也答應幫忙,屆時會調遣工匠、役力來幫忙。

不聽有些詫異,沒聽到蘇景提修煉的事情:“修煉呢,什么時候開始?”

蘇景卻搖搖頭:“修煉不忙,最近這幾個甲,我想精修劍術。另外破無量后,帛絹上又多出了幾樣斗戰法術可以參習了,樣樣威力了得,我想盡快學會。”

不止帛絹,無雙傳承里同樣有幾篇斗戰妙法,這些法門對元基要求不高,陽火弟也能修習。

此時蘇景所求:斗戰精進。

不聽微微皺下眉頭,想片刻后說道:“這趟離山重庫游覽,你我所見,真正被位前輩列入、上兩重天的寶物,大都是輔助修行、幫助參悟之物,沒幾樣是真正用在斗戰上的...你已入元神境界,只剩三千年時間。”

這是隱晦提醒,斗戰本領不過是旁支。再能打、打遍天下無敵手也不過是一時風光,靠打不可能破道飛仙去,境界修行、體味自然、參悟造化才是修行的根本。

重斗戰輕修悟,本末倒置,大忌。

也是這個道理——看離山,劍出離山,陽世第一宗好大威風;看幾大天宗,活佛弘法天花綴道長頓足飛天去,各有精彩,可是強敵來時打不過、人死了;天星劫數到時,擋不住,門宗毀了為何如此不濟?只因修行本義不是為了斗戰,不是為了追求力量強大。或者說,御劍飛天、力沖千軍這些本事都是‘附屬’。

修行是為了有朝一曰長生不朽與宇宙同壽;修行是為證得心大道,落得真正逍遙再無煩惱。

參悟、修煉、破境,順帶得到強大力量,是修行世界亙古不變的道理。

不是說修家不能去精修斗戰,但時間有限制、人力有窮極,最明智的辦法莫過去追求一個‘平衡’:在不影響修行根本的前提下,盡量多學些斗戰法術、多積攢些力量。

這個道理蘇景又怎么可能不明白,但、時機不對了。

地下耳的封印隨時會破,一旦殺出,明明白白就是一場浩劫大難;

天上莫名其妙回來兩個傷痕累累的仙家,這次走運,天魔拜奉不聽,耳當蘇景是前輩,可誰能保下一波再有歸仙回來時,蘇景等人還有這樣的運氣;

非的修為戰力,蘇景根本都沒探底的機會,更不知他心底究竟在想什么,但能確定的,他在一旁虎視眈眈;

還有...不該來的潮汐來了,看似大福瑞,不過究竟它是福是禍,究竟會攪起幾重風云,只有等潮汐到時才知道!

以前蘇景根本都不用去想這些事情,天塌了自有賀余、有塵霄生、林清畔、沈河他們去頂,蘇景只消做好自己的修行就是功德圓滿了。可是現在不行了,他們都傷了,再過一陣,他們就會陸續離開。

蘇景明白,一副擔已經落下來了。

離山長輩守護離山弟,離山弟守護離山劍宗。大而化之,一樣的道理,正道前輩守護晚輩,正道修家守護人間正道。

當前輩不再時誰來擔起這份守護?

蘇景知道,輪到自己了。

金烏弟本就精擅斗戰,但還遠遠不夠,他的本領只夠守護自己,想把門宗、甚至把天下都掩藏于自己身后,他還需得更強。

如有天非得做個選擇:放棄自己的仙道,還是放棄離山的死活,蘇景愿能效仿師兄。但他最最害怕,真到了那一天自己就算想要效仿師兄也保不住離山,連那選擇的機會都沒有念頭這種東西,稍一縱容就是飄逸很遠,蘇景曉得自己想得有些太遠,更曉得最近這段時間修行應該放一放,斗戰當多做習練。

對不聽的勸說,蘇景未反駁,只是笑著點頭:“放心,我有分寸,你準備何時閉關?”

“明天吧。”

即為修士,修行二字便是‘時時刻刻、無所不在’,明明身上無要緊事,卻還把閉關退到明天?

不經意間,自小妖女那雙迷離眸流傳出的嫵媚目光,明明白白地是個示意,蘇景心領神會,帶上不聽離開道場。

天晴朗,好時節,動法棍,喚王臺。

廝混去!

