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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意千重]世婚[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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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0-3 15:16:51
第190章 跨步

    榮景居里,陸老太太轉動著一串小葉紫檀精雕細琢而成的佛珠,半合著眼,聽一旁的林謹容誦讀經書。林謹容的聲音圓潤柔和,表情認真肅穆,就連那只愛炸尾巴的大尾巴松鼠也停止了吃松子,安安靜靜地蹲著。沙嬤嬤和素心更是悄無聲息地站在一旁,仿佛入了定。

    一陣帶著些暖意的微風從窗口吹進來,先把藕荷色的素紗帳幔吹得盪起一陣波浪般的漣漪,再把帳下的耀州青瓷刻花花草紋香爐上方盤旋著的香煙吹散,然後又把林謹容額前的碎發吹得飄了起來。

    也不知外頭林世全和陸老太爺怎麼樣了?林謹容口里還圓熟自如地誦著經書,眼神卻隨著這陣暖風飄散開去,落在了門邊。陸老太太掀了掀眼皮,順著她的眼神看了過去。門邊什麼都沒有,只有黃梨木架子那只膽瓶里供了枝盛開的紫玉蘭。

    陸老太太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繼續轉動著念珠,無聲地跟著林謹容誦經。待到誦完一段,見林謹容要翻書頁了,便溫和地道︰“今日就到這里罷,你累了一整日,還要來陪我這個老婆子,難為你了。”往日里總是要讀完的,今日被提前打斷,約莫是發現自己走神子,林謹容微微有些尷尬︰“不妨事。”斂了心神繼續誦讀,讀到後頭,原本有些焦躁不安的情緒也跟著平緩下來。有什麼可焦慮的?焦慮又有什麼作用?陸老太爺總不能把林世全給吃了。

    聽到她的聲音越來越平和,甚至有了一種韻律之美,陸老太太滿意地暗里點了點頭。待到她誦完經書,將手里的念珠交給她道︰“二郎不在家,你一個人辛苦了。這串珠子跟了我十幾年,給你了。去吧。”林謹容手持著那串念珠,有些哭笑不得。她還那麼年輕呢,這是要叫她在陸緘不在家的日子里,修身養性,閑了就多誦點佛經麼?雖是如此想,還是將那串珠子戴在了手腕上,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到了掌燈時分,芳竹才進來送信︰“奶奶,林三爺和老太爺一直喝酒到現在,兩個人都有些醉了,適才老太爺才讓人安排了車子,送了林三爺回去。”

    既然兩個人都有些醉了,那就說明陸老太爺最少不討厭林世全,日後林世全進出陸家將會方便很多。林謹容放下了心,打算等後日見著林世全時,再問他今日他們都談了些什麼。

    芳竹低眉垂眼地束手立在一旁,安靜不聞呼吸之聲。林謹容突然想試探試探,假如自己忘了讓她退下,她會怎樣?想當年,自己待她可是一直恭恭敬敬的,就沒試過這個。于是便裝了想事情的樣子,半垂著頭一眼不發。

    轉眼一盞茶的功夫就過去了,她還坐著不動,芳竹也站著不動。

    荔枝在一旁看得莫名其妙,不知她葫蘆里賣的什麼藥,卻也不來打擾她,安安靜靜地在一旁陪站。

    又過了約一盞茶的功夫,桂嬤嬤打起簾子進來,笑道︰“奶奶,老奴給您盹了銀耳紅棗羹,趁熱吃罷?”一時瞧見了這情形,摸不透因由,就把聲音壓了下去,左看看,右看看。

    林謹容不好再裝下去,方作了剛想起來的樣子,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瞧我,竟然想事情入了迷,讓芳竹在這里等了這麼久。”又怪荔枝︰“你也不提醒我,若不是桂嬤嬤送湯進來,豈不是還要一直發呆?讓人一直站下去?”

    荔枝委屈道︰“奴婢不是怕打斷奶奶想事情麼?”做得好,再是長輩賞的人,再有體面,到底也是奴僕,總不能因著這個就總偏讓著芳竹,天長日久,再好再小心的人也難免會生了驕慢之心。

    芳竹笑笑,屈膝行禮,聲音里半點火氣都沒有︰“不當事,奶奶太客氣,奴婢惶恐不安。”桂嬤嬤這才緩了口氣,將銀耳紅棗羹送上了,笑道︰“奶奶想什麼事這樣入迷?”

