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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雲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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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 豆子惹的禍 】升邪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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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7 00:36:19 |只看該作者
第六六九章  很有趣,試試看
  
  
  三大分身於頃刻覆滅,本尊立遭重創。汪洋隱沒青鸞散去,塵霄生佇立半空,一抹血痕自唇角蔓延,劃過下頜,三兩滴血接踵而落,自天空摔去,落到地面迸濺粉碎。
  
  塵霄生緩緩吸一口氣,舉目望向田上。
  
  田上面上的笑容仿佛永遠不會退卻,他慈祥、他和藹︰「你若願意,便不用死,領受玄天法度一道,從此做得玄天下、滄海天尊,可好?,」
  
  塵霄生笑了,唇邊血跡不曾抹去,讓美貌男子的笑容更添妖冶︰「我宮中缺一內廷管事,你這副總是笑眯眯的模樣倒也合適。如何?需得自宮。」
  
  「玄天換蒼天,氣數已定,你又何必頑固不化。保這蒼天何用對了,連你師弟蘇景都說,天無道。」說到此田上笑出了聲音來︰「哈哈,蘇景這天道領悟得可算得極致了,天無道天無道天本就無道!無道之天,留他作甚。」
  
  「放你狗屁。」
  
  另個方向惡語傳來,直接將田上之言打斷,離山前蘇景起身,昂首望向田上,他已破悟、徹底醒來!
  
  西方,劫雲仍在蓄勢尚未發動。
  
  三屍也顧不得再胡鬧,腳踏童棺緩緩飛天,不與本尊匯合,而是兜起一個大圈子,自側身方向遙遙盯住田上,於空中塵霄生、地面蘇景隱成鐵叉之勢。
  
  遭斥罵,田上全不生氣,遙遙對蘇景笑道︰「怎麼,『天無道』不是你領悟的天道麼?又變成了狗屁了不是狗屁啊,天真的無道。蘇景,沈河、離山弟子、天下人。哪個能答我一問︰這天」田上真的在笑,可他的聲音里又哪還有絲毫笑意,如寒冬狂風吹破窗欞般淒厲,傳遍天下︰「就是爾等頭頂這重天,何曾於爾等講過道理!無理之天,不是天無道是什麼。我本無道人,許得天無道便許得我無道,許得無道蒼天高高在上,便許得我無道玄天主掌乾坤!什麼青天蒼天。今朝撕下、換我玄天!」
  
  突如其來的歇斯底里,毫無征兆里一下子就把深深怨毒潑向天空。
  
  田上說話時,蘇景全無反應,他彎腰、坐倒換鞋。
  
  除掉了腳上的舊靴子,自錦繡囊中拿出了一雙半新不舊的鞋子。不聽做給他的,平時都不太舍得穿,只有真正打大架的時候才會穿,打完以後又會趕快換下來。
  
  稍顯做作,但並非做作。
  
  蘇景的境界不算高遠,但他的經歷著實豐富,南荒西海幽冥世界曾遇強敵無數。但從未有過今時此刻、面對田上時的發緊。
  
  無以言喻的,從身到心都在發緊,他找不到讓自己真正放松下來的法子,除了自己心底那份對小妖女喜愛。還真是喜歡她啊。沒道理可講了。
  
  試靴是為釋情,釋放情意是為放松、為拼死一戰!身死道消天大事,但為離山值得了舊年時,刑堂中。審斷犯錯弟子鐘檸西後賀余師兄給蘇景見過一次『值得』。就為了那份『值得』,若能以性命挽回離山也是值得了。
  
  待田上那番話說完時蘇景也換好了鞋。跺跺腳、稍作活動,半新的鞋子正是穿著最舒服的時候,蘇景回頭對不聽笑了下,再轉目望向田上時笑容散去,面若古潭目光平靜︰「換蒼天?你也配。恁多廢話。」
  
  說話間,一蓬陽火自蘇景身周綻放開來,火光熾烈,徹底遮蔽了蘇景的身形。
  
  三丈火,不見蘇景。
  
  眨眼後烈火崩散開來,化作陽鴉整百只,振翅如電激射田上,蘇景也重新顯現身形拔足而去,急沖強敵。
  
  同個時候雷動天尊招呼一聲,童棺再動,自側面方面配合本尊一起向著魔頭攻去。
  
  陽鴉快、蘇景慢、三屍更慢。
  
  百頭陽鴉看似陣勢散亂時則錯落有致,暗合火陣玄虛,片刻沖進田上身前十丈,所有陽鴉同時展翅,身周烈焰暴漲、堪堪發難!便是此刻,田上腳下突然震起一道淬烈光華,無端端地蘇景就那麼從地面中跳了出來。
  
  搶身於陽鴉動擊前、蘇景殺劫掀起,金風化萬箭陽火結駭浪,劍獄劍羽北冥刀螂撲殺兩個甦一個還在陽鴉身後沖鋒,跑得正急;另個已從田上腳下暴起,所有手段盡出。
  
  破無量,第一次天劫中途結束,蘇景的境界不上不下,但金烏正法第八境的本命神通卻已來了︰陰陽烏。
  
  陽間、陰世都有太陽,同一枚太陽。只是在人間驕陽東起西落劃分晝夜分明;幽冥中驕陽卻不可見,它在、但無蹤,照耀著陰間永遠綠幽幽的天驕陽有這陰陽、隱現兩變,陰陽烏法術就是從這兩變而來。
  
  蘇景可分『影身』一道,『隱殺』一重,此刻蘇景影身奔跑、真身隱殺。
  
  障眼、詭殺之法。田上哎呀一聲,猝不及防蘇景自腳下殺出,一時間手忙腳亂和他對付塵霄生時一樣的手忙腳亂。可就是他這仿佛隨時都會摔倒的搖擺身形,輕輕松松地穿透了蘇景編結的劍網;似是全無章法的雙臂亂舞中,輕輕松松地撕碎金風打滅陽火,左手五指入鉤扣向蘇景額頭。
  
  幾乎是扣中瞬間,魔頭甚至已經感覺到自己的指尖踫到蘇景頭皮,蘇景忽又消失不見︰真身詭殺未果,當機立斷撤銷法術,陰陽烏散去,真、影歸一,影身化歸真身仍在陽鴉後急沖中。
  
  『隱殺蘇景』退去,田上掌下卻並非空空如也多出了三把劍,執劍者,三個身高勉強三尺的小矮子,三屍並劍殷天子!
  
  三屍比著『影身』蘇景還要更慢,如何能及時趕到?
  
  『真身』隱殺時之時,三屍自刎一刻。那邊廂三具屍體落地,這邊廂,蘇景退走剎那三屍現身於其身後。合劍誅妖。
  
  田上面上神情驚詫,可他的目光在笑,障眼、狙殺、配合,一波撤時一波起的攻伐手段手段確是不錯,但還差得遠,正向劍鋒抓下的手掌微微一晃,手碎了。
  
  尚未觸及劍鋒,田上的手就碎了,化一層灰色疾風。任長劍穿透無礙,灰風落下才一觸踫三屍頭頂,三屍便齊齊慘叫一聲,身體崩碎慘死當堂。同個時候田上右手抬起轟蒼蠅似的一揮,三屍死前喚起的天星入世當頭猛轟被他驅散於無形。
  
  蘇景隱殺、三屍奇襲。只發生於『九丈』之間︰百頭陽鴉靠近田上身前十丈起、還差一丈擊中田上時消。
  
  蘇景與三屍撤走、陽鴉至!可陽鴉又算得什麼,田上都無需抬手,開口兩字輕呼︰「定了。」
  
  言出法隨,陽鴉定身。只差一丈卻再無攻勢、再無稍動,個個呆若木雞九十九只呆若木雞,另一只則消失不見了。
  
  陽鴉蛻變自護身赤炎,這法術練到巔頂也只能化形九十九只。隨修為精進陽鴉的威力不同罷了,因九九為極、至尊數,就算蘇景飛仙了也沒辦法讓這法術再多變出一只鴉百頭陽鴉起飛,只因其中一只不是法術。而是寶貝、是元神、是他的半座小乾坤︰小小金烏、瞬滅一劍!
  
  田上強,一句箴言可以輕松定住陽鴉法術,可金烏乃神物,豈會聽從邪魔號令。
  
  消失同時、現身同時!瞬滅一劍直擊於面。
  
  瞬滅快。但還是不如田上應變快,剛剛擊殺三屍的左手重新凝形。急急揮起一把將只差毫厘便要戳破自己眼珠的小金烏攥住。
  
  攥住時、惡力想加,小金烏受不住這等巨力,張口嘔血金烏血亦為火,一口熊熊燃燒的金血吐向田上,旋即那火光又復暴漲,金烏萬巢之遁,蘇景自小金烏的『血火』中現身心中養劍意五百年,蘇景自己又何嘗不是一柄利劍!劍穿空,掌尖金輝綻放,刺邪魔面門!同個時候鱗葉飄零羽花綻放,劍羽隨風而起,圍繞蘇景皆化昊昊乾坤法域,求困邪魔片刻、中蘇景手上一劍。
  
  田上依舊手忙攪亂,左手攥著金烏來不及回援,右手順利成章地揮轉回來,不見多快,卻穩穩迎上了蘇景的掌劍一劍下一刻田上的手握住了蘇景手掌。
  
  戾氣生,頓時攻破陽火元力,蘇景本尊受創,什麼花葉劍羽統統施展不來、落盡!
  
  殺招盡告無效,蘇景已無還手之力但袍子有,連串嘶嗥賁烈,七條黑蟒隨他心意暴起!兩人在『握手』,又能相隔多遠,黑蟒沖出時便已擊於田上之身。
  
  擊中了?
  
  陷落了!
  
  田上的白袍遽然『流轉』開來,平平淡淡的一件袍子,卻似藏了一座灰色大海,袍未動但肉眼可見其上巨漩翻卷灰浪涌動,七頭巨大黑蟒自蘇景鬼袍去、擊中田上同時也落入田上白袍內,變成七道蚯蚓似的黑色『花紋』,在無盡濁浪中奮力掙扎卻不得出。
  
  從換好鞋子沖向田上到此刻連一個呼吸功夫都不到,兔起鶻落,幾次襲殺都在田上咫尺身畔。
  
  凶險搏殺、奪命奇襲,不可謂不精彩可即便少年人機變百出,奈何兩人修為相差雲泥。
  
  白袍老人微笑慈祥,左手中的小金烏哀鳴聲如游絲,就要隕喪了;右手下的蘇景篩糠顫抖,邪魔戾氣攻入經絡烽火修元寸寸潰敗,全無抵擋之力。
  
  此時邪魔的白袍又有法度行轉,灰黑濁浪間先是淡金色光芒閃了一下,旋即淒厲劍光乍起!
  
  明明他自己的白袍行法,田上卻面色陡變,顧不得再對付蘇景和蘇景,低吼一聲身形急退,雙手轉回在自己的袍子上急拍不停,仿佛衣服著火了。
  
  隨即只聽得『嘶』一聲布帛破裂聲音,魔頭的袍子裂開一道口子,七頭黑蟒脫困而出,緊隨黑蟒之後的,一個面皮白皙神情痴呆的和尚踏步而出、和尚手里拿著一柄劍。
  
  七頭黑蟒周身鱗片斑駁、頭破血流,和尚目光渾濁呼吸粗重,手中長劍全無光彩劍身暗淡。
  
  將屠晚交予影子和尚,再將和尚隱入黑蟒腹中蘇景沒想到田上的袍子暗納玄虛,但無妨。本擬連環一擊變成入袍發難也一樣,這次才真真正正打了田上一個措手不及。
  
  只可惜,和尚與屠晚在西仙亭又遭重創實力大損;只可惜這田上的修為委實『無法無天』,犀利一擊到頭來也只讓他的袍子添出一道五寸口子。
  
  蘇景對和尚點下頭,微微笑,笑容也掩飾不住眼中痛楚,戾氣侵襲消散但留於經絡間的劇痛仍在。深吸一口氣,揮揮袖子將無力再戰的和尚、屠晚、金烏、黑蟒收回體內,蘇景再拔足。沖向田上。
  
  這一仗還沒打完。不死便不算完,我喪命或妖魔伏誅!
  
  就在蘇景第二次向著邪魔攻去時,離山前怪響頻頻︰
  
  『啵』,手中捅破燈籠紙的脆聲,顧小君揚起手指用力一戳。只是哪有燈籠,她戳的是自己的眉心。洞眉心,開靈台煞、候補女判身形暴漲,化千萬丈巨煞,一拳落如烏雲蓋頂,轟砸田上,陰陽司不得插手陽間爭鬥。但田上乃是幽冥重犯,算不得陽間自己事情;
  
  『哼』,冷冷聲音,九頭蛇突然『游散』開來。化作九條怪蛇!分身九像,九個小相柳再做分光化影,一時間離山前影影綽綽盡是小相柳,彼此交錯穿插。奔襲於田上;
  
  『呸』,裘平安把一口帶了血絲的唾沫吐到地上。下一刻,就那麼毫無征兆的、龜裂爬滿他全身——斷妖身!妖家決絕法術,只見一道靈光自他額頭直射蒼穹︰靈光聚雲煙、化真龍!龍自天空倒轉神軀,昂昂怒吼中撲殺田上;
  
  『沙沙』碎響,不聽一道手印倒扣於天,離山周圍方圓千里所有草木林葉盡數枯萎而死,千里草木生機盡歸於一藤︰不聽手中一青青如天色的長藤,蜿蜒暴漲、席卷田上;
  
  還有一聲劍鳴洞穿九霄,來自塵霄生手中長劍。三道分身盡喪,但本尊還在,重傷又算得什麼,再重還能重得過當年被八祖一劍打碎肉身麼?塵霄生仍有一戰之力!只是他手中劍鳴雖響亮,卻全無激昂之意。那是一聲淒厲慘嚎,長劍折斷︰塵霄生自毀好劍!長劍崩斷瞬瞬、塵霄生拔身塵霄生化劍去,本命一擊
  
  離山陣中所有能動之人全都在施法,齊心合力共抗妖魔。
  
  殺機暴起,來自四面八方,田上手忙攪亂,嘴巴嗡動,開口說了句什麼︰五句話。
  
  一張嘴,五句話,同時響徹乾坤,但卻全然不亂,所有人都在同一時刻聽到了、更聽清了這五句話︰
  
  『荒古時,北地荒民拜奉莫須有之神『阿羅枯』,荒民信其為閻羅神君死敵,以掌心肉獻祭死後能不入幽冥』,話音落,北地寒冰下被掩埋無數年頭的荒古遺跡破空而至,向著顧小君化神巨煞扣下;
  
  『巫、妖本為死敵,紫霄人自己都不曉得,他們的老祖宗修習巫法就是為了對付妖患』,話音落,一片石林從天而降,紫霄國宗外重地上古林,萬萬年巫家祭天所在,小相柳深陷石林分光化影立破,歸化真身左突右沖卻不見出路,不止小相柳一個,還有大群來自齊鳳、也對田上發動猛擊的妖精同時被困;
  
  『中土曾有真身大鵬鳥,蛟龍為食,龍王天敵,大鵬死後身骨落地,化西陲千里翎翎山』,話音落,西方戈壁中那綿延千里的巨山於震徹天地的啼鳴聲中現於半空,攔腰截擊雲煙真龍;
  
  『中土莫耶冥冥相連,兩個世界著實大過幾次大仗,那時候領袖中土天下的門宗喚作九頂山宗,門宗早沒了,但劍碑還在』,話音落,巨碑呼嘯,穩穩擋住小妖女的長藤攻擊。
  
  引一片存勢遺法地破空而至,開其氣意相克於離山陣中高人,與對付塵霄生分身時一模一樣的手段。不是新花樣,但依舊慣用、好用!
  
  第五句,田上的聲音開懷愜意︰「離山弟子,出類拔萃,自有重禮相奉。」話音落,異象出,以身入劍的塵霄生厲聲怒吼,目眥盡裂!田上接引來了一片山峰——飄渺星峰!
  
