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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悅薇]對不起,滾遠了[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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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24 02:04:35
41、初次親親  

  黎湛和黎青循聲望去,不禁也是一愣,這精靈一般的少女,真是平日裡呆呆愣愣的小娃兒嗎?
  
  如黑綢一般的長髮並未像平日那般紮成髮辮,而僅在兩側挽起兩束小小的流蘇,以嫩黃的緞帶穿插其間,其餘的髮絲全都服服貼貼地垂了下來,柳眉輕掃,淡若遠山,圓睜的大眼內黑白分明,此刻正泛著惹人憐愛的水潤;天然生就的瓊玉巧鼻下是泛著桃花般色澤的嫣紅雙唇,雙頰因點上了淡粉色的胭脂,使得一向呆呆愣愣的蜜色小臉也變得生動了起來。一襲淺黃輕紗罩於繡著朵朵桃花的粉色襯裙之外,露出修長的頸項和形狀優美的鎖骨,不堪一握的盈盈小腰上繫了一條粉底金邊的寬腰帶,顯得上身纖細窈窕,下身柔美修長。
  
  黎湛在心內感歎,果然人靠衣妝,僅是這麼淡妝修飾了一番,稚嫩少女便瞬間有了嫵媚的風情,清靈脫俗卻不顯妖冶。
  
  黎寧兒偷偷觀察著獨孤岸的表情,哦喲,呆了這麼半天,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吧?她就說嘛,美人計絕對行得通。
  
  「阿岸,你渴不渴,喝點參茶吧。」兮兮脆生生地又說了一遍。風姐姐說她穿成這樣肯定會迷倒一大堆男人,她不要迷倒別人,只要阿岸喜歡就好。
  
  獨孤岸倏地接過兮兮手中的參茶,仰頭一口喝掉,將空杯重重地放在桌上,然後轉過臉對黎青說道:「舅舅,外甥有事要先走,請舅舅見諒。」轉身就大步往外走去。
  
  兮兮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感覺自己好像吃了一顆很苦很澀的果子,那苦苦的味道直直沁入心裡。
  
  寧寧和風姐姐都錯了,阿岸並不欣賞她這樣的裝扮。
  
  「你還呆在那兒幹什麼?」黎寧兒推了推兮兮,讓她看向門口,提醒道:「還不快追上去!岸表哥等著你呢。」
  
  兮兮抬頭一看,那冷峻的身影果然停在門口,她急急衝黎寧兒咧了咧嘴,然後樂滋滋地追了上去,結果快到門口的時候,由於裙擺太長,被絆了一跤,差點磕在門柱上,被獨孤岸回頭一把抱個滿懷,她趁機將雙手巴了上去,被獨孤岸惡狠狠地瞪了兩眼,也不肯放手。
  
  黎寧兒看著那兩人以怪異的連體姿勢出了門,不由得老氣橫秋地歎了口氣道:「這兩個人哪,真是讓我操碎了心……」那口氣活像自己就是那倆人的老媽子似的。
  
  黎湛斜睨了妹妹一眼,心想岸也總算變得像個正常的男人了。
  
  只有黎青,一邊捋著鬍子,一邊淺笑看著這些風華正茂的孩子們,心裡甚感欣慰。孩子們都長大了啊……
  
  「阿岸,我們去哪裡呀?」獨孤岸費了半天勁也沒把兮兮從身上掰下來,此刻她就像個小葫蘆一樣掛在獨孤岸的臂膀上,嘰嘰喳喳地問著話。
  
  「阿岸,你不生氣啦?」兮兮見他不說話,自顧自地問起心底一直在意的問題。
  
  「以後別打扮成這樣。」獨孤岸一直把兮兮拖進了自己房裡,重重地關上房門後,才粗聲粗氣地冒出這麼一句話。
  
  「阿岸你不喜歡我穿成這樣嗎?那我以後不穿了。」兮兮鬆開巴在獨孤岸身上的雙手,扯了扯腰間的帶子,風姐姐把帶子綁得太緊了,勒得她好疼,這衣服又輕飄飄的,穿在身上,她老覺得自己要飛上天。
  
  「咳……也不是不喜歡……」獨孤岸不自在地走到桌前坐下,拿起杯子倒了杯水,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好半天才又冒出一句話,眼神上瞟下瞟,左瞧又瞧,最後還是忍不住飄到了她身上。
  
  輕輕將杯子放到一邊,他用幾乎低不可聞的聲音說了一句:「過來。」
  
  兮兮沒有聽清楚,一邊執著地扯著那根腰帶一邊問:「阿岸你說什麼?」
  
  「……你不是要親親麼……過來。」獨孤岸不自在地將臉又撇到一邊。
  
  兮兮一聽,也不扯帶子了,兩下跳到獨孤岸身邊,喜滋滋地問:「阿岸阿岸,真的麼真的麼?」
  
  獨孤岸省得跟她囉嗦,一把撈了她抱在懷中,直直衝她的櫻唇……撞去。
  
  「阿岸,鼻子好痛。」兮兮摸了摸被撞疼的鼻頭,如實反映她初次與心愛的人親親的感想。
  
  「……」獨孤岸冷然地盯著她的唇,不肯承認此次失敗是由於自己經驗不足,找不準方位而造成。
  
  「阿岸你鼻子好紅。」兮兮伸出手指輕輕摸了摸獨孤岸的鼻頭,然後嘟起嘴唇要幫他呼呼。獨孤岸趁機低頭進行第二次實驗,接受第一次失敗的教訓,這一次他稍稍側了側臉,很好,貼住了……
  
  許久,兮兮終於忍不住發聲:「阿岸……」他一動不動地貼在她的嘴上很久了,她的脖子好酸哦……
  
  而由於她開口說話,無意間吸吮了獨孤岸的唇一下,卻也終於讓他瞭解了如何更進一步……
  
  終於,相濡以沫。
  
  獨孤岸輕輕撫了撫兮兮水潤的唇,說道:「以後再裝扮成這樣,只能給我看,知道嗎?」聲音比起平日,多了一絲暖意與在乎。
  
  「好。」兮兮乖乖點頭,順便向獨孤岸報告親親後的感想:「阿岸,真的好像吃糖一樣,甜甜的。」
  
  「什麼甜甜的?」獨孤岸被她沒頭沒腦的說法弄得一時轉不過彎來。
  
  「親親啊。」兮兮邊說邊嘟起唇又啾了獨孤岸的唇一下。「像這樣。」真神奇!她總算知道阿娘所說的那種親親的滋味了,呵呵。
  
  「咳,以後這種話只准在我面前講,知道嗎?」直來直去的小傻瓜。
  
  「這衣服是寧兒的?」他記得寧兒比兮兮要胖一些,可這衣服穿在她身上卻正合身。
  
  「不是寧寧的,是墨哥哥買的。他買了好多衣服給我,我都不會穿。」兮兮苦惱地搔搔頭。以後要多穿漂亮衣服,這樣阿岸才會跟她親親。
  
  「不准再穿了。」獨孤岸突然又變得惡聲惡氣。
  
  「為什麼?」兮兮睜大眼睛問道。阿岸又生氣了……
  
  「走。」獨孤岸起身扯著她就往門外走去。
  
  「去哪裡阿岸?」她還想繼續親親誒……獨孤岸一言不發,只是冷著一張臉拉著她大步往前走。
  
  結果倆人出了凌雲盟,去了殷洲城,進了幾家布莊,買了一大堆五顏六色的漂亮衣服,獨孤岸對兮兮耳提面命三令五申,以後只准穿他買的衣服……
  
  蕭笑生看著女兒抱著大包小包的零嘴兒在大街上一蹦一跳,就感覺自己的口水再度氾濫成災,他可憐巴巴地轉頭對唯音說道:「音音娘子,我好久沒吃你做的點心了。」那副樣子,活像幾百年沒吃過飯似的,要多悲慘有多悲慘。
  
  「沒有廚房。」唯音眼睛須臾不肯離開女兒,看著女兒這麼歡騰,她心裡很高興,雖然臉上看不出來。
  
  「客棧裡有,咱們去借吧。」蕭笑生拉著唯音就往流花客棧奔去。唯音看著女兒身旁那個一直護著她不讓她被行人撞到的男人,心想,也是該犒勞犒勞相公了。
  
  一進流花客棧,蕭笑生便拉著親親娘子準備直奔廚房,走了沒兩步,他突然頓住了腳步,愕然地看向一樓大廳的東南角。
  
  「怎麼了?」唯音很少看見丈夫這副表情。發生天大的事情,他從來都是嘻皮笑臉。所以,一定是極度不尋常之事,才會讓他如此驚愕。
  
  「音音娘子,看來暫時是吃不到你做的點心了。」他緩緩轉頭,臉上一副似笑非笑,要哭不哭的表情,一字一頓地低聲說道:「刺、龍、令,出現了。」那東南角的一桌人正在低聲談論,眾多江湖門派接到刺龍令,此刻正往殷洲城趕來。
  
  唯音向來不起波瀾的臉上,首次出現了吃驚的表情。
  
  「呆丫頭目前由凌雲盟護著,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咱們去查一查,也許,他真的還活著。」蕭笑生緊緊地握住唯音的手,那冰冷的素手,此刻,卻在顫抖。
  
  與此同時,殷洲城外的一處密林裡,紅鳶對著妙小清的屍體冷笑道:「你縱是神醫,又如何敵得過我的蟲兒?喜歡斐墨是嗎?放心去吧,我會替你如願的!」說完,便剝下妙小清的整張臉皮,扒下她的衣服,撒了些藥粉將她的屍體在片刻間溶化為一灘黃漬,漸漸滲進土裡,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不一會兒,一個與之前一模一樣的妙小清走了出來,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往凌雲盟的方向行去。
  
  「啟稟盟主,妙姑娘求見。」
  
  「咦,她不是回鬼谷尋藥去了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快請她進來。」黎青對前來稟報的人說道。
  
  「參見盟主。」紅鳶此刻已徹底變成了妙小清,秀美的臉上滿是凝重的表情。
  
  「妙姑娘,你不是回鬼谷了麼,怎麼……」黎青疑惑地問道。
  
  「小清在鄖縣聽到了一些消息,特地回來稟報盟主。盟主先看看這個。」妙小清從袖中拿出一塊令牌,赫然正是不久之前才見到的「刺龍令」!
  
  「刺龍令?!這……妙姑娘這令牌從何而來?」黎青大吃一驚,急忙問道。
  
  「這令牌是小清在客棧吃飯時無意拾到的,想必是誰不小心遺失了。小清在客棧吃飯時聽說,最近各門各派紛紛接到了這令牌,江湖傳言刺龍令現,魔教必將捲土重來,所以各大門派都集結了人手,正往殷洲趕來,想必意欲與盟主商討對敵之計。鄖縣已聚集了不少武林中人,殷洲城內想必也亦有了不少人,小清想茲事體大,故折回來報與盟主知曉。」妙小清條理分明地說明了折回來的理由。
  
  「這的確是件大事,多謝妙姑娘相告。」黎青對妙小清抱拳相謝,妙小清急忙拱手回禮:「盟主言重了,此乃小清份內之事,盟主不必客氣。刺龍令已將各大門派引至凌雲盟,屆時盟主可能急需人手,所以小清暫時先不回鬼谷了,至於那幾人的毒,小清再慢慢想辦法化解。不知盟主是否同意。」
  
  黎青點頭道:「妙姑娘考慮得很周到,若需要一些珍貴藥材,請儘管告知老夫,老夫一定想辦法弄來。」
  
  「謝盟主。小清還要再去看看病人,就先告退了。」妙小清說完,便退下了。走到後院客房的時候,看到斐墨立於窗前淺笑觀賞著院子裡的紅櫻桃,一襲絳紫明袍,襯得他更加膚白如雪,面如冠玉,一時之間,饒是久經歡場的紅鳶,也經不住一陣心跳加速。
  
  「難怪那妙小清隨身攜帶著他的畫像,這樣妖孽般的男人,哪個女人不想得到?」紅鳶想起自己在綺夢舫中迎來送往,早晚怕是得付出清白之身,若在此之前能給了這樣的男人,縱是今後一點朱唇萬人嘗,也無憾了。想到這裡,不免又多看了斐墨幾眼,正好斐墨側身準備換個角度,發現她後,禮貌地衝她微笑頷首,引得她心裡更是不停撲騰撲騰。
  
  斐墨——她一定要想辦法得到這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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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匿名  發表於 2015-9-24 02:04:55
42、下藥  

  「神醫姐姐,神醫姐姐。」兮兮看見妙小清的身影從眼前經過,急忙追上去叫道。
  
  「嗯……有什麼事嗎?」紅鳶對兮兮不太有印象,叫不出她的名字,於是只好含糊其辭地問她有什麼事。
  
  「墨哥哥的病不要緊吧?」兮兮滿臉認真地問道。前幾天神醫姐姐給墨哥哥看了之後,說他只是勞累過度,需要休息,兮兮放心之餘難免覺得奇怪,明明墨哥哥一天到晚閒著沒事做,怎麼會勞累過度……
  
  「呃……還需要再多休養幾天,目前注意多休息,多吃些補品,會對身體比較好。」紅鳶並不知道斐墨生病,加之並不瞭解斐墨的病情,便隨便找了個萬能說辭。
  
  「哦!我知道了,我去求劉嬸嬸給墨哥哥多做些好吃的。謝謝神醫姐姐。」兮兮重重地點頭,然後便興沖沖地往廚房衝去了,紅鳶看著兮兮的背影,唇角勾起莫測的笑意。
  
  生病了嗎?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啊。
  
  霍清塵從懷裡掏出一張小紙條,一邊看一邊偷笑。臉上紅撲撲的,煞是可愛。玄雲前幾天拿著這張紙條過來,說是要她給他治病,她還納悶呢,要治病也得去找妙手神醫啊,她又不會醫術。沒想到玄雲說他的病只有她能醫,別人治不了,還遞給她一張條子,要她按照上面給他開藥,結果她打開紙條一看,上書四個大字兩個小字,大字是「我喜歡你」,小字是「玄雲」……
  
  她當時的心跳得飛快,好像要掙脫著從身體裡跑出來一樣,整個人呆在那裡看著紙條發愣,玄雲等了半天不見她回應,一看她臉紅皮躁地站在那裡不知所措,便上前問道:「怎麼了?這藥是不是很難找啊?」
  
  她聽了臉上更加紅熱,這個人,都不給她時間考慮的嗎?雖然他對她很好很好,她也不討厭他,而且她最近想起他的次數已經超過了斐妖怪……可是,可是這畢竟還是太倉促了……
  
  「雲大哥,你給我幾天的時間,考慮考慮。」霍清塵收起紙條,一雙眼睛卻是瞟也不敢瞟向玄雲的方向,只羞澀地給了這麼個回答。
  
  玄雲似是不明白她為什麼還要考慮,不過卻也不強人所難,只捶了捶胸口道:「塵塵不要急,慢慢來,我還挺得住的。」說完頓了頓,又道:「塵塵……那我先去休息了……再見。」說完便同手同腳地走出去了。
  
  原來,他也不好意思啊……霍清塵望著他倉惶離去的背影這樣想到。(其實人家玄雲只是因為見了你心跳加速,以為自己病情惡化,慌忙跑去休息了……)
  
  考慮了好幾天,她決定接受玄雲的心意。沒找到爹之前,她雖然住在舅舅家,卻並沒有歸屬感,總覺得自己仍是孤身一人。他關心她,對她噓寒問暖,面面俱到,找到爹以後,她一直慌亂無措,是他代替她打理好一切,讓她能夠毫無後顧之憂地安心照顧爹爹。玄雲給予她的所有溫暖,斐墨卻從來不曾給予一星半點。
  
  他就像一棵大樹,讓她有了休憩之所,也有了依靠……然而最重要的一點是,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他也深深地扎根在她的心裡,雖然很羞人,她卻不得不承認,她心裡也是有他的……
  
  想到這裡,她不由加快了腳步,想要快點見到玄雲,告訴他,他可以痊癒了。
  
  經過迴廊的時候,迎面碰到妙小清,霍清塵還來不及跟她打招呼,就見她目不斜視地從自己身邊走了過去,好似完全沒看到自己這麼大個人似的。
  
  這……這是怎麼回事?!
  
  難道她得罪神醫姐姐了?這樣可不行,爹爹的病還得靠她治呢!
  
  霍清塵回身追去,轉角一看,眼前哪裡還有妙小清的身影?!不會吧?難道剛剛是她眼花啦?
  
  紅鳶在廚房外來回走了三四遍,沒有發現人影,便放心地閃了進去。負責廚房的劉嬸兒和阿發剛剛出去買豬肉了,一時半會兒還回不來。
  
  紅泥小爐上燉著兩罐湯藥,她偷偷過來觀察過好幾次,早就已經瞭解到,其中那一大罐藥汁是給中毒的病患喝的,另外一小罐則是兮兮向廚房要求燉給斐墨的參湯。她再次謹慎地望了望外面,然後迅速從袖中取出一包藥粉,飛快地灑在了大罐中,用一旁的大勺輕輕攪勻。
  
  這種陳年的極樂果核磨成的粉,無色無味,毒性卻甚為刁鑽,如果僅是中了極樂果實之毒,此粉反而是解毒良藥,但如果體內種有幽冥訣,便與之大大相剋,初與極樂果實之毒融合,短期內會讓人覺得中毒之人有所好轉,但那不過是迴光返照而已,過不了一個時辰,他們體內就會產生一種新的毒素,與幽冥訣相衝撞,屆時,中毒之人便會無聲無息死去,身上也查不出任何致死的症狀。本來這種高級的暗殺藥粉用在這幾個廢人身上有些浪費,不過武林大會在即,她不宜在凌雲盟逗留太久,因此必須速戰速決,盡快解決這幾個人。
  
  紅鳶正準備起身,又聞到了旁邊小瓦罐裡飄出來的香氣,媚眼輕佻,暗忖道,送上手的機會,不用白不用。打開蓋子查看了一下,這火候看起來還差一會兒,大概再有半個時辰就燉好了。待會兒劉嬸把湯藥送過去之後,她借口檢查斐墨的病情,便可以順理成章地留在他的房間裡。等她和斐墨纏綿一番之後,那幾個人也差不多要下黃泉了,屆時她借口被斐墨毀了親白,羞憤欲絕奪門而出,哈哈,既神不知鬼不覺地完成了殺人滅口的任務,美男又到手,就讓這群笨蛋在凌雲盟裡大眼瞪小眼吧,哼,得罪清流堂主,到時候他們怎麼死都不知道。
  
  於是,便又從袖子拿出一隻粉色錦袋,從裡面倒出一顆粉色藥粒,竊笑著丟進了小瓦罐中。勾欄院裡,最不缺的就是春藥,她要讓斐墨那個高高在上的男人,在意識清醒的情況下,卻又不得不與她溫柔纏綿!
  