    林謹容捧定了碗,笑吟吟地道︰“其實這事兒和芳竹還有點關系,我只想著要請你幫忙了,就沒讓你走,結果一想就想深了,給忘了。

    芳竹表情不變︰“奶奶有什麼事要吩咐奴婢做的?”

    林謹容道︰“實際上也不是什麼大事。你看,今日我族兄來了,和我商量了一下妝奩的事情。這個太太是知道的。”竹側耳細聽,人是她送信去請來的,來龍去脈她當然清楚。只是林謹容不信任她,到了花廳後就找了借口把她使開了。所以林謹容要她去做什麼,她並不知道,只直覺不會是什麼好事。

    林謹容又道︰“我後日必須出一趟門。祖父和祖母都是應許了的,但還沒來得及和太太說,我這會兒若是去和她說,總擔憂她會認為我先斬後奏,不把她放在眼里,從而生了我的氣芳竹,你長期跟在太太身邊,太太直誇你聰明能干,你可有法子,既讓太太準我出門,又不生我的氣?”出門和讓人來家里過問生意完全不一樣,林玉珍必然不會輕易允許,但她勢必要出這趟門不可。這種為難花力氣的事情,就交給能干的芳竹去做了。

    芳竹的臉上就露出一絲為難來。

    這差事不好辦。林玉珍的脾氣,果然是林謹容說的這樣。如果林謹容不事先取得老太爺和老太太的允許,林玉珍完全有可能不許林謹容出門,也許是因為心情不好,也許是覺得要擺擺婆婆的威風。而如果林謹容先得了兩老的同意,再去知會林玉珍,那麼林玉珍無論如何都會不高興,覺得林謹容沒把自己放在眼里,定會百般刁難。

    但這差事必須辦。她剛進林謹容的門,林謹容讓她辦差,她若是辦不好,定會被看輕,日後又怎得林謹容的信任?可若是去辦這差事,就意味著林玉珍的所有怒火都要她來抗。

    林謹容打量著芳竹的神色,失望地嘆了口氣︰“你也沒法子?我還以為你一定有呢。這可怎麼辦才好?昨日母親把你給我的時候,我真高興呢。還想著,今後不管對內對外,都有幫手了。唉”

    聽了這話,芳竹迅速下定了決心︰“奶奶若是放心,就讓奴婢先去試試罷。”成與不成,都要去試試,不能推脫。

    林謹容饒有興致地看著她︰“你打算怎麼做?”

    芳竹輕言細語地道︰“奴婢沒有其他本事,就是老實忠心太太最知道。不過是一樁小事情,太太向來體貼人,不會計較。”

    林謹容便含笑道︰“辛苦你了,我等你好消息。”

    芳竹一絲不地行了禮,穩穩當當地退下,腳步聲都聽不見半點。算著她約莫已經出了門,桂嬤嬤方道︰“奶奶,您信她?”林謹容一笑︰“不信她信誰?還有比她更適合同太太打交道的人選麼?”桂嬤嬤道︰“她是太太給的,又怎會幫著您?還不是太太怎麼說,她就怎麼做。集真想出門又不想惹太太生氣,還不如去找大姑娘,請大姑娘幫忙和太太說說呢。”

    “那就看她是真聰明還是假聰明了。我管她怎麼做,我只要看結果就好。”林謹容臉上的笑容越發淺淡︰“嬤嬤一直都覺得大姑娘很好?”

    桂嬤嬤雖不知她和陸雲到底是怎麼回事,但到底陪她了多年,曉得她有些不高興了,忙道︰“這家里論起來,就是她和太太和咱們最親近了。

    林謹容道︰“你說得沒錯。那麼嬤嬤覺得,對于你來說,最可靠最親近的人是誰?”可以是桂圓排在最前頭,但不能是林玉珍和陸雲排在她前頭。

    桂嬤嬤臉色微變,有些慌亂地道︰“奶奶,對老奴來說,當然是您最可靠,您是老奴一輩子的依靠。”她這話是真心實意的,卻不明白為何她只是一個好心的建議,就引得林謹容問這樣的話。雖然陸雲愛賞賜她,但都是光明正大的,沒有刻意瞞著誰,她也沒有過收了東西就起二心這種事。