  四十八座縹緲峰,其中四十六座被田上好像丟石子似的扔到身後,其中兩座則分別砸向塵霄生與蘇景。
  
  迎上塵霄生的,正是恩師七祖當年修行所在悠然星峰!又何止是恩師道場,因這星峰的稱呼悅耳,後來陸九祖做主於此星峰建祠,長供離山諸位仙祖仙靈牌。星峰來得奇快,全無躲避余地,唯一辦法只有催堅動銳破了這座山可又讓塵霄生如何破、如何能劈開了它!
  
  砸向蘇景的,自然是八祖道場、今日金烏弟子在人間的唯一修行地︰光明頂。
  
  對旁人,田上以氣意相克以作降服,唯獨對兩位離山弟子邪魔用他們本門的聖地來做『武器』,田上開懷大笑,他喜歡用有趣的法子去打殺敵人,以飄渺星峰去轟離山弟子就是再有趣不過的法子了。
  
  厲聲怒吼突然中斷,塵霄生終無法對恩師道場、流落南荒時無數次夢回之地出手。與迂腐無關的,那只是瞬瞬選擇,他下不了手、就只有受創一個下場,僅此而已。劍失鋒芒,塵霄生受星峰狠撞,口中鮮血噴涌,遠遠摔飛開去;
  
  轟隆巨響綻放,另一邊、另一枚飄渺星峰炸碎,蘇景破碎星峰,與濃濃煙塵中急撲不停,必殺邪魔!
  
  那是恩師道場,那是藍祈魂牽夢縈地山核小院,那是蘇景心願所在不停祭煉只盼有朝一日能重升於諸星峰之上的光明頂啊!蘇景雙目通紅,眼前那邪魔,他必殺
  
  田上『哈』地一聲笑,身形如煙向後退去,與蘇景保持一箭距離,笑容滿面︰「你真把師父的道場打碎了啊?好好好,既如此,你便有了資格與我堂堂正正一戰!」言罷身形猛頓、繼而前沖,周身煞氣綻放開來,迎上蘇景。
  
  火焰妖嬈金光彌漫,所有的力量、所有真元都瘋狂行轉開來,蘇景目光猙獰面容扭曲,狂怒中沖鋒!
  
  兩人身法何其迅速,迎向急沖、電光火石間便告『相遇』,蘇景發力!但還不等他真正打到田上,遽然眼前強光大作,那無量雷火劫竟在如此關鍵時候發動開來!就在雷聲塞入耳中前一瞬,田上的大笑聲擠了進來︰「這天劫受我所控,它聽我的。」
  
  雷火劫早早就顯現了,為何還要蓄勢、還要醞釀?因為田上控制了它,不讓它馬上來打蘇景。
  
  留到現在打,田上覺得很有趣,很開心。
  
  不止是時間,還有威力無量雷火劫的力量於蘇景而言不過清風刮面,全然談不到傷害,但、若把分作七個時辰不停綻放的無數雷霆凝入一雷中,把所有力量於這一刻綻放呢?能不能打碎蘇景?
  
  田上也不曉得,他覺得這件事很有趣,所以他試試看︰試試看蘇景能不能挨得下。
請不要貿然評價我 你只知道我的名字 卻不知道我的故事 你只聽過我的行為 卻不知道我經歷過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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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邪 第六七零章 一刻時,十七息

(今天還是二合一章節,感謝閱讀)

雷火劫只一道,綻放。

若有所準備,蘇景不怕。但他第一場鬥田上受傷不輕、尤其小金烏遭重創直接讓他元基受損;第二場沖鋒自毀光明頂以至心神動蕩、所有力量也都調運起來直指田上,全無提防。

雷劫落、雷劫散,強光收斂去,蘇景摔落在地,口中鮮血噴涌。

三尸齊齊自刎趕來救主,田上卻無意再鬥,滿面歡笑飄身退開。三尸顧不得和強敵拼命,急忙俯身攙扶起蘇景。蘇景身遭重創,但性命還在。

雷劫是殺滅也是洗煉,但若修家在渡劫時受傷太重,洗煉的效果不會立時顯現,要待修家徹底痊癒後才會展現出來,此刻蘇景乾脆可以看做廢人一個了。

“剛說的那‘堂堂正正一戰’開玩笑罷了,莫放在心上。”田上目光和藹,爺爺看著頑皮孫兒的目光。

三尸攙扶著、蘇景勉強站好,他不懊惱,正邪戰生死鬥本就不擇手段,五百年裡被他坑過的人多到數不清了,自己被敵人坑害一次也正常得緊......蘇景的心眼不算大,可是另有豁達之處,被人背後捅一刀和當面插一劍都是受傷流血,沒分別的。

恆古邪魔,和藹慈祥於面,窮兇極惡於心,遠勝蘇景以前曾遇強敵。

忽然,轟隆巨響震顫離山,他召來的荒古遺跡、上古林、大鵬骸山和九頂山宗劍碑同時炸碎。

顧小君煞身碎滅,變回平時模樣,但七竅沁血、未及呼一聲痛就倒地大咳,一聲咳一口陰煞血;

上古林中諸多大小妖悉數臉色蒼白,跌坐在地,但當塵煙散去。眾妖驚奇發覺自己居然還會活著,這讓田上目中都現出幾分驚詫。小相柳也沒事...只有他自己明白,這些年閉關中被他融入半顆金玉菩提煉化的那件寶甲不動關、為抵擋上古林自毀之力已然崩碎。

小相柳沒那份好心去搭救其他妖物,但上古林自毀引動的兇狠力量并非四散飛射,而是‘整一力’,要嘛全擋下要嘛被碾碎,小相柳為救自己也得去扛那兇力。

小相柳已經把不動關煉化到與自己血脈相連,如今寶甲碎,震得他自己五內沁血妖元不穩。一時間再難動法了。

另一邊天鵬山與真龍同歸于盡,法術被破對裘平安沒有傷害,可他斷妖身在前,現在連一根手指頭都動不了;九頂山劍碑也未能和小不聽同歸于盡,只毀了她的藤子。不聽自己也不曉得怎麼回事。劍碑炸碎時惡力入體,本來她道自己必死無疑,不料一股莫名之力涌入,及時為她護住了心脈、由此保住了小命......初時不解,但很快她便察覺,自己得自莫耶的那條靈根須枯萎了些。

世界根,護了那世界的最後一個人。無法免其傷,勉強護其命。小妖女跌倒,奮力爬起、搖晃著走向蘇景。

諸多古地崩碎,蘇景暴怒成狂!他已身遭重創、氣力衰減。體內元基搖搖欲墜,又哪還辨得出這一次同伴中並無人喪生,心里就只剩下一個念頭:悔!

悔我小氣,珍惜性命!

急拍錦繡囊。丈一劍入手。勢若瘋狂動劍起手,什麼天道天無道、善惡現世報。心中腦中就剩下最後一願:求於邪魔同歸於盡。

當與不聽、相柳、裘平安同行,有我在,他們在那陰陽司里也不會受氣;縱鐵律高懸判官無情,大家都進不得芙蓉塔,總還能攜手輪回,下輩子你做鳥兒我做蛙,昂首于荷葉時,或能見你翱翔吧。

可那劍才一抬起,手腕便是一痛,田上一步欺進身旁,三尸攔阻於這邪魔而言形同虛設,前再蘇景發動君王一劍之前田上彈指在蘇景手腕,丈一脫手,遠遠飛出百丈開外。

這便是差距了,縱有神劍在手,卻全無動用機會。與現在的重傷並無太多關系,就算蘇景全盛,在田上面前也根本沒機會施展此劍。

擊飛長劍,田上再抬手,一指點向蘇景眉心,哪有機會躲避?中!

蘇景感覺明白,田上的手指穩穩戳中自己眉心。

身死一瞬,悔極恨極怒極懊惱極,可諸般‘至極’混雜一起,竟是個空空如也:整個人、整個魂仿佛被一下子掏空了似的,所有情緒加在一起,居然是無以言喻的空虛,空虛得他想吐......真吐了,又是一口血噴出。

死了還吐血嗎?這個念頭讓蘇景覺得荒謬,隨即耳中傳來田上一嘆‘時辰到了’,和有三尸、小不聽、相柳卿平安等人氣急敗壞的怪叫。

嘴巴裡腥甜味道,眼前陽光柔軟,身邊還有風吹過、牽扯了頭發。

沒死。

田上收回手指,辯白似的對蘇景道:“不是我不殺你,是時辰到了...不能殺人的時辰。”說著,他眼中閃過一絲厭惡意味:“一刻時,不殺人。”

一邊說話,田上向後退開,兩步之後和藹笑容重新回到臉上,無人發問他照做自己的解釋:“當年鐘大判把我身運與陰陽司接連一起時,另還施展了一咒,每天我都有一刻光景,殺不了人的。你看!”說著,抬手隨便一彈,一道戾氣如劍向著不遠處一個妖精激射去,無人能攔、妖精自己更躲不開,但那道法術擊殺道妖精額頭時忽然化作清風散去了。

施術之後,田上口中嘖嘖:“鐘大老爺,法力無邊啊。可他找不到我,哈哈,徒喚奈何...喂,你還沒死。”

蘇景愣住了,面色呆板目光閃爍,完完全全地走神了。

與他同樣發愣的,還有黑石洞天內的戚東來、卿眉老祖,愕然望向那無盡汪洋,卿眉老祖語氣喃喃:“怎麼、怎麼回事?”

戚東來的臉上七彩流轉,因汪洋正七彩流傳,諸般祥光此起彼伏......

下一刻蘇景回過神來。想也不想揚手又招丈一劍,田上同樣伸手一彈,將飛起半途的丈一劍打飛:“只是不能殺人,法術能用、制人無礙。歇一歇吧,聊幾句?若聊得開心了,能少死幾個人。”

田上每天都會有這樣一段時間不能殺人,這一刻無定,必會出現但出現前田上無從察覺。一刻是為八分之一時辰,時間不長。但足以大大削弱邪魔禍患了。

鐘大判始終沒能找到這個重犯,只憑冥冥氣意就在他身上連種兩道厲禁法術,足見這位大判官的本領實力。

此一禁來得剛好,方才田上點蘇景眉心時,時辰到!

現在蘇景還活著。拜身上鬼袍主人鐘大判所賜。

田上一共退了九步,站定身形:“聊不聊?”

“聊。”蘇景一拍錦繡囊,身邊跳出來一把大椅,連下頜上的血跡都不擦抹,抖長袍正襟落座。

風乍起、玄光振、森森氣象流轉,磅礴幻境生!蘇景所在,浩瀚一品冥宮。

田上為幽冥重犯。蘇景掛名陰司大判,當冥宮顯現,蘇景便穩穩坐上了一重‘克制’氣意。

椅子的幻境宏大,方先子心頭大喜。奮力壓低的聲音里透出濃濃歡喜:“師叔祖這又是何法度?”

“給邪魔添堵的法度。”紅長老作答,她的眼力不是方先子能比擬的,一看看穿根本,幻境再漂亮也傷不到人。如她所言,純粹為了添堵心。

在‘冥宮’里田上確是不自在。從身到心都說不出的別扭,‘咳’了一聲,無奈搖頭。

蘇景才不管這些,直接開口:“究竟目的何在。”

“陰陽之主,中土君王。”田上脫口而出,想不都想,蘇景一哂:“這麼聊趁早閉嘴。”

以田上的本領,竟以稱王為願,蘇景如何肯信。

田上永遠是好脾氣的樣子,全不氣惱,忽然岔開了話題:“你用那方劍獄向我打來時,我依稀見到其中棲居一人,有些像我屬下燕無妄。”

蘇景略吃驚,即便已知這田上兇猛無邊,仍驚詫于其神目,竟能洞穿黑獄看透內境。

朔月天尊燕無妄確實在黑獄中,昔日玄天道朔月天尊,再受邪佛點化成‘帝釋天’,被蘇景鎮壓於黑獄之中,一直虛弱不堪。後來蘇景發覺此人雖有劣跡但也不算太壞,且還給蘇景幫過不大不小的忙,變成了他半個朋友。

燕無妄只剩一個願望:希望轉世投胎再入輪回。但褫衍海遇到尤朗崢之前,蘇景不知極樂川如何處置修家游魂,離開褫衍海之後,先劫獄、再戰西仙亭、最後又急著回來,干脆把燕無妄忘到了九霄雲外,把他放在黑獄中一直帶回陽間。

“燕無妄這孩子還成,能還給我嗎?”田上問。

化神一道入黑獄,不等蘇景開口,燕無妄就說道:“道主於我有知遇之恩,見他一面為我所願,我以父母祖宗顏面落誓,只敘舊,就算他為我重塑身軀,贈我萬倍修元,我也不會再與你為敵。”

“田上心思不能以常理計較,也許殺你。”蘇景提醒。一刻時不殺人,能不能殺鬼未可知。

燕無妄一笑:“我認。”

蘇景點點頭,心念一轉,虛弱游魂燕無妄現身於蘇景、田上之間,一重香火繚繞續其性命,另外蘇景又勉強施展了一道小小法術,為他擋下了陽光侵蝕。

田上一招手將燕無妄拉進身旁,面色清冷:“朔月天,你可知......”說到此,肅容崩,換回了開心笑模樣:“你得了造化啊!”

言罷、不容燕無妄說半字,田上揚起手掌倒扣在他天靈頂蓋:“去吧,玩個痛快!”

莫名其妙之言,去哪裡?玩什麼?而田上話說完,第一息,燕無妄挺胸抬頭,面現淡金光芒,雙目神采昂昂,稍有見識就能看出,虛弱游魂變得飽滿、強壯,成了一枚健魂;第二息,燕無妄面上、身上散起的光彩突兀消失——不是又虛弱了回去,光彩不見只因肉身瞬成,人身上不會發光!

這是什麼法度,能讓奄奄一息的游魂不經輪回、不做修煉便重新成人。

但神奇未完,下一息,燕無妄面目猙獰。目光痛苦,隨即冥宮之上湛藍空中,一片瑩白雲彩結做半月形狀...和真的月亮全無區別,除了大:十一里雲結巨月,那是修家破第一境通天、大圓滿時才有的仙天冠蓋。

再一息,先天冠蓋散去,天空忽然氣雷轟鳴,如爆竹連串,第二境寧清大圓滿之兆;第三息。燕無妄八十九枚阿是穴開、三六一大穴盡暢,再破第三境如是;第四息全無動靜,可是到了地五息,劫云天成、沉落、轟打,一個呼吸過去。燕無妄成就小真一,度過真一劫。

誰能不驚訝,不過田上的法度並未至於此。

接下來五息間,元動聲隆隆,第五境沖煞圓滿;兆景異象升,燕無妄奪罡成功;繼而結寶瓶、破無量,又是一片劫雲飛來。七個時辰的劫數投於一個呼吸功夫,燕無妄破無量,跨入元神境界!

再五息,如意胎成、歡喜兒長、遠游子化三清分身......到得最後只見天角盡頭一道狂雷如巨蛇急進跨越整座蒼穹,最終打向燕無妄:飛仙劫數、劈天劫!

惡劫先落於田上覆在燕無妄頭頂的手上。再打入燕無妄天靈。

劫數仍是一息,冥冥天音傳透歡聲笑語,蒼穹綻開一隙,內中金光散落。田上滿面帶笑、緩緩收回了手掌,得脫桎梏燕無妄身體懸浮而起。向著空中裂隙飛去......

燕無妄呆傻了,心中腦中全是亂麻一團,心中情緒無以表達,身體篩糠般顫抖著。他來見道主,不過是因心中托了一份故人之情,又哪里想得到事情竟會如此。

田上還在笑,對著飛去半空的燕無妄遙遙擺手,口中重復那一句:“去吧,玩個痛快。”

去飛仙,到仙庭玩個痛快!