  哼,妙小清呀妙小清,想得到一個男人,不是放在心裡想想就行了,得靠手段,手段知道嗎?
  
  拿起勺子又攪了幾下,突然聽到不遠處傳來幾聲呼喚:「妙姐姐,妙姐姐。」聲音漸漸靠近,紅鳶皺了皺眉頭,這關頭又是哪個多事的來找她作甚!但聽著那聲音就快找到這裡來了,不能讓人發現她在這裡,萬一事後懷疑到她身上,凌雲盟內這麼多高手,她不一定能夠順利逃脫。反正藥已經下了,又快到午飯時間,劉嬸估計也快回來了,那幾個藥奴得按時吃藥,整個計劃應該沒什麼問題,她只管把那人打發了再去找斐墨也來得及。
  
  思及此,她迅速地從廚房的側窗翻了出去,那側面就是杏林,繞出去就是客房後院的主道,正好與來廚房的必經之路並排,這樣就不會讓人起疑了。
  
  獨孤岸又與黎青黎湛還有少林寺等幾大門派商議刺龍令廣泛出現之事,風凌波作為三絕莊的代表也參與其中,兮兮一個人呆得無聊,一時又找不到黎寧兒和霍清塵,突然憶及斐墨的身體,便想著來廚房問問今天燉了什麼湯,她去看他的時候正好可以帶過去。
  
  「劉嬸劉嬸,今天給墨哥哥燉的什麼湯呀?」兮兮人還沒進廚房的門聲音就先到了。正好劉嬸剛和阿發把買來的豬肉醃好,聽見兮兮可愛的聲音便眉開眼笑地應道:「兮兮丫頭來啦,快進來快進來。」
  
  別看兮兮平時木木呆呆,來凌雲盟的時間也不長,在盟內的人緣卻是極好。且不說原本就與她交好的風凌波等人,連黎寧兒這樣嬌蠻任性的大小姐都和她成了好朋友,此外她對任何人都沒有世俗偏見,對劉嬸這樣的下人也很有禮貌,每次見了不僅乖乖地叫人,看見她提著重物還主動上來幫忙,平時也會跑來廚房幫她看看小火洗洗菜什麼的,阿發個子長得矮小,相貌也比常人醜陋,青黑的胎記佔了大半張臉,可是兮兮從來不以貌取人,見到他總是甜甜叫著「阿發哥哥,阿發哥哥」,雖然那麼甜膩膩的聲音總是配上一副極為肅穆的表情……
  
  總之在劉嬸阿發他們心裡,兮兮是個既美麗又招人喜歡的姑娘。所以劉嬸兒經常都會給她留很多好吃的東西,阿發也會時不時地用小草編些可愛的小螞蚱小蜻蜓給她玩兒。
  
  這會兒聽到小兮兮又來了,他們自然十分高興,劉嬸從廚櫃裡拿出一包糖漬楊梅,看兮兮蹦蹦跳跳進來了,笑著拉過她的手,將零嘴兒遞到她手裡說道:「兮丫頭啊,來,這是劉嬸早上買菜的時候給你帶的,酸酸甜甜的楊梅,吃吃看喜不喜歡。要是喜歡哪,劉嬸下次還帶給你吃。」兮兮這小傢伙又乖又可愛,她簡直就把她當成自己的女兒,疼到心坎兒裡去了。
  
  「謝謝劉嬸兒。阿發哥哥好。」兮兮乖乖道了謝又叫了人,然後「啊唔」一口含住劉嬸遞到嘴邊的楊梅,邊讓楊梅在嘴裡滾來滾去邊不停地點頭說道:「好好吃。」劉嬸見她這副可愛的模樣,笑得更是欣慰滿足。
  
  阿發羞澀地將手中用細竹篾編成的小花籃遞給兮兮,輕聲細語地說道:「兮兮,這是我新做的竹籃,送……送給你玩兒。」因為相貌的關係,阿發有著深深的自卑,在人前幾乎不怎麼說話,整個人在盟裡也沒什麼存在感,只有兮兮從來不會忽略她的存在,實心實意地喚他一聲哥哥。
  
  「謝謝阿發哥哥,我可以用它裝東西嗎?」風姐姐送她的胭脂還有她的藥丸子還有她吃不完的零食等等,她都想裝在裡面。
  
  「嗯,可以的。」阿發靦腆地笑著,臉上的青黑胎記隨著表情的動作而皺了起來,看著甚是恐怖,但是劉嬸和兮兮卻並不害怕,劉嬸是因為習慣,而兮兮,看到的卻是阿發善良的心意。
  
  「劉嬸,這是給墨哥哥燉的湯嗎?」兮兮一邊含著楊梅,一邊指著瓦罐問道。
  
  「呵呵,這個不是,那個小的裡面才是,今天燉的野參乳鴿湯,既滋補又養顏。」雖然才來凌雲盟不久,那個斐公子的愛美心性在凌雲盟可是出了名的。聽說現在病了,肯定會對漸漸憔悴的容顏不滿!今天這道湯正好啦!
  
  「劉嬸,這湯聞起來苦苦的。」兮兮嗅了嗅說道。墨哥哥要喝這麼苦的湯,好可憐。
  
  「裡面加了很多補身的中藥材,當然會苦啦。斐公子是男人,不會怕苦的。」劉嬸擺了擺手,繼續忙著摘菜。
  
  兮兮吸吸嘴裡甜滋滋的楊梅,突然靈光一閃,興奮地問道:「劉嬸劉嬸,可不可以在湯裡加楊梅啊?楊梅甜甜的。」
  
  「加楊梅?嗯,應該可以加吧。」劉嬸笑著回了一句。
  
  兮兮便將楊梅一顆一顆地丟了進去,看著十幾顆楊梅在湯裡跟著翻滾,她心想,這下墨哥哥應該不會覺得苦了吧……
  
  「來來來,劉嬸來看看啊,嗯,這湯夠火候了,劉嬸馬上就能把它裝到盅裡,陪你送過去給斐公子了。」
  
  「劉嬸你忙,我自己可以送去!」兮兮學著黎寧兒的招牌動作,豪爽地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雖然臉上的表情不怎麼有說服力,但劉嬸一想端個湯也不是什麼技術性的活兒,路也不長,而且馬上要到中午了,她還得準備一大堆人的午飯,便點點頭道:「那行,劉嬸幫你裝好,你路上小心點兒就行了,啊?」
  
  兮兮點頭如啄米。
  
  待劉嬸兒將湯盛到食盅裡裝好,將食盅又放進一個小巧輕便的食籃裡放好,兮兮跟劉嬸和阿發道了別,便一手拎著小花籃子,一手拎著食籃,往斐墨房間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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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匿名  發表於 2015-9-24 02:05:17
43、陰錯陽差  

  獨孤岸結束議事從議事廳出來,回房的路上正好看到兮兮小心翼翼地一手拎著一個籃子往後院走,便在原地駐足等她過來。
  
  兮兮一直盯著手裡的小花籃看來看去,根本沒注意到前面還有個人,眼看著就要越過他走到前面去了,獨孤岸不爽地輕咳一聲以示提醒。
  
  兮兮抬頭一看,馬上靠了過來,喜滋滋地叫道:「阿岸!」由於兩手都拿著東西,無法表示親熱,只好用臉蹭了蹭他的臂膀。
  
  獨孤岸顯然對她這樣的反應還算比較滿意,看見她鼻頭冒出細細的汗粒,微微皺了皺眉,最終還是看不過去地伸手抹掉她的汗,問道:「又去哪裡闖禍了?」
  
  兮兮搖了搖頭,神情肅穆地強調:「我今天很乖,沒有闖禍。我去廚房玩兒了。」
  
  獨孤岸知道她跟廚房的劉嬸兒很合得來,便也不多問,接過她手裡的食籃幫她拎著,神色少了平日的冷淡,帶了一絲暖意與輕鬆。刺龍令的事情確實棘手,但一看到她,沉重的心情似乎就會不由自主地好起來。
  
  「又從劉嬸那裡討了什麼吃的?」獨孤岸一邊走,一邊有些無可奈何地晃了晃手中的食籃,份量還不輕。這丫頭太愛吃零食了,那天去城裡買了那麼多點心,全都是些甜得膩人的糖果糕點,他被她塞了一塊之後,再也不願嘗試第二塊,結果她一天就吃完了……平時吃了這麼多,既沒看見她長肉,也沒聽見她說牙疼。
  
  兮兮這才想起來正事,急忙搖頭老老實實交待:「這個不是給我吃的,是要送給墨哥哥吃的。」
  
  獨孤岸瞬時頓住腳步,神色不悅,口氣不爽地問道:「送給他的?」
  
  兮兮一邊奇怪地看著獨孤岸一邊答道:「嗯,墨哥哥生病了,我請劉嬸幫忙燉補湯給他喝哦,神醫姐姐說這樣會快快好。」
  
  「你讓人特意給他燉的?」獨孤岸的口氣愈發不滿起來,偏偏兮兮又是不會說謊的性子,即使看他有些不高興,仍是點了點頭。
  
  哼,這麼心疼斐墨!怎麼從來沒見她為他送什麼湯……那個斐墨會生病才有鬼!居心叵測!!
  
  「阿岸,你生氣啦?」兮兮看著獨孤岸陰沉下來的臉色,扯著他的袖子晃了晃。突然想到自己還有好吃的可以跟他分享,然後便從小花籃裡拿出那包糖漬楊梅,打開遞給獨孤岸:「阿岸我有這個,很好吃,全部都給你。」這個她只吃了一顆,放了十幾顆到湯裡面後,就剩下沒幾顆了,希望阿岸吃了不要再生氣。
  
  「不用了。」獨孤岸瞟了瞟手裡的食籃,又接著往前走去,只不過臉上的表情還是不怎麼好看。
  
  兮兮看著獨孤岸並沒有去往斐墨房間的方向,急忙問道:「阿岸,墨哥哥的房間不在那裡。」阿岸不記得了麼?
  
  獨孤岸停下來陰沉沉地說了一句:「以後不准叫他墨哥哥。」說完又沉著臉自顧自地往前走。兮兮看著他挺拔的背影,撓了撓臉後問道:「那叫他什麼?」
  
  「叫斐墨就行了。」他冷冷地說道,隨後又加了一句:「以後離他遠點兒。」
  
  兮兮睜大眼睛道:「阿岸你不喜歡墨哥哥嗎?他是好人哦。而且阿娘說了,做人要有禮貌,對年長的人不能直呼名字。」火上澆油地背起阿娘語錄。
  
  獨孤岸心頭火氣更大,斐墨斐墨,她很在乎他嗎?又是哥哥又是燉湯……
  
  「咦,那不是玄風哥哥嗎?正好可以把湯給他……」話還沒說完,便被獨孤岸一把扯住了手腕,帶入懷中,凌空而起,幾個騰躍便離開了凌雲盟後院,掠往後山方向。
  
  到了後山的湖邊,獨孤岸才從樹間落到地面上,輕輕將兮兮鬆開,盤腿坐在了草坪上,打開食籃,拿出食盅,略有些得意地看了兮兮一眼,在她怔愣的眼神下,將盅裡的補湯一飲而進,裡面的鴿子肉野參什麼都不管,一氣兒胡亂地倒進嘴裡亂嚼一通,然後咕呼一聲吞掉。吃喝完便將空盅在她面前晃了又晃,示意她裡面已經空空如也了。(裡面還有楊梅,居然活生生滴吞鳥=.=)
  
  兮兮被他一連串的動作驚得呆若木雞,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搶過碗來甩了甩,居然連渣都沒有了……
  
  義憤填膺地指著他大聲叫道:「阿岸你喝了墨哥哥的湯!你怎麼可以這樣!墨哥哥在生病誒!」搶病人的湯喝,是非常非常不好的行為!
  
  「我需要進補!」獨孤岸冷哼道。
  
  「阿岸騙人,你又沒生病!」兮兮沒什麼氣勢地指控道。
  
  「反正現在湯也沒了,他沒得喝自然另有人會為他煮,你操什麼心?」獨孤岸惡聲惡氣地辯解道,一邊生氣一邊鄙視自己這種幼稚的行為,但是看她為了一碗湯和他吵架,聽她這麼維護別的男人,他就控制不住自己。
  
  「可是……」兮兮還想說些什麼,被他又是一把扯到懷中坐下來,捏著她的臉皮拉呀拉,惡霸一樣地說道:「以後不准給別的男人燉湯。」心裡卻想著,風凌波很喜歡捏兮兮的臉,原來原因在這裡,捏著……真的不錯。
  
  「阿阿……你面歪了……」(阿岸……你變壞了)兮兮在某人的虐待下口齒不清地說著。
  
  驕陽半藏在雲朵之後,樹葉沙沙,送來淺淺的風,輕輕圍繞著湖邊相擁相依的一對人影,寧靜而致遠。
  
  兮兮偎在獨孤岸懷中,想用小草編一隻螞蚱出來,無奈手藝太差,怎麼看,都像一隻生得很失敗的蟲。
  
  「阿岸你會編螞蚱嗎?」兮兮抬頭請求支援。
  
  獨孤岸卻皺著眉頭,臉色有些奇怪。
  
  「阿岸你怎麼了?」
  
  「沒什麼。」他淡淡地說道,努力想壓制住小腹的騷動。怎麼回事?難道剛剛喝的湯太補,這麼快就上火了嗎?
  
  「你臉好紅。」兮兮摸了摸他的臉,獨孤岸瞬間感到臉上一陣沁涼,心裡突然渴望著她更多的接觸,於是,在她將要把手拿開的時候,他捏住了她的手腕,兮兮還來不及反應,手腕就被他用力地按壓在柔軟的草地上,人也瞬間被他輕輕推倒在地上。
  
  他的手撐在她頭的兩側,壓住了她長長的髮絲,眼眸裡泛著深幽的光芒,卻不動作。
  
  他清冷俊秀的眉目間總是帶著與生俱來的淡漠與疏離,此刻卻暈染上一層紅霧,目光也變得灼熱……而危險。
  
  「阿岸,要親親麼?」兮兮卻以為又到了甜蜜的親親時刻,樂滋滋地嘟起嘴,率先在他唇上啾了一下。
  
  他原本還想努力克制心裡越來越狂亂的衝動,卻最終……陣亡在她無心的舉動之下。他清醒地知道自己肯定出了什麼問題,卻無法克制自己的動作,他的唇,他的手,他的身體,根本不聽使喚。
  
  兮兮等了半天也沒等到他的親親落下來,有些奇怪地輕喚:「阿岸……」她想要親親。
  
  下一刻,便被他狷猛地攫住了唇。
  
  他狂放而恣意地在她的唇齒間縱橫掠奪,彷彿拋開了一切顧忌,與前幾天和風細雨的溫柔淺吻不同,這一次,兮兮完全喘不過氣,感覺自己整個人像是要被他拆吃入腹,吸進身體裡去一般。
  
  「阿岸……」兮兮在被攫取的間隙,不安地輕喚著他的名字,這不是平常的他。
  
  獨孤岸聽到了,他用盡全力翻身到一旁,面朝下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雙拳緊緊地攥住,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他手背上的青筋暴起。
  
  「快……快走。」他粗啞地說道,大滴大滴的汗從他的額間滴落到碧綠的草叢裡。不可以,他現在還不可以……
  
  「阿岸你怎麼了?」兮兮起身半坐在他身旁,伸出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輕輕搖晃著,俯下頭想要看清他到底是怎麼回事。是不是肚子痛啊?
  