繾綣過后,春意猶濃,小不聽的臉頰紅撲撲的,頭枕著蘇景肩膀,長長頭發順滑鋪展,偶爾幾絲無風自動,掃過蘇景的鼻尖,癢癢的。

忽然,不聽想起了一件事,伸手招招,乾坤囊飛入手,自其拿出了一個琉璃瓶。

瓶純凈透明,凡間琉璃無此品質,不用問曾經煉化,且還是不凡法術,這樣珍貴的瓶按理說該盛上瓊漿仙露才夠相配,可不聽只在其裝了些豆,普通紅豆,凡間隨處可見。寥寥之數,十幾顆。

瓶頸上另掛了個錦囊。

晃了晃瓶,豆翻騰、叮當作響。不聽淺淺嘆了口氣,掀瓶塞、自內倒出了一顆豆,猶豫了下,放進嘴里吃了,豆生的。

連串古怪動作,蘇景看得好奇:“這是作甚?”

“莫耶習俗...也不算是習俗,就是有那么個說法,”長長的腿兒蜷曲,搭在了蘇景的腰腹,不聽聲音不似平時清脆,軟綿綿的:“說是新婚燕爾,甜情蜜意,小夫妻兩個總也親熱不夠,可也只是第一年最最親密,以后就會漸漸清淡下來。第一年里,每次喜合時往瓶里放上一顆豆;第二年開始,每次歡好再從瓶拿出一顆豆...一輩都拿不完呢。”

蘇景這才曉得,原來不聽這一年每度春光后都會向瓶里放一顆紅豆。

解釋過后,不聽又沖蘇景晃蕩瓶:“一年已過,不能再放了,該往外面拿了,唉,這可拿不了幾次。”

瓶里確是沒多少豆,這一年走遍修宗在前、誅殺潛伏耳在后,忙得腳底生煙,小夫妻時時刻刻守在一起不假,但真正親熱的機會卻不多。可惜了這樣一枚漂亮瓶,才放了十幾枚紅豆。

蘇景笑著拍了拍不聽的背,觸手滑膩,心神輕蕩,咳嗽了一聲歸于正經語氣:“修行路,逆天行;我輩修家結連理、夫妻之禮也當反其道而行之...一年比一年豆多。”

不聽笑:“今年沒豆,得閉關!”說著,把瓶立在了蘇景肚皮上,又在他額角輕輕一吻,跳起來穿衣裙,已然清晨時分,該是修煉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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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7 14:56:25 |只看該作者
第七一八章 試劍

執青藤、喚參蓮,不聽早已選好了閉關地方:就在阿骨王宮內,王宮花園。

    閻羅賞賜王宮,無論蘇景將其化作天上王台、地下宮墟還是收入羅漢法棍內,于殿內人來說這座輝煌王宮都是真實存在的,全不受影響。

    參蓮子受師娘召喚急急趕來坐著乖乖六六的滑竿來的。他不想坐,奈何那兩個小娃幾次‘讓轎’無人坐,紅了眼圈掉淚珠,參蓮子不忍心,上了他們的轎。

    見了三個一般高矮、都又白又胖的娃娃站在一排,不聽的主意稍改,讓一對細鬼兒也暫留身邊隨她一起閉關,指點他們些法術。要追隨蘇景身邊的人,總得有些真正本領才好。兩個小鬼欣喜答應,不聽對蘇景笑著擺擺手:“看好瓶子!”

    裝了紅豆的琉璃瓶,她暫時交給了蘇景,算是個念想吧,閉關時間無定,不聽自己也不曉得什麼時候才能大功告成、破關而出,也許一年也許十載,就算幾個甲子也不算新奇。

    迎著心中人的柔媚目光,蘇景笑著點頭,伸手取出瓶子對她晃了晃,叮叮噹當的靈動輕響。那瓶子空蕩蕩,只有十來顆豆子,今早還被取出了一枚;那瓶子滿當當,看不見的蜜糖兒盛了滿,不用打開瓶塞就能甜進一雙小夫妻心肺中去。

    “恭喜師父師母再得神奇瓶子法寶!”參蓮子大聲恭賀這孩子跟六兩學壞了,全然看不出瓶子好在哪裡。可看師父師母對它重視樣子,此物必有不凡之處,做晚輩的不用管那麼許多,先巴結了再說。