兩息健魂塑身,再十五息連破三劫十二境踏遍修行路,前後加在一起十七個呼吸間,田上送燕無妄飛仙天外!

誰能不驚詫,人人目瞪口呆,整座離山寂靜無邊。

又何止離山,所有天宗、偌大天下,自蒼穹鏡內見此異象者,皆盡錯愕呆立!

很快,莫名其妙飛仙去的燕無妄就升入天隙,天穹並攏再無異狀。

蘇景勉強回神,聲音里說不出的乾澀:“我...我不明白...大逍遙問怎麼可能?”

強魂生身,接連破境雖匪夷所思,但至少還能有個理解的餘地。

燕無妄在世時候境界不低,三個領悟境中的小真一、破無量,他以前就曾參破,短時間內重破一次也不算奇怪。唯獨最後一境大逍遙問,怎麼可能得外力幫忙?!

田上一笑搖頭:“不是你想的樣子,關鍵在:我想讓他飛仙,他就能飛仙去!老鼠看見白鳥在天上飛,也覺得不可思議...白鳥不用修煉,想飛就能飛。”

蘇景心中通通亂跳。

田上的立場、圖謀、善惡都先扔到一旁,單說他這個人......見過此人,蘇景便曉得,還有另一番風景啊:三階十二景之外、三階十二景之上的另一番絕大風光!

忽然一抬手,蘇景敲了自己額頭一下,笑了。笑自己走神,想得多了。

有什么多餘想法,都等斬殺此獠之後再琢磨吧。

這個時候田上忽然轉頭,望向了西北天空,雙目洞穿冥殿幻景:“一刻時沒多長,再等會我又可隨便殺人,趁現在...你還不來殺我嗎?”

“我來此只為看得清楚些。”隨說話,田上注目方向一道人影浮現,蘇景認得此人,曾在南荒、西域遇到過的疤面青衣。

疤面青衣大方得很,既被發覺便不再隱藏,身形沉降來到‘冥殿之內’,語氣輕鬆:“誰生誰死我都開心。放心便是,我不會插手。當我不在。對了,田上,小心離山賊還有一陣,喚作千江水月萬里雲天,很是犀利。不過.....”

沈河、任奪、林清畔等人相顧詫異,‘千江水月萬里雲天’算不得什么巔頂機密,但也不是隨便什麼外人都能知曉的。

疤面青衣在提醒過魔頭之後後,又把目光投向沈河:“離山掌門,星峰都被田老賊扔出來了,莫不是那陣法毀了,不能再用?”

說完不等沈河回答,他就呵呵而笑,身下云駕飄飄,向后退開十里:“我來看戲、不登臺!你們繼續,繼續聊。”

當真是來攪局的人,無意插手開心看戲!

田上又仔細看了看疤面青衣:對方甚是了得,若非見自己抬手讓燕無妄飛仙、心中驚訝泄露了少許氣意,自己都不曾察覺他一直在側窺探......窺探又怎樣,隱身法度了得不代表斗戰本領也一樣了得。最簡單的道理,小貓藏於樹後,可以偷襲巨象一下,但小貓能把巨象捕殺嗎?

田上不在乎,一哂作罷,重新轉頭望向蘇景。

“明白了?”田上緩緩開口,仍在笑,但多了些清淡意味:“我還能有什麼目的。飛仙於我,連舉手之勞都算不得,只是心念一轉罷了,但我不想飛仙去......”笑容淺淡了,語氣漠然了,但他的目光熾熱起來:“我就想做這片世界的至尊君王!”

田上把雙腿盤起來,坐在了地上,很是放鬆:“老鼠想飛飛不得,見白鳥翱翔雲霄羨慕不已,可白鳥竟去吃蟲子,老鼠納悶得很,蟲子有什么好吃,哪有草籽稻谷香甜,這鳥兒莫不是傻了嗎?”

田上口中白鳥便是他自己了。

似是而非的比喻,談不到貼切但也足夠說明意思。

萬升眾靈皆有心地大願,飛仙是無數生靈夢想,但非絕對、非所有,至少還有個田上不想登天去,他只想稱霸此間、主掌兩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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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7 14:41:27 |只看該作者
第六七一章 最受寵,時候到

能讓重地破空至、能讓天劫變形質、能讓遊魂飛仙去,田上的本事與蘇景以前所見修家神通根本就不是一種‘東西’,甚至以‘奪造化’‘掌天機’來形容田上亦不為過。

而田上的願望:地上地下、當大王。

說起心地願望,強若田上也不能免俗,雙眸閃爍目光愈發興奮:“幽冥裡那些墨色怪物不是好相與的......”

提及墨巨靈,蘇景皺了皺眉眉頭,插口道:“你也知曉他們不好對付?那你可知莫耶世界已毀於此等邪魔手中,中土有你這等怪物,莫耶也未必沒有,但還是毀了。”

“與我何干。”田上搖頭:“與虎謀皮又怎樣?所求不外一個機會,墨巨靈鬥判官,能讓陰陽司虛弱、能讓我修為恢復不少,這便足夠了。確是險,墨巨靈真要盡數恢復麻煩就大了,可再險還能險過當年我謀篡於閻羅麼。”

蘇景仍不解:“墨巨靈是天外邪魔,你好歹是中土神鬼,欲成上上君王也不應與外患勾結吧。”

田上笑了,呵呵出聲:“閻羅神君,主掌幽冥,但誰敢說他就是本地神仙?!你知道閻羅是外來的還是土生的?什麼土著天外,我又哪理會得這麼多!我只問:閻羅當得君王,我為何不能?閻羅能主掌幽冥,我便可君臨陰陽!為我心地大願謀一個機會,你們都死得冤枉了,我卻不覺我錯......說什麼對錯,看成敗就是了。”

一人一個道理,不必辨,蘇景岔開話題,有感而發:“你這樣的本領,何必要手下先來送死?”

“手下有的是,憑我送燕無妄飛仙一景傳撤天下,你道我以後還會缺部屬麼?”

蘇景略顯苦笑,點點頭。他能讓人飛仙,憑此一項又何愁手下能人不多!

說到得意處,田上的笑容愈發和藹:“玄天道的要緊人物都是我從幽冥提拔上來的,身受我秘法加持,活著的時候為我辦事,死掉以後全副修為歸我...這也不是我來晚的關鍵,最最要緊的是:但最最要緊的:即為君王,絕無先出手的道理啊。什麼時候他們死光了,才輪到我。”田上煞有介事,可笑麼?他當真。

隨後田上把話鋒一轉:“一刻時過半,說說正經事吧。封天都總衙後院有一棵紅綾樹,你替我拔樹,我贈你飛仙。”

受鐘大判禁法所限,田上近不得幽冥封天都所在三千里域,否則憑他現在的本領、陰陽司如今的實力,又何須蘇景幫忙。

他口中那棵紅綾樹為鐘大判親手所載,正是對他幾重禁法的中樞所在,那樹也不是誰都能碰得的,只有正印一品大判才可將其拔除。

此事並非絕對,陰陽相生亦相克,若田上真能做得陽間主、集結萬生萬靈願於一身,就能夠徹底破除禁法。不過這樣做有些費事。

全無隱瞞,三言兩語交代清楚,田上又道:“離山我一定要毀去,此宗曾反我,就算離山弟子現在歸順也不得活,不過你...”說到這裡、想片刻,大方一揮手,法外開恩了:“你和你那個莫耶娘子都能活,用一棵樹換你夫妻性命、仙途,足夠賺了。”

說完,又是琢磨片刻,田上眼睛一亮:“對了,這也是給你留了個復仇機會啊!陽間已落入我囊中,幽冥也撐不了多久,你本就死定了,現在卻能飛仙去、再歸仙回找我報仇,哈哈...這等好事,我自己聽了都覺動心。”

沒什麼可說的,蘇景搖搖頭:“待會你殺了我便是。”

招攬蘇景本就是臨時起意,若非那‘一刻時’突降蘇景已然身死道消,見他拒絕田上不失望、不相勸,痛快一點頭:“嗯。”

距一刻時還剩少少一些時候,田上不再和蘇景閒聊,就坐在冥宮之內,淡淡開口:“願奉玄天者,凝神專心,默念一句:玄天無窮,吾主田上。”

聲音並不響亮,卻於頃刻傳遍陽間各處,所有人都清晰地聞,那聲音不從蒼穹鏡而來,出自田上口、直接落入天下人耳內。

三息光景,田上哈哈一笑:“三十四萬八千七百人願奉玄天!這還只是第一刻。”笑聲之中站起身來,閉目感受了片刻。抬手在身周空氣中比比劃劃,隨他手指亂點,空氣中綻開道道灰色裂隙,一個又一個人被他破虛空接引而至,前後近百人。

蘇景傷勢破重,但目力受損不重,目光一掃心裡便有數:境界普通、皆為散修,但個個淫邪。

“都是采補之修,願奉我為尊...”田上望向剛剛被他接引來的邪修。

何須田上開口,近百邪修立刻叩拜在地,行大禮,口中言辭參差不齊,全都是表忠心奉吾皇之類說話,田上負手而笑:“待我殺滅蘇景,你等便去采補於離山吧,哪個采得多、補得好,皆為玄天道下,混元天尊!”

邪魔無人倫更無人道,戾氣之魔殺人求有趣、滅離山為讓天下懾服。

這面旗子拔得頗為不順,只殺光不足以洩憤,毀離山六十甲子清譽,田上覺得有趣,再看了看身邊剛召來的邪修,似又不滿:“只陽采陰不夠,還要再添些陰奪陽才好。”手揚起、再度指指點點,自‘信徒臣子’中又招來數十妖邪女修,田上這才暫時滿意,轉頭望向蘇景笑道:“你會死於我手,算是走運了,離山中其他男女,都會死於床笫歡合。”越說越覺有趣,邪魔放聲大笑。

田上笑,周圍聚攏的百多邪修急忙附和大笑,一個個抬頭舉目,眼光肆無忌憚在離山弟子中看來看去。

魔頭得意,小妖倡狂。三屍勃然大怒,怒駡聲中長劍出鞘,攻老魔、殺邪修!但田上于禁時內只是殺不了人,力未損法不變,掐手訣一點,三屍只覺身前怪力湧動,再難前進半步。

田上深不可測,卻又淺薄無比,越見三屍憤怒他就越是得意開心:“到那時,離山仙長愜愉模樣、**神情由我蒼穹鏡穿透天下,人人可見離山正道......”

“清白為何物啊?”忽然,紅景開口,聲音一如既往,帶了幾分淡淡的歡喜之意,自從踏入修行踏入離山,紅景總是開開心心的,說話時美目流轉,望向劍尖兒劍穗兒、扶蘇、卿眉這一眾晚輩女弟子,笑了笑:“不存於生身時候,你我在生時它飄渺無端、不可見。唯在死後,清白顯現,長留於天地間的一份好看顏色...清白不在我身,只在我身後。”說著紅景舉目望向田上,仍在笑:“離山不是不能辱,而是你辱不來,萬萬年壽命,這個道理你還未能參透麼。”

“拜于師尊,成於離山。”沈河忽然說了句不相干的話,微微笑著口中八字歡喜。做得離山掌門,是他此生最大成就,引領同門同抗天星劫數,是他畢生榮光。

“奪于乾坤,還於世界。”任奪介面,一貫冷目冷面的老人,此刻竟是歡喜的,修得錦繡仙途,自毀名聲入魔,這世上沒人能比他更解這八個字,歡歡喜喜雖死亦足的八個字。

“沉浮于陰陽,守望於人間。”塵霄生也在笑,這就是他畢生寫照,做過人也當過鬼,可就算當了惡鬼成了妖孽,他仍要守住南荒通往中土的樞紐要道,他是離山弟子。

“敬畏于規矩,逍遙於氣數。”林清畔說得不是自己,而是少年時給他照顧最多、卻偏偏總還板著臉教訓他要守規矩的賀余師兄!

“戲耍於星峰,驕傲于師兄。”紅景先是皺了下眉頭,但馬上笑容綻放開來,自己說的話聽上去不怎麼體統,可這就是她啊,那‘師兄’不止是沈河,而是龔、樊、虞、雷、公冶等等諸位離山長老,就連任奪演戲太投入平時裡黑口黑面,但對上這位小師妹也總自覺不自覺的留分寸,她入門最晚她年紀最小她資質最好偏偏又最不用功......師兄皆為兄長,管不了她就寵著她。

可是...真的管不了麼?笑容裡紅景的眼淚滑落,不因將死而悲、大家一起攜手幽冥,悲什麼怕什麼?落淚只為她在回望此生做十字結時,忽然發現自己是最最受寵的那個,女子,最最受寵,又怎麼不會開心落淚。

劍尖兒劍穗兒流淚、白羽成方先子揚眉,離山晚輩弟子大都是這兩種神情了,無論落淚或揚眉,皆為羡慕:那些長輩,今生此事能有一言以括,讓他們何曾驕傲何曾歡喜的八字結、十字結!再看自己,想說什麼卻說不出,羡慕啊,真是羡慕。

蘇景坐在自己的判官大椅上,不起身,深深吸一口氣:“時候到。”

“還差片刻,我都不及,你急什麼?”田上搖著頭,目光閃過蘇景又去往離山眾人:“繼續說啊,很好聽。”

但他話音才落,忽有說話聲傳撤天下,有人開口,一個字:“千!”

田上的笑聲戛然而止,老魔收聲突兀收聲,身後邪魔也急忙閉嘴,只有一個反應慢些的又笑了半聲,下一刻三屍身前怪力禁法忽然綻開一息,容他們三個劍力打入,方向不偏不倚,正斬殺了那個收聲慢的邪修。旋即法禁復原,三屍再無法傷人。

邪修血濺三尺身首異處,田上無動於衷,凝神傾聽那兩字呼喝,以他修為、自是聽得清楚......是一字,但非一人,九個人、結一巨大圓,自九個方向同時向離山開口喊出的;離山為心,九人結圓,每人相距離山六千里。

老魔修為通天,心思洞察冥冥,他聽得出,這個莫名其妙的字,內藏氣意對自己蘊含巨大殺機!這世上能讓他覺得‘殺機’的事情實在太少了......

一字落,刹那安靜,旋即下一聲呼喝又起:“江!”

仍是一個字、九個人,但跨進千里,相聚離山五千里了,有絕頂大修正向離山方向急急趕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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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七二章  劍並起
  
  
  「是你的手段?」田上抬眼望向蘇景。
  
  事出突兀,田上不確定正趕來之人究竟是奉誰召喚,不過他心裡有個感覺:此事與蘇景有脫不開的干係。
  
  蘇景的下頜上還有血漿凝固,由此顯得笑容邪佞,下頜昂、遙點田上,雙眸亮得幾近凜冽,剛剛蘇景所說時辰到,不是田上的時辰,是他自己的時間:也是差不多一刻時,蘇景做得一件自己也還沒太想通的大事!
  
  同個時候,四千里、九聲共喝:「水!」
  
  田上一聲笑,身形旋轉抬手疾點,身體轉過整整一周,其間手指在空氣中接連九點。
  
  千、江、水。那些人喊到第三聲了,以田上的神通足夠了——足夠以音定域、察覺這些人的準確所在,這便施法將其抓到近前,來看看究竟何人裝神弄鬼!
  
  巔頂之人,一字千里趕赴離山,邪魔田上非但無所畏懼,反還倒嫌他們來得太慢,破虛空助其速到近前……田上面色微變,法術行轉,可身邊仍就空空如也,什麼都未能抓到。
  
  萬鈞巨岳、千里古蹟他隨心接引,區區九個修家竟然抓不過來!
  
  「有!」第四聲,九人九聲唱念一字,更近,三千里。
  
  田上面色頃刻恢復,重歸微笑,時辰到了…他的時辰也到了,一刻時不殺人,過。手一翻朝天印,手心所向天穹處,一尊古佛從天而落!石頭佛陀,高萬丈身形巨大,但除了巨大也不見有其他特殊。但旋即佛陀開目,佛陀倒轉,佛陀揚臂握拳,自蓮花坐像化一拳寂滅,轟襲蘇景也轟襲離山!
  