    林謹容沒有心思和她繞圈子,直截了當地道︰“嬤嬤記得這個就好。你們都記著,除了我,這家里的主子們,再也不會有人待你們這樣好。現在她們待你們再好,也只是因為我。笨不可怕,怕的是笨了還要裝聰明,你們下去後自己好生想想。”桂嬤嬤臉白如紙,羞了老臉,有些踉蹌地退了出去。荔枝擔憂地道︰“奶奶,這樣不好罷?桂嬤嬤會傷心的,她是個好人,也一心一意為了您。”林謹容垂著眼把碗里的銀耳羹吃了,輕聲道︰“我有數。心再好,不會辦事也會害死人的。我若是不能先把自己房里管好了,又怎麼去管外頭?不要笑死人了。我能管她們,正是因為心里還有她們,若是心里已經沒了她們,就不會再管她們了。”

    荔枝嘆了口氣,找到躲在房里抹眼淚的桂嬤嬤,將林謹容後頭這話同桂嬤嬤說了,桂嬤嬤默然坐了片刻,抹干了眼淚,不哭了,只讓荔枝幫忙,把陸雲賞的東西收集在了一個箱子里,放在一旁上了鎖。

    不知芳竹是怎麼同林玉珍說的,翌日清晨,林謹容去給林玉珍請安的時候,提了此事,林玉珍雖然不太高興,卻也沒有發作,淡淡地應了。林謹容才不管她高興不高興,只知道萬事開頭難,獨自出門這件事,她總算是跨出了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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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人情

  處于平洲城正中的慶陽街,是平洲城最繁華,最寬長的街道。林謹容的香藥鋪子就在這條街上,地點不是很好,甚至有些偏遠,鋪面也不算大,但是十分清爽。

    黑底金字的招牌,漆得閃亮的櫃台,商貨擺放整齊,一目了然,四處無塵,窗下桌上恰到好處地點綴了鮮花盆景,就連招呼買賣的管事和伙計都穿得十分干淨整齊,笑容也是恰到好處。

    林謹容戴著紫羅面幕,站在鋪子里默然觀察了一回,滿意地跟著林世全入了後院喝茶。她這是第三次來這鋪子,前兩次都是跟著陶氏來,只是蜻蜓點水一般匆匆看看就離去,並不曾進過後院。今日既然來了,少不得要把林世全盤踞的這地兒給看仔細了。

    後院不大,又是林世全日常起居的地方,又是提供整個鋪子運轉的地方,十分擁擠。可即便如此,也照舊保持了和外間一樣的風格,窗明幾淨,花紅葉綠,清爽宜人。

    林世全在一旁瞧著,見林謹容眼里露出滿意的神色來,不由也有幾分歡喜輕松,便引她去日常招待客人歇息談生意喝茶的雅室︰“中人馬上就來,先去里頭喝杯茶,吃點果子。”

    林謹容就笑︰“你請我,難得得你請客。”

    林世全不由笑道︰“說得我好像很小氣似的,明明是沒有機會。”

    入了座,林謹容少不得問他︰“前日老太爺見了三哥,都和三哥說了些什麼?”

    林世全苦笑道︰“盤根問底地問了許多問題,除了香藥鋪子,又問茶肆和於地的事情,還問我將來有什麼打算。你和他提過茶肆的事情麼?”

    林謹容笑道︰“當然提過,不然你以為我怎會坐在這里?”

    林世全認真道︰“老太爺為人不錯,至少是真心希望你們好,你莫要惹他生氣。”

    林謹容低聲道︰“我知道。”她現在最不能得罪的人就是陸老太爺了。

    林世全沉默片刻,小聲道︰“四妹妹,你那天的那個提議,我後來想過了,覺得你是對的。”早置晚置都是一樣的,既然林謹容坦蕩,他又何必拘泥于這些?

    林謹容見他總算是想開了,由不得松了口氣︰“那三哥是打算在吉州置產麼?”