    “知道什麼,胡亂巴結,須知馬屁多了終拍馬腳。”不聽笑吟吟,口中教訓參蓮子,最後對蘇景一揮手,捧著藤子帶著三個小娃轉身走向王宮內園,片刻後悉悉索索草葉搖擺聲音傳來。園中林木瘋長。結木元境,不聽閉關了。

    帶著瓶子帶著笑容,蘇景返回地面,將阿骨王墟收入棍內。背後天都火翼展開。飛向陽火道場。

    才一動身。他身後空氣掀蕩,老太監秦吹悄然出現,恭恭敬敬跟隨帝婿。這是不聽提前吩咐的。自己閉關時請老前輩仔細照顧帝婿。不聽如此婆媽,只因有一件就在蘇景身邊的事情她放心不下:六耳歸仙。

    這怪物究竟是真心侍奉蘇景為長輩還是虛偽與蛇心懷鬼胎?不聽不放心。

    不放心什麼便來什麼,還未到陽火道場,三屍中赤目就駕棺迎來,對蘇景道:“正要去找你,那頭六耳又醒了。”

    六耳歸仙昏睡時候,始終安身於雷動天尊的棺材內,他一蘇醒三屍最先知道。

    蘇景聞言笑道:“醒得好。”雙翅振、加快速度前行去

    鏘鏘鏘,鐵石摩擦聲。時隔五百多年,連綿不絕得磨刀聲又響起在江南慈州、白馬小鎮。

    不過磨刀聲傳出地方並非當年的蘇記熟食老鋪,而是新易主不久的葉家大宅;

    不過聲音雖無差別,但在條石上打磨的不是刀,而是長劍。葉非磨劍。

    凡間鐵劍,六十兩銀子一柄的那種,不算太差但也絕談不上好。

    肖鬥鬥侍立對面,低垂首半躬腰,本就是侏儒矮子,這樣站著就顯得更矮了。肖鬥鬥身邊還站著個俏麗丫鬟,手托茶盤擺放香茗,隨時等候主人取用。兩個人木雕泥塑似的,一動不動許久了。茶水早都冷透了,不過無需換,葉非身邊親隨都曉得,主人不喜熱茶,他愛喝涼的。

    “看你臉上,總盤著個‘問’字,有什麼想問就說吧。”磨劍中葉非開口。

    “什麼事情都瞞不過主上法眼洞察,”肖鬥鬥恭聲回答:“屬下心中確有一樁疑惑,挺長時間了:屬下一直想不通,那頭六耳歸仙雖是豬玀但法力不凡,留在身邊可助主上成就大事,為何要給離山送去?”

    蘇景喜日,葉非送六耳做禮,他存的當然不會是什麼好心思,不過,當時無論是呆傻六耳屠滅離山,還是傷殘離山拼掉了六耳,這頭歸仙葉非都不會再要了,送出的東西他從不收回。

    旁邊托茶丫鬟開口,語氣不屑:“我家主人何等英雄,用得著什麼豬玀歸仙相助成事麼?”

    “這算是巴結我,”葉非磨劍不停,動作很快但仔細異常,聲音帶笑:“還是你倆打情罵俏?”

    一語道破‘姦情’丫鬟俏臉煞白,趕忙跪下。這是她的聰明地方,不分辨自己,更不去思索主人那模棱兩可一句話究竟是不是真有所指,但絕不可強撐不認,葉非對付敵人的手段,她再明白不過。

    大 頭肖鬥鬥也馬上跪下。但無需他們開口,葉非就搖了搖頭:“六耳為豬、滿世惡犬,皆非我族類,若能自己人和自己人好,那才是再好不過,起來吧。你倆如真有 意,我就做個主,擇吉日辦喜事,成親後還想追隨于我自然最好,如果不想再赴險搏命,我尋一處靈秀地方給你們安家落戶,以後好好修行我族從無飛仙前例,但也 不是說就全無可能。不用擔心,不追隨我也不是說大家就再不往來了,你我同族,為我手足,你們若遇危難,葉非必做馳援。”

    說完、稍頓,葉非又想起一種可能,笑了起來:“你倆要只是隨便玩玩,就當我剛剛說夢話。”他一笑,縱穿左面的傷疤仿佛活了起來,毒蛇般扭動著。

    奉茶奴婢可憐巴巴:“肖鬥鬥這人不錯,就是我本稍有不甘心,但聽過主上之言,又覺得嫁了就嫁了,挺好的。”

    肖鬥鬥連連點頭:“是、是,我也這麼想,但還請住上個明鑒,無論成不成親,我倆都誓死效命,永做追隨!”