  中土世界,第五圓裡不止摩天剎、彌天臺兩座大寺。早在彌天臺前,也曾有過禪脩大宗。古時還曾有過千年釋迦盛世,處處梵音禪唱,修佛門宗把持修行世界,那時禪宗之首,喚作雷法洪音大寺。後禪宗漸漸衰敗,為弘法也為立威,雷法洪音大寺祭煉巨佛一座,虔誠香火供奉、神僧大德祈願,望在巨佛中養下宏大神通一道以震懾別宗,但不等佛陀巨像祭煉完全大寺便告覆滅,大佛下落不明。
  
  到得今世,曾有釋家弟子向彌天臺方丈辰光神僧進言:何不找那大佛,更添彌天臺神威。
  
  辰光搖頭,漠然:佛是用來尊敬、用來律己的;佛像是用來督促自己、用來嚮往極樂的。以佛像煉神通?前輩們錯了,我不能再錯。
  
  是驕傲還是虔誠無從分辨,但一隅可見天下崢嶸,今日修行世界比起古時、遠古、上古、太古、荒古絕算不得最強盛強大的,卻當得'上上風流'這四字評價……
  
  彌天臺不去發掘的巨佛古像,此刻被田正接引,殺蘇景滅離山!因離山雖是俗家但也算道統,以佛陀滅道承,邪魔以為:有趣…很有趣。
  
  蘇景重傷,哪裡還當得這古佛一擊。三屍齊聲怒吼,急振童棺迎向天空,可只憑他們的力道,要擋著古佛還差得遠……便是此刻,那一聲長嘯透雲霄,傷得比蘇景更重之人,拔劍沖天、迎擊古佛:掌門沈河真人。
  
  手中劍,化玉川,青碧瀑布倒捲如龍,襲於蒼穹。沈河一劍,全盛之威:劍川落瓊霄。
  
  傷到走路都吃力、大聲說上一句話都會氣喘半晌的離山掌門陡綻全力,會同三屍迎空破巨佛!
  
  瞬息事情罷了,當掌門神通與古佛巨拳於離山上天空三十裡處交回時候,新一聲吼喝傳來:「千!」
  
  九個人,第五字,相聚離山只差兩千里。
  
  田上面色陡然淒厲!他不把離山放在眼中,更不怕正趕來的九個'裝神弄鬼'之人,面淒厲因起暴怒,暴怒只因:欺君!田上不把離山放在眼中,更不在乎那九個正趕來的'裝神弄鬼'之人,但中土君王陰陽主人絕不容有人能騙過他——沈河!
  
  他以為沈河不能動法,沈河卻一劍沖天,於田上言,這便是碎屍萬段挫骨揚灰之罪,怒叱聲中,魔頭雙臂猛張,做熊抱之狀,口中笑聲桀桀:「再來!」話音落,邪魔氣意連鎖十一處古時殺敵,這就準備接引入離山,沈河、蘇景一個都不得活。
  
  就在邪魔法度將起未起時候,突兀一聲鶴鳴嘹亮……離山有一頭鶴,紅鶴。
  
  鶴因劍而起,卻從天際來,翅展三百里的紅色仙鶴啼鳴嘹亮,披赤霞萬道、從天將而降……讓邪修聞風喪膽、在東土世界大大有名的一劍,師兄們卻總是說她'只為了好看,折損了許多威力,可惜可惜'。
  
  劍上霞、霞中鶴。
  
  離山紅,蘇景的師侄兒,女冠打扮的中年美婦,揮劍縱天鶴!
  
  在同輩師兄中,紅長老修為穩坐倒數第一,但她的劍法並非最差……能排得倒數第二。還不如紅鶴的:癡鑄煉、迷鍛造公冶器。其實如果真要拼劍,公冶長老和紅長老大概伯仲之間,但紅景的劍法是'貪圖漂亮丟了威力,華而不實',公冶的劍則是'既不漂亮也威力平平,不華也不實'。
  
  鬥戰差不多、紅景劍鶴更漂亮些,公冶長老只能屈居倒數第一了。
  
  公冶長老的劍重、他有的是力氣最喜沉重巨劍;公冶長老的劍眾,他是煉劍人!煉出精彩好劍,送去給那些劍法好的同門兄弟,煉得不太好的、不滿意的就統統留下自己用。蘇景以前見過公冶長老動劍,抬手一晃三千劍去,即有千斤重劍也有半錢薄刃,大小不一密密麻麻彷彿魚群似的,亂飛亂斬……此刻冥宮,三千飛劍如魚,飛得亂、沖得猛。
  
  無陣亦無法,亂劍亂披風。
  
  離山公冶,蘇景的師侄兒,身形魁梧膚若古銅的健壯老漢,揮手三千劍。
  
  離山第二代弟子中,修為、劍法最差勁的那兩個人都已出手……本領不濟,出手自然緩慢。
  
  紅景、公冶是所有長老中出手最慢的:
  
  在紅、公冶兩人之前,猛虎咆哮驚天動地,劍藏天虎魄,虎嘯渚懸峰。離山雷,蘇景的師侄兒,白鬍子老頭雷長老劍出嘯天虎!
  
  在紅、公冶兩人之前,鈴鐺聲聲清脆,一聲鈴兒一劍光。離山岑,蘇景的師侄兒,這老頭兒很瘦,他上鈴歡動……
  
  所有二代弟子,所有離山長老,揚劍向妖魔!
  
  還有,蘇景忽覺身邊微涼,追隨自己多年的北冥神劍自行離去。劍是任奪給他的,如今又被任奪召了回去,瘦骨嶙峋的老人接劍時瞪了蘇景一眼,目中的意思再明白不過:小子,看看仔細、劍在我手中時是何威力吧。
  
  一動皆動,動劍抗邪魔。
  
  即便最華而不實的紅景'霞中鶴'、連'華'都不存只剩'不實'的,在今日世界也屬上上名劍,何況掌門與十七長老齊齊出劍……一瞬間,冥殿中,今日離山動劍、離山劍!
  
  每一位出手之人皆重傷在前、盡於此刻綻放巔峰一劍。弟子晚輩驚,魔頭妖人驚,天下人間更是一片驚呼,誰能不詫異。便是這個時候,九個人、第六字、響亮吼喝綻放天地:江!
  
  僅在千裡外。
  
  群劍暴起,田上未能想到更毋論提防,十一處重地接引,其中大半尚未完成便被犀利劍意打斷,僅有三處成功接引,但還不等綻放殺意便被離山高人接連擊碎……破法等閒事,離山名宿真正的殺意所在:邪魔田上。
  
  自幼一起修行、習劍,幾千年共處、同出一脈的修心辦法,早就養成了默契,遭遇強敵時該做什麼,何須只言片語、心中自有靈犀。
  
  今日離山二代弟子十八人,沈河人在半空,毀古佛未落回;龔、雷、紅、公冶等七人聯手破去古地接引法術;虞、樊、李等九人並劍連心、攻擊邪魔!
  
  田上不曉得這群只比死掉多出半口氣的修家怎麼就突然爆發了力量,不及防…但及逃。悶哼聲中田上一步退後。
  
  憑一步田上就退出了離山眾人殺機重重劍襲包圍。不過九位離山長老、今日陽間世界最強的劍修高人,想退又談何容易……
  
  化身歸意、凝意入虛,以實在身入虛無煙;一念收乾坤、大地千丈如思識三尺、思識三尺歸入腳下一跨;結法化虛空,並非簡單穿空遁,真正有為天障入無極無盡空,不是遁而是法、是咒律——每一道法術皆為人間修家傾仰上法,邪魔田上卻於一步間三法同施。
  
  只一步,只是如此一步,亙古至今中土能有幾回。
  
  虞長老恨!恨自己只有一擊之力。
  
  離山掌門、長老皆如此,暴起發難氣勢煌煌,可每個人都只升起一擊之力。
  
  雖可投入十成修元,但精妙劍法連綿殺術無以施展,這仍讓一眾離山高人的戰力大打折扣,若非如此,大可劍陣隨敵而動,縱然身法比不得對方,至少也能再做追擊……沒有追擊了,但還有截擊!
  
  離山一共十七位長老,七個聯手破掉'接引重地',九個合力迫退邪魔,還有一個正守在田上退出包圍的落身之地,趁其遁身法術將散未散、趁其落足將穩未穩,動劍與其迎頭痛擊。
  
  劍中有靈魄、其吼如驚雷,來自江山劍域的上上好劍'北冥'。
  
  口袋未能紮起,但出口地方,亦有強者守護,執劍者離山九鱗峰、任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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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發現,後台收藏七萬多了,很開心~~~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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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7 14:42:28 |只看該作者
第六七三章 梅花園,兩本書

田上眼中不見任奪、不見鋒利寶劍,在他眼中只有九枚鱗片,龍鱗。

    龍鱗翻飛、龍鱗結梅、‘梅花’綻放後微一晃,千萬梅花憑空而現,盛放百里,盈盈湛湛、傲上生嬌百里梅花園!‘北冥’來自江山劍域,但任奪的劍法傳承自離山,劍中有真靈,而任奪棄鯤鵬不用只以劍中靈為引,引動自己的劍意......

    任奪師尊為二祖真傳弟子,後任奪所在的九鱗峰也曾是二祖道場。離山二祖季展偏愛梅花,曾於九鱗峰上遍種龍梅,每到秋冬之際梅花香飄八百里離山,著實一片仙福氣意。

    任奪受命‘叛宗入魔’,自他接管九鱗峰後第三年便將星峰‘清掃一空’,當年師祖季展親手栽種的梅林被他砍伐了個乾淨。此事曾在離山引起軒然大波,不過九祖早有遺命,各飄渺峰主可依自己的修行做主自己星峰,不必非得遵守前輩留下的格局,那些不知真相的同門、傳人雖心有不忿卻也說不出什麼來,但從那時起人人都對任奪心裡留下來一個印象:目無尊長、狂妄之輩。

    就是類似毀梅林清九鱗這種‘小事’接連不斷地積累下來,到得最後任奪‘叛宗入魔’才變得順理成章、變得突然卻也當然。直到今日他身上的魔修散去,重新充盈於身的力量是為離山正法本源清澈力,他得以再掌神劍向邪魔時,離山弟子終於見到他把那片梅林真正如何了:全部拔起於星峰、但也盡數種進心底!

    劍術亦為心術,永遠不會騙人。

    九鱗百里園、千樹搖曳無窮梅花飄,九梅挾一劍,九劍並一陣,九陣又凝法化錦鱗一片,千萬鱗片結形化天龍!

    龍在梅花園,狙殺入園邪魔。

    而真龍動擊時,另有兩道人影如煙,不知從何處來,仿佛造化擺弄讓他們就那麼突兀地出現于田上身邊,一左一右、兩人伸臂握住了田上的手。

    兩個人都在笑,左邊的笑得精致美豔,這世上哪會有男人漂亮到如此地步,如水也如妖,塵霄生;右邊人相貌普通,可他的笑得愜意明睿,任誰看了他都會受其感染隨他一起笑一笑,那笑容真是開心,林清畔。

    沈河任奪這些二代弟子都得一擊之力,塵霄生林清畔這兩位一代弟子又怎麼例外,只是兩人未動劍,他們選了更直接了斷的辦法:化元歸意,直接去給那邪魔一道劍元沖!拉敵人的手,拼自己的命。

    旋即只聽轟鳴大響綻放八方,銳力卷揚颶風直沖天空!再一眨眼,梅龍崩碎梅園消失,兩位師兄踉蹌後退......田上硬受了三人猛擊,以浩瀚力破去了三人聯手!

    田上強大,但也絕非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照樣也會被偷襲、會被打個措手不及,遭離山精銳狠力反挫也會狼狽不堪。

    掌門、兩師叔、十七長老,離山二十精銳暴起發難,鬥法連串僅在須臾間,當離山一眾高手攻勢落盡時,正是那九人、最後一聲喊喝綻放一刻:月!

    千、江、有、水、千、江、月。

    最後一字落、最後一千里破,九個人同時出現在蘇景周圍。

    全不是想像中巔頂修、駕雲霧、氣象萬千。

    來得人個個怪模樣,有身高百丈的巨漢、有不足三寸的小鬼兒,有大肚翩翩的胖老漢,也有梳著沖天辮的細僮兒。九個人形狀各異但無一例外都挑了一副扁擔,兩隻籮筐晃蕩、當時頗有些分量墜得扁擔吱吱呀呀響。

    不飛不遁,九個怪人各自挑著一副扁擔自六千裡外趕至離山、來到蘇景周圍。

    停下腳步,九人同時一拍肩頭扁擔,兩隻筐子猛震,筐中重物就此‘潑出’,潑向天空......八擔為木柴,一擔黃沙。

    木柴離框。

    柴?一塊塊二尺木柴驟然暴漲,迎風烈、化蒼林!一擔兩籮筐、一筐三十柴,一柴化林廿裡,刹那蒼穹不見,只有樹、蒼翠挺拔、遮天蔽日!;

    黃沙亦離筐,沙仍是沙,只是那兩筐、百多斤的沙子潑於天、長於天、鋪於天,天上的、浩浩沙漠。

    柴、沙瘋長,回落,又向著蘇景頭上砸來,劍尖兒等人齊齊驚呼,真要被它們砸了下來,莫說師叔祖蘇景,便是八百里離山都會被砸碎吧。

    可蘇景看也不看,甚至都未起身離座,就于他的判官大椅中揮手揚弓。弓滿弦、巨狐現,迎擊剛剛擊退離山高人的邪魔。

    便在激昂狐嘯聲中,九個怪人縱身而起,竟是撞柱毀顱之勢,向山、那漠沖去,飛身時九人齊開口:“擔水挑火,效命離山!”

    他們去‘撞頭’不算,口中說辭更是無稽,筐子裡的林是漠,哪來的水、火?

    當真有水有火,就在蘇景頭頂上百丈處:九個怪人八個投林一個鑽漠,當他們撞上了林子鑽進了大漠——怒水咆哮,滿天青木化厲水;火焰翻騰,長空大漠變火海!

    是木更是水,是沙亦為火:至水生木的水和木,至火生土的火與土。

    煉入極,至水化青木至火化厚土;歸真來,莽林入滄海大漠歸烈火!

    那九個挑擔者,非人非妖非鬼怪,他們都是真靈兒,八個水靈兒一個火靈兒,駕馭一方純臻水火,收於擔一肩挑,坐守離山六千裡外,等上了幾千年...只等那一道陣令相召。

    漫天水火向下沉落,而放出靈狐一箭後蘇景終於起身,離開了他的椅子。

    人離座,冥殿幻象滅。正揮手擋開靈狐奔襲的田上面色再變:之前被他接引來、又隨手拋到一旁的四十七座飄渺星峰,不知何事已然盈盈飄起,離地三尺靜靜懸浮著,四十七座山峰,都有一份水色盈盈流轉......