    林世全道︰“不去吉州,那邊沒什麼好留戀的。我想,不如搬去升洲好了。”他是土生土長的吉州人,生母娘家也還在那里,可是也還有幾家親戚住在那邊,人多嘴雜,實是不願意回去。升洲卻是陶鳳翔開店置產的地方,若是他在那里置產,還有個照應。

    林謹容垂眸想了片刻,低聲道︰“這樣也不錯。上次吳襄不是問你我的回信來了以後送哪里麼?三哥替我回答他,讓他送這里,再由三哥轉交我就是了。”她是沒有機會,倘若有機會,她一定會拉著吳襄問個清楚明白,他到底干了什麼好事。也只有他這種人,干了壞事還不藏著。

    林世全見她如此小心,不由皺起眉頭來,心想難道她在陸家就過得如此艱難,連讓人送封信上門去都是不放心的麼?本想問她幾句,可話到了口邊,卻又忍住了。

    林謹容卻似知他所想,主動解釋道︰“吳襄和楊茉一直不得姑母喜愛,他們之間有點小過節。若是陸緘在家,倒是不怕。現在他不在家,我自然不能多惹事。”

    這倒是對的。林世全遂不再把此事放在心上,一心一意地和林謹容說起生意上的事情和留兒的一些趣事來。

    說了一回閑話,喝了兩巡茶,中人趕來,先引著二人去瞧了朱家的鋪子,又引二人去瞧梁家的宅子。林謹容才一見了梁家的宅子,就明白林世全為何會考慮用一間普通的民宅來該做茶肆了。

    梁家的房子當街,門口的街道寬闊幽靜,全然不用擔心馬車進不去,停不下。進去之後,青石小徑曲曲折折,道旁花木扶疏,青磚灰瓦,粉牆潔淨,拙樸安靜。明明是普通的花木,房屋建築也不曾如何精心雕琢彩繪,卻偏生露出一種與眾不同的古樸清幽之美來。

    林謹容贊賞地道︰“好地方。”心里就有些肯了,就這地方合適,文人士子們不就是貪圖一個清雅麼?就算是林三老爺這樣的渣渣,招呼狐朋狗友出去吃喝玩樂的時候,也喜歡找個清靜雅致的地方。這里不當街又算得什麼?經營得當,茶價還可以更高。

    那中人雖然不能見她容貌,卻從她聲音中聽出點意味來,忙笑道︰“奶奶是個雅人。後頭還有更好的,小的領你去瞅瞅,保準你喜歡。”

    後頭其實不過是個安靜的小花園,種了好幾株品種不一的玉蘭樹,此時白色的玉蘭即將凋謝,紫玉蘭正開得如火如荼,黃色的玉蘭則是含苞待放。樹下綠草茵茵,一汪不大的清池映著藍天白雲。和前面一樣的風格,不精巧,不名貴,但是賞心悅目。

    林謹容便給林世全使了個眼色,表示自己喜歡這里。林世全臉上並不露出任何神色來,反倒開始挑剔這宅子︰“我還以為有什麼好的呢,不過就是一些尋常的花木而已,這樣的園子,四處都可以見到。也好意思要這麼多的錢?”

    “這可是新宅子呢,是正因為是尋常的花木,所以要價才低。住著這樣的宅子才安心啊,又好看,又不怕損壞了被索賠。”挑貨是買主,那中人經驗豐富,不但不氣,反而越加興奮。

    林謹容領了荔枝和櫻桃,在玉蘭樹下的石桌上坐了,聽他二人一個漫天要價,一個就地還錢,斗智斗勇,耍嘴皮子,討要人情,一會兒這個叫著價太低讓人活不下去了,一會兒那個又說細水長流,聽得雙目含笑,神清氣爽。

    待到談妥,那中人飛快跑去準備契書,林世全過來笑道︰“四妹你難得出來,不如趁這個機會,我詳細和你說說江南那邊的茶肆是怎樣的,咱們好生商量一下該怎麼布置這里。”

    林謹容正有此想法,便與他折回去,從門口開始,每行幾尺遠就停下來商量一回,待到商量妥當,又與那中人把手續完備了,天色已經不早。

    林謹容本來有心順道回一趟娘家的,見天色晚了也不敢在外久留,急匆匆和林世全交代了幾句,轉身就走。才剛上了馬車,林世全又追了上來,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四妹妹,這件事你和二郎說過麼?”雖然是林謹容自己的妝奩,陸老太爺也是知道的,但最該和陸緘說一聲才是。