  少女馨幽的體香充溢他的鼻腔,她的雙手撫在肩上的感覺似是透過衣服被無限放大,心裡像有數萬隻蜂蝶同時狂舞,讓他煩躁得……想要破壞一切。
  
  「不要碰我……快走。」他大聲嘶吼著,努力集中精神想要調息,卻發現氣息受阻,四肢百骸彷彿被另一個人操控,腦子裡只想交歡,這是……中了春毒的反應。
  
  兮兮的手瑟縮了一下,下一刻卻堅定地抱起他的肩,努力想要扶他起來。阿岸一定是生病了,她要帶他回去,讓神醫姐姐給他治病。
  
  「阿岸乖,不要怕哦,一會就好了哦。」兮兮完全不懂獨孤岸此時的痛楚是由於正遭受著慾望的折磨,以為他是由於生病太過難受,便低頭親親他的額頭,柔聲安慰著,一如阿娘曾對誤食毒果的她所做的那樣。
  
  而當她的唇貼上額頭的那一剎那,獨孤岸眼前突然一陣濃烈的紅霧,什麼也無法看見,腦子裡一片混沌,再度失控地將她壓在身下……
  
  看著身下人兒懵懂的睜大了雙眼,他的手難以抑制地顫抖,問出來的話也多了幾分沙啞:「你在湯裡……加東西了?」
  
  「是啊,我加了……」嘿嘿,她加了楊梅哦,不知道他吃出來沒有。
  
  「你吃出來啦?怎麼樣?」兮兮期待地接著問道。
  
  獨孤岸強忍住上湧的血氣,溫柔地攏了攏她有些微亂的髮絲,滑向她柔嫩的臉頰,輕柔地撫弄著說道:「兮兮,現在還不可以……」聲音越來越低沉,彷彿隱忍得相當痛苦。
  
  她還小,未解世事,一派天真,並不能明白結合所代表的意義。而且,他的淳陽劍法還沒有練成功,一旦破了童身,很容易走火入魔,前功盡棄。
  
  「不可以什麼?」兮兮心疼地幫他抹了抹額際的汗水,然後將額頭抵上他的額頭,喃喃說道:「阿岸,你好燙哦……」
  
  而這樣親暱的舉動,讓本來就已到達臨界點的獨孤岸忍無可忍。
  
  「阿岸,你是不是……」生病了。這三個字還未說出口,衣帛的撕裂聲便震驚了她的心神,餘下的,只有他的粗喘,她的呻吟……
  
  無涯的時間的洪荒,止於此處。霸道與溫柔,卻是不能承受之重。
  
  午後的湖水有些溫熱,他用破碎的衣衫沾濕了些水,輕柔地拭淨她滿是淤痕的身子,復而輕柔地為她整好衣裳,繫好帶子。只是,臉上的表情卻有些鬱悶。他最終還是……沒能忍住,毀了她的清白,也毀了自己的修為。
  
  「阿岸,你怎麼了……」兮兮從眩暈中醒來,昏沉沉的腦子還來不及反應剛剛所發生的一切。
  
  「沒什麼。」獨孤岸溫柔地注視著她,心裡卻漸漸釋然。武功沒了就沒了吧,以後還可以再練。
  
  「好痛……阿岸,你是不是也很痛?」兮兮下意識地喃喃道:「嗯,回去請劉嬸幫忙燉一大鍋湯,我們一人一大碗,喝了就好了……」
  
  獨孤岸的眉角忍不住抽了兩抽,這丫頭,纏綿過後想的第一件事竟然還是湯……突然靈光一閃,想起之前的對話:
  
  「嗯,墨哥哥生病了,我請劉嬸幫忙燉補湯給他喝哦……」
  
  「阿岸你喝了墨哥哥的湯!你怎麼可以這樣……」
  
  如果他沒有搶來喝這碗湯,如果這碗湯送到斐墨手裡……
  
  「兮兮,那碗湯,真的是給斐墨的嗎?」他俯下身柔聲問道,深深看向兮兮迷濛的雙眼,那雙眼睛裡此刻印著的人影,是他。
  
  「是啊。這湯是專門給他喝的,你喝了又沒用。」兮兮婉惜地回道。畢竟墨哥哥生病了嘛,病人最大。
  
  「那麼,這就是你執意要送給他的原因?」獨孤岸的聲音突然降低,幾乎低得快要聽不見。
  
  兮兮還在昏昏欲睡中,自然聽不清他的呢喃之語,卻仍是努力睜了睜眼睛,望著他回應了一聲:「嗯?」
  
  由於氣弱,在他聽來,已是承認。
  
  原來,一切竟是如此啊。而他,竟為這場愚蠢至極的錯誤,付出了一切。
  
  兮兮好不容易清醒了一些,動了動身子,終於發現了身體的異狀,她開啟雙唇,準備問獨孤岸剛剛的一切是怎麼回事,卻在下一刻,聽到他溫柔的低語:
  
  「你走吧。」
  
  雖然是無比溫柔的語氣,卻讓聽清楚他說了什麼的兮兮感到心裡一滯。
  
  「阿岸……」兮兮怯生生地叫著他的名字,大眼裡盛滿驚慌。他剛剛對她所做的一切,都已超出了她認知的範圍,她既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你走吧。」獨孤岸閉上眼睛,彷彿若無其事一般,淡淡說道。
  
  「阿岸……」她緩緩伸手,像往常一樣拉住他的袖子,輕輕晃了一晃。
  
  「滾……」獨孤岸一把甩開她的手,像受了傷的猛獸一樣,嘶聲咆哮。
  
  她的手被甩回來,無力地落到地上。即便她再遲頓,卻也明白這個字是什麼意思。
  
  「阿岸,你怎麼了?我不走。」為什麼要趕她走?
  
  「你聽不懂嗎?我不想再看到你,立刻、馬上從我眼前消失!」獨孤岸絕決地背過身,不願再面對她。
  
  她的身體彷彿被馬踩過一樣,又酸又痛,然而身體上的一切痛楚,也敵不過他轉身前的一個眼神。
  
  那樣冰寒徹骨的眼神,她一輩子也沒有見過,卻一輩子也忘不了。
  
  一向不懂放棄的她,一向不管不顧的她,一向永遠直前的她,一向只會纏著他的她……被這樣冷漠絕望的眼神,生生驅離。
  
  所有的話,都說不出口。
  
  她起身,勉力走了幾步,每一步都像在被人撕扯,木然的小臉,在回頭看他的那一瞬間,染上一層悲淒。
  
  她和阿岸,被一種她不知道的東西,活生生的扯開。
  
  「噗。」直到聽不見她的腳步聲,獨孤岸一直強忍下的鮮血,噴湧而出。他氣力盡失,攤開雙手仰倒在地上,偏頭看著地上那片滿是他們歡愛痕跡的青草地,緩緩閉上眼睛,忍下一腔酸澀。
  
  毀了,全部……都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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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匿名  發表於 2015-9-24 02:05:36
44、原形畢露  

  兮兮覺得自己好像踩在雲端,腳下沒有任何支撐,每踏出一步都沒有真實感。她想,也許自己真的生病了。
  
  「你走吧。」
  
  「滾……」
  
  「你聽不懂嗎?我不想再看到你,立刻、馬上從我眼前消失!」
  
  阿岸討厭她了,雖然她不知道為什麼,卻無法再留在他身邊。
  
  一直以來,雖然她跟著他吵著他纏著他,他卻從不曾真正拒絕她的相伴,即使開始他總是逃總是跑,卻好像並不是因為覺得她煩,更多的,像是不知道怎麼跟她相處一樣。她努力地跟前跟後,想讓他習慣她的存在。雖然他總是冷冰冰的,好像對她很凶,但她卻總是能感受到他兇惡語氣裡隱藏的關心。
  
  所以才不管不顧地跟著他。
  
  只是這一次,她生生地看到了他眼底深深的厭惡,感覺到了他心底濃濃的抗拒。那樣陰霾的表情,那彷彿要吃了她一般的眼神,那幾乎要凍死她的聲音,那好像刀鋒一樣凌厲的話,都透露著同樣的信息,他討厭她……所以,她不能再跟著他了。
  
  她已經,沒有跟下去的理由了。
  
  輕風送來花香,兮兮站在樹下茫然不知所措。有花瓣飄落在她身上,她呆呆地伸手接住,天空中的雲朵不停地變幻形狀,一會兒變成二丫,一會兒變成大毛,漸漸都凝成獨孤岸擰著眉要她從他身上下來的樣子。
  
  她的心裡一陣一陣的抽痛。將手按住胸口,它明明還是在跳啊,怎麼像有人把它狠狠捏住了一樣,那麼疼那麼疼。
  
  她生病了,她要回家,讓阿爹給她治病。
  
  「阿岸,再見。」她喃喃說道,傻傻地衝著那天際的雲朵,揮了揮手。
  
  重新邁開雙腳,卻被露出地面的老樹根絆了一下,倒在地上之前,眼中模模糊糊看到一黑一白兩個狂奔而來的影子,閉上眼睛準備迎接堅硬的地面,卻最終跌入了一團柔軟之中。
  
  感受到那熟悉的溫柔的氣息,是她的夥伴兒們。
  
  「二丫,你來啦。」她趴在二丫的背上一動也不想動,彷彿說出這句話,就已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二丫回頭,溫柔地用鼻頭拱了拱她的面頰,彷彿在說:「我在這裡,別怕。」
  
  「呱……呱」大毛的大嗓門今天卻不知道怎麼回事,變得細碎而低沉,像是深深淺淺的嗚咽。
  
  「大毛,我想回家。」
  
  僅僅一個中午的時間,安寧詳和的凌雲盟全亂了套。
  
  從清水村帶回來的被神秘組織控制的霍昭雲等人,中午的時候竟然奇跡般的好轉,霍昭雲甚至還能對霍清塵微笑,眾人全都鬆了一口氣,以為很快就能知道神秘組織的真面目,結果午時一過,幾人突然氣絕身亡,而且找不出任何致死的原因。
  
  霍清塵受的打擊之大,可想而知。本以為可以就此父女團聚,卻在幸福到極致的時候,天人永隔。
  
  就在凌雲盟內因霍昭雲等人之死而陰雲密佈的時候,午前議完事就不曾出現過的獨孤岸跌跌撞撞地從外面回來了,嘴角胸前都是血跡,眾人大驚失色,黎青更是以為他遭到了神秘組織的埋伏,受了內傷,一邊不停地在他身上檢查,整顆心不住地往下沉。要知道,以獨孤岸目前的身手,要傷到他,得是多恐怖的高手!
  
  結果發現他竟然武功盡失。
  
  黎青當即問道:「岸兒,你怎麼了?到底是什麼人廢了你的武功?」
  
  獨孤岸卻什麼話也不肯說,只是無神地望著虛空的方向,好似打算就這麼沉默著到天荒地老。直到風凌波驚聲問道:「獨孤岸,兮兮不是和你一起出去的嗎?兮兮呢?」他才如夢初醒一般,抓著每一個人瘋狂地問著:「有沒有看到兮兮?有沒有看到兮兮?」那幅心神俱裂的樣子,跟平時冷漠孤傲的他簡直判若兩人。
  
  所有人都搖頭,都說自中午開始,就沒再見過她了。
  
  他拔腿就要往外衝,被黎青一把拉住:「你現在武功盡失,氣息混亂,不能到處亂跑,你到底要去哪裡呀你?」
  
  他只是喃喃說著:「我去找她。」奔著身子要往外闖。
  
  「我馬上就派人去找兮兮姑娘,你不要再亂動了,否則會走火入魔的。」黎青著急地大吼。
  
  風凌波著急了,她一向最關心兮兮,此刻發現獨孤岸一人回來,卻不見兮兮跟在後面,不由怒火中燒,衝他暴吼道:「獨孤岸,你又對兮兮做了什麼?她去哪兒了?」
  
  他卻只能回答一句:「她……她走了……」
  
  如果不是黎湛死命拉住風凌波,可能她就衝上來暴打他一頓了。她拚命地在黎湛懷中掙扎個不停,嘴裡恨恨地說道:「兮兮那麼善良的丫頭,平時他不是對她不理不睬就是對她大吼大叫,可就是這樣兮兮都沒嫌棄,這次,他一定是做了喪盡天良的事情,兮兮才會走的!你這個混蛋,你放開我,我要把他射成刺蝟!」
  
  「波波,你冷靜點!」黎湛低聲撫慰道。
  
  「你讓我怎麼冷靜?兮兮天真純良,什麼都不懂,她一個人能去哪裡?遇到危險了怎麼辦?他不是武功都沒了嗎,搞不好他們肯定遇到了很厲害的壞蛋,現在他扔下兮兮一個人跑回來了,兮兮怎麼辦?她怎麼辦,你說呀?」風凌波暴吼著,竟已泣不成聲。她早已將兮兮當成親生妹妹,如今,兮兮下落不明,這個衰人卻八竿子放不出一個屁,她,她手上要是有刀,一定捅他十七八刀再說!
  
  斐墨沉沉地看了獨孤岸身上一眼,轉身即向黎青道別:「盟主,請恕斐墨不能久留,就此拜別。」
  
  黎青大吃一驚:「斐閣主這是要去哪裡?」
  
  「我與兮兮情同手足,如今她下落不明,斐某自當要去尋她。後會有期。」說完就招了玄風就走,玄雲看了傷心欲絕的霍清塵一眼又一眼,卻無法違抗身為溪雲閣暗衛生來的職責,咬咬牙跟了上去,卻被斐墨伸手攔下:「小雲,你留下,協助盟主處理好事情,再聯絡我們。」
  
  「閣主……」
  
  「這也是命令。」斐墨淡淡說著。
  
  黎青一邊拉住掙個不停的獨孤岸,一邊再三挽留斐墨:「斐閣主,武林正值危難之際,還需斐閣主留下相幫。老夫會加派人手前去尋找兮兮姑娘,她應該不會走太遠。」
  
  斐墨輕笑說道:「對於斐墨而言,沒有什麼,能比兮兮重要。」說罷,看也不看獨孤岸一眼,與玄風一閃而逝。
  
  沒有什麼,能比兮兮重要,這句話,深深地刺痛了獨孤岸的心。也許他才是世界上最大的傻瓜,竟把這麼重要的她,趕走了。
  
  風凌波終於掙脫出黎湛的懷抱,一邊說著:「斐墨等等我。」一邊就要往外衝,被黎湛一把又重新帶回懷裡:「你要去哪兒?」
  
  「你放開我啦。」風凌波不停地用手拍打黎湛的雙臂,偏偏打了半天他都好像沒什麼感覺,於是升級到咬……
  
  結果咬得她牙齒都酸疼僵硬,他還是不肯鬆開。最終還是捨不得,鬆了口道:「我想去找兮兮,我不放心她。」
  
  「我也去。」一直沒弄清狀態的黎寧兒終於回過魂一般大叫道。就在這樣的混亂的時刻,一個纖細的身影,躡手躡腳地意圖從牆根兒處溜到外面。
  
  「妙姑娘,你這是要去哪兒?」少林寺的悟明眼尖地發現了紅鳶意圖趁亂逃走的身影。
  
  「呃,我……我啊,我要去配些藥材,配些藥材。」紅鳶心裡暗道不好,表面上卻仍是佯作鎮定地微笑道。
  
  霍清塵瞬間就撲了上去哭叫道:「神醫姐姐,神醫姐姐,我爹他中午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嗎?你還替他把過脈,明明都說過他已經好轉很多了啊?為什麼他會死,為什麼?」她緊緊地抓著紅鳶的雙臂,淚如雨下。即使隔著一層衣衫,她尖尖的指甲還是扎得紅鳶想尖叫。
  
  紅鳶僵笑著道:「這……這霍姑娘啊,我雖然被人叫做神醫,可我畢竟也還是個人哪,不可能什麼都知道的。」早知道這丫頭是藥奴的女兒,她就一起解決掉算了,現在反而成了絆腳石,讓她脫不了身。
  
  「你騙人,你明明說過,要去找藥材給我爹解毒的,你後來為什麼又回來?如果你能找到解毒的藥引,說不定,說不定我爹就不會死了……」霍清塵不依不饒地衝她吼道。其實她心裡知道,這件事不能怪妙小清,但如果現在不找一個人來責怪,她根本就無法承受平靜後的現實。
  
  玄雲走上前輕輕摟過霍清塵,輕聲說道:「塵塵,別這樣,別這樣。」然而常年身為暗衛的他卻有著非常人所能及的警覺及洞察力,他很明顯地感覺到,這女人不是妙小清!
  
  下一刻,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點住了紅鳶的穴道。
  
  「說,你究竟是誰?」玄雲一向愛笑的娃娃臉此刻陰沉得彷彿地獄的修羅一般,讓紅鳶不禁有些顫慄。不過她全身上下也只剩下嘴巴能動了。
  
  所有人,都被這突來的變故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就連哀哀哭泣的霍清塵,與黎湛拔河的風凌波,都忘記了自己本來要做的事情,愣愣地看向了紅鳶。
  
  「我……我是妙小清呀。」紅鳶舔了舔嘴唇,故意睜大眼睛,生氣地說道:「你怎麼回事?快點解開我的穴道。」
  
  「你以為,長著跟妙小清一樣的臉,就能矇混過去?」玄雲瞇了瞇眼睛,厲聲道:「那你怎麼會有這麼強的內勁?妙小清不會武功,你不知道嗎?」
  
  紅鳶頓時呆若木雞。千算萬算,竟然漏算了妙小清是不會武功的……她不是鬼醫婆婆的徒弟嗎?身為江湖排名前十的高手鬼醫婆婆的弟子,居然不會武功,這,這也太說不過去了吧?
  
  「誰說鬼醫的徒弟就要會武功啊?」玄雲突然調皮地笑道:「妙小清從小體質虛弱,只能學些粗淺招式,不得修習內力,身為一個仿冒者,顯然,你的火候還不到家啊……」
  
  風凌波死死地盯著她看了半天,才說道:「果然是冒牌貨。」她本來想用手指著假冒的妙小清,結果雙臂被困在某人懷中,只好用腿來代替,將腿往紅鳶的方向翹了一翹,她對玄雲說道:「你看看,她耳後的膚色與她臉上的膚色有什麼不同?」
  
  玄雲輕輕放開霍清塵,伸頭看了看,說道:「看起來,要更加健康一些。」
  
  「那就對了,因為她的臉上,貼了一張死人皮,所以整個面部皮膚的狀態相當糟糕,怪只怪我當時太大意,雖然注意到了這一點,卻以為是她晚上沒睡好所致,死人頭你放開我啦!」正說得好好的,風凌波卻回過頭沖黎湛怒吼了一句,身體總算獲得自由,她走到紅鳶面前繼續說道:「如果我當時能深想一下,也許,就不會發生這麼多事。塵塵她爹的死,兮兮的失蹤,說不定都是你搞得鬼!」
  
  說完,她素手一揮,生生地從紅鳶的臉上,掀下一層面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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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匿名  發表於 2015-9-24 02:11:59
45、後來  

  兮兮就這樣從他的世界裡消失了。
  
  其實清醒之後,他就後悔了。
  
  一時不經頭腦說出來無情至斯的話,說話的當時連自己都覺得心如刀絞,那個小呆瓜呢?
  