    不久前,田上入‘一刻時’不能殺人,蘇景與其交談,談就談,又何必取大座升幻象?只因陰陽司的氣意能克制田上,讓他靈識稍受阻礙,難去察覺星峰變化。

    而星峰升、水秀轉,既無聲息更不存義氣釋放,本就絕難察覺。

    蘇景離座,口中怒叱一聲:“邪魔伏誅!”揚手再向田上打出兩件寶物,自己則身形振起、向後暴退。

    兩件寶物,兩本書。

    前一本...田上簡直想笑,他看過,最近幾百年裡東土民間最有名的神話異志《屠晚》,這算什麼?難得小師叔有興致,隨身還帶了本誇讚自己的故事。

    可後一本,田上的神情陡變得淒厲、駭然、驚疑不定:因他能察覺此書帶有閻羅氣意!淡淡黃色封皮上那三個朱紅色鬼筆古篆猙獰醒目:誅殺冊。

    蘇景得自褫衍海、判官古殿中的誅殺冊。

    《屠晚》為障眼法,《誅殺冊》才是真正絕殺!哪裡敢怠慢,田上如臨大敵,鬼咒催戾元急急轉動,前後七道法術成形,兩術在先以作試探,對付出自閻羅的法寶萬萬大意不得;三術凝身準備硬拼、畢生所恨:閻羅王!雖心驚膽戰也要和這冊子拼上一擊,否則絕不甘心;另有兩術暗藏於心,這是保命逃走的辦法、萬一不敵就得立刻逃走,恨天恨地也不如恨自己命短,打不過就忍、就逃是田上活到的不二法門。

    準備妥當、法術催動,本只是用來試探的戾氣陰風才一碰到那閻羅寶物......嗖一聲,《誅殺冊》就被陰風吹飛了。

    誅殺冊上不存降妖除魔的法術,除非緝拿了兇犯、冊中法術成形會對大判獻上獎賞,否則它和普通書本也不見得什麼區別,可田上又哪裡曉得...這就完了?吹飛《誅殺冊》的陰風甚至都不能算是法術,只是法術衝擊時前鋒帶起的一點風勢罷了。

    如萬鈞一拳打了個空,田上感覺說不出的彆扭,驚詫著、仍戒備著,同時心裡也隱隱冒出個念頭;兩本書都是障眼法?

    都是障眼法,蘇景扔書只為掩護自己:退。

    從頭到尾打得不屈不撓,如今又動用‘特殊’本事大可放手一戰時候,居然退了逃了?怎會逃,不是退,而是去‘迎’,急退著迎向另一個同門、同伴。

    離山二代弟子十八人?錯了錯了,少算了一個:因她記憶始終未回復,屍身法蛻曾被找到,離山殿中她的魂燈已然熄滅,可她又活著回來了,是以身份始終存疑。

    沈河任奪的師姐,曾經離山二代弟子第一人,劍仙子扶乩。

    與師弟們一樣,扶乩也回復一擊之力,但她未入戰,靜靜等候在原地,直到蘇景起身她才突兀發動,向著蘇景沖了過去。

    難以察覺的,她眼中那一層因記憶混亂帶起的黯淡色已然崩散,秀目明慧神光內斂!

    扶乩自身後來,蘇景後退迎上。兩人身法何其迅疾,田上和兩本書拼命的時候,兩個人已然撞到了一起。

    只剩蘇景,扶乩消失不見......

    黑石洞天內流光溢彩,茫茫大海旖旎奇光沖騰,把這方化境都染得炫彩無比,耀花了眼戚東來、卿眉老祖的眼睛,突然身邊一陣疾風掠過,扶乩入洞天,足尖於礁石上輕輕一點,身形旋即如電投身躍向大海,口中一字敕令:“騰!”

    喝聲落,扶乩的身體陡然‘散’開了,一個人化作千百蝴蝶、千百蝴蝶再化七彩神光,徹底融入那重重迷亂且絢麗的大海。

    洞天內扶乩入海時,離山前異象綻放!

    (需要糾正一下:前文裡有個錯誤,九個人喊著號子來,應該是‘千、江、有、水、千、江、月,結果寫成了‘千江水有千江月’第三個這兒、第四個這兒,我給弄輟了。一個字一個字的蹦和直接說這句話感覺不太一樣,結果又犯低級錯誤,主要還是文化水準低的過,對不住哈。)(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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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七四章  離山巔,光明頂


  洞天內扶乩入海時,離山前異象綻放!
  
  七彩流光衝透黑石洞天,衝透蘇景身體……彩暈自蘇景周身暴散開來,霞暈一般橫掃天地!掃過懸浮地面三尺的諸多星峰,掃過九位真靈兒帶來的滿天水火。

  星峰呼嘯拔地急升、水火轟動迅速沉落,交匯、猛震、再度振起的強光衝碎所有人視線!無盡強烈色彩充斥於視線,什麼都看不到了,但還聽得到…劍鳴聲。

  從輕鳴到怒嘯再到轟盪天地撞破耳鼓,過程只在彈指間!

  劍尖兒劍穗兒承不住這等暴躁'聲色,眼睛受不了耳朵受不了心肺五內更受不了,本能想去遮目掩耳但哪裡來得及,同時尖叫著摔倒在地。又何止他們兩個,離山前眾人、天下透過蒼穹鏡觀戰無數人,足足大半如被兇蜂蟄心毒蛇噬髓,慘叫著蜷身跌倒。

  幸好巨大衝擊來得快散去得也快,一兩個呼吸功夫,光色黯淡巨響沉寂。所有人都關心戰局,忙不迭把通紅雙目重新張開:蘇景、田上均告不見。

  不等驚詫,劍尖兒劍穗兒忽然聽到扶蘇師姐的輕聲指點:「半空、離山上。」

  人在天,離山頂上百丈地方,蘇景田上相隔千丈,正對持。

  蘇景負手於身後,面色入水、沉靜從容;田上十指交叉於胸前,面上笑容不變但雙目瞇起,內中精光閃爍,緩緩打量著四周——離山百丈天空,除了正邪兩人外還有水,一道道巨川如帶,水面平緩,流轉不驚。

  千百江河,從何而來?!

  片刻前聲色大象震懾四方,普通弟子失了目聽,但扶蘇、白羽成等真傳還能勉強看清:

  天上水火降、地上星峰升,與蘇景體內綻起的炫光下交融一起,隨後蘇景奮力揮手、手起手落萬劍騰空去,衝進水、火、交融之地。

  劍也從黑石洞天來,準確說蘇景揮出的不是真正飛劍,一道一道皆為劍意,黑石洞天浩瀚大海內如魚兒般暢遊的無數劍意。

  劍意入水火,劍意引水火。烈火轟散分別射入四十七座星峰;厲水劈裂來開,化作一道道巨川大河。星峰受烈火淬煉不曾損毀分毫,各自震顫一兩下,就此隱入天河,消失不見了。

  旋即道道天河衝騰去往離山上空,蘇景與已然陷落陣中的田上同往,再之後便是劍尖兒劍穗兒等人張開眼睛時看到的景色了。

  攜手仰望道道天河,劍尖兒覺得妹妹的手突然一緊,側頭去看:長長留海下,劍穗兒秀氣的額頭上,隱隱可見幾粒雞皮疙瘩。雙生姊妹中,姐姐的性情更沉穩些、妹妹的心思更跳脫些,由此劍穗的想法更開闊,此刻已然想到一件讓自己竄起雞皮疙瘩的天大事情……

  迎上姐姐的目光,劍穗兒的聲音如夢囈:「千江水月,萬、萬里雲天啊。」

  巔絕一陣,曾得掌門親口確認的、已經廢掉了的:千江水月、萬里雲天。

  天空上,蘇景忽然開口。未說話、好像妖精吐寶似的,蘇景向天吐出一物,黑色石頭。

  黑石脫口、微一震、暴漲,化歸一座星峰!看上去與其他飄渺星峰不多,最大不同僅在於黑石星峰上有一座高高樓閣聳立。

  樓閣的樣式有些古怪,左右兩側裡各有一道側廊斜橫,簷頂上一道青色瀑布懸掛下來…離山內外嘩然,沒見過、但哪個離山弟子都聽說過,高閣三百丈、插翎翅頂長穗,欲飛去樓,水榭劍閣,無雙樓閣只存於一處:離山巔。

  平時不可見、隱於諸星峰環繞的離山巔!

  專供掌門清修的地方,竟從蘇景口中吐出,那、那…紅長老美目一轉望向沈河,沈河明白她的驚詫,解釋:「離山巔曾丟失許久。」掌門人語氣古怪,有無奈,帶苦笑,但更多的是愜意和快活。

  ……

  六十甲子前,九位大修駐道此地,鑄就離山基業、開創劍宗格局,山為基,外環無量湖環繞、中環鐫天石崖高聳、內環為諸多星峰與核心離山巔。其中星峰、離山巔彼此法力引斥自稱循環。而九位師祖中,六位破界飛仙去,一人損喪於昇仙劫數中,無論結局如何,至少他們離去前都曾有過精心準備,施法於自己的道場,以保自己即便離開星峰也不會沉落。

  九祖不必說,現在他老人家還活在青燈中,唯獨八祖陸角隕落突兀,未能在走前補法於道場,加之光明頂又曾被他改法祭煉融入金烏骨,是以八祖走時光明頂摔落地面。

  星峰轉、離山巔隱是為一陣,光明頂沉落,引得陣法巨震,離山巔首當其衝,恰巧當時離山掌門和陸九祖都不在山中,無人能把持此峰。離山巔化歸黑石本形就此崩飛了去,再不見踪影。

  很快陸九祖趕回門宗,維持住其他星峰行運不輟,看上去只是少了座光明頂,其他皆與往常無異。

  離山劍宗丟了'離山巔',如此笑柄豈能公諸天下,劍宗秘而不宣,莫說那些外門人物了,此事連山中的核心弟子,如紅景、公冶等人都不知情。只有最最關鍵幾人了解內中詳情。

  到得如今,知曉此事的只有沈河、任奪、龔正三位二代弟子,塵霄生、林清畔和已然辭世的賀餘師兄這三位一代弟子了。

  就是苦了離山掌門,從離山巔崩飛丟失那天起,便須得隱形躡踪,人前微笑說一句'我回山巔去了',人後偷偷捏一個隱身術,在山里找個角落躲藏起來。沈河最喜歡去的地方是申屠長老主持的寶庫所在星峰。

  離山最重一陣'千江水月、萬里雲天',離山巔為此陣重中之重。那巔峰丟了,大陣又怎能不廢。

  離山巔消失,自有門中精銳弟子外出找尋,扶乩是為其中之一,但此事機密不為外人所知。包括後來入世去的賀餘、林清畔等人也始終不曾放棄尋找,可惜所有人都一無所獲,扶乩仙子莫名失踪。離山巔始終下落不明……

  那年,蘇景從南荒帶回了扶乩,也帶回了離山巔。

  蘇景自己都不曉得的,被自己煉化成體內氣竅的,就是名滿天下、無數正道修家的心中聖地:離山巔。

  回想當初,蘇景於大聖蝕海煉化黑石入體,石上曾有五道厲害禁制,可這些禁制對他的陽火全無條件地'放行'了,這才能煉化成功。當時蘇景還道是扶乩相助,其實禁制能認可他,與扶乩全無關係,只因他的陽火是離山嫡傳正法。

  不過,如今的星峰行運法度已經被九祖修改過。想要改回原來的法度,將離山巔重新'安裝回去',非得光明頂重新飛起不可、讓眾多星峰重歸舊制不可。此外,黑石似也陷入了沉睡,回到離山後也全無反應……其實所有人都想錯了,若光明頂真能再度飛起、於諸多星峰齊旋共舞,離山巔仍無法回去。

  因為黑色石頭除了是離山巔外,又多出了一個新'身份'。

  黑石亦為星峰,此峰拜認蘇景為主、成他體內氣竅、受得陽火不輟淬煉,以此而論,它又何嘗不是另一座光明頂?

  一天豈容二日?一座離山陣法內,也容不得兩座光明頂。

  八祖的光明頂沉落了,但仍存在。舊峰不去,新峰無立足之地。

  但是剛才苦戰,蘇景為傷邪魔,擊碎了光明頂,由此舊陽碎去、新日凌天,離山巔開始甦醒!

  後來蘇景動用丈一龍劍欲與邪魔同歸於盡,黑石感受到主人的強烈心意,徹底甦醒過來——離山巔、新光明頂,歸於一處的兩座離山重地同時甦醒!

  諸多星峰就在不遠處、邪魔進犯離山,離山巔與'光明頂'得以醒來,'千江水月、萬里雲天'之陣自然行運……這其中過程算不得太複雜,不過無人做詳解也蘇景不可能想明白,但不明白又如何,就憑黑石洞天是他身體的一部分,他至少能知道星峰與黑石即將升騰起一道凶悍陣法,助離山殺滅強敵。

  起陣前須蓄勢,蘇景取大椅升冥殿和邪魔'聊一聊'以作遮掩;

  千江水月、萬里雲天為離山九位先祖共創,思慮周全,此陣發動必是危機時刻,門中弟子怕是已經有了慘重傷亡。由此大陣蓄勢其中一項法度為:各星峰傳力於門中骨幹,贈其動法一擊之力。此舉既是減緩晚輩傷勢,也是讓其能再最後阻攔魔頭片刻,以保大陣順利蓄勢。

  只有離山一群長老和一代弟子能得此力道,其他弟子修為淺薄,受不得大陣法度。再就是那九道真靈兒,本就是受離山九祖煉化、點活的、用作發動'千江水月、萬里雲天'的,只是'千、萬'之陣與離山平日裡的星峰圍繞離山巔行運之陣多有衝突,九個靈兒不能靠近離山六千里範圍,只能隱遁於遠方,待離山巔陣令發動,他們再急急趕來。

  沈河在察覺自己得星峰相助、正恢復一擊力量時候,開口說起'拜於師尊,成於離山'這八字總結畢生之言,目的兩重:語言分散邪魔注意;鼓勵身邊同門為這最後一擊、全力一擊做好準備。

  身邊的同門都明白掌門心意,一句一句的說了下去……就憑著'一擊之力',他們也真真正正拖住了魔頭片刻、保住了蘇景的性命、保住了'千江水月、萬里雲天',離山反敗為勝的最後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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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七五章千江水月,萬里雲天

大陣順利蓄勢後,還無法真正發動,黑石洞天躁動不堪,偏偏內中威力無法全部綻放,少了什麼...少了扶乩。

黑石甦醒、扶乩亦甦醒,她知道自己該做什麼,蘇景大概能體會黑石之意,憑著兩本書做'障眼法'一道,扶乩順利進入黑石、與其相陣發動:

天川千道平靜流淌,如玉如帶;

黑石凌空化離山巔,昭彰天下。

離山巔內,有鐘聲悠揚,飄揚四散、緩緩迴盪在道道天川之間。絕不沉重卻如有實質,鐘聲掃過水面,振起淺淺漣漪,散開去......

至此大陣已然真正行運開來,若那邪魔足夠強、大可將其破掉或撐到陣法停消,若田上力氣不夠就等著身死道消。除此兩極這世上再沒人能阻止千江水月、萬里雲天!

蘇景也不能。

長吸氣、蘇景開口:“此陣名喚:千江水月、萬里雲天。”

田上不再張望四周,目光重新轉向蘇​​景:“你還留在此作甚?”

自行之陣,無需離山弟子指揮,蘇景將離山巔吐出去後此間就沒他什麼事情了,但他還不肯離開,搖頭:“這裡看得清楚。”

田上若有所思:“這道離山陣法不會傷害本門弟子?”

“確實如此。”蘇景一笑點頭,沒否認。第二次進入青燈境、去給師叔送天無常丹時,師叔曾給蘇景仔細講解過道大陣,那時蘇景只道他老人家是隨口閒聊,哪會想到師叔說起此陣是因看到他身帶黑石離山巔。

邪魔不動陣亦不動,緩緩攢力積威,敵人被困住,陣不急。

田上居然也不著急。伸手自懷中一摸,居然是一本書:誅殺冊。扶乩入洞天、大陣成形時田上已知阻止不及,乾脆不再去對付蘇景,而是及時禦法將被他打飛的誅殺冊又引回到來、收入懷中。

一頁一頁的翻看著,田上口中嘖嘖有聲:咸八旭死了、臨滑圖死了、甘有橘也死了......他口中所說皆為誅殺冊上的猛鬼重犯,田上搖頭而笑:“鐘大判法力無邊啊,這麼多凶狠傢伙居然都被他斬殺...哈哈,閻羅老爺抬愛,竟把我擺在了最後一頁。榮幸之至、榮幸之至!”