    林謹容一怔,笑了笑︰“我會和他說的。謝謝三哥提醒。”馬車行到半途,想起林玉珍早幾日曾念叨過五丈樓的素面,又直奔五丈樓去買素面和素粥,趕在晚飯前回了陸家,才換了衣服就直奔榮景居。

    這個點兒,陸家的女眷們不出意外都湊在榮景居。每次這種時候,都是二房最風光最踏實的時候,元郎和浩郎在陸老太太膝前撒嬌賣乖,宋氏和呂氏幸福驕傲地笑著,林玉珍唇角含了幾分諷刺的笑意,坐在一旁不時和沙嬤嬤、陸雲說兩句話,涂氏則是帶了幾分落寞,坐在角落里一言不發。

    林謹容的出現總算是給了落寞心酸的大房和三房幾分慰藉。接過林謹容捧上的五丈樓的素面,林玉珍心里帶了幾分歡喜,故意不以為然地道︰“阿容你出去是辦正事兒,怎地還有空閑去買這些?”

    林謹容笑道︰“難得出門,現在天兒越來越燥,吃點素面素粥舒服。”

    宋氏含笑道︰“早知道阿容要出門,我也該和你一道的。聽說你母親的那家鋪子新近進了一批衣料,正好去瞅瞅。該做夏衣了。”

    林謹容不知她要作甚,便笑道︰“我今日倒是沒去別處,就是去了自家的香藥鋪子一趟。二嬸娘若是看得上雲錦記的衣料,明日我就使人回去說,讓他們照著好的別致的挑些送過來給你們選。”

    忽聽呂氏笑道︰“正好家里不是都該做夏裝了麼?不如叫他們連著下頭人做夏衣的衣料一並送過來罷?”不等林謹容開口,就好心地和宋氏道︰“婆婆,我替阿容討這個人情了,自家親戚就開了鋪子的,何必便宜了其他人?”

    宋氏笑道︰“瞧你,難道我會不答應?和誰買不是買?自家親戚還更放心呢。是吧,婆婆?”

    陸老太太還未開口,林謹容就含笑道︰“多謝大嫂好意,但你們也是知道的,我母親的那個鋪子太小,賣的衣料全是我娘家表哥精挑細選從江南那邊弄來的,並不多,一樣也不過幾匹,若是長輩們想做幾身新鮮衣服穿倒是可以,全家上下的夏裝呢,那就做不成啦。”

    宋氏和呂氏自己也有鋪子,凡是陸家所需之物,能從她們鋪子里過的就不會放過,只要價格合理,東西好,陸老太爺和陸老太太並不過問。她們婆媳這是商量好了來送她人情,但林謹容和她們不同,許她再多的利益,她也不會讓陸家的家事沾染上陶氏和她的鋪子。這個是必須分清的。

    呂氏還要再勸,林玉珍也覺著不賺白不賺,陶氏再不得她喜歡,也是娘家嫂嫂。陸老太太淡淡地道︰“既然鋪子小,那就算了。”一錘定音,眾人便都沉默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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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0-3 15:17:24
第192章分工

    林謹容回了房,便命荔枝備了文房四寶,提筆給陸緘寫信。荔枝眼看著信寫完了,就又出主意︰“奶奶,您不親手給二爺做兩身夏衣?明日左右都要叫人送衣料來的,把衣料一起挑了罷。”進門這麼久,就沒見林謹容動過針線,給陸緘做點什麼貼身的衣物、繡囊、鞋子之類的東西,真是懶得可以。

    “多挑些,連著七少爺的一起做了。”林謹容也沒拒絕︰“你去看看芳竹走了沒,讓她進來。”

    “天還早,她那里就舍得回去了?”見她肯做,荔枝心里歡喜,忙快步去尋芳竹。少傾,領了芳竹進來,林謹容已經將信封了口。

    林謹容把信交給芳竹︰“明日就讓人送去給二爺,帶了回信回來。我想給太太做一身里衣,你記得去問問太太的尺寸,再幫我選些太太平日里喜歡穿用的布料。”

    芳竹雙手接了信,正要告退,林謹容卻不放她走,將宋氏和呂氏向自己示好,卻被自己拒絕的事說了出來,問道︰“這件事你有什麼看法?”