  單純得像個小呆瓜一樣的兮兮,怎麼可能會做得出這麼有心計的事情!事實最終證明,她其實什麼都不知道。只是當時的他太過篤定,太過自信,習慣了她的不離不棄如影隨行,又被妒嫉沖昏了頭腦,是的,她與斐墨的感情,他既妒嫉又害怕。在意她對斐墨的體貼,在意她與斐墨的親密,所以才會在沒有問明一切的情況下,不假思索地吐露那般絕情的話。
  
  「滾……」
  
  「你聽不懂嗎?我不想再看到你,立刻、馬上從我眼前消失!」
  
  他至今無法相信,如此狠厲決絕的話語,竟是從他嘴裡說出來的。
  
  如果,他當時能再冷靜一點地思考一下,或者他能再問清楚一點,也許,她還好好的留在他的身邊。
  
  只是世間事往往就是這樣,有時候錯過了,就真的是錯過了。
  
  年少的時候就是這樣不懂珍惜,於是,他還來不及意識到她有多重要,就失去了她。
  
  從草地上醒來後,他發了瘋一樣到處找她,渙散的氣息在身體裡橫衝亂撞,經絡裡的血液彷彿隨時都要爆炸……而這一切的痛楚,都抵不過找不到她的揪心之痛。
  
  他找不到她了。他翻遍了整座麒麟山,像個神經病一樣衝到殷洲城裡的各個角落、客棧,卻都沒有找到她小小的身影。以為她回到凌雲盟,拼著一口氣衝回去,卻絕望的發現,連她的大毛和二丫,也失了影蹤……
  
  只怕是,她的心已教他傷透,而刻意躲了起來,不讓他找到吧。
  
  而直到她已不在身邊,他才心痛地發現,從開始到現在,他竟從不曾好好喚過她的名字……
  
  兮兮啊……
  
  她很喜歡他的名字,每次都喜歡連著叫上好幾遍,樂此不疲。
  
  父母叫他「小岸」,爺爺和奶奶喜歡叫他「岸兒」,好兄弟叫他「岸」,只有她,脆生生叫著他「阿岸」,每次呼喚,都彷彿這是世界上最美好的辭藻。漸漸地,連他自己,也喜歡上了自己的名字。以前認為名字只是一個人的代號,而如今,卻懂得了它的意義。
  
  她是不是也曾想聽他如斯親暱地喚她一聲:「兮兮」?
  
  這些天,每次一閉上眼睛,就能聽到她在耳邊不停地叫:「阿岸阿岸阿岸阿岸……」睜開眼睛才發現,身旁仍是一室清冷,再不見那小小的身影,呆呆的小臉。
  
  她總是像個小跟屁蟲一樣跟在他身後,她人小腿短,跟不上他的步伐,又心疼二丫瘦掉二兩肉而不肯再騎在它背上,只會在後面一邊努力邁著小短腿,一邊叫著:「阿岸等等我。」
  
  她是不是也曾回頭找尋,卻看不到他?
  
  她是不是也曾在他不肯回頭的時候,黯然神傷?
  
  她是不是也曾在他橫眉冷對、惡語相向的時候,心痛至深?
  
  從來都是這樣,他大步在前方走著,她小步在後面努力跟著。他從不擔心她遠離,她從不要求他停下,只求他等她。他以為會一直這樣到永遠,心裡總是偷偷歡喜,雖然表面上從不說與她聽。
  
  如今他停下腳步,站在原地等她,她卻已朝著相反的方向走遠,不肯回頭。
  
  從此以後,除了心上最柔軟的一處,任何一個地方,再聽不到「阿岸阿岸」……那般婉如天籟的聲音。
  
  她走之前,怎麼也不肯花心思去記的她的那些小習慣,卻在她離開之後,清晰的彷彿刻在心尖一般,這是回憶……對他的懲罰吧。
  
  她喜歡睡在軟軟的地方,一聽到有甜食吃就很歡喜,聲音充滿甜膩膩的糖味兒,像小綿羊一樣咩咩叫著要餵給他吃:「阿岸阿岸,這個好吃,甜甜的。」他總是把臉撇到一邊,彆扭地不肯嘗試。其實,她只是想把最好的,最喜歡的東西與他分享吧。
  
  他心裡何嘗不知,卻只是一味享受她對自己的依戀,矜持著不肯給予回應。
  
  當最珍貴的人已經遠去,最難受的,便是回憶裡,一切還像發生在昨天。
  
  思念至深的時候,他甚至會痛恨她,為什麼還不肯回來。他既然如此不值得被原諒,她就更該回來折磨他,每天胖揍他一頓,罰他跟前跟後做牛做馬,把她寵得上天入地歡歡喜喜。
  
  只有午夜夢迴之時,他才不得不辛酸地承認,這是多麼奢侈的念頭。
  
  事情很快水落石出,這個叫紅鳶的女人殺死了妙小清,頂替妙的身份混進凌雲盟,害死了霍昭雲等人,還對斐墨起了非份之想,在參湯裡下了春藥意圖染指,卻陰差陽錯的叫兮兮端了去,最終也沒有送到斐墨手上。
  
  至於幕後指使人是誰,紅鳶卻如何都不肯說,之前玄雲威脅要殺了她,她也不肯說出冒充妙小清的目的,後來黎寧兒威脅要劃花她的臉,然後扒光衣服吊她到殷洲城門上,她才不情不願地招供。然而無論再怎麼威脅利誘,她都不肯透露更多的內幕,尤其在提到幕後主使人時,她的眼裡明顯地閃過一絲恐怖,可見,若是供出那人,後果定是比死還要讓她後怕。正因為如此,黎青等人更想知道那人的陰謀,於是,便將紅鳶廢了武功,關了起來,並加派高手嚴加看管。
  
  風凌波一聯想獨孤岸那失魂落魄的樣子,再結合紅鳶的供詞,很快就猜出了兮兮失蹤的前因後果。她氣得渾身發抖,幾乎已經說不出話,揚袖就是數十支梅花釘,毫不手軟地射向獨孤岸的方向,她要殺了獨孤岸!
  
  而獨孤岸彷彿毫無知覺,不閃不避,或許,他也不想避開。
  
  「叮叮叮叮……」數聲響動,梅花針悉數釘到了一旁的樹幹上。
  
  「風姑娘,稍安勿燥。岸兒已為他的魯莽付出了慘重的代價,還望風姑娘手下留情。」黎青收回甩動的袖子,極力勸道。
  
  「他付出再多的代價也不夠!他毀了兮兮不說,還在她心上狠狠的劃上一刀。兮兮她真傻,她怎麼會看上這麼個狼心狗肺的東西!黎湛你這混蛋,你放開我,我要殺了他,為兮兮報仇。」風凌波對抱著她的黎湛拳打腳踢。
  
  「你殺了他又怎麼樣?兮兮就能回來嗎?何況岸現在武功全廢,他已經付出了代價。我知道你與兮兮情同姐妹,但是相信我,岸所受到的傷害與打擊,不比兮兮的小。他即使有錯,也罪不至死啊!你冷靜點兒,好不好!」黎湛一邊費力抱住她不停的掙扎的身體,一邊苦口婆心地想要勸住她。
  
  「你們是親戚,你當然要幫他說話!有誰會替兮兮難過,她那麼天真那麼美好,全讓你們這群道貌岸然的傢伙給毀了。兮兮……啊」風凌波停止掙扎,傷心大哭了起來。她從來是個真性情的姑娘,喜怒哀樂從不掩飾,此時竟絲毫不顧形象地大庭廣眾之下,哭得涕淚齊流,可見她是真的十分心疼兮兮的遭遇。
  
  「乖,我理解你的心情,想哭就哭吧。我爹已經加派人手去找她了,兮兮她沒有武功,走不遠的。也許還沒到吃晚飯的時候,就能找到她呢!來,靠在這裡哭,反正這衣服也經常被當作抹布,眼淚鼻涕都不要客氣,來吧!」黎湛一邊心疼地將風凌波摟在懷裡,一邊給黎青使眼色,示意他趕緊將獨孤岸帶離這個高危之地,不僅風凌波想殺了他,眼看著寧兒也要爆發了,那雙大眼睛都快瞪出火來了。
  
  黎青趕緊挾著彷彿靈魂已飛昇天際,只剩下一副軀殼的獨孤岸快速飛奔去了藥房。看來得趕緊通知妹夫一聲,說不定還得獨孤老前輩出山,不然這孩子的一身修為,可就真的毀了。
  
  獨孤岸的武功廢了。這消息很快被黎青派過去的人傳到了縹緲峰上獨孤斷的耳朵裡,比誰都寶貝孫子的梅玉心當即就催著一家人趕來凌雲盟。
  
  獨孤斷當然已聽黎青講明了事情經過。他第一次拒絕了親親夫人要一起看望寶貝孫子的要求,單獨一人走進了獨孤岸的房中。
  
  獨孤斷看到個性與妻子如出一轍的孫子時,獨孤岸已經從前幾天心灰意冷的狀態中恢復過來,只是整個人卻比以往更加沉默寡言,聽這孩子的舅舅說,他甚至可以一整天不說一個字。他眼裡彷彿再容不下天地間的萬物,總是虛無地望著一個方向,好像看著那裡,就能找回什麼東西一樣,倔強……而絕望。
  
  這孩子,只怕心裡早已被後悔咬了一道口子,正汩汩地流著血吧。
  
  「岸兒,你可是後悔這麼衝動趕走喜歡的姑娘?」獨孤斷走到獨孤岸身邊,輕輕坐下,溫和地問出這麼一句。
  
  獨孤岸沒有反應。
  
  「是個什麼樣的姑娘呢?爺爺很好奇啊。聽說,很是不苟言笑?」獨孤斷拖著下巴努力想像冷若冰霜的呆面小丫頭,好像很有些招人疼啊,讓他想起當年的梅玉心,他的親親娘子大人。
  
  「她……很好。」獨孤岸嘶啞著開口,眼中閃過心痛……與懊悔。
  
  「哦,說來聽聽,她具體好在哪裡?」獨孤斷見孫子終於有了反應,很是欣慰地輕聲催促。
  
  她總是嘰嘰喳喳,愛吃甜食又愛睡懶覺,心地善良怪念頭卻很多,面無表情卻又古靈精怪,像條尾巴一樣,整天粘在他身上,怎麼甩也甩不掉。她有千般好萬般好,卻已……不在他身邊。心裡泛起熟悉的刺痛,於是只能喃喃重複一句:「她……很好。」
  
  「傻孩子,這世間,有兩種東西是最寶貴的,一種是『得不到』,另一種是『已失去』。莫要在還能挽回的時候,就放棄希望,那樣,你就真的失去她了。她縱然離去,若你執意尋找,總能找她回來。」獨孤斷摸摸他的頭,慈愛地說道。
  
  獨孤岸傻傻問道:「她被我傷成這樣,還會回來嗎?」
  
  「情之一字,一則在心,二則在行。心裡要經得起等待,行動上要付出誠意與決心。只要你想找到她,給她幸福,她終能體會到你的心意。」就像他當年追得美人歸是一樣道理,總之,要「心意決,臉皮厚,長期抗戰,死纏爛打」,貫徹此十四字箴言啦!
  
  「我現在就去找她。」獨孤岸起身就要往外走,剛邁出腳步卻身形一晃,體會的氣息再度不受控制地橫衝亂撞。
  
  「傻小子,你現在功力幾乎全廢,只怕還沒走去凌雲盟的大門,就氣散神潰成了廢人,到時候你拿什麼去找兮兮丫頭?好在爺爺這些年研究淳陽劍也不是白研究的,只要結合這套內功心法,再佐以良藥,三月之內,功力即可恢復八九成。只是,想練到第十重,是不太可能了。」獨孤岸輕輕拍了拍孫子的肩膀,婉惜說道。
  
  「若能尋回她,縱是沒了這條命又如何。」獨孤岸垂下雙眸,聲音幾不可聞地說道。
  
  以獨孤斷的修為自然能聽見,他暗自感歎道,不愧是他獨孤斷的孫子,也是情癡一個啊!心裡不免又有些自得。
  
  正了正神色,他認真地說道:「岸兒,我知道你急著想找回兮兮姑娘,你舅舅也說了,你這些天總是拖著殘敗的身子到處去找她,你縱然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也要想想爺爺奶奶和你爹娘,我們看著也會擔心。這樣吧,你奶奶帶了天山雪蓮和千年人參,以及當年鬼醫婆婆與她結拜時贈予的『少陽丹』,一粒能增加一甲子的功力,必然對你的功力精進大有益處。你只需在十天之內跟我學會心法,然後等身體一恢復,爺爺也不攔你。功力可以慢慢練,找人要緊。江湖上甚多風險,找到了她,可得有好本事,才能保護好她啊。」獨孤斷看著孫子似乎聽進去了,這才甚感欣慰地背手去向親愛的老太婆交差去了。
  
  十天……她可無恙?
  
  風凌波的房間裡,黎湛看她情緒已經有些穩定下來,便試圖緩解她對獨孤岸的敵意,緩緩說道:「波波,岸這個人,在我們所有人的眼裡,無時無刻不是冷漠沉靜的,就算天塌下來也是一樣,好像沒有什麼能夠讓他的情緒為之一動。可自從兮兮出現,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他從一塊冰雕變得開始像一個活生生的人,一個會高興,會生氣,會害羞,甚至還會暴跳如雷的人。相信我,在此之前,即使是我姑姑姑父他們,也很少看到他這樣外在的情緒波動。這樣為兮兮而改變的他,怎麼可能不在乎兮兮。但人們往往就是這樣,越在乎的人,反而越容易傷害。因為在乎到了極致,就會害怕,害怕失去她,更害怕失去自我。岸再如何強大,也只是一個凡人,他在害怕的情緒之下下意識地自我保護起來,說出傷害兮兮的話,做出傷害兮兮的舉動,我想,他的心裡,一定比兮兮更加難過。」黎湛想起三個月前他衝回來沒有找到兮兮時,那副面如死灰的樣子,彷彿整個人被掏空一般,絕望而無生氣,讓人不忍睹卒。
  
  那麼冷漠高傲的人,居然也會露出那樣的表情,又有誰能否認,他傷得不重呢?
  
  「就算是這樣,他也不值得被原諒。」風凌波咬牙切齒地說道。他在乎?他真在乎他會把兮兮趕走嗎?他難過?他難過死了才好!
  
  「波波,對他公平一點。兮兮縱是情竇初開,岸何嘗不是初次問情?兩個同樣都是生手,很難說誰付出的更多受的傷更重,兩個人都受到了考驗與創傷。給他一個機會,說不定,兮兮也正等著他,是不是?」
  
  「你得了吧,不是有這麼一句話嗎?好馬不吃回頭草,誒,你先別急著反駁,聽我把話說完。世事往往如此,想回頭的時候卻已經來不及,即使他肯淪為劣馬,不一定有回頭草在等著他。雖然我們兮兮是棵呆草,但被大火燒過一次,她總不會還想被燒第二次。」哼,她就是不想原諒那個衰人。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嘛。好好好,你別瞪我,我不說了還不行嗎?你先吃點東西,都幾天沒好好吃飯了,臉色越來越差。你知不知道,這樣我很心疼?」黎湛深情地看著風凌波憔悴的臉。那張面皮上次哭得太厲害,已經不能用了。現在在自己的房裡,她當然恢復了本來面目,反正他也見怪不怪了。
  
  「唉,兮兮還是沒有下落,這叫我怎麼吃得下去?也不知道斐墨找到她了沒有……」
  
  十日後,獨孤岸悄悄離開了凌雲盟。
  
  「希希!」一聲尖銳的呼喚傳來。
  
  猛然襲上心頭的刺痛讓獨孤岸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高大挺拔的身軀瞬間僵硬。
  
  下一刻,人已如閃電般衝了過去。
  
  卻原來,只是一位娘親在教訓不聽話的孩子,那孩子,名叫希希。
  
  經過蘇記糖鋪,獨孤岸突然停下腳步,怔怔地望著蘇記的大門,良久,抬腿走了進去,買了一大包五顏六色的酥糖。
  
  於是,滿大街來來往往的行人,看著這個面容冷峻身材挺拔的大男人,一邊走路,一邊木然地吃著小孩子才喜歡吃的糖果。
  
  「阿岸阿岸,來吃這個,脆脆的,很甜很甜喲!」她最喜歡蘇記糖鋪的酥糖,每次都喜歡把糖果放在嘴裡用舌頭推著滾來滾去,最後才嘎崩嘎崩地嚼上半天。
  
  他只是,想嘗嘗她最喜歡的味道。
  
  甜甜的,那麼苦澀。
  
  滌塵江畔,畫舫裡傳來幽幽的曲調,柔柔的女聲如淒如訴地唱著:「自送別,心難捨,一點相思幾時絕?憑闌袖拂楊花雪。溪又斜,山又遮,人去也……人去也……」[1]
  
  後來,他終於在如瀑的思念中,學會了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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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此曲乃關漢卿的名曲《四塊玉.別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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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匿名  發表於 2015-9-24 02:12:23
46、蛻變  

  「啊唔,啊唔。」二丫在端詳了兮兮半晌後,終於狠下心來用頭拱了拱兮兮的頸窩,它真的很擔心小主人就這樣睡到天荒地老。
  
  「二丫,到家了嗎?」兮兮迷迷糊糊地問道。
  
  「啊唔……」「唔呱……」大毛二丫齊聲否認。其實它們才離開殷洲城百來里,為了甩掉一堆跟蹤它們的人,它們可是費了好大的勁。
  
  「那我再睡會兒。」兮兮連眼睛都不想睜開,直接翻了個身,從二丫的前腿滾到後腿,接著呼呼大睡。
  
  「唔呱。」大毛髮愁地看著不肯醒來的小主人,二丫的腿麻了不要緊,小主人餓壞了可不行啊。扭頭看著同樣愁腸百結的二丫,二丫抬頭就是一個斜睨,意為:又有何事?
  