冊子不算厚,田上又翻得快,很快看到了自己的名字,笑聲中雙手一搓。他的力量何其強大,便是一座山落入掌中也會化作齏粉。不料那冊子無損,隨他雙錯交錯書頁自然捲曲,嘩嘩響聲與凡紙無異,可等他動作結束,誅殺冊又重新平整了,莫說散碎、就是連一道摺痕都沒有。

被任、塵、林聯手伏擊時都未顯得如何憤恨的田上,微愣後竟突然大怒。咬牙切齒、鬼話夾雜人話皆為最最惡毒的咒罵,手上一次次的用力、可無論他施展什麼法度、動用何等秘術,全然無恙!

蘇景先是一驚,但隨即笑逐顏開。

最恨閻羅神君。其次鐘大判,可田上用出了全力,卻連大仇人交給二仇人殺自己的令書名冊都毀不掉!心魔起、怒火狂,偏偏對面遠處還有個不識趣的小崽子哈哈大笑。開口給自己鼓勁不停:“莫灰心,禦意於心、定神於元。再加把勁試試......”

猛一聲笑,田上揮手丟開誅殺冊,身形如風急撲蘇景!撕不碎誅殺冊時他暴跳如雷,但出手殺蘇景時田上迅速歸复冷靜,又變回平時模樣。

邪魔動時,陣中殺劫也徹底發動:

冷色光芒瀰漫開去,清暈渾圓籠罩離山巔,遙遙相望分明就是明月一盞,內中有仙川、仙川頂瓊樓的浩浩明月,呼嘯疾飛迸放殺意如劍,當頭落、斬邪魔!

田上想要對付蘇景?先擋下這明月一劍再說。

歡笑變作蔑笑:“碎了吧。”田上提身擺足,一腳迎上明月,正中。

邪魔身體非同一般,明月未能傷他,但離山巔穩坐月暈中,也未如田上以為那樣被他一腳踢碎,只是受其巨力反撞向後輕輕飄飛開去. ..撕書不成、殺人不成、碎月也不成。

不等田上皺一皺眉頭,相距蘇景最近的幾條大河突兀暴躁起來,一輪又一輪明月衝碎江面扶搖上,奔襲邪魔!田上逼退離山巔月一擊,卻又惹來了......四十七輪明月。

離山前有人歡呼,無一例外皆為內門弟子,每個人都認出了自家的星峰!披冷暈、綻劍氣,重重明月都如離山巔那樣子,但居身明月正中的仙山卻再也明白不過,正是離山四十七座縹緲峰。

蔑笑變作冷笑,半空裡田上身形急轉,洶湧戾氣凝化層層兇法迎擊四十七月連環擊殺,惡力相撞、聲聲巨響連綿成一道洪浩天音,持續一息間,四十七月連擊也未能傷到邪魔分毫,如離山巔一般被對方的力量撞得向後飄開。

四十七月退,天空裡那無數巨川則頃刻沸騰,巨浪吞乾坤,明月鋪天去...巔月映峰月,一巔退四十七峰起;峰月映水月,一峰退四十七輪水月升!瞬息之間,道道江川內究竟升起多少明月想邪魔撲去?

劍氣瀰漫冷光撲朔中,只憑目力無人能夠一下子數清楚,但所有離山重要弟子都知曉,四十七個四十七,那是明月整整兩千兩百零九盞。

明月鋪天,斬殺邪魔。

冷笑變作了怒笑,急轉中的田上猛止住身形,手印揮舞中戾氣凝煞、結兇法,霎時間哭號滿天,污風捲蕩開去迎擊明月,洪鐘大呂般的巨響跌宕不休,凶狠法術於衝撞下爆碎刺目強光不斷,整整一盞茶的功夫過去,怒聲與豪光才告散去,透過蒼穹鏡觀戰眾人滿懷希望用力張望,可隨即心底一沉,田上仍在,笑得還是那麼和藹、從容。

兩千兩百零九輪月,齊齊向後飄去,此等陣勢尚不能傷邪魔一根頭髮。

所幸,眾人很快發現始終處身陣中的蘇景也在笑,陣未完,還有猛擊將至:

所有明月都向後飄開,​​看似散亂其實錯落有致:每四十七輪水月圍繞住一座峰月行轉飛騰,結一陣,四十七座峰水月陣則繞離山巔月行運,再結一大陣......須臾,兩千兩百五十七枚皓月凝結磅礴陣法破空起,再去鏖戰邪魔。

蘇景再見不到邪魔身形,眼中來來回回只有飛旋的明月與呼嘯的鋒銳劍氣,明月結陣,將田上圍困其中......才鬥片刻,半空一道巨川內忽又升起一輪月,黯淡無光,若非修家有神目都難辯起形狀,江中水水中影,影月。

第一輪影月:巔月影。

巔月影后,四十七輪峰月影,再之後兩千餘水月影:天上有什麼月亮,江中就映襯什麼影子,這才是真正的:千江水有,千江月。

也如天月一般所有影月四七相環結扣大陣,升天起、入戰去!兩座一模一樣的大陣?何止!還有實影相映、明暗互補,兩族大陣再結一陣!天下第一宗、六十甲子除了本門長輩試招就再不曾動用過一次的巔頂大陣。

惡鬥於天,離山上空百丈......天下萬眾不知疲倦、昂首矚目,江南的寧靜小鎮白馬鎮也不例外,鎮民不知疲倦觀戰到現在,已到關鍵時候、眾人咬牙攥拳,但也有人笑容輕鬆:“放心吧,剛剛老祖宗說過,這仙陣名曰:千江水月、萬里雲天。”白馬鎮可不是尋常地方,此處是佑世真君的老家,鎮中人對蘇景不喊真君,都以'老祖宗'相稱。

年輕漂亮、且還沒生養過的小寡婦阿香聞言皺眉:“哪能放心得下...陣名怎了?”

“千江水月、萬里雲天,取自'千江有水千江月、萬里無雲萬里天'之意,”發笑之人的名喚李揚,好歹讀過幾本書,見美貌阿香發問先賣弄過學識,這才不緊不慢回答:“顧名思義,老祖宗的仙陣分作上下兩重啊,上一重,千江水有...千江月,便是現在那瑰麗盛景了;下一重,萬里無雲...萬里天,嘿,我倒盼著這邪魔能再強些,被這麼快就被打死。上重陣就已如此璀璨,下重陣豈非絕色。”

最後那'絕色'兩字,李揚說得輕飄飄的,眼光暫不去看天鏡中的鏖戰,挪到阿香臉上來回打轉。

阿香扑哧一聲笑了,聽出了李揚一語雙關的誇讚,更覺得李揚說得有理放下心來......

離山前,紅長老不放心,心中很有些緊張。

千江水月,萬里雲天,大陣名稱擺在那裡,稍有見識之人都能猜到陣法會分作上下兩重,與白馬鎮李揚想得一樣。可是紅長老身為核心弟子,縱以前未見過此陣真正發動開來的模樣,至少曾讀過、學過此陣的陣意,了解它的威力。

陣法分作兩重是沒錯的,但並非全部殺陣。

千江水月殺敵,萬里雲天救人。後一重是為本門弟子療傷之陣,陣力淳厚溫和,洗身固本溫元養基,一樣一樣循序漸進,不會再像大陣蓄勢時那樣直接增弟子一擊力量。

若邪魔闖過了千江水月,萬里雲天也就根本沒有存在意義了。

'千江水月'的殺劫仍在轟盪行轉,威力已然發揮到極致,能否殺邪魔?未可知。

紅景心中緊張。倒不是怕自己會死,從對抗天星劫數開始,大家左腳幽冥右腳陽世,搖搖擺擺身形難定,幾乎都有些習慣了,死不怕,但真不想先祖留下的大陣輸給邪魔......不甘心啊。

緊張時候,紅景又忍不住去看師兄。沈河正觀戰,未曾留意她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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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七六章一份心意

第一天宗絕頂殺陣對亙古邪魔閻羅重犯,最後的決戰了。人人都做全神關注,這個時候時間變成了最沒意義的東西,不知不覺間,天近黃昏。斜陽半沉於地平線,染西陲殷紅如血。

就在此刻,陣中邪魔猛然長嘯起,明暗實影近五千明月也共振尖銳劍鳴,月暈光芒暴漲、冷芒皆盡化作璀璨光華,千江水月行衍入巔極、做最後擊殺。

暴發之後,便是落幕了,隨著最後一連串巨響轟鳴,明月飄散去,離山巔與飄渺星峰沉落,而那浩浩強光散去後,邪魔身形又告重現,田上仍在!

邪魔未能破陣,可大陣也不會永無休止地行運下去,時間到了陣法自也就停了。

田上猛開口、厲聲咆哮:“千江水月不過如此,萬里雲天何在!”

紅景的心沉了下去,到底還是輸了。

萬里雲天不傷人。

隨明月散去,離山頂上百丈那道道雄闊天河湧動巨浪,彷若巨龍般向著高遠天空直衝而去,九霄天上群川匯聚,轟隆爆碎化作濃濃靈水雲霧,緩緩下落。此刻景色無疑萬里雲天......待到濃霧落入離山,會分化千萬重,主動去為本門弟子療傷,而靈川曾洗過蒼穹,讓萬里碧空清澈無比,那時天空又會變作萬里無雲萬里天。

邪魔的感識驚人,一道陰識探過九霄雲天,隨即轉頭望向蘇景:“這便是萬里雲天麼?救護本門弟子的法度?還會有用麼?”田上仍在笑,但笑容裡早已不見和藹慈祥,只剩深深猙獰:

看他雙眼,瞳孔正中,如針孔兩點殷紅如血。

田上身基卓絕,不過在天地初開。他轉生以戾氣凝身真煞結魂時,體脈中也藏下了一道'兇天混沌'。此乃相伴相生而來的兇氣,邪魔強則兇氣盛、邪魔弱則兇氣衰。

但、相伴也相剋,這道混沌兇氣正是邪魔的剋星,一直被田上施法鎮壓於心竅內。以前田上虛弱,混沌兇氣也羸弱異常、在心竅中沉睡不醒,待到幽冥西仙亭大戰暴發陰陽司實力大損,邪魔實力暴漲,體內兇氣也隨之甦醒。

此刻硬抗千江水月大陣。引得體元震盪,混沌兇氣躁動起來逃逸出少許、立刻反噬其心。

目通心,田上雙瞳如針孔紅斑便是兇氣傷心所致,他傷了。

混沌亦為凶,田上被其所傷體內巨痛如萬刀挫骨。將來會修為跌損,可在初受傷時非但不會變虛弱,反因兇氣所激能力氣大漲。兇氣傷他越重、於其後兩個時辰內他便越兇猛。

離山完了,田上無需更兇猛了,是以不久後就會發作的傷勢更讓他現在惱怒!

天下嘩然,人人聽到邪魔怒吼——剩下半座陣...不傷人。

離山慘敗!

但離山從容。

沈河負手而立,塵霄生、林清畔伴與左右。任、樊、龔、紅等長老隨其身後......真傳和內門弟子再其後,戰事至此再無轉圜餘地了,離山已盡全力,救人間、抗邪魔。撐到最後再也撐不住,至少心裡得了那四個字:無愧無悔。

性命事隨它去,今生此事能找得一件值得自己拼命的事情來做,已經足夠走運了吧。

結束了......紅景很想能站到師兄身邊去、拉他手。但這最後一刻。總要走得有體統才對,小小一點遺憾。卻不會影響心中的無愧無悔。有風掠過,幾縷秀發輕揚,美貌女冠面色平和,卻自有風情,大好風情。

蘇景也從天上回歸同門身邊,三尸湊過來攙扶,蘇景還好,傷得重但說話還算響亮,落地後不理三尸,急急忙忙招呼同門:“快跪快跪,磕頭。 ”同時還不忘對著不遠處不聽招招手,示意她來自己身邊。

上至沈河下至方先子,一群離山同門全都有些糊塗了,向誰磕頭?拜邪魔麼,必定不會,蘇景這點骨氣還是有的;那就是拜老天爺了,這個時候拜了又有何用,他悟出個'天無道'現在快死了又去求老天搭救?

若在往時,任奪說不定又會皺眉訓斥,可現在他居然笑了下,搖搖頭,這孩子飛揚浮躁,可心、骨都是好的,以前總是罵他,現在回想似乎也有些不太公平......

蘇景跪下去了,當真對天磕頭,一群離山弟子都猶豫著沒跪,倒是小不聽,來到蘇景身邊問都不問就和他一起磕頭,看上去很有幾分拜天地的模樣。

田上半空桀桀厲笑,深吸一口氣準備動法;

沈河、塵霄生等人佇立離山前,彼此對望中目光都有疑惑,不解蘇景為何要招呼大家磕頭,這個時候,冥冥中一個聲音響起,一字呼喝:萬。

眾人錯愕抬頭,沈河、塵霄生、林清畔、任奪等等一眾心基沉厚之人統統驚呼、嘩啦啦地一大片都跪拜於地......

隨叱吒、九霄天、緩緩沉落的雲霧中,一個老者破霧而出!鬚眉皆白面色威嚴,顯身後低頭看一眼離山、看一眼弟子,又看一眼正面露驚詫舉目自己望來的邪魔田上,老者翻手亮出一支筆,一字寫於天——山。

字寫成,老者身形隱遁消失不見。

他寫了一個'山'字,雲霄中就真的落下一座大山,披風掛火轟轟烈烈砸向邪魔田上!山勢籠扣,躲無可躲,田上悶聲冷哼揚手一抓,一座海中石嶼被他破空接引來,迎上'字中山'!

海島不若山峰巨大,但萬萬年受怒潮衝擊早被煉得堅硬無匹,兩峰相撞巨力對抗,驚天動地的巨響聲中,島嶼碎裂成三四塊巨岩,山峰則徹底轟碎,變作無數碎石。但山峰爆碎剎那另有連串精光綻放...山中藏劍,山碎裂利劍顯現,剛才消失去的老者又突兀顯身,一人化七像,跨步、騰飛、衝入碎山中;提手、挽劍、揮刃向邪魔。

七個一模一樣的老者,各執好劍圍攏於田上並起一擊!

筆下江山筆下劍。字裡乾坤字裡仙。

白袍老者辭世久,認識他的人不多,但離山閣中有供奉先祖大像、離山誌中有精描祖師容貌,哪個離山弟子會不識此人?!

九祖之首,離山一,劉旋一。

七劍迸玄光,一道狠辣殺法過後,老人消失不見,田上的左眼變得通紅。雖擋下了殺劫,傷得也更重了些。可又哪等他回一口氣,冥冥中第二聲清亮吼喝傳來,第二個字:裡。

仍是老者,但面色黝黑。比著大祖顯得更冷冽些,一模一樣的,第一眼看離山、第二眼看晚輩、第三眼望邪魔,雙手憑空一滑,一架長琴在手,十指如輪九弦齊振,古曲《夕簫鼓》。琴動天雷綻,真如那隆隆惡鼓一般,剎時間雷鳴電閃,數不清的霹靂自霧中灑落。劈邪魔。

黑面老漢鼓琴時,身形忽然虛晃起來,一氣三清分做四人,其中一個居身最後彈琴不輟、前面三人邁步入雷叢。抬起手...彷彿折花摘葉一般自無數雷霆中折斷一根、握於手中。

落於天是的驚雷、落於手中便化作一柄七尺長劍,三位老者衣袂臨風疾飛去。挾無盡雷霆、揮手中長劍,斬田上!

龍梅修心、花開心神動,瑤琴養劍、弦振劍雷衝。第二祖。

開創離山千秋基業九兄弟之次,季展二......