    芳竹很吃驚林謹容竟會問自己這樣的事情,想了片刻,苦笑道︰“奶奶倒是不貪圖那點私利,想要站得直行得穩,不讓人說道。可您此番算是得罪二太太和大奶奶了。”此前就宋氏婆媳二人,行動一致,又有老太爺的默許,自不用擔心有人說什麼,心安理得的一起發財。現在突然來了林謹容不跟著她們一道發財,還不是一伙兒的,又怎能叫她們心安?但這話芳竹卻是不敢和林謹容明說的。

    誰知林謹容卻順著她的話鋒點頭道︰“所以我們要小心了。你經常在外院行走,著意些,小心些,聽到什麼,記得趕緊來和我說。可不能因為我,拖累了太太和大姑娘。”

    竹又吃了一驚,原來二奶奶不是不懂。表了幾句忠心,告退出去。

    荔枝端了茶給林謹容︰“奶奶為何與她說這個?她不可信。”至少目前是不可信的。

    林謹容一笑︰“我不是說給她聽的,也不是信任她,是信任大太太和大姑娘。”這種時候,她和林玉珍、陸雲就是一伙兒的,信任芳竹,就是信任她們。多幾雙眼楮和幾雙耳朵,不是更好?

    荔枝皺著眉頭想了一回,微笑起來,手腳利索地去給林謹容添水。林謹容含笑看著她︰“想通了?”

    荔枝使勁點頭︰“想通了。”

    “我們也得小心起來。”林謹容低聲吩咐︰“從明日開始,我打算讓櫻桃和桂圓跟著我一起在外行走,你和豆兒留在家里,該怎麼做,你明白?”櫻桃的表現一直都還不錯,就是年齡稍微小了點,但也該歷練了。至于桂圓,壓制了這許久,是時候該讓她發揮才干了。

    看家統籌安排雜事,應對上門的客人,這從前都是桂嬤嬤的事情,突然換做自己架空了桂嬤嬤,只怕桂嬤嬤和桂圓都會有想法。荔枝有些猶豫︰“那桂嬤嬤那里?”

    林謹容站起身來道︰“不怕,我這里親自去和她說。豆兒那里你多上點心,以後她會是你的好幫手。”老實人分很多種,未必老實就好用,桂嬤嬤這樣的身份和這樣的脾性已經不適合給她看好後院了。豆兒也是個老實孩子,可那是真老實,每次誰給多少賞賜,每天誰進出這院子,留了多久,說了什麼,都會一五一十地告訴林謹容,絕不會刻意隱瞞或是帶了好惡去說誰,影響她的判斷。

    林謹容房里的幾個人,除去桂嬤嬤身份不同,獨自佔了間廂房外,四個丫頭都是兩個人一間房。桂圓本是和荔枝住一處的,也住了很多年,但自她去了陶氏那里再回來後,感覺就不一樣了。荔枝就像是她頭上的一座山,隨時隨地都在提醒她的岌岌可危和不受寵。因此她並不喜歡留在房里,也不喜歡去尋擠佔了她位子的櫻桃,或是原本就比她低了一等的豆兒,而是一有空閑就往桂嬤嬤房里鑽,悶著頭做針線活兒。

    桂嬤嬤近來也很有些失落,那種失落的感覺難以言表,雖然還是到處忙碌,但回到房里時仍然免不掉的傷心寂寞,于是也愛悄悄和桂圓倒倒苦水,感嘆一回,母女二人倒是比從前更親密了許多。

    林謹容去的時候,她母女二人正在燈下做針線活兒,見她獨自進去,沒有帶荔枝,不由又驚喜又激動。桂圓飛速收拾干淨桌子,桂嬤嬤飛速去端了茶來︰“奶奶今日怎會有空過來?”

    林謹容笑道︰“都坐下。我有話要和你們說。”

    桂嬤嬤坐了,桂圓不敢坐,林謹容也不勉強她,道︰“這里的情況和家里的不同,我仔細想過啦,咱們院子里的分工要改一下。雖說是奴隨主便,但你們一個是我的乳娘,一個跟著我一起長大,情分不同,我想先和你們透個底。”說完就停了下來,含笑看著她母女二人。

    桂圓立即睜大了眼楮,帶了幾分希翼,桂嬤嬤卻要哭似的,臉色白了幾分,低低地道︰“奶奶,您怎麼安排,奴婢就怎麼聽。”她早就已經有預感了,很早以前,她就在林謹容面前說不上話了的。原本還想著,到了陸家,能努力一把,重新得回信任和倚重,如今看來還是不成了。