  我這個眼神是不是很憂鬱?大毛眨了眨它憂鬱的小眼睛。
  
  二丫微微動了動前爪,意為:你要不想活了我成全你。
  
  大毛內心輕歎,天才總是寂寞的……
  
  待到一邊兒掃了一會兒落葉,大毛又跳回來啄了啄二丫的頭,引來二丫憤怒的瞪視。別碰亂我的髮型!它的眼神惡狠狠地透露著這樣的訊息。
  
  大毛拍了拍翅膀,輕言細語地「呱」了一聲,以它的大嗓門,發出這樣的聲音,自然是相當為難,但是沒辦法,小主人還沒睡醒,它不想吵醒她。
  
  幹嗎?二丫掀了掀嘴唇,與大毛無聲交流著。
  
  小主人一天沒吃東西了,這樣下去不行。大毛一邊沖二丫搖頭晃腦,一邊眼疾腳快地一爪踩死膽敢靠近兮兮的蜥蜴。
  
  第二十四隻了,我贏了!大毛得意地扭了扭光禿禿的屁股,引來二丫極度鄙視的一個眼神。認識三年來,死烏鴉才贏這一次而已,有什麼好得意的,哼!
  
  大毛一看二丫的眼神就知道它又在心裡罵自己烏鴉!人家它明明就是一隻聰明絕頂瀟灑無雙的鷺鷥好吧?!雖然那是很久以前的曾經,但就算它現在一身黑皮,它也有一顆紅亮的心……
  
  算了,好鳥不跟惡豹鬥,反正這會兒輪到英俊瀟灑的它來守著小主人,凶巴巴的豹丫頭要去覓食兼探路了,滅哈哈哈!不行,不能笑出聲,會把小主人吵醒!
  
  二丫輕輕地抽出自己被兮兮枕在頭下的後腿,示意大毛將巨翅塞在下面,以免兮兮直接睡在草地上,會被蟲子咬到。畢竟主人現在體質特殊,容易招來各類爬蟲。大毛自然配合默契地將翅膀塞了下去,兮兮絲毫沒有察覺,仍是沉沉睡著,光潔如玉的小臉上,時不時晃動著一斑太陽光,一閃一閃,彷彿小星星落在她熟睡的臉龐。
  
  我走了死烏鴉,照顧好小主人。二丫不放心地沖大毛呲了呲牙。
  
  知道了,囉嗦豹。大毛不甘示弱地甩了甩頭頂那幾根在風中恣意飛揚的黑毛。
  
  二丫受不了地轉身狂奔。
  
  「小風,有兮兮的下落了嗎?」
  
  「回稟閣主,曾有人看見一隻通體雪白的豹在麒麟山半山腰一閃而過,也有人見過一隻全身漆黑的鳥出現滌塵江畔,屬下猜應該是兮兮姑娘的寵物們,但暫時還未曾有人見過兮兮姑娘。」
  
  「兮兮未與大毛和二丫一起?」
  
  「據屬下查得的線索,兮兮姑娘未曾與大毛或二丫一同出現過。」
  
  「……原來的人手繼續查兮兮的下落,加派人手追大毛和二丫,另外再派幾個人打聽怪醫現在在哪裡。」
  
  「是。」
  
  「笑笑。」唯音愁眉緊鎖,霜顏一片肅然,只有眼裡的憂心,洩露了她的愁緒。
  
  「音音娘子,不要擔心,他就在前面,跑不遠的。」蕭笑生緊緊盯著前方一隱而過的灰白色身影,抱住唯音快速掠了過去。
  
  唯音緩緩將頭靠在蕭笑生的頸項,閉了閉眼睛,輕聲說道:「不追了。」那個人,永遠不會是他。追了十天,不過是想尋個僥倖,希冀他還活在這世上。然而,他的氣息,卻依然跟過去的二十年一樣,無跡可尋。
  
  蕭笑生停住腳步,臉上一片詫異,然而卻很快恢復原色,眼底閃過一絲瞭然。他溫柔地撫了撫她的長髮,輕輕地應了聲:「好。」
  
  「斯蘭他,早就死了。」縱是承認這個事實,幾乎讓她痛得不能呼吸。
  
  「也許來世,他不會像今生這般痛苦,也算解脫。」蕭笑生凝望著遠方,感覺到懷中人兒隱忍地顫抖,微微攏了攏環在她腰間的雙手,低聲說道。
  
  「嗯。」許久之後,唯音輕輕點了點頭,如墨的黑瞳認真地看著自己的丈夫,看到他的眼底深深印上自己的影子,看到他,眼底的心疼與憐惜。
  
  「笑笑……」
  
  「傻音音,你我夫妻,何分彼此。」蕭笑生不用唯音開口便瞭解她心中所想,狡猾地一笑說道:「既然不追了,就回去看看呆丫頭追男人追得怎麼樣吧。」
  
  「兮兒。」唯音想起女兒,臉上霜色稍霽,眼底也升起溫柔的光芒。
  
  「咦,那個不是倒霉小子嗎?」蕭笑生抱著唯音才掠過轉角,就看到佇立在街心,怔怔看著蘇記糖鋪的獨孤岸。
  
  「這小子怎麼一個人出來了?呆丫頭居然沒跟來,嘖嘖,難道移情別戀了?」倒霉小子看起來一副失落的樣子,該不會被呆丫頭拋棄了吧?!
  
  「兮兒不在。」唯音有些疑惑地看了看獨孤岸周圍,都沒發現女兒和寵物們的身影。
  
  「嗯,看看呆丫頭躲在哪裡……」蕭笑生一邊嘀咕一邊快速伸出右手食指咬了一下,然後一隻血色小蟲便從他的指尖爬了出來,繞著他的手掌爬了三圈,便又快速爬回指甲裡,隱於血液之中。
  
  「啊勒,跟屁蟲說呆丫頭不在方圓四百里。咦,臭丫頭難道出城了?!」那丫頭不會真的拋棄倒霉小子跑了吧?嘖,毛想到那小呆瓜長本事了,居然學會始亂終棄了。哼哼,好在他有天晚上偷偷給小呆瓜也下了跟屁蟲,嗯嗯嗯,要去教訓教訓呆丫頭,怎麼能這麼花心,嘖,一點兒都沒有繼承她老爹從一而終的優良品質。
  
  「倒霉小子你放心啊,我會替你好好教育教育呆丫頭滴!」蕭笑生端出一副「教育呆瓜,人人有責」的嚴肅表情,衝著獨孤岸孤寂的背影邊點頭邊說道,只有眼裡的戲謔,洩露了他看好戲的真實目的。
  
  「笑笑。」唯音扯了扯蕭笑生的袖子,幽瞳默默注視著他。
  
  「好好好,馬上出發!喲呵!」蕭笑生清嘯一聲,突然拔地而起,一陣風過,街上的行人們怔怔看著原本站在街心的兩個人,瞬間失了蹤跡……
  
  只有獨孤岸,好像絲毫沒有注意到身邊的騷動,靜靜注視蘇記大門良久,抬腳走了進去。
  
  二丫扒了幾顆鳥蛋和一堆野果回來,此時兮兮已經又從大毛的左翅滾到了右翅,一邊睡一邊無意識地揉著肚子。
  
  小主人餓了。二丫和大毛對視一眼,交換彼此的信息。
  
  「阿岸,我想吃酥糖。」兮兮喃喃低語道,二丫輕輕用尾巴摩挲兮兮的嫩臉,嚴肅的豹臉上一派森然。
  
  「呱呱。」大毛撐起翅膀,將兮兮捧得立了起來,緩緩張開翅膀,兮兮小小的身子往後倒去,再度收攏雙翅,兮兮便被包裹在大毛碩大而溫暖的懷抱中。
  
  二丫扒了扒野果,然後又抬頭看了看大毛。大毛輕啄了啄兮兮的耳朵,兮兮在耳旁揮蚊子似的趕了趕,嘟囔道:「大毛別鬧。」
  
  「呱呱呱呱呱。」大毛耐心十足地誘哄著兮兮睜開眼睛。
  
  兮兮終於被它弄得無法再睡下去:「臭大毛,阿岸被你吵走了……」果然,一睜開眼睛,他已不在身旁。
  
  「唔呱……」大毛頗有些委屈地低叫了一聲,兮兮回過神,趕緊摸摸它尖尖的頭,說道:「對不起啦大毛,我不是怪你啦,乖啦乖啦。」大毛這才又高興起來。
  
  二丫用嘴將野果叼起來,上前來遞給兮兮,示意她吃些東西。兮兮蹲下身子,親了親二丫的頭,輕聲說道:「二丫,讓你擔心啦。」說完就接過二丫嘴裡的野果,在身上輕輕擦了擦,然後便卡吱卡吱地啃了起來,邊啃邊在林子裡走來走去,看著前方輕輕的草地,心裡有些尖銳的疼痛。這野果酸酸甜甜,一如阿岸當初給她那樹莓的味道一般。
  
  二丫和大毛走過來,一左一右護在兮兮身旁。陽光透過重重樹影,照射著這一人一鳥一豹,雪白的人兒,雪白的豹,只有大毛那一身黑皮,在兩道白色影子身邊,顯得異常耀眼。
  
  咦?雪白的……人影?!
  
  兮兮揉了揉眼睛,醒了過來。一睜眼,發現自己被一圈人團團圍住,個個睜大了眼睛彷彿看怪物一樣看著她,她一動,人群就往後退了一步,她眨眨眼,有人讚歎道:「她的眼睛好漂亮哦……」
  
  兮兮乖乖地道謝:「謝謝。」
  
  人群再度騷動:「她會說話她會說話!」那口氣,活像她會說話是多麼了不起的一件事。
  
  兮兮又動了動,從二丫的背上爬了下來,這次,人群再度集體往後退了一步,既期待又害怕地看著她,那一道道目光,彷彿她是天上下凡的仙女,又好似她是深山老林裡的妖精,充滿猜疑和探究。
  
  兮兮顯然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她在二丫背上又美美地睡了一覺,醒來一看,它背著她來到了一個小村子裡面,就在她一直轉悠的山腳下。
  
  「嗯,爺爺好奶奶好叔叔嬸嬸哥哥姐姐你們好,嗯,還有弟弟妹妹們,你們也好。」兮兮一看這麼多人看著她,便想起來做人的禮貌,趕緊一一打招呼。
  
  人群你推我搡的,終於一個雙鬢斑白的中年男人被推為代表,出來與她對話。那男人即興奮又害怕,雖然,雖然他老大不小了還是光棍一條,也沒什麼家累,但他也還是怕死的呀,萬一這女娃兒是個妖怪,他,他豈不是白白上前送死?
  
  「你……你是人嗎?」那男人的聲音有些顫抖,眼睛一會兒驚艷地溜上她的臉,一會兒又有些驚恐地瞟向她身後的二丫。
  
  「我是丫。」兮兮重重地點頭。奇怪,她明明跟大家一樣啊,為什麼他們要這麼問她……
  
  「那……那它是什麼……還有,它又是什麼?」男人指向她身後的二丫和不遠處一跳一跳掃著落葉的大毛。大毛看到有人指向它,高興地衝過來衝他「呱」了一聲,那男人嚇得大叫一聲,急忙往人群裡跳去,而人群又被他的行動嚇了一大跳,集體又往後退了一大步。
  
  兮兮看著這奇怪的景象,以為他們害怕大毛和二丫,急忙向他們解釋道:「你們別怕,二丫是一隻雪豹,它很溫和的,從來不亂咬人。大毛是只鷺鷥,雖然高大了一些,可是它很可愛的,不會傷害好人的。」它們都只打壞人。
  
  那中年漢子見大毛二丫半晌也未對他們怎麼樣,好像還比較聽話,漸漸膽子大了一些,往前挪了一步,壯著膽子問道:「那……你,你是什麼人?來這裡幹……幹什麼?」
  
  兮兮揉了揉肚子,喃喃開口道:「老爺爺,我肚子餓了,你可以給我一點吃的嗎?可是,我沒有錢。」
  
  那一句老爺爺深深地刺傷了中年漢子的心靈。雖然他不年輕了,可是,即使他看起來不像年輕的後生,也不至於看起來就像老頭子啊。居然叫他老爺爺……他有那麼老嗎?
  
  「我看起來像個老頭兒嗎?」
  
  「可是您的頭髮全白了。」
  
  「你的頭髮比我的還白,我就看出來你是個小姑娘。」中年漢子不服氣道。
  
  兮兮疑惑地抓了自己的頭發來一看,瞬間呆住了,半晌,才不慌不忙慢條絲理地 「啊」了一聲,以示驚歎。
  
  「我的頭髮變白了!」她愣愣地說道。
  
  村子裡的人簡直要發噱了,這丫頭的反應……未免也太後知後覺了吧?!
  
  難道……她竟然不知道自己的樣子嗎?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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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匿名  發表於 2015-9-24 02:12:45
47、洪災  

  小村莊裡純樸的村人們從未見過如此天人。
  
  身如纖柳,盈盈素腰,冰肌玉骨,皓如凝脂,月眉星眸,顧盼生姿,天工瓊鼻,朱唇榴齒,般般可入畫,處處皆風情。異於常人的雪發紫眸,少了一絲人間煙火,多了一分絕塵脫俗,讓人恍忽以為見到天外飛仙,又似偶遇山間精靈。
  
  她果然不是人吧?是仙女,還是雪妖?按理現在是冬天,也不會有雪妖出現吧……
  
  村人一邊忖度著,一邊護著自家老人小兒,保持著三丈遠的距離,警惕地盯著兮兮的動向。
  
  而村人們眼裡如夢似幻的雪妖娃娃,此時卻一臉呆滯地看著水面,好像第一次見到自己的樣子似的。
  
  她怎麼會變成這樣?
  
  兮兮站在村口的池塘邊,目瞪口呆地看著水面倒映出來的人影,百思不得其解。
  
  「二丫,原來我真的是阿娘的孩子。」良久,兮兮回頭呆呆地對二丫說道。她變得跟阿娘一模一樣了誒。
  
  「啊唔。」二丫贊同地搖了搖尾巴。
  
  兮兮遙想起當年被阿爹嘲笑為黑蛋的悲慘歷史。
  
  小時候的兮兮很粘阿娘,不管白天黑夜都喜歡跟在阿娘屁股後面,阿娘種花她扯草,阿娘做糕她吃糕。結果引來獨佔欲極強的蕭笑生強烈的不滿。當天晚上,阿爹就把她叫到一邊,說她是黑山老妖的小孩,不是他們家親生的,因為她長得既不像雪白的娘也不像帥帥的爹,看她不信,還拿出一張山怪的圖指著黑黑的山怪說:「你看,你跟黑山老妖長得一樣吧?你是她的小孩喲!」
  
  她看看山怪,再看看自己,然後又看看阿爹和阿娘,發現自己確實跟阿爹阿娘不一樣,於是傻傻的相信了,嚷嚷著不要當黑山老妖的小孩,生怕唯音不要她了,更加變本加厲地粘著唯音,不論白天黑夜一定要待在看得見唯音的地方,只差沒弄根繩子把自己和阿娘拴在一起。
  
  蕭笑生鬱悶得仰天長嘯,說弄巧成拙了,並迫於唯音的壓力,向兮兮坦白他是騙人的。雖然她漸漸長大了,心裡卻總是惙惙不安,害怕哪一天真有個黑山老妖來對她說:「我才是你娘。」
  
  原來她真是阿娘親生的啊,真好。這下壞阿爹騙不了她了。
  
  「咕嚕嚕。」現實殘酷地證明,即使再怎麼清麗脫俗的人,也得沾染人間煙火……
  
  「仙女姐姐,你肚子在響。」一個紮著羊角小辮的小娃兒在兮兮身邊蹲著看了她好久,聽到她肚子發出響聲,便咬著手指提醒兮兮。
  
  「嗯,我叫蕭兮兮,不是仙女。嗯,我肚子餓了。」兮兮看著豆丁小娃兒,臉上不覺露出愁苦之色。她從昨天下午一直睡到今天早上,什麼都沒吃,現在肚子好餓好餓。
  
  「娘親,仙女姐姐說她餓了。」小娃兒回頭衝著她既想靠近又有些惶惶的娘親和村人們說道。大人們真奇怪,既然是仙女,有什麼好怕的,她都不怕!
  
  兮兮回身看著村人,眼裡透露希冀之色。
  
  大人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猶豫不決。倒是小娃兒等得不耐煩了,直接拉著兮兮的手往前面走去,邊走邊說:「仙女姐姐,豆豆家裡有饅頭,娘親蒸的饅頭很好吃。」
  
  豆豆她娘傻眼地看著豆豆把人往家裡帶,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急忙衝過去將豆豆扯到懷裡,一邊往後縮了縮一邊說道:「大仙……姑娘,豆豆是個小孩子,她什麼也不懂,您……您……」卻是無法說出下面的話,支唔幾句便抱著豆豆飛快地沖了自己家裡,「呯」地一聲將門關了起來。
  
  有人帶頭,其他人自然有了行動的指標,一會兒功夫,原本聚集在村頭的人們全都一溜兒煙跑回了各自的家。
  
  太陽漸漸升了起來,青草地上,點點露珠閃耀著晶瑩的光芒,兮兮站在空無一人的村口,怔怔地看著家家戶戶緊閉的門窗。
  
  二丫憤怒地磨了磨前爪,這群愚蠢的人類。大毛也扇動巨翅,它要把他們啄出滿頭包!
  