連沈河都不曉得的、藏於'萬里雲天'陣中一變,蘇景知道。因他第二次去青燈境時,陸九祖給他仔細講過此陣,說起這陣藏一變時,陸崖九的開場白是:“我快走了,孩子們還在人間,你們怕也陪不了他們太長時候,盡我最後一份心意,讓孩兒更安樂些,都是好孩子......這是你大師伯對我們說過的話。”

劉旋一說這番話時,正在做最後一境大逍遙問的領悟,剛剛領受靈犀,這就要去閉入死關做最後的參悟了,卻又臨時起意......千江水月的威力不算差了、為創這一陣九兄弟皆盡全力。可是莫忘記,修行越久修為也就越深,當年的全力以赴,如今看來似乎也不是太如何出色,至少還能更完美些。

“如何?”劉旋一問身邊八位兄弟。

“兄長想如何,”陸角八開口回應。

“我們便如何。”陸崖九笑著回答,雙生兄弟心有靈犀,一個說話一個接口早都成了習慣。

便是這一次臨時起意,九位師祖先後施法,於'千江水月、萬里雲天'後一重陣法中又藏下了一變,驚奇變、必殺變!

在做最後飛升領悟前,留一段神思、截一段本元,存幾把好劍......當年入陣去,如今殺敵來!

臨行前,再留給孩子們的一份心意。

封藏於大陣內的自不會是九位師祖真人,但神思凝法度、化做識相,可完成一陣套鬥戰殺法,遠非'一擊之力'可比。

陣中藏一變,離山弟子無人知曉,只有陸崖九曾講與蘇景知道......蘇景急著磕頭拜向誰?拜離山劍宗九位開山師祖。

琴急急、雷轟盪,維持半盞茶時間法術法術消散去,田上闖過此劫,只是他的右眼也告通紅,傷更重。

於此一刻,第三聲吼喝傳來:無。

吼喝落,三祖出。

玄衣老人,身材瘦小不苟言笑,望離山、望弟子、望邪魔,再揮臂身前一副棋盤憑空現,殘棋、晨雨藏星局,三祖對邪魔遙擺手、做'請入局'手勢。

三祖曾是離山刑堂主事、他最喜歡下棋,因棋盤裡規矩如鐵不容絲毫鬆動,但規矩內仍有萬般精彩棋局,只因下棋的是人!賀餘便是三祖親傳弟子,賀餘喜歡下棋的習慣是跟師傅學來的。

忽然有人哭,離山長老中,幾人垂淚幾人啜泣,三祖飛仙去、三祖返人間,又在途中遇害...有誰還能想到的,今日在這陣中能夠再見他老人家的棋劍風采,而這一次他顯身來,同樣是為了護佑離山、護佑晚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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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7 14:43:27 |只看該作者
第六七七章 忍不住要笑

晚輩哀傷三祖見不到,隨大陣而現出的只是法術結像,內中靈犀盡為對敵殺機,不會理會孩兒們的情緒,更不會于晚輩交流什麼。

    當殘局擺出、三祖神通已動,棋盤玄光暴漲化伏魔法陣,田上陷入晨雨藏星殘局,三祖也入陣去,片刻玄光消隱,濃濃雲霧下,只剩一副二尺見方的小小棋盤,安安靜靜的懸浮著。

    若只於此刻望去,又有誰能知誰敢信,那棋局內藏了一頭五圓凶魔與一位早已辭世的正道仙長!

    一時刻,棋盤崩,三祖攻勢作罷消隱不見,邪魔破局而出,雙眉之間一道殷紅血痕劃過印堂直入髮髻,此獠傷得越來越重,心竅中混沌兇氣竄出來得越來越多,對其反噬已顯映於印堂了。

    田上破局一刻,冥冥裡第四聲呼喝:雲!

    五祖現身,胖墩墩的老漢笑容滿面。

    三祖之後是五祖,陣中法像神通,都是在先祖們在做最後飛仙大悟前施展、封存的,五祖飛仙排於離山第四位。

    塵霄生落淚如珠鏈斷線,九位元先祖中,五祖性情最為和藹,簡直和藹到過分了,對晚輩弟子十足寵溺!離山中早有人說,若塵霄生觸犯門規時五祖人在山中,必定會一力擔下這位師侄兒的責罰,他會沖著老七老八瞪眼睛:多大事情,至於麼?罰他面壁一年不許吃飯便是。

    笑著看離山、看弟子、看邪魔,三眼望去,慈愛老者雙臂一揮,一副山水長絹顯現天空,畫中水墨迅速溢出、沁染了蒼穹,旋即卷消散、畫留長空......只畫心中景色。劍藏於心是以劍藏於畫,邪魔落于水墨心圖,張齊五遁身如畫,揚手取劍向田上。

    半柱香,空中水墨漸漸淺淡、消失了去,田上的整個額頭變作殷紅,但大陣還在行運,想要滅離山?他還有的打。

    萬。第五聲陣喝,七祖提劍來。他的法度樸實,規規矩矩手中一柄長劍,但與邪魔相鬥時,他的身形徹底化作一卷清水,無形而有質。挾劍動擊之中水光瀲灩,七彩光芒射於天又映於地。

    盞茶光景裡,美豔光芒投影離山,甚至讓所有觀戰之人都有了一份錯覺:那五彩斑斕的光芒水色未動、動的是我、是離山、是整座天地。

    怎才能不讓人心馳神往。

    還有塵霄生的失聲痛哭,那是我的師尊!

    當豔光斂去,第六聲陣喝起,無。

    此刻才是四祖登場。黃藍四,非漢人、邊民異族,兩隻烈酒皮囊,一隻自己昂頭喝了個乾淨。一隻拍碎美酒揚撒敬乾坤,旋即包括田上在內,所有人都只覺天旋地轉,就在瘋狂無端的旋轉中。四祖拔劍猛撲!

    四祖嗜酒,于林清畔的印象裡。他老人家總是在醉——我醉即為天地醉,天地醉時我撒狂,我狂便是劍瘋癲!

    天地大醉,旋轉亂搖晃,四祖赤膊,神劍瘋癲,亂劈亂斬劍氣沖霄,管邪魔是以戾氣凝化重法還是憑空接引凶地,一劍斬碎拉倒。

    待到四祖法相散去,田上的左右太陽穴和鼻下人中也變做豔紅如染血。

    天地間突然安靜下來。

    萬、裡、無、雲、萬、裡......最後一聲真唱未現。

    離山只有六位師祖飛升。六祖夭折於天劫中、八祖走火入魔身死道消、九祖還在青燈中。

    凝神等候片刻,見再沒動靜,邪魔森然發問:“這就完了?”

    一雙血目望向地面,他在問蘇景。

    蘇景面色安靜,全無喜怒顏色,緩緩點了點頭:“完了。”

    他的話音才落,突兀一聲振喝響徹人間:天!

    烈火轟動,結化金烏身形,八祖披紅袍,立于金烏火冠、縱劍火撲殺邪魔;

    明月出山,一道天河彎曲延展,九祖升劍碟,背負雙手走出大霧;

    金戈鐵馬、號角無邊,歸劍于三萬天兵、縱意于碧血黃沙,六祖駕戰車,自天際來!

    完了?哪裡會完。

    藏于‘萬里雲天’的陣變是長輩們臨行前的心意,但誰說這心意就一定要在臨行前才能留下?

    六 祖無需多言,他老人家是渡劫未能成功,閉關前自會將自己的殺劫封入大陣。而八祖被邪魂侵體又奪魂金烏,心知金烏魂魄於己也是大患,隨時可能會害了自己性 命,所以未等到最後施展法度,在陣中封下自己的法相與殺劫。九祖則是境界停滯、飛仙幾近無望,在去往大漠閉關前施法補充大陣,為離山、為孩兒們盡了自己的 心意、盡了自己的力量。

    下半重大陣行運時,陣吼只有七聲,這時又顯出八祖九祖是雙生兄弟了,對此事的想法一模一樣的:和六哥擠一擠,趁著最後一聲吼咱一起出來。

    最後一聲吼,咱們一起上。

    三位師祖共同顯身,其中更有離山戰力最強的陸八、陸九,陽火天烏與寒月天河並起,再加六祖的劍歸天兵大陣,浩**術席捲天空,重重圍困田上、全力撲殺!

    世界驚、天下驚、離山更是驚中帶喜!天上滾蕩的烈焰重重仿佛燒入了心裡、燒進了血中,真盼望還能有一點點力氣,可踏起雲駕追天去。和三位師祖把劍並肩、共鬥強敵......只可惜,今日修家誰還能有這個福氣?

    有,有人有。

    “師尊莫慌,弟子前來助戰!”

    “不勞師叔法駕,把那邪魔交給弟子便是!”

    “將軍...幾...拈花來也,邪魔授首!”拈花的功課太差,不知頂盔冠甲駕戰車之人是六祖法像,喊不出名字乾脆報自己的名字。三個矮子跳上童棺一飛沖天,手中殷天子明亮如月!

    童棺飛去,下一刻三屍重蘇景身後,老實了。不怕死沒錯,但連怎麼死得都不知道就死回來的戰局,還是莫再攙和了。

    有人笑,沒心沒肺小妖女。

    更多的人在攥拳,用力,然後就大聲咳嗽起來,眼淚一個勁地從眼角摔落,離山的高人儘量讓自己不哭出聲音,但再沒力氣止住淚水。

    生無懼死無懼,能在此刻仰望先祖身形,都是今日離山晚輩心中的榮光。

    天有明鏡高懸,離山榮光傳遍人間:我們在鬥邪魔!

    法術光芒接踵暴散,巨力轟鳴連綿不休,本不應存於人間的惡戰,就在離山頂上百丈天空。

    半頓飯的時間。

    先是天兵退散了,又過片刻烈火與寒月同時收斂,時辰到了法術歸於無形,天空又複平靜,高空裡重重雲霧仍在沉降,本不應這麼慢的,但因接連不休的鬥法引發巨力,讓‘萬里雲天’沉降變緩許多。

    田上在雲下。

    起頸根向上,整個頭顱都變作殷紅......轉回身,田上先望向離山,無聲笑容,幾次粗重呼吸後突然放聲大笑:“明月盡散、九子鬥罷,玄天聖道大獲全勝,離山劍宗一敗塗地...離山劍宗一敗塗地!”言罷手印掐起,遙遙向著山前一眾離山弟子扣下。

    輸了便輸了,這世上豈有長勝之人,離山弟子早都過足了癮頭,而剛剛那一番激動之中,紅景也如願以償地握住了師兄的手,此刻她的神情正恬靜安寧。

    可再一刹那,她的安寧面色就被一陣朗聲大笑擊得粉粉碎碎!

    大笑之聲自霧中來,鬚髮皆白的老者執筆而來;

    黑面老者手捧長琴又複顯身;

    執掌刑堂時總是一副沉肅模樣的老人帶著他的棋盤從霧中走出;

    契丹人雖老邁可身軀依舊挺拔;

    平時就和藹、歡笑中更讓晚輩親近的胖老漢手握他的水墨畫卷;

    魁梧老者頂盔冠甲抗著自己的戰旗;

    衣著樸素、面容樸素、聯手中劍都那麼平時樸素的老人笑得卻一點也不樸素;

    還有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老人,若非身上的袍子一紅一黑,誰能看得出他們的相貌差別?

    劉旋一、季展二、仇魁三、黃藍四、張齊五、商照六、曲嘉七、陸角八、陸崖九,離山九位祖師齊齊顯身,破霧而出!

    哪重天道上說,最後一份心意只能是一道神通?

    一對一、挨個都打過了、你還活著?那就再來一對九,請請請。

    每一位師祖都在放聲大笑,仍是法像,此刻會大笑只因將其封印于大陣時,九位師祖都無比開懷——九子聯手?要追溯到什麼時候去...年輕時、未成道時好像有過那麼三五次,後來修行深厚了、戰力出眾了,哪裡還有聯手禦敵的機會。可恨,邪魔外道不爭氣呢。

    將 來會有絕世妖魔進犯離山、擋住離山九子的連番殺伐、逼出‘九子連天’這最後的殺手鐧麼?師祖們不曉得,自然也不盼望會有這樣的凶物來襲擾人間,可是若真有 機會......跨越時空、穿透天地,于未來某日,九個兄弟能再聯手一戰,那當是何等的痛快與狂喜!想一想,忍不住要笑的。

    要大笑啊。

    離 山前,那是怎樣的一聲歡呼!沈河、任奪等人倒還能勉強忍住,于修行高人來說,發自內心的歡笑反倒比著眼淚更難發作些,可那些晚輩道行不夠,怎還抑制得住心 底激動,亂七八糟全不整齊、氣虛體弱全不響亮,但彙聚到一起卻又說不出地振顫耳鼓,好聽得不可言喻歡呼歡笑聲,彙聚再彙聚,從離山起,頃刻染動天下歡騰!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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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邪 第六七八章 莫瞑目

離山弟子群情鼓舞,但平時最浮躁、輕佻的蘇景,這回卻一反常態。

雖然他也在笑,但不跳不鬧,面上笑容很是安靜。站在地面仰望高空,從動作和神情上幾乎看不出他的興奮...除了一雙眼睛亮得有些嚇人:空中景色讓他目眩神迷,心中翻來覆去就只有那一句話——人世間第一美景!

當年在真頁山城,乍見'魔頭任奪'與一群早已'死掉'的正道高人趕來馳援、攻殺玄天道星宿邪魔時,蘇景也曾想到過這句話。

一座人世間,會有兩處'第一美景'麼?

自然會有,因時間不同、也因蘇景'所在'不同。真頁山城破邪修已是幾個甲子前的事情了,昨日盛大景色;離山九位師祖鬥邪魔則是眼前情形,今日的壯美風光!新舊兩重景色,不同時候不同規模卻一般無二的都是蘇景心中的'第一景'。這又何嘗不是他想要的:攀那一階一階,看那一景一景。

天空裡,九位先祖大笑時即為顯身時,顯身時即為動法時!

山前小娃們亂哄哄的鼓譟時候,半空裡風起雲湧,九子法像已然出手,劉旋一筆走龍蛇,一字寫於空中:天!季展二琴動如雷,古曲拙調《三十三板問青天》,仇魁三殘棋復盤,千古無開解之死局'天無足而立',黃藍四將酒囊拍碎美酒如甘泉...不落反升向天去,這袋子酒,請天喝!

五祖落墨,揮灑一劃,歪歪斜斜的圓,是圓,可落在陽間無數生靈眼中,那圓就是天,任誰一看都會從心底生出一句:老人家畫了一座天;六祖、七祖、師父、師叔四人法度看似普通,揚手從眉心拈出金輝一縷,彈指將其射向蒼穹。

九子施法皆與天有關,當法術行運,那高高在上、浩渺虛無的天空猛地歸於真實......人人都看得到天,可又有誰真正知道天的樣子?

天究竟有多厚、據我多遠、極限又再何處?但在今時此刻天歸於真,那厚重蒼穹猛沉落、如冠頂,天變成了'屋頂矮簷',就壓在了九子頭頂上三尺處!

聯手一陣,九子連天。

法術落,劍術起,琴棋書畫酒碟等等一切盡被拋開,九位先祖手中緊握三尺青鋒,飄身向田上。

九連天,離山劍。劍招出於離山九子,劍力生於九霄蒼穹,說穿了,九位師祖拉了一座天來做幫手!

真真正正的;天下劍、出離山。

此外,九子一起顯身後,空中滾滾沉落的雲霧就此消失,這不奇怪,陣中法像為九位師祖事先封印,但要施展大神通總須得濃厚真元來做供養,'萬裡雲天'變化至此,為晚輩療傷已成細枝末節,誅殺勁敵才是當務之急。當初九位師祖將'九連天離山劍'封入'萬裡雲天'時,自是明白這一重的。

人力有窮極、世事無兩全,非做一個選擇不可時,當就重避輕......

惡戰起!