    林謹容含笑道︰“從明日開始,荔枝不再跟我出去,留在家里應對,有什麼事,嬤嬤可以和她多商量一下,不能處理的,留著我回來再處理。”

    這是客氣的說法,其實就是讓她以後要聽荔枝的,這院子里要以荔枝為主。雖然有心理準備,桂嬤嬤還是難過到了極點,眼淚差點奪眶而出。林謹容看得分明,含笑握了她的手溫和地道︰“嬤嬤年紀大了,總不能讓你日夜辛勞。以後就專門給我做吃食,照顧我吧?少字還是你做的東西味道最好,我最放心。”

    桂嬤嬤擦了擦眼角,哽咽道︰能怎樣?林謹容已經親自來尋她,單獨和她說這些了,若是再不順著往下,便是不識抬舉。

    林謹容這才看向一旁焦躁不安的桂圓︰“你從明日開始,跟著櫻桃一道,隨我外出。”

    “啊?”桂圓怎麼也沒想到會有這樣的好事,也就是說,她取代了荔枝從前的差事,隨侍在林謹容身邊,各房各院地去,又露臉又體面。這可真是做夢也想不到的事情。

    林謹容含笑道︰“怎麼?你不願意?”

    桂圓又怎會不願意,立即就跪下給林謹容磕了兩個響頭,激動地道︰“奶奶,上刀山下火海,但憑您一句話。”

    林謹容親手扶起她︰“不要你上刀山下火海,只要你規規矩矩辦事,忠心耿耿,妥妥帖帖,我絕對不會虧待你。我瞅著你的衣服也有些少,明日就跟著挑點衣料,多做兩身合適的罷。”

    見桂圓重新得了重用,桂嬤嬤臉上的悲色頓時沖淡了不少,心里那點不平和不安也淡了幾分,更多了幾分踏實。當下領了桂圓一道,認認真真表了態︰“奶奶您放心,老奴一定會和荔枝多商量,把家看好的。”

    林謹容笑道︰“我當然放心,嬤嬤絕不是那種刁鑽古怪,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的人。從明日開始,嬤嬤的月錢除了家里給的以外,我再多給你一貫,你手里也寬裕些。”

    桂嬤嬤要推辭,林謹容止住她︰“我給你的,你就安安心心拿著,安安心心的用。”

    從這日夜里開始,林謹容房里的丫頭婆子除了按著陸家的慣例領用月錢外,又得了林謹容私底下添補的一份月錢。桂嬤嬤一貫,芳竹、桂圓、荔枝每人六百錢,櫻桃和豆兒每人四百錢,就連看門的張婆子也得了兩百錢。這是固定的,林謹容又許諾每人每季多添兩套衣物,逢年過節另有賞賜,一時皆大歡喜,人人都卯足了勁兒想把她吩咐下來的活兒做好。

    自此,櫻桃多了一項任務,每天總是揣著兩個大荷包,一個裝滿了散錢,一個裝滿了糖果子。每逢林謹容在針線房、或是與宋氏、呂氏一道商議處理事務的時候,她就臉上堆滿了笑,去找其他院子里的丫頭們說話吃零嘴,慢慢兒的,年齡和她差不多的小丫頭們都給她混熟了。

    桂圓盡職盡責地跟在林謹容身邊,端茶遞水,又不怕吃苦又不怕受累,表現得十分妥帖。林謹容慢慢兒地,就分派她獨立去做一些小事,或是配合荔枝去做一些相對緊要的事情。

    而芳竹,則是照舊地跟在林謹容的身邊,跑進跑出,多得倚重。林玉珍和陸雲對這種情形十分滿意。林謹容也十分滿意,她的生活十分有規律,早起先去林玉珍那里問安,然後去宋氏的院子里旁聽家務;中午陪林玉珍吃飯,睡個午覺後去針線房坐坐,和徐嬤嬤閑叨幾句,請針線房的人吃點好吃的;回來帶著針線活去陸老太太那里,陪著陸老太太或是說說話,或是誦讀一下經書,伺奉陸老太太吃晚飯;晚上回到房里,看看賬簿和書,寫寫字,又和林世全通通信,說說生意上的事情,日子過得充實又自在。