  「大毛二丫,不要生氣啦。我們走吧。」兮兮蹲下身子,摸了摸二丫的頭,輕聲說道。阿娘說過,這世上不可能人人都喜歡自己,勉強不來的。就像她和阿岸一樣,再如何努力,他終是討厭了自己。
  
  二丫低吼一聲,心疼地蹭了蹭兮兮的頸窩。大毛也跳過來用翅膀輕輕蓋住兮兮瘦弱的背。
  
  起身,一人一鳥一豹打算踏入新的路途。突然一聲呼喊傳來:「仙女姐姐,等等。」
  
  小小的身影從窗前冒出頭來,伸手招她過去,遞給她一個鼓鼓的還冒著熱氣的紙包,兮兮打開一看,竟然是好幾個大白饅頭。
  
  「仙女姐姐,這個給你。」圓圓的小臉上漾著童真的笑顏。
  
  「謝謝你豆豆。」所有的失落被這一刻的笑靨填滿,她緩緩俯身,在豆豆嫩嫩的小臉上落下一吻。
  
  豆豆被抱走,窗戶復又關上。兮兮的心裡卻不再難受。世上縱有不喜歡她的人,但也有疼惜她的人哪。
  
  行了十幾里路,一直在空中低飛的大毛突然俯衝下來,「呱呱呱呱」在兮兮耳邊不停叫著,彷彿急著告訴她某種信息。
  
  兮兮覺得奇怪,以前懂得二丫和大毛的意思,是源於長久相處而生成的默契,更多時候就靠大毛和二丫來配合她。但自從離開殷洲,她卻好像能真正聽懂大毛和二丫的語言,譬如剛剛大毛的叫聲,到了她的耳朵裡,就變成了:「主人主人,山洪要來了,我們得避開。」
  
  「大毛,你是說,山洪嗎?」兮兮從來沒有見過山洪,但她卻在書上看到過,洪災所到之處,房屋倒塌,田地被淹,道路被毀,甚至還會把人沖走。
  
  「呱,呱呱呱呱呱。」大毛叫得更急促了。
  
  在兮兮的耳中,聽到的就是這樣的信息:「是的,剛剛飛來的鳥兒告訴我,西邊過來了一大片烏雲,導致前方一直在下雨,河水氾濫成災形成洪澇,再過兩個時辰就要到這裡了。」
  
  二丫也「啊唔」了一聲。兮兮聽懂了,它們讓她趕快到山裡的高處去避難。
  
  兮兮點點頭,俯下身對二丫說道:「二丫,我們先回村裡。」
  
  「啊唔?」「唔呱呱?」
  
  「我們得去通知大家呀,不然一會兒洪澇來了,就來不及了。」兮兮輕輕揪了揪二丫頭頂的毛,示意它快點回村裡。二丫只好轉身往村裡狂奔而去。
  
  村人們一看兮兮騎著那頭猛獸又回來了,嚇得急忙又躲回屋內。兮兮跳下二丫的背,挨家挨戶拍門急道:「大家快出來去山上避難啊,洪澇要來了。」
  
  豆豆扯了扯娘親的衣衫說道:「娘親,仙女姐姐叫我們去山上。」
  
  豆豆娘拍了拍她的小腦袋輕喝道:「外面太陽那麼大,一片雲彩都沒有,別說洪澇了,連滴雨都沒下。小小年紀別聽風就是雨,也不知道她是人是妖,給了她饅頭讓她走了就算了,現在又回來妖言惑眾……」
  
  豆豆咬著手指,撅著小嘴看著緊閉的門窗。她覺得仙女姐姐很好呀,不像會騙人的。可是娘說仙女姐姐是妖怪,要是她不聽話,就會被妖怪吃掉。
  
  拍了半天,手掌都拍疼了,家家戶戶的門窗仍是關得緊緊的,一絲動靜也無。
  
  兮兮不肯放棄,一家接著一家拍門喊著,叫著。
  
  終於有一家把門開了一條小縫,頭先那面容滄桑的中年漢子探出半個腦袋畏畏縮縮地問道:「你怎麼知道洪水要來了?」說不定她真是仙女哩,妖怪哪有這股清靈之氣。
  
  「鳥兒說的,西邊過來了一大片烏雲,一直不停地下雨,河水一直漲一直漲,水越漲越高,漫起來了,正在往這這湧。大家快點,快點去山上避難呀。」兮兮見終於有人肯她聽了,急急地說道。常年沒有表情的臉,努力地想要表達她的急切。
  
  「這太陽這麼大……」中年漢子半信半疑道,不過卻漸漸對兮兮放下戒心,不管她是人是妖,目前看起來好像沒什麼惡意。
  
  「真的真的,大毛不會說謊的。老爺爺,您快點去山裡吧,要去高一些的地方。」兮兮一邊衝他說著,一邊又急著去拍其他人的門,繼續發動大家快些出來避難。
  
  那中年漢子再度被「老爺爺」這三個字無情地刺激到了,鬱悶了半天,看著兮兮心急火燎的樣子,終於下定決心走出來大聲喊道:「鄉親們,大家都出來吧,先聽聽她怎麼說。」
  
  很多人都陸陸續續從家裡走了出來,不過還是與兮兮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就算她無害,她身邊那兩隻,怎麼看也不像好惹的。
  
  兮兮見大家都出來了,就把剛才大毛告訴她的情況又說了一遍。也許是她已經嘶啞的聲音觸動了大家,也許是她焦急的目光感染了大家,人們終於有些相信她的話,轉身回家呯呯嗙嗙收拾好東西,個個拎著大包小包,牽著親人牛羊,在烈日驕陽下,跟著兮兮進了山。
  
  果然,進山等了不到一個時辰,就看到污黃的洪水像一條盛怒中的土龍肅殺而來,瞬間衝斷了樹木,淹沒了田地,向著他們的村莊而去。村人們看著被洪水吞噬的房屋,既心疼又慶幸地想著,如果沒有相信她的話,都在屋裡待著,這會兒,怕是已經沒命了吧?而現在,房子雖然被淹了,至少親人和貴重的財物還在……
  
  「姑娘,謝謝你救了我們全村人的命。我們之前那樣對你,真是對不住啦。」一個顫巍巍的老人上前來拉住了兮兮的手,臉上滿是歉意。
  
  「奶奶沒關係沒關係。」兮兮連連搖頭,表示她不介意。
  
  「謝謝仙女姐姐。」豆豆撲過來抱了她個滿懷,兮兮摸摸她的頭,看著村人們一個一個上前來向她道謝和道歉,她有些不知所措,別人道謝她不好意思地撓撓臉,別人道歉她急急忙忙地搖頭,其結果就是臉差點撓破,頭差點搖昏……
  
  這次洪災讓村民們倘開胸懷接受了兮兮,不僅不再視她為怪物,反而視她為福星,爭著搶著要她到家裡做客。
  
  洪災給村裡造成了巨大的破壞,房屋和道路都需要修葺,田地也需要重整,兮兮雖然不會建房子,也帶著大毛二丫一起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幫忙遞遞東西呀送送飯呀,大毛還可以進行空中傳遞,給房頂上的人運送材料,很是辛勞了一番。二丫則成了村裡孩子們的新寵,每天被一群小娃兒爭來搶去,每個小傢伙都想騎到它背上威風一番,所以也不比大毛輕鬆多少。
  
  真心接受兮兮以後,村民們都喜歡上了這個單純善良又美麗無雙的姑娘。即使她與大多數人的面容相異,卻有著一顆比任何人都純真的心。兮兮也很喜歡純樸的鄉親們,與他們在一起忙碌,她覺得自己的病好像變輕了一些些,心裡不再總是空落落的,也不再時常抽痛。
  
  只是偶爾心神會在不經意轉到那一天,想起阿岸冰冷的眉眼,絕情的話語,轉過去不願再面對她的身影,兮兮就覺得自己的病好像還沒有完全痊癒,心裡像被蟲子咬出了一個一個小小的傷口,淺淺的,細細的,卻很密集。
  
  房子修好以後,很多日常用品需要重置,鄉親們便經常要去城裡買東西。豆豆娘看著兮兮總是那一襲湖綠春衫,都穿了幾天了也沒個替換的,便想叫上她明天一起去城裡扯些布料做幾件衣裳。到了第二天清晨,臨行前和幾個村婦沖兮兮上看下看,又怕她這般樣貌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便找來個大黑斗笠叫她帶上,把頭髮和臉都遮住了,這才動身。當然大毛和二丫也為免招搖不予同行,兮兮不置可否,大毛和二丫倒是滿肚子不滿,一個拚命掃落葉,一個趴在牆角憂鬱著。
  
  而令兮兮沒有想到的是,此次進城,竟是她命運的又一個轉折點。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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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匿名  發表於 2015-9-24 02:13:09
48、追捕  

  「你看看,這塊料子怎麼樣?花色比較素雅,穿在你身上保準好看。」豆豆娘挑了塊粉色布料在兮兮身上比了比,笑瞇瞇地說道。那店家聽了馬上過來附和:「夫人真是好眼光,這位姑娘身形窈窕修長,膚色白淨,穿上粉色最襯不過啦!」
  
  「我倒覺得這塊好,兮兮白白淨淨的,穿那麼素不好看啦,要我說得穿亮一點的顏色,襯得人精精神神的才是,這塊大紅色正好。」劉嬸兒中意鮮艷的顏色。店家又隨聲附和。
  
  「我覺得這塊青色的比較好,嫩嫩的顏色,多符合春天這個季節啊。咱們兮兮穿上一定好看。」張家嫂子拿起另一塊也加入討論。
  
  「還是粉色好。」
  
  「紅色好,精神。」
  
  「青色好,水嫩。」
  
  店家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最後決定三緘其口。女人爭論的時候,還是不要隨便插嘴的好,這可是無數血淋淋的教訓得來的經驗之談啊。
  
  兮兮慢慢退了出來,百無聊賴地撐著雙頰坐在店家門口,望著來來往往的行人。她頭上的大斗笠時不時地被進進出出的客人碰到,因為豆豆娘千叮嚀萬囑咐千萬不能把斗笠拿下來,她只好用雙手抓住斗笠兩邊的帶子,時間長了又累得慌,於是屈起雙膝,將手肘擱在膝蓋上,雙手正好可以撐著下巴,這樣的姿勢總算舒服多了。
  
  扭頭看看,三人還在為她到底穿哪種顏色比較合適這個話題而爭論。
  
  她自己對穿什麼衣服從來沒上過心,以前在谷裡的時候是阿娘張羅,出谷碰到斐墨,他給買了好多衣服,她便一件一件輪著穿,後來是阿岸……
  
  身上這件湖綠春衫,也是阿岸買的,那天……就這樣走了,與他的聯繫,也僅剩下這身衣裳。
  
  縱然捨不得換下,也不能總穿這一件。豆豆娘說一件衣服穿的時間長了就會壞。
  
  來來往往的行人,或悠閒或匆忙,她彷彿看到以前的自己也在川流不息的人潮中間,像只小猴子一樣掛在阿岸寬廣的臂彎。
  
  ……她的病好像還沒好,等村子恢復如常了,就回家讓阿爹幫她治。
  
  「快點快點,再不快點這家的紅綢布也沒有了。這新娘子都快進門了才發現紅綢布不夠,你說你們這平時是怎麼當家的。」一個肥胖的身影急匆匆地衝了過來,雖然身形巨大,行動卻甚是矯健,幾步就跨到兮兮身邊,兮兮連忙起身想給她讓路,無奈此人甚為急躁,看都不看旁邊還有人,一股腦兒地往門裡撞,把兮兮撞得晃了三晃,連忙扶住門柱,才堪堪有驚無險,沒有摔倒。只是,斗笠掉了……
  
  趕緊撈起來,迅速戴上。偷偷看了眼,好像沒什麼人注意到這邊。
  
  那胖女人後面跟著個小姑娘,也急得滿頭大汗追了過來,見自家胖嬸兒撞了別人還不自覺,急忙上前來代她道歉:「對不起對不起,胖嬸兒這人就是急躁了點兒,其實她不是故……意的。」卻正好驚鴻一瞥到兮兮來不及遮上的面容,然後便完全沉醉在那一雙紫色流光中。
  
  「好美哦……」小姑娘毫無意識地喃喃自語。
  
  兮兮無措地扯了扯斗笠上的帶子,企圖把自己遮得更嚴實。怎麼辦,她好像被別人看到了誒……
  
  撞人而不自知的胖嬸兒還在吆喝著:「店家,快快快,快給我準備十二匹大紅綢布,我們周府辦喜事兒要用的,急死了,滿城都賣光了,還好你這裡還有,快點兒!」
  
  終於她發現了不對勁,怎麼自家丫頭半天沒跟上來?後知後覺地回頭一看,氣極怒道:「小環你這死丫頭還待在那兒幹嗎?還不死過來!」都火燒眉毛了還在門口發呆,她是看到鬼了哦?!
  
  「胖嬸胖嬸,這位姑娘長得好像仙……」話還沒說完就被胖嬸奔過來往裡面拉,嘴裡連珠炮似的教訓個不停:「你是撞到鬼了還是早上沒吃飯啊?做個事這麼拖拖拉拉,快點……」小環邊被往裡扯邊試圖向胖嬸說明:「不是啦,我剛剛看到一個好美的姑娘,她有一雙紫色的眼睛,頭髮居然像雪一樣白……啊勒,人勒?」
  
  回頭一看,哪裡還有兮兮的影子?!
  
  兮兮從牆角偷偷探出頭來張望了一下,看到小環被拉進去了才鬆了口氣,剛剛真的好險,還好她躲得快。不過,她這幅樣子,跟阿娘一模一樣,卻跟這平常人相差甚遠。好奇怪哦,她怎麼會到十七歲才長得像阿娘……一定是身體出了問題,等回谷了一定要讓阿爹好好瞧一瞧,治一治。
  
  扶了扶剛剛因跑得急而有些歪掉的斗笠,兮兮打算等豆豆娘她們出來了再叫她們過來。用手指摳著牆壁,她望著自己潔白纖細的手指頭髮著呆,突然感覺後背被人用力捅了一下,她吃痛地回頭,看到一個面目陰沉的黑衣人站在她身後,臉上一副撿到寶的表情。
  
  黑衣人看到她回頭,明顯吃了一驚。他點了她的穴道,她怎麼可能還能動!難道他沒點中?這,這不可能!
  
  「大叔,你……」兮兮正想問這人為什麼要打她,就見他伸手向她抓過來,手指還迅速彈了一個什麼東西到她身上。
  
  這下她終於知道眼前的人想要傷害她了,本能地用手擋了一下,「嘶啦」一聲,袖子被撕下來一大塊。那明顯異於常人的潔白膚色讓黑衣人一愣,兮兮馬上抓住機會推開他,往右側跑去。黑衣人又是一愣,他明明彈了「一瞬倒」到她身上,怎會一點效果都沒有?
  
  黑衣人這一愣給了兮兮時間,她兩手抓著斗笠狂奔出牆角,跑到了人擠人的大街上。
  
  黑衣人瞬間明白過來,毒藥可能對這丫頭沒用,身形一閃,人已躍至兩側商舖的屋簷上,往兮兮的方向追去,準備在前方攔截她。
  
  「兮兮啊,這裡這裡。」豆豆娘招呼道。
  
  「這孩子怎麼了,跑得這麼急?」劉嬸兒奇怪道。
  
  「哎呀,她沒看見咱們,跑過去了。」張家嫂子著急地直跺腳。
  
  然而兮兮仍是沒頭沒腦地在人群中穿梭著,邊跑邊往後看看那人追來了沒,手指還不忘緊緊抓著斗笠。斗笠太大,遮住了她上方的視線,並隨著奔跑時不時地歪下來蓋住她的臉,讓她幾乎看不見路,於是又手忙腳亂地往上推,一心二用的結果就是,自投羅網……
  
  「看你還往哪兒跑?」黑衣人從屋頂上一躍而下,揪住了兮兮的手腕。
  
  「你這個壞蛋,我又沒有做壞事,你抓我幹什麼?」兮兮叫道,一向呆呆的小臉上,居然有了不太熟練的憤怒神情。
  
  「少裝蒜,現在江湖上各門各派找你們雪顏族找得都快發瘋了,本來還以為你們族人早就死光了,沒想到得來全不費功夫,居然讓老子碰著一個。這運氣來了,真是拿盾擋都擋不住啊。這下,我在江湖上的地位,哼哼……小東西,你最好放老實點,大爺還要靠你大撈一筆呢!」黑衣人的喉嚨好像壞掉了一樣,發出的聲音既刺耳又難聽。
  
  「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放開我啦。」兮兮掙不開,手腕又被他捏得生疼,忍無可忍之下,掀起斗笠就衝他的手上用力咬了下去。
  
  「啊……你這死丫頭,嘶……」那人疼得哇哇亂叫,一把甩開手,兮兮頓時被甩得飛向一邊。
  
  路上的行人紛紛躲得遠遠的,這兩個人,一個凶神惡煞看起來就不像好人,一個滿頭白頭看起來就不像人,還是少管閒事,以免引火上身。
  
  兮兮被甩開來,斗笠帶子也斜掛在耳朵上要掉不掉。她本來以為自己肯定會被摔成幾瓣,卻沒想到,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散發著清晨的霧蘭香氣的懷抱裡。
  
  「姑娘,你沒事吧?」感受到撞過來的一團柔軟,來人由此正確判斷出她的性別。由於受到撞擊,斗笠無情離她而去,落下的一瞬間,那如初雪一般的潔白柔絲,琉璃一般的紫色雙眸,讓觀盡千花的他,也不禁霎時恍惚。
  
  兮兮一手忙著去撈那急著脫離她的斗笠,另一手又揪著來人的衣衫來維持自己的平衡,最終斗笠無情離她而去,她懊惱地向來人道著歉,卻赫然發現撞見了故人。
  
  「對不起,對不起……墨哥哥?」
  
  「你叫我……墨哥哥?」斐墨從恍惚中回神,發現眼前的小雪人兒雖然陌生,但那柔嫩清脆的呼喚,卻是異常熟悉,極似他找尋許久的人。
  
  「墨哥哥,我是兮兮呀。」兮兮的下一句話,解除了他的疑慮,證實了他不敢確信的猜想。
  
  「嘻嘻……」斐墨的心裡掀起滔天巨浪,表面上卻仍是鎮定微笑,只有那雙死死箍在兮兮腰間的雙手,洩露了他激動的情緒。
  
  縱然外表完全不同,但那獨有的招牌呆滯表情,純然清澈的眼神,還有那脆生生的聲音,無一不證實了她就是嘻嘻丫頭!!
  
  終於……找到她了。
  
  「你是什麼人?敢擋大爺的好事,活膩味了吧?!」黑衣人一邊甩著手一邊惡狠狠地說道。
  
  「墨哥哥,他是壞人,他要抓我,還打我!」有人撐腰了,趁機告狀。縱然大毛二丫不在身邊,墨哥哥也能幫她把壞人打扁!
  