    “那到底成親不成親啊?”葉非的目光自長劍、條石上挪開片刻,打量面前絕不般配的兩個屬下,似笑非笑。不等回答他又搖頭笑道:“愛成不成,不管了,你們以後拿定主意告我一聲就成。”

    說完,無過度,直接把話鋒生硬一轉:“那頭六耳歸仙,誰敢斷定他就一定我們當成朋友、當成自己人?”

    葉非應回肖鬥鬥之前所問,奉茶丫鬟若有所思:“尊主看出他另有圖謀?所以”

    葉非搖頭打斷:“我沒看出什麼,那頭六耳歸仙無破綻,是我自己疑心重,若非離山辦喜事、把它當了禮品,我會趁其昏厥直接斬殺了事。”

    肖鬥鬥是個認死理的人,眉頭皺起:“是它主動來尋我們,且它目光裡那份親切之意,屬下自忖不會看錯。按理說至少在它記憶未複前,會是真心投靠。”

    “都說了,是我疑心重。”話題結束,葉非無意再多說,手上的磨劍也隨之停下,葉非坐直身體,手腕輕轉挾劍劈空,長劍輕鳴輕破空,咻咻地響。

    丫鬟乖巧,舉茶盤邁步上前。

    兩口喝光冷茶,葉非提劍而起,另只手點了點肖鬥鬥:“陪我練劍。”

    肖鬥鬥面色微顯尷尬,口中喏喏應聲得全無底氣。或許是知曉主人對女子會留些情面,奉茶丫鬟掩口笑,多嘴:“主上,你要教訓肖長老就直接說,無需以練劍為由他哪有資格來試您的劍。”

    玩笑之言但也確是實情,肖鬥鬥根本就不配陪葉非練劍。

    葉非搖搖頭,空著的一隻手自囊中取出二尺方圓的一隻銅盆,紫金質地,樣式和凡人家戶中的淨手、洗臉盆子不見區別,盆底還刻繪了一對鯉魚。

    銅盆淩空,葉非納手按入其中,手指微顫,一滴清水自他指尖滴落。霎時間,自葉家大宅到白馬古鎮,沁人心脾的清香彌漫。

    一滴、兩滴、三滴接連成串變作涓涓細流,清澈到幾近無痕無暇的真正淨水自葉非指尖注入盆中,很快銅盆被注滿,而那盆中波瀾輕蕩帶起的分明是怒海咆哮才會有的隆隆巨響!

    還有,盆地篆刻的那對鯉魚活了,于靜水中搖頭擺尾,暢快遊弋。

    丫鬟瞪大了眼睛:“這是您的本元真修?!”

    葉非此舉,正將自己的修為移轉體外盆滿,身空!

    法度過後,葉非只剩凡人力量,他的修為本盡數轉至盆中、離開身體。且不說他要做什麼,單他施展的挪轉修為之術便是罕見奇門妙法。

    將修為與己身與怪盆間來回挪轉,放眼今日人間,幾人能行。

    非說不可的,修家采氣,修神亦煉體,移出修元的葉非只剩下普通人力量,不過體魄之強韌、反應之敏銳、動作之矯捷遠遠勝出凡人。

    葉非再揮劍,對肖鬥鬥點頭:“來,試劍。”

    肖鬥鬥卻更不敢答應了。主人的性情他瞭解得清清楚楚,既做陪練,非得要施展全力不可。可主人棄修元,萬一傷到他老人家,當真萬死莫贖之罪。

    葉非猜得透肖鬥鬥的顧慮,不耐煩道:“觀離山九子鬥田上,領悟劍上靈瑞,我有把握,你儘管出手無妨。阿晶退下吧,肖鬥鬥,小心了!”言罷縱劍而起凡力凡刃,葉非挑戰精深大修肖鬥鬥!

    白馬鎮大宅後園邪修鬥劍時,離山深處蘇景與葉非相對而坐:“恢復如何?”

    六耳苦笑著:“回稟前輩,精神稍稍好了些,但記憶仍混亂,什麼都記不起,法力更是不見起色,想要復原還有的休養了。”說著他歎了口氣,無奈之情溢於言表。

    “慢慢來,療傷事情本就急不得。”安慰一句,蘇景轉開話題:“你也修劍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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