    轉眼過了月余,陸緘卻除了那日回了她一封信以外,不曾歸過家。林玉珍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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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衣服

  已進四月,馬上就要立夏,天氣一日比一日熱。林謹容將幾枝半開的新鮮月季插了瓶,放在黃梨木架子上左右打量,小心翼翼地用剪子剪去多余的枝葉。

    林玉珍在一旁捧了茶吃,看著她不緊不慢,閑心滿滿的樣子,由來就有些生氣︰“眼瞅著就要立夏,你的夏衣趕制出來沒有?”自家男人一去那麼多天,只回了一封信,就從沒回來過,又不是有多遠,她怎麼就半點不著急呢?真是沒出息。

    林謹容笑道︰“母親不是穿上了麼?可還好穿?”

    林玉珍身上穿的正是林謹容親手剪裁親手縫制的里衣,說實話,還真好穿。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軟,她的語氣由不得的就好了些︰“我問你的是二郎的。你不是給他做衣服了麼?馬上就要立夏,你趕緊做出來,讓人送去,問他回不回來迎夏。”

    林謹容就道︰“還差一點。我最先做的是您的。”

    “抓緊了,快給他趕出來送過去,針線房里的活計都出來了,你還沒做好。”林玉珍心里又舒服了些,認真地教導了一番。她的心理很矛盾,又怕林謹容和陸緘走得太近,合起伙兒來忘了自己,又怕林謹容被陸緘嫌棄,生不下兒子。孫子,她迫切地需要一個孫子。于是她盯著林謹容的小腹︰“你的月事還正常?”

    林謹容微微一笑︰“正常。”

    林玉珍便指了指身邊的凳子︰“過來,我和你說。”

    林謹容放了剪子,過去坐下︰“母親只管吩咐。”

    林玉珍皺起眉頭來︰“上一次,桂嬤嬤不是給你熬藥調理身子麼?怎地這個月就不熬了?你還要繼續調理才是。”

    林謹容垂了眼眸︰“姑母,其實我很好。”

    林玉珍不能告訴她自己很急,只好道︰“等二郎回來,我會讓他經常回家。又不是有多遠,多跑兩趟會怎樣?你也要下點功夫,早日開枝散葉才是。”

    林謹容微微紅了臉︰“這不是才兩個月都不到麼,不急。”

    林玉珍氣急,用力戳了她的額頭一下︰“別怪我沒提醒你,你二嬸娘和大嫂為何那麼囂張?就是因為她們有兒子。”

    謹容應了,順手拿了扇子給她�菕J“聽說這幾日二叔父和大哥都在外面招佃戶,好幾日沒回家了。二嬸娘和大嫂這幾日心情都不太好。”

    林玉珍眯了眼道︰“她們又為難你了?”

    有了芳竹,其實這些瑣事林玉珍和陸雲都知道,林謹容心里清楚得很,也不戳破林玉珍,只笑道︰“那倒沒有,我只是聽說做夏裝這批布料,都是從王家鋪子進的,並沒有從二嬸娘的鋪子里過,心里一直就有些擔憂。”宋氏和呂氏自她那日拒絕了她們示好之後,安靜了很久,仿佛撇清似的,進衣料的時候也是從旁人那里進。

    “你這是擋了她們的財路了。”林玉珍就冷笑︰“從前這布一直就是她婆媳二人做手腳進的,你別看下人的衣服是隔年做,這麼多的人長年累月下來也是不少的一筆。若非你,此番她們就有得賺。這還只是個開頭,往後你管的越多,越能干,她們越恨你。她的脾氣我知道,你別看她笑得這麼好看,等你不防備的時候,她就會突然來刺你一下,叫你防不勝防。”一邊說,眼楮瞟向林謹容,觀察她的神色。

    林謹容微微一笑︰“我即便不成,不是還有您坐鎮麼?”

    兩個人這段日子沒什麼沖突,林玉珍也很滿意林謹容對芳竹的態度,聽了她這話,雖不以為然,卻也沒做其他怪聲。只被這一打岔,就光想著要去找找二房的破綻,就沒閑心再去管林謹容︰“我這里不要你伺候了,回去給二郎做衣服。”

    等林謹容才出了門,林玉珍便