  斐墨瞇了瞇眼睛,沖那人淺淺笑了一笑,那人突然覺得一陣心涼,渾身上下不對勁兒起來。這……這是什麼感覺,怎麼這麼恐怖?!
  
  還來不及出聲,他就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墨哥哥,他死了嗎?」兮兮不自覺地抓緊了斐墨的衣服,有些擔心地問道。
  
  「沒有,只是小小教訓了他一下,不准他以後對小嘻嘻使壞罷了。」斐墨拉住兮兮的雙臂,仔細地檢查著她是否被傷到。兮兮乖乖地任他將她轉來轉去。
  
  「墨哥哥小心。」突然,兮兮眼尖地看到上方一閃而逝的銀光,下意識地想要推開斐墨,出聲警示。
  
  壞人竟然不止一個!
  
  斐墨是何許人也?!兮兮話音剛落,人已被斐墨帶上了屋頂,不遠處傳來一聲悶哼,暗器竟被反彈了回去。她揪著斐墨的衣服,呆呆望著下面仰頭望著他們指指點點的人群,半天才後知後覺地叫道:「啊,我丟人了。」
  
  ……其實她是想說,她把豆豆娘她們幾個弄丟了。
  
  這話在斐墨的耳朵裡,便是另一種意思,他輕柔安慰道:「怎麼會?嘻嘻這樣很美……」小丫頭失蹤了一段日子,也有愛美怕醜之心了。悄無聲息地給隱在暗處玄風做了個手勢,示意他去解決餘下幾人。而他,則摟著失而復得的寶貝丫頭,好好敘舊去也。
  
  城裡最大的酒樓「金玉樓」二樓靠窗的座位,一個頭髮灰白的男人淺酌一杯酒,對著斐墨和兮兮消失的方向,瞇了瞇眼睛,無聲地對捏碎了手中的酒杯。
  
  這世上,竟還有人能與他如此相像……同樣的雪發冰肌,同樣的紫眸……
  
  斯蘭,這個深深鐫刻在心上的名字,二十年了,無時無刻不想,而每每想起,心上便刀割一樣的疼……
  
  斯蘭,他還沒有實現一直以來的願望……
  
  那小傢伙,與斯蘭一模一樣啊……
  
  她身邊那個人,溪雲閣的斐墨……果然有些本事。
  
  銀光一閃,只見座位上已沒有了人,只餘一錠銀兩,靜靜地躺在桌上。
  
  不過片刻功夫,玄風去而復返,沖斐墨點了點頭,表示那人已解決。斐墨微微頷首,示意晚點再談。
  
  兮兮熱情地沖玄風打著招呼:「小瘋子哥哥。」
  
  玄風額際再度閃現熟悉的抽搐,跟這丫頭說過多少次了,不要染上閣主的壞習慣,偏偏總是改不過來。
  
  「嘻嘻,肚子餓了吧?墨哥哥帶你去吃好吃的。」斐墨接過玄風遞來的簷帽和面紗,溫柔地幫兮兮藏好白髮與面容,看著她明顯太過清瘦的身體,眼中閃過幾不可見的不悅。獨孤岸到底幹了什麼?讓兮兮變成如此模樣,雖然美麗,卻讓人心疼不已。但縱然有著許多疑問,他卻並不急著問及,沒關係的,來日方長。
  
  「墨哥哥,我要先去找豆豆娘和劉嬸兒她們,她們找不到我,肯定會很擔心的。」兮兮扯了扯斐墨的衣服,想起被她弄丟的人。
  
  「好,墨哥哥陪你去找。」斐墨牽起兮兮的手往前走去,她有絲詫異地看了看他,這感覺好怪,阿爹從來不牽她手的,只會敲她的頭,捏她的臉……
  
  豆豆娘她們一見到斐墨就移不開眼神,終其她們一生,也未曾見過如此豐神俊朗的人物……
  
  斐墨倒是從小就習慣了如許目光,泰然自若地說了一番感謝的話,然後便盛情邀請三位村婦一同前往金玉樓,他要設宴好好感謝她們對兮兮的照顧之情。
  
  到了金玉樓門口,他淺笑著說道:「三位大姐,嘻嘻,你們先隨玄風上去坐著歇會兒,我隨後就來。」玄風會意地帶著她們先上樓了。
  
  不著痕跡地瞟了一眼轉角走過來的人影,他刻意地往街心移動些許,好讓來人能夠看得到他。
  
  「斐兄……可有兮兮下落?」獨孤岸快步走過來,連招呼都省略了,直接問出心中最想知道的問題,冷峻的臉上明顯有些憔悴。
  
  「啊,原來是獨孤兄,別來無恙啊。」斐墨勾起唇角笑道,開始往與金玉樓相反的方向走去。
  
  獨孤岸上前跟著說道:「斐兄若有兮兮下落,還請不吝告知。」暗啞的聲音裡,有著不易察覺的渴求。
  
  「斐某正想問獨孤兄呢,看來,你也一樣還未找到她。」斐墨雲淡風輕地否認,微微垂下雙眸,遮住眼底的思緒。他說的一樣,可不是指他自己哦,而是指其他還未找到兮兮的人……
  
  「……如此,在下先告辭了。」獨孤岸面色黯了黯,抬腿往前走去。這裡沒有,便只有盡快往下一個地方去尋了。
  
  走了兩步,又回頭,輕聲說道:「斐兄,若得到兮兮的消息,還請告訴在下一聲。」見斐墨面色淡然地點了點頭,動了動嘴唇,最終卻只是說出一句:「多謝。」
  
  獨孤岸的身影才消失在街頭,兮兮便正好從二樓窗口冒出被包得嚴嚴實實彷彿一顆粽子般的腦袋,沖樓下的斐墨招了招手,喚道:「墨哥哥,快上來呀。」
  
  斐墨笑著點了點頭,移步上樓,於獨孤岸消失的方向,再也不曾看過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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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匿名  發表於 2015-9-24 02:13:32
49、家人  

  回到村裡與鄉親們依依告別之後,兮兮叫上鬱悶了一天的大毛和二丫,與斐墨一起離開了村子。
  
  「兮兮,你接下來可有什麼打算?」讓玄風準備了一輛馬車,以方便兮兮出行,斐墨此時與她共坐車內,玄風負責在外趕車。
  
  「我想回家,讓阿爹給我治病。」兮兮扯了扯馬車上的流蘇,坐在車裡,她終於可以不用遮住臉了。
  
  「兮兮生了什麼病?」斐墨輕輕替她攏了攏飄散的白絲,溫柔地問道。莫非這外表的變化,是由生病引起的?
  
  「不知道。我總是,覺得痛痛的,這裡。」兮兮有些茫然地指了指心口,接著說道:「一想到阿岸,就會痛。」心口一陣緊縮,那種密密麻麻彷彿針刺一般的感覺,又猛然襲來。
  
  「那就不要再想他了,想著墨哥哥,可好?」斐墨將她攏入懷中,專注地看著她的紫眸,眼底流光轉動,溫柔盡洩。
  
  「可我總是忍不住想。墨哥哥,阿岸他……不要我再跟著他了。」兮兮揪緊斐墨的衣裳,在他懷中一動不動,她怕一動,全身又記憶起那徹骨的痛。
  
  「沒關係,你還有墨哥哥在身邊。」獨孤岸終於知道自己失去了什麼至寶吧?可惜,失去的東西不是那麼容易找得回來的……
  
  「墨哥哥陪你回家,找你爹把你治好,就不會痛了。」斐墨輕柔地撫著她的髮絲,眼裡的利光卻顯示了他的心疼與不悅。
  
  「其實兮兮變成現在的樣子,也很好。」斐墨突然說道。至少站在那獨孤岸面前,他也認不出來。甚好。
  
  兮兮從他懷中翹起腦袋,扯了一縷髮絲到前面盯著看了又看,說道:「我現在的樣子,跟娘親一模一樣。」
  
  「哦,兮兮的娘親一定很美。」斐墨趁機轉移話題,省得小丫頭一直心情低落。
  
  「嗯,阿爹說娘親是天下第一大美人,沒有人比她好看。我也覺得是這樣。」談起親愛的阿娘大人,兮兮瞬間又開心了起來,口氣變得很愉悅,臉上也隱隱有了光彩。
  
  「那兮兮就是天下第二大美人了。」
  
  「咦?真的誒,我跟阿娘長得一樣哦……阿娘第一我第二,嘻嘻。」兮兮聽了斐墨的話,馬上從他懷裡爬了起來,興沖沖地咧了咧嘴,雖還有些僵硬,卻也能看出那是一個笑容。
  
  斐墨優雅地點了點頭,笑得春光四射陽光燦爛。
  
  「墨哥哥,你對我真好。我以前還以為你跟我阿爹一樣又懶又壞心呢!」兮兮想起以前對斐墨的印象,竹筒倒豆子一般全說了出來。
  
  「……為什麼?」斐墨鬱悶了,春意迅速從臉上退去,秋風開始吹呀吹。
  
  「因為你和阿爹一樣,都喜歡笑笑的,阿娘說這叫陰險……阿爹就經常一邊笑一邊使壞,他總是欺負我,搶我的餅吃,還捏我的臉說我是豬。」為什麼她有個這麼壞的爹呢?阿娘眼光真不好。
  
  不遠處的簫笑生連打好幾個噴嚏,引來唯音的擔心,蕭笑生急忙擺手道:「沒事沒事,你相公我可是天下聞名的怪醫,傷風咳嗽這種小毛病不敢來找我啦。」說罷吸了吸鼻子,小聲嘟囔道:「肯定是哪個傢伙在背後說我壞話……」
  
  「……令尊……很有童真……」斐墨一時也找不到什麼話來形容蕭笑生。
  
  「不過墨哥哥你跟阿爹不一樣啦,你對我好好,買東西給我吃,還說我是天下第二大美人。你跟我一起回去,讓阿爹羞羞臉,好不好?」兮兮覺得應該給她爹樹立一個榜樣。
  
  斐墨笑得格外妖嬈,額間的祥雲似乎也在游動一般,應聲道:「好,墨哥哥跟你一起回去。」順便見識見識聞名天下的怪醫是如何個怪法兒……聽兮兮所述,應該不會令他失望……
  
  「閣主,前面有埋伏,請閣主和嘻嘻姑娘稍事休息片刻,屬下去去就來。」馬車外傳來玄風的低語。
  
  「去吧。」斐墨應允道。
  
  兮兮本來想探出腦袋,被斐墨又給揪了回去,於是只好沖外面說道:「小瘋子哥哥小心哦。」又惹來斐墨的輕笑。
  
  「兮兮可知為何會有人對你不利?」斐墨想起市集上的黑衣人,心下有些凜然。若當時不是他正好經過,兮兮又認出他來,恐怕她已落入賊人之手。
  
  「不知道。他好像認錯人了,說我是雪顏族呢,我不知道什麼是雪顏族……他是不是想把我抓去賣掉啊?」以前阿爹經常說她這麼笨這麼呆,肯定還沒有找到相公就會被壞人抓去賣掉,雖然她到現在也不知道壞人要把她賣到哪裡去幹什麼。
  
  雪顏族。斐墨不動聲色地斂了斂劍眉,兮兮現在的容貌,的確很像傳說中神秘的雪顏一族,但是雪顏族銷聲匿跡已有數十年……唔,江湖人對雪顏一族的探尋從來就沒有停止過,如果兮兮真的與雪顏族有關係的話,日後,怕是得精心保護了。
  
  「墨哥哥,壞人要把我賣到哪裡去呀?我什麼也不會做誒。」兮兮還在替那些不識貨的潛在買家著急,她覺得那些人好不划算……
  
  「小嘻嘻這麼可愛,怎麼會有人捨得賣掉你?墨哥哥不會讓人把你抓去的。」斐墨拍拍她的頭,笑瞇瞇地安慰她道。
  
  「謝謝墨哥哥,等我回去了,我讓阿娘做栗子糕給你吃,很好吃的哦!」她大方地與他分享她的最愛,前提條件是,如果她阿爹沒有搶光光的話。
  
  「啊唔。」「呱呱。」馬車外傳來大毛和二丫的叫聲。兮兮想也不想地將頭伸出車窗外叫道:「大毛二丫,怎麼了?」這叫聲不太尋常,引起她的擔心。
  
  「大毛,二丫,你們去哪裡呀?」只見大毛和二丫撒腿往前方狂奔而去。它們發現了什麼嗎?
  
  這時,「倏倏」兩聲,幾支袖箭從暗處射來,兮兮看著它們直直往馬車的方向射來,急忙對著裡面的斐墨叫道:「墨哥哥,小心。」
  
  話音還未落下,她人已被斐墨攔腰抱著從馬車裡破頂而出,直接躍向道路近旁的一棵大樹樹頂。
  
  袖箭紛紛射進空無一人的馬車裡。
  
  「斐墨在此,若無心得罪了江湖上的朋友,還請各位出來一敘。」斐墨抱著兮兮立在樹頂,氣定神閒地對著袖箭射來的方向朗聲說道。
  
  四處靜悄悄,沒有一個人出來。兮兮好奇地伸長了脖子想看看壞人在哪裡,被斐墨拍了拍額頭,又縮回他懷中。
  
  咬了咬手指頭,她想念起壞阿爹。雖然她很少被阿爹抱,可是,斐墨的懷抱,跟她記憶中阿爹的胸懷一樣,寬廣而安全。
  
  離開阿岸以來,她遇到很多事,世間的雲詭波譎經常讓她無所適從,她不知道人們為什麼排斥現在的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有人想要抓走她。還好有大毛和二丫陪在她身邊,還好,她又遇見了墨哥哥。
  
  「墨哥哥,我想阿爹一定會喜歡你的。」兮兮突然天外飛來一句。
  
  「這是墨哥哥的榮幸。」斐墨一怔,隨即盈然淡笑。
  
  「稟告閣主,偷襲者均被人迷昏在樹叢中,而且……」玄風拎著一個已然昏迷的黑衣人,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
  
  斐墨攬著兮兮一躍而下,問道:「而且什麼?」
  
  玄風將黑衣人扔到地上,讓他正面朝上給斐墨看,那黑衣人的臉上生出了一圈墨汁一樣顏色的圖案,不難辨認出那是幾個字:「我是烏龜王八蛋。」從額頭到臉,正好一圈七個字。奇怪的是這些字不是人塗寫上去的,反而好像這人生來的胎記一般。不過想當然爾,沒有人會生出這樣的胎記。
  
  兮兮搔搔臉,這個行事風格,為什麼這麼像她剛剛不小心想念了一下的那個人……
  
  「幾個人都是這樣?」斐墨問道。是哪位好玩兒的高人幹的嗎?
  
  「均是如此。」玄風點頭道。
  
  突然那黑衣人抖動了幾下,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一躍而起,玄風正準備用手刀劈昏他,被斐墨抬手阻止,因為這人雙眼還是閉著的,彷彿睡著了說夢話一般喃喃開口道:「我是烏龜王八蛋,你問什麼我都告訴你。」
  
  玄風整張臉都抽了……目前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你們是誰?為什麼要襲擊我們?」斐墨居然真的開口問了。玄風瞠目結舌,不僅因為他家閣主問話了,更因為這人還一板一眼地回答了。
  
  「我們是飛熊幫的人,今日幫主在城中市集看到一個白髮紫眸的姑娘,懷疑她是雪顏族的後裔,令我們將她生擒,其他人格殺勿論。有了雪顏女,我們飛熊就能發揚光大,無敵天下。」那人彷彿背書一般一字一句說得清清楚楚。
  
  「你們為什麼會知道雪顏族的消息?此外,除了你們還有哪些人在尋找雪顏族?」斐墨繼續問道。兮兮則在一旁咬著手指甲望著那人臉上的黑字發呆。
  
  「凌雲盟召開武林大會前夕,各名門正派的高手一夜之間全部中了一種極為刁鑽的毒,據傳世間無藥可解。盟主派人前去忘憂樓買消息,忘憂樓主透露,世間僅有一種東西能解天下至毒,便是天下至寶----雪顏之血。武林盟主隨即召告天下,若有人能找到雪顏一族,便是整個中原武林的救星,事成之後將會被整個武林奉若上賓。我們飛熊幫自成立以來一直在江湖上默默無聞,幫主想借此機會大振幫威,揚名立萬。」
  
  「所以……整個江湖現在都在找雪顏族。」斐墨肯定地得出結論。玄風皺了皺眉,這樣重要的消息,為何不見玄雲傳信過來?難道,他出事了?
  
  「閣主,玄雲他……」玄風欲言又止。
  
  「小瘋子,相信小雲子的能力。」斐墨淡淡瞟了玄風一眼,玄風安下心來稱是。
  
  「你還有什麼要問的嗎?」那人顯然意猶未盡。
  
  斐墨挑了挑眉道:「目前城中除了你們,還有多少人知道我們的行蹤?」
  
  「幫主不讓我們將消息透露出去,不然會有很多人來跟我們搶。應該只有我們飛熊幫知道。」黑衣人聽話地回答道。
  
  「行了,我問完了。你可以繼續昏你的了。」斐墨淺淺笑道。
  
  那人聽話地撲通倒地,好似從未起來過一樣。
  
  「啊。」兮兮好像終於想通了某件事似的小小聲地驚叫。
  
  「怎麼了?」斐墨問道。
  
  「阿爹來了。」兮兮東張西望道。難怪大毛二丫叫得那麼興奮,嚷嚷著「主人,主人」,她還以為它們在喚她哩。
  
  斐墨一怔,看了看地上那人的黑字臉,想起兮兮曾經用的神奇藥粉……確實很像怪醫的手筆。
  
  四下裡湧動著一股不尋常的氣息,想來怪醫準備現身了,才刻意不再隱藏自己的內息。
  
  「阿爹?」兮兮伸長脖子四處叫著,仰頭望望樹梢,既而又翻翻草叢,甚至想挖個洞看看她阿爹是否藏在土裡……
  
  「都長這麼大了還沒長點兒腦子,嘖,真是個小呆瓜。」翩翩美男攬著一襲紫衣的少婦瞬間閃現在兮兮面前,正是蕭笑生和唯音。
  
  「阿娘?」兮兮瞪圓雙眼,呆呆看著眼前黑髮黑眸的唯音,心裡琢磨著,那熟悉的香味熟悉的神情,應該是阿娘沒錯啊,可是阿娘怎麼會換樣子了?啊,難道她和阿娘互相換了個模樣麼……
  
  「兮兒。」雖是短短二字,卻道盡唯音對女兒的想念。
  
  「阿娘,你變樣子了。」確定是心愛的阿娘,兮兮乳燕歸巢一般撲向唯音的懷抱。
  
  「方便。」唯音一徑秉持著簡潔的講話風格,伸出雙臂接住女兒撲來的身體,四下打量檢查了一番,縱然仍是一張冰顏,眼底卻盛滿母愛的光芒。
  
  「阿娘,我好想你哦。」兮兮在唯音身上蹭了又蹭,努力忽視身側射過來的凶狠目光。哼,她和阿娘這麼長時間沒見誒,阿爹好小氣!
  