均為中土巔頂,動法時各自身形何其迅捷,這九子與邪魔動作都太快,以至一個細節被所有觀戰之人都忽略了:離山九位法生劍起的一瞬,田上曾動身逃逸。並非沒有一拼之力,不過勝負全無把握,可對方只是陣、是法術法像,田上以為,留下和他們拼命實在太過吃虧,他想逃。

想逃、但未能逃走,邪魔一動九子全動!連天劍陣,實空無隙虛空截斷,哪裡有邪魔的出逃之路。

巔極一戰,天下修家全都運足目力、聚精會神地關注,恨不得把這戰局收到眼睛裡才甘心。唯獨蘇景走神了,心中固然歡欣鼓舞,但未到放鬆的時候,邪魔仍未伏誅,誰敢篤定九位前​​輩就一定能勝?

九祖強大毋庸置疑,但說到底,他們只是這幾千年的人物,縱驚才絕艷、終究修行短暫,反觀那邪魔從天地初開就在、經歷五圓一直活到今日!且不論其他,單只讓羸弱遊魂立地昇仙這一項手段,九位師祖無人能及。

再看身邊同門,一眾離山精銳個個身負重傷,不聽、相柳等人也都無力再戰,仍還精神旺盛力氣充足的就只有三個逆天而生的矮子渾人。可萬一...萬一空中惡戰勝出的邪魔,憑三尸擋得了他麼?

蘇景還能動。

'千江水月'蓄勢時,曾給了所有離山大修一擊之力,蘇景境界不值一提但根基深厚、有領受資格,收下了這份力道,還沒真正使用。

一擊之力,足夠蘇景做一個準備了:邪魔勝出九祖劍陣的準備。

準備功夫不過片刻光景,蘇景再去觀戰,可心思卻無論如何集中不起來了,腦中諸般念頭浮現,想去拉不聽的手、想進入青燈境去向師叔磕個頭、想和三屍閑扯玩笑上幾句,甚至還想看看賀餘師兄身穿橙色二品官袍到底有多威風......閉目,深吸一口氣,壓下這些無端雜念,重新開目後乾脆不再觀戰,目光緩緩,望過身邊的同門、同伴。

所有人都在觀戰,這個時候甚至連不聽都未能留意蘇景。而蘇景邊看邊笑:大家的眼神都是一個樣子的,諸般情緒混雜、但最多的是...著急。為何著急?因為看不清楚。

天上那十個人撲殺挪轉的速度委實驚人,他們的鬥戰只在百丈範圍內,開戰幾息過後,那百丈方圓便密密麻麻填滿了'人',層層疊疊的殘像化影,此未消彼又生,哪里分得清誰是真誰是假、哪裡找到的真正戰局所在。

蘇景看來看去,忽然目光一頓,終於找到了一個'不著急'的,眼中全無迷茫、只有濃濃地興奮之色——不遠處、十丈低空、疤面青衣。

離山前大群修家,就只有疤面青衣看得清天空之戰。

蘇景才一矚目,疤面青衣便告察覺,雙眼轉動、與蘇景對望片刻,目光冷漠卻平靜,看不出絲毫情緒。很快疤面青衣又望回了天空......

時間不長,一盞茶光景,突然連​​串轟鳴自天空傳來,百丈殘影盡數消失,九位離山先祖法相與蟄伏五圓邪魔又復顯身,都如木雕泥塑般一動不動。

一祖倒懸,手中長劍抵住邪魔天靈;

二祖身體斜傾,長劍刺中田上眉心;

三祖在邪魔身後,劍中其後腦玉枕大穴;

四祖青鋒遞入田上口中,被他牙齒死死咬住;

五祖劍點膻中、六祖劍刺心房、七祖劍中田上丹田;

陸角陸崖凌身於田上左右,手中鋒銳正釘於田上的太陽穴上!

劍中要害,但鋒銳未入皮肉......天下躁動頃刻平息,任誰都能看出九位正道師祖正與田上做最後較量:較力。

田上凝法於天賜身軀,化天古洪石不破不動金身,九位師祖沒那麼花哨的名頭,只催勁於手中利劍、奮力向下紮、扎透他......

小指粗細的鐵釬,被牙齒死死咬住,隨後再將釬子奮力拉動,會發出什麼樣的聲音?

相持仍是盞茶功夫,這般骨鐵廝摩的怪響忽然傳入每一人耳中,讓人兩頰發酸說不出的煩躁難受,而肉眼可見的,半空中云窟內,九位師祖的劍正進!一分一分,離山劍緩而又緩...刺進了邪魔身軀!

邪魔身形扭曲、但還在死死咬牙拼命蓄力,血色雙目幾近瞪裂,仍強撐著。

第三個盞茶光景,九柄長劍各自入魔軀三寸,皆為要害受創,田上再也支持不住,身體簌簌顫抖,不片刻猛做一聲嘶啞慘嚎,離山祖長劍急進,九柄長劍洞穿邪魔身軀!

天下四方歡聲雷動!

從邪道小妖傳聲天下'詔人間,舊天已死,玄天立!邪魔離山,三日絕滅',到得此刻邪魔道主被九劍穿身,離山與玄天一戰持續兩天有餘,時間或不算長,可戰中層出不窮的精彩人物多少次讓人心潮澎湃......笑語仙子的'要嫁他',泥鰍大將與九頭怪蛇'爭儐相',屍煞阿添的'對不起',無雙城主的'天下秀獨力無雙' ,佑世真君的'天無道現世報'等等等等,甚至卿眉老祖對著離山要人大喊的那聲'昔日離山棄徒救離山',都讓人咬牙到嘴巴發酸!到得最後,大陣翻騰九子顯像,終於殺滅強敵、迎來大勝。誰又能忍住心底沖起的那一聲歡呼!

當長劍盡沒於邪魔體內,九位師祖也齊齊歡笑,對望一眼,身形就此飄散了去,陣中殺劫至於此刻。

將來離山弟子再以秘法養陣,千江水月萬裡雲天或還能用,但九位師祖法相再無可還原......不過這有又什麼關系,離山還在,弟子還在,昔曰的晚輩如今都已成了長輩、待到將來,若我也能有幸在大逍遙問中領悟靈犀,閉關前願相仿九祖,封一道法像神通入護山大陣!或許威力天差地別,可那份眷顧晚輩、我能留下什麼、我要留下什麼的心意卻全無兩樣。

山前、山中,無論十三境中絕頂高人還是無量湖小島上資質平凡的記名弟子,人人如是想!

九祖法像消散,天空重歸高遠,田上摔向地面。

要害中創,來自離山前輩的連天之劍,傷害何其巨大,傷重無治、死定了;

苦苦鎮壓於心竅的混沌兇氣徹底外溢,噬心蝕魂,從神魂到身體都在腐爛、自內向外的爛,死定了。

時間不多了,猶恨!一恨閻羅,他能稱帝霸絕天下為何我不能,;二恨鐘官,本無冤仇為何苦苦相逼;三恨離山,什麼正道什麼良善,無極宇宙中最大的笑話吧。

恨離山,最恨離山,那九個小賊究竟得了什麼機緣,怎能有這等本領...還有,正道、正道、正道就是先一個一個的來、然後突然跳出來三個、最後又九個全都殺出來麼!只是邪魔又如何知曉離山戒訓?仁、信戒訓,離山弟子求仁求信,若仁信不兩立,舍信求仁。

恨鐘判,最恨鐘大判,陰陽司遭重創,讓我實力得以恢復,可說到底如今這身體、這修元,比起全盛時還差得太遠,想要恢復巔峰除非陰陽司徹底毀滅......破空引、控天劫、讓燕無妄飛仙去這些本領只是'能'而非'力',於凡人眼中匪夷所思,但和鬥戰力量不可混為一談。說到底若我全盛,就算那九人皆以金仙之身回援,可看我會將其放在眼中麼?今曰落敗身亡,始作俑者鐘紅袍!

恨閻羅,最恨閻羅神君,你早知自己會棄這世界而去,君王大位於你不過行走途中勞累時歇腳的樹墩子,你混不在意卻還不許我來座,憑什麼!

恨為念,轉於心不過瞬瞬,田上還在摔落,必死之人但還未死,因'混沌兇氣'雖讓身魂俱腐,但也會在侵蝕中賦予邪魔一份兇意、再添一份力量,落地之前,田上還有一擊之力,最後一擊,打向何處?

何須想,自然是離山!拔這桿旗子滅這門天宗是為田上心願,更是身死時再送那些歡呼喝彩的陽間人一份大禮......邪魔知曉,離山下藏一封鎮,牢牢鎮壓住第四圓中無數兇蠻,毀離山破封印,放六耳殺獼出來,看今曰人間誰還能擋那些兇狠怪物!

田上他本以為玄天道攻來時,離山會開解封印放出四圓六耳——反正離山死定了,就讓兇物去對邪魔,豈不是好?對此田上雖不怕但多少也是有些擔心的。

不成想離山上下寧死得全無意義也不曾動過開解封印的念頭。正道中人,愚不可及。到得最後還不是要眼睜睜地看著六耳大軍殺上地面摧毀此圓?田上笑,心念轉動時邪法蓄力時,揮手把這八百里離山徹底打碎他有十全把握,只是須得小心,不要波及了山前那些離山弟子,要讓他們親眼看到六耳沖上來的情形......

我已敗我必死,但離山還沒贏!

邪魔仍在摔落,最後一道邪法於體內行轉開來,正待出手不料耳中突兀炸響憤怒長嘯:劍鳴聲!

一劍長嘯,引動千萬劍怒鳴;千萬劍怒鳴,引得整座江山兇吼。

丈一長劍脫手去,古塚萬劍匯聚來,浩浩長劍之龍引蕩著乾坤之怒,斬殺田上!

今曰觀戰之人何其有幸,能在​​見過諸般精彩人物後再見離山九位師祖英姿、再見古時江山劍域的威風殺勢,隨便哪一樣,凡人三生五世可曾有機會得見一回麼? !

大紅袍與幽冥重犯中,會有蘇景自己也說不清的牽連,他知曉田上正提最後一口氣,準備最後一次擊殺。

蘇景不曉得邪魔會把這次擊殺落於何處,但又何須猜測,他至少知道離山戒訓、仙義之訓。

離山弟子求仙求義,若仙、義難取捨,當須記得:長生不是偷生。

蘇景發動丈一神劍。把千江水月贈與自己的最後一擊之力,用於發動神劍......求請前輩醒來、求請前輩殺賊!

這就是蘇景的'準備'了,觀戰時心念轉動召回早被打飛的丈一龍劍。他只有這一辦法去阻擋田上。很不想死但沒什麼可猶豫的,又見過一次'人世間第一美景',當知足了。

把那最後一擊之力,用在發動神劍。

劍鳴劍沖劍揮斬,破空銳響徹底湮滅了田上的不甘慘嚎。

蘇景閉目等死,深深一吸過後,身上遽然一冷,真的很冷啊。

下一刻鼻中血腥味道充斥,巨大力量轟撞於胸口,蘇景慘叫一聲翻身摔倒,旋即......疼,疼疼疼,真他娘的疼。胸口遭重擊,肋骨應該斷了三四根,其中有一根插進肺中;後腦磕中地面,以他的頭殼肯定是不怕小石子的,可剛巧不巧那裡摔落了一件不知出自哪個邪魔大修的法寶殘片,一下子割破皮肉鮮血長流。

不止疼,還疼起來沒完了......這應該不是要死的感覺,蘇景眼睛閉不住了,睜開一看三尸正急急忙忙把剛才撞到蘇景胸口、現在仍壓在其身上的'東西'踢開:血肉模糊一片,根本就已經被萬劍打爛了的'人',田上。

田上在半空裡遭萬劍截擊,凝結的力量徹底被打滅,身體被直接打落離山前,剛巧不巧撞上了蘇景。

命為何物?命是天注定。田上為幽冥重犯,蘇景稀里糊塗地當上了陰司大判;田上為亙古邪魔,蘇景為正道弟子;田上行事邪佞血債累累,蘇景只求善惡有報做他管天管地一小捕,這不是注定的對頭又是什麼。

注定的對頭,死也要死在一起的...田上撞中蘇景。前者必死無疑,後者...差了一點,好像沒死成。

疼還在,但對蘇景來說只能算皮肉傷,不用太計較;寒冷感覺也未消減,因為自己正在虛弱時,但常年穿著的那件護體袍不見了,鬼袍、飛魚袍、判官袍、閻羅欽賜蟒袍...都是一件袍子,不見了。

一品袍從來都只會殺主人,根本不會替主人死上一次,內中細節蘇景一時想不通。不過此刻萬劍歸塚去,丈一回囊中,自己確確實實仍活著,簡直大喜過望,也凝不下心思仔細琢磨。

蘇景被拈花攙扶起身,身旁小不聽自己都站不穩當了,還一邊斷線珠兒似的掉眼淚一邊費力來攙扶他...他差點就真死了啊。蘇景有心給她擦眼淚,但舉起胳膊的力量都不存了,只好笑道:“放心,我知道自己死不了才動那一劍。”

“別...吹了,”小妖女哽咽著:“咱倆誰、誰也騙不了誰。”說著,眼淚流的更兇了。

就在這個時候,一道聲音弱如游絲,費力入耳來:“我不明白。”

聲音自那團血肉中來。

三尸都被嚇了一跳,蘇景也忍不住驚奇:“還未死?”說完、稍頓,笑了笑。邪魔剩下的,只是憋在心裡的最後一口氣罷了,勉強無比地還能再說幾句話,再無力作祟。

雷動不知從哪撿來根樹枝,作勢在'那團爛肉'​​間翻找幾下,咧嘴大樂:“找著了找著了,他臉在這呢,看...這裡本來應該是眼,這裡長鼻子,嘴在這。”樹枝指指點點,在田上臉上。蘇景對雷動搖搖頭,平靜道:“莫不敬,不該如此的。”

懶得去分辨蘇景之言是真心還是假意,田上徑自向下說道:“你明明悟出天...天無道,看穿此道,可...可與我稱兄道弟,與我並肩為伍,為何...還要與我拼鬥、不惜姓命阻我玄天。”

蘇景想蹲,但彎腰到一半彎不下去了,正好拍了拍拈花的頭頂,小矮子會意扶著他蹲坐到田上身邊,蘇景問道:“你的天無道是什麼?”

“天無道還能是什麼,無道之天罷了!”邪魔的聲音斷斷續續,但語氣仍淒厲,提起天恨意更甚。

蘇景一笑搖頭,聲音很輕:“我領悟的'天無道'與你所想全不是一回事。天無道就是無道天?謬矣謬矣,莫之錯也。”心情好,掉書袋。

邪魔亦有邪魔道,田上心中道本就是'天無道',聞聽蘇景之言,雖將死仍要問:“那你的天無道是什麼?”

蘇景咳嗽了一聲,聲音更輕:“所謂,天......你猜?”

“講與我知!”邪魔想咬牙,可又哪裡還有牙齒可咬,總有滔天怒他也只能'堆'著。

蘇景回答:“快快死吧。”

“小妖,講與我知啊!”怒火欲焚心,但心早就爛了,最後一點力氣讓邪魔聲嘶力竭。

“死時記得:莫瞑目。”

“講與......”兩字說完,田上僅有的一點氣息徹底消散,這次真正死了,魂飛魄散、再無轉生機會,閻羅神君交辦於鐘大人的重犯,今日終於伏誅!

田上死時眼珠不再,不過沒有眼睛照樣能:死不瞑目。

蘇景很高興。

邪魔送上門來的死不瞑目,蘇景自忖:若不能成全,枉為正道中人...成全他個死不瞑目吧!

開心之餘,昂首望蒼穹,對著懸於天空的那面鏡子,蘇景展顏一笑、滿滿歡喜!笑與天下人,愜意愈愜意...未料,剛一笑,那盞乾坤鏡忽然啪啦啦地崩碎了。

離山、玄天一戰,離山九祖鬥邪魔,江山劍域再揚威,佑世真君一笑崩碎蒼穹鏡!

二合一章節,讓時時追更的讀者久等了,很不好意思。

主要不知道該從哪裡斷章,也不想把離山和邪魔最後戰鬥再分兩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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