  「嗯,瘦了。」唯音看著兮兮清減的小臉,細得跟竹節似的手腕,瘦得跟雞爪子似的雙手,心裡滿是疼惜。
  
  蕭笑生看著這倆母女只顧著相見歡,沒人理他,當下又吃味起來。(呃,其實還是有人理他的,比如斐墨和玄風,可惜他老人家的法眼只集中在老婆孩子身上……)
  
  「喂,呆丫頭,你對千里尋女的偉大爹親就沒有什麼話要說嗎?」本來熟練地伸出手想去捏兮兮的臉,但看著女兒那張變得跟親親娘子一模一樣的雪顏,卻怎麼也下不去手。完了,對著這樣的臉,他以後肯定狠不下心來捉弄她玩兒了……
  
  「小氣爹。」兮兮躲在唯音懷中,面無表情地沖蕭笑生把舌頭伸得老長。
  
  「你這個不孝女,就一點兒也不想阿爹?」呆丫頭真是太沒良心了,他不過就搶了她一些糕點,叫了她幾聲小豬、呆瓜,至於記仇記到現在麼……出來這麼久,居然都不抽空想想偉大的爹,真是太不孝了!
  
  「嗯,剛剛想了一下下。」兮兮畢竟還是好孩子,意思意思地安慰了一下老人家脆弱的心靈,雖然這位「老人家」看起來青春無比。
  
  「居然只想一下,還是剛剛……」蕭笑生徹底鬱悶了,仰天怪叫道。
  
  斐墨看著這一家獨特的相處方式,漸漸有些瞭解兮兮平日那種旁若無人地恣意表達感情的方式,原來其來有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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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24 02:13:52
50、慰藉  

  「阿爹,你給他撒了『生字粉』哦?」兮兮指著地上仰躺著的倒霉鬼問道。嗯嗯,做人果然不可以太壞,不然就會像他這樣,臉上的字一輩子都去不掉。
  
  「切,欺負你是你爹我一個人的權利,別的人休想!」蕭笑生就是不肯承認他不爽自家女兒被人欺負。
  
  「不理你了,臭阿爹。」兮兮再度面無表情地衝他吐了吐舌頭,繼續膩在唯音懷裡撒嬌:「阿娘阿娘,我好想你哦,我還想你做的栗子糕,小糖人,杏仁餅,嗯,還有球球。阿娘阿娘,球球長大了嗎?」球球是她從阿爹手裡搶來要養的一棵果樹,冬天開花春天結果夏天成熟,拳頭大小的果子紅紅的,果蒂處還有兩片肉肉的托兒,看起來就像兩隻小手,再過一兩個月就要熟了。阿娘說那果子很好吃誒。她都沒吃過,好想吃哦。
  
  「它很好,過兩個月就做果奶給你喝。」唯音對著愛女,話也較平時多了一些,對女兒關心的重點顯然極為瞭解。
  
  「阿娘最好了,謝謝阿娘。」兮兮口水洗臉功。
  
  蕭笑生一邊把女兒剝離娘子身上,一邊楚楚可憐地偎過去說:「音音娘子,沒有為夫的份兒嗎?」太哀怨了,他養了那果子幾年了,回回都只是吃生果,從來沒見它被弄成果奶……這絕對是差別待遇!他要抗議。
  
  「阿爹你又跟我搶……阿娘,不給阿爹喝!」兮兮積極拉攏娘親大人站在她這一邊。
  
  「都給兮兒。」唯音神情淡定地宣判,兮兮抱著偉大的娘親歡呼,蕭笑生蹲到一邊找蘑菇。娘子不愛他了……
  
  清清朗朗的輕笑在這一派「祥和」的氛圍中響起。
  
  唯音淡淡地將清冷的視線轉過來,眼底毫不掩飾對此人的審視。
  
  「晚輩斐墨見過蕭前輩,蕭夫人。」斐墨在唯音的注視下,優雅地抱拳行禮。蕭笑生從地上一彈而起,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你姓斐?」
  
  「在下姓斐,單名一個墨字。」斐墨彬彬有禮地重複了一遍。
  
  「阿娘阿爹,這是墨哥哥,我出谷認識的第一個人就是他,他對我很好,買東西我吃,還幫我打跑壞蛋。」兮兮終於想起被她們一家冷落許久的斐墨,急忙拉著父母的雙手,向他們介紹她的好朋友。
  
  「溪雲閣的斐濟是你什麼人?」蕭笑生挑眉問道。
  
  「正是家父。」斐墨悠然一笑道。
  
  「難怪我覺得你這麼眼熟。」跟他那自命風流的爹長得一模一樣。
  
  「蕭前輩識得家父?」斐墨倒是沒聽父親說起過怪醫。
  
  「不怎麼熟。」只不過曾經有點看他不順眼,再讓他出了點兒小丑而已。哼,一副「天下第一美男子」的嘴臉,當年居然意圖拐走單純的音音娘子,別說門兒了,連個窗兒都別想!話說這父子倆怎麼回事?一個當年想拐他娘子,一個現在想拐他女兒?!
  
  唯音淡淡地看了自家相公一眼,唔,她家相公的確……很記仇。
  
  「阿爹,我第一眼見墨哥哥的時候,覺得他跟你很像哩。」兮兮掛在蕭笑生的臂膀上說道。蕭笑生斜睨過去,呆丫頭什麼眼光,他不比這臭屁小子好看多了!!!
  
  「後來我才發現我錯了,你們還是有很大的差距的。」兮兮接著說道,蕭笑生這才滿意地點點頭,這丫頭總算還有點兒眼力見兒。
  
  「墨哥哥比阿爹好多了!」兮兮重重點頭道,一邊說一邊學著蕭笑生的樣子斜睨回去,可惜木木的小臉不怎麼配合,那表情怎麼看怎麼怪,惹得玄風背過身去偷笑。總覺得兮兮在見到家人之後,變得更好玩兒了。
  
  「笑嘻嘻,你是不是很懷念小豬仔的日子啊……」作勢要捏上去,兮兮趕緊縮回她阿娘懷中。嘿嘿,捏不到捏不到!
  
  斐墨看著兮兮終於恢復往日的活潑歡騰,心下很是欣慰,笑容綻放,婉若最美花開。看看天色,也不早了,隨即招來玄風低聲吩咐幾句,玄風點頭,閃身而去。
  
  斐墨上前提議道:「天色漸晚,晚輩已派人安排好了歇腳處,若蕭前輩不嫌棄的話,咱們一起過去邊休息邊說吧。」
  
  「你帶路吧。」蕭笑生看了看妻女粘在一起不肯分開的親暱樣子,只好暫時先把親親娘子讓給女兒,自己哀怨地邊走邊逗弄大毛和二丫。
  
  玄風買下一處農家小院,著人收拾乾淨,兮兮等人便有了暫時的歇息之所。院子裡飄著濃濃的雞湯香味,斐墨點點頭,看來玄風果然是個當總管的好料子。(= =怎麼看起來像大內裡的某種人物……)
  
  「阿爹阿娘,你們怎麼找到我的呀?」一家三口溫存夠了,兮兮終於想起正事兒。
  
  「呵,呵呵,呵呵呵。」經典蕭氏三段式笑聲重現江湖。
  
  「笑笑。」唯音清清冷冷地喚了他一聲,他立即恢復正常道:「那當然是因為你最最英明神武的爹在你身上下了跟屁蟲啊。」
  
  「阿爹你太狡猾了。」兮兮面無表情地下了評語。太老奸了,難怪她出來幾個月了,家裡只派了大毛來當保鏢,還以為爹娘終於安心讓她獨立了,熟料,只是因為要找她易如反掌啊。
  
  「……不孝女,爹娘為你操碎了兩顆翡翠碧玉心,你都不知道感激咩?」蕭笑生一副慈父訓女的架式,其實如果忽略他那雙在唯音腰間爬來爬去的手,看起來還是挺有說服力的。
  
  「你都到現在才來找我……」要說操心的也只有阿娘吧?
  
  「好不容易沒有你這個跟屁蟲在,你爹我當然要抓緊機會跟你娘培養感情。」其實他早在城裡市集上就已經看到他們了,只是當時還有另外的人隱在暗處想對兮兮不利,他
  
  就順便去解決了一下。
  
  「那阿娘怎麼會變成這樣?」兮兮摸了摸阿娘的黑髮,又對比了一下自己的白髮,好奇地問道。不過,阿娘真的好好看哦,不管是原來的樣子還是現在的樣子都一樣美,這就是書上說的「天生梨子難自棄」吧?咦,她記得阿娘以前教這句詩的時候好像念的不是梨子啊,難道是荔枝……?
  
  「當然是為了能早日找到你啊!你娘本來的樣子那麼美,一出來肯定江湖大亂。」蕭笑生發現他真是對女兒這幅樣貌狠不下心腸,如果還是以前那小黑臉蛋兒,他早就一把捏成小豬仔了,現在對她口氣稍微重一點都覺得自己好殘忍……嗚,是哪個王八羔子害得「無顏丹」失效的?他非餵那人吃十顆八顆豬頭丸不可!
  
  對了,無顏丹怎麼可能會失效?!難道……
  
  「呆丫頭,過來讓爹看看。」蕭笑生笑嘻嘻地沖兮兮招了招手。
  
  「不要。」兮兮急忙伸出雙手摀住臉。臭阿爹肯定又想趁機偷捏她,她才不要上當。
  
  蕭笑生沖天翻了個白眼,這丫頭真是隨時都能讓人產生想欺負她的慾望。
  
  「兮兒乖,讓爹看看。」唯音看出來相公本來的意圖,便拉著女兒的手遞了過去。
  
  蕭笑生將食指和中指輕輕探了探兮兮的脈向,一直笑瞇瞇的臉驀然刷下一層顏色。
  
  「阿爹我是不是病得很重啊?你治不好嗎?」兮兮一看阿爹的臉色,以為自己病入膏肓,聲音不由有些忐忑。難怪她覺得自己最近好辛苦,原來已經病得這麼嚴重了。
  
  唯音拉住蕭笑生的手,攥緊的十指透露出她內心的緊張。
  
  「呆丫頭,別小看你爹。」蕭笑生緩了緩臉色,淡淡地說了一句,然後偏頭對唯音說道:「娘子你累了,和丫頭去屋裡休息一會兒。」唯音深深看了丈夫一眼,點點頭,拉著兮兮進去了裡屋。
  
  兮兮趴在娘親的膝蓋上呆呆盯著院子裡的爹親和斐墨,輕輕歎了一口氣。
  
  唯音默默注視著女兒,輕輕撫弄著她的白髮,冷若冰霜的臉上浮上幾絲憐惜。她天真的女兒,如今也識得愁滋味了。
  
  見妻女進去了,蕭笑生沖斐墨勾勾手指:「小子你過來。」
  
  斐墨依言走近。
  
  「你碰了我女兒?」蕭笑生一雙永遠帶著戲謔的眼睛裡,此刻竟全是森然冷意,彷彿下一刻即能化身煉獄修羅。
  
  斐墨淺笑的臉也刷下一層顏色,眼裡銳光迸發:「若是斐墨做過之事,斐墨絕不否認。但並非斐墨所為。」
  
  獨孤岸竟如此對待兮兮!!!
  
  「看樣子你知道是誰。」他辛辛苦苦把女兒拉拔大,可不是養來給別人欺負的。
  
  「是不是那獨孤小子?」嘻嘻丫頭一直粘著的那個男人。難怪那天在街上只看到他孤身一人,那小子活得不耐煩了,欺負他女兒不說,居然還敢拋棄她……很好很有膽量。
  
  斐墨默然不語。只是他眼中的憤怒讓蕭笑生看出一些端倪。
  
  「呆丫頭性子變得如此多疑不安,也是因為此事?」他家從來都是樂樂呵呵的呆呆丫頭,竟被人傷害至此!不該離開她身邊,去追那灰髮男人的……
  
  斐墨沉默良久才輕聲問道:「蕭前輩,兮兮的身體可有大礙?」
  
  蕭笑生深深地看了斐墨一眼,眼底漸漸升起對他的認同。這個斐墨雖然是斐濟那風流鬼的兒子,難得對兮兮卻是一片赤誠之心,看來也不會在乎兮兮非完璧之身。
  
  「身體無礙,心傷難治。」蕭笑生淡淡說道。轉身看著屋裡懵懵懂懂的傻丫頭,她只怕還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吧。是他這做爹的,疏忽了。
  
  「阿娘,阿爹在跟墨哥哥說什麼呢?」兮兮蹭了蹭唯音的膝蓋,把臉歪過來對著娘親。
  
  「有爹娘在,兮兒不會有事。」唯音瞭解女兒的擔心,出聲安慰道。她不會讓女兒有事的。
  
  「嗯,我相信爹會治好我的。」她覺得生病了很辛苦,心裡總是堵堵的,卻沒有辦法舒緩。她想變回以前的自己,那個整天都很快活的自己。也許病好了,她就好了。
  
  「兮兒,發生什麼事了?」唯音低頭深深凝視女兒的眼睛。那是一雙跟她一模一樣的紫眸,此時,裡面溢滿了不知名的茫然,與愁緒。
  
  「阿娘,阿岸他不喜歡我,我很難過。」兮兮在唯音深情的注視下,一陣酸楚湧上心頭,可是由於從小到大都沒有流過眼淚,她不知道如何讓把這股酸澀發洩出來。依著娘親的膝,那些過往被她斷斷續續地撿起,歡笑與傷痛,再度浮現眼前,娓娓道與娘親聽。
  
  「兮兒可還想他?」唯音沉默良久,啟唇輕聲問道。
  
  「嗯,想。」兮兮毫不掩飾地將心底的聲音直接吐露給阿娘聽。
  
  唯音抬起頭,靜靜地看著門口的二人,眼裡有著不容拒絕的堅持。蕭笑生與她的目光相融許久,才輕輕點了點頭。但在此之前,他必須要為女兒討個公道回來!
  
  「唉,兮兮這丫頭這一走啊,心裡還真空落落的,好像少了什麼似的。」豆豆娘坐在村頭的池塘邊給豆豆梳著小辮兒,邊梳邊感歎。
  
  「不過有那斐公子照顧她,咱們也算是能放下心來了。」張家嫂子一邊搭著話,手裡也不閒著,利索地剝著蒜瓣。
  
  「娘親,我想兮兮姐姐,還有大毛和二丫。」豆豆有一口沒一口地啃著手中的玉米,語氣裡滿是懷念。兮兮姐姐走了一天了,她好想她哦。
  
  「孩子他娘,你剝個蒜是要剝多久啊?我快餓死了。」張家大哥的大嗓門在村頭響起,引來豆豆娘的輕笑。這張家大哥啊,還真是抗不住餓。
  
  「來了來了,真是的,就知道吃。」張家嫂子一邊抱怨一邊趕緊將白花花的蒜瓣撿到籃子裡,擦了擦手沖豆豆娘點了點頭,回家喂男人去了。
  
  豆豆娘也捏捏女兒的小臉蛋,親了一口說道:「豆豆啊,你自己在外面玩兒,娘去把衣服拿出來洗。不准玩兒水啊。」見豆豆乖乖點頭,這才放心地回家拿衣服去了。
  
  豆豆拿著樹枝一絲不苟地在地上畫著大毛二丫和她心愛的兮兮姐姐,嗯,這裡不夠畫了,換另一邊。
  
  畫呀畫,一雙大腳走了過去,踩到了二丫啦!壞人!
  
  「你踩到二丫了啦!」豆豆出聲抗議道。這個人走路都不看路的哦!破壞她的大作!
  
  「抱歉。」冷冷的聲音讓豆豆縮了縮頭。不行,她不能向惡勢力低頭,兮兮姐姐教過哦,威武不能屈!趕緊把頭又仰得高高的,哇,這個哥哥長得真好看呢,跟前幾天和兮兮姐姐一起過來的那個哥哥一樣好看。他還有劍誒……
  
  獨孤岸移了移腳步,看到了地上畫的娃娃和貓。這家的貓也叫二丫嗎?若是兮兮的二丫,該有多好。她曾說過家住穿雲谷,此刻,該是回家了吧?
  
  「哎呀,你又踩到大毛了啦!」這個哥哥眼神兒真不好,沒看到旁邊還有大毛嗎?
  
  大毛?他迅速低頭移開腳步一看,地上畫了一隻長著兩隻巨翅的鴨子。突然福至心靈,他急切地問道:「二丫是什麼?大毛呢?」
  
  「你好笨哦,大家一看就知道,二丫是一隻威風凜凜的雪豹,喏,就是它啦!大毛是一隻大鳥啦,它雖然黑黑的,但是能帶著我飛上天哦!」豆豆鄙視地回答道。這個哥哥看起來挺聰明的,沒想到這麼笨。
  
  是大毛和二丫!!那麼,她呢?她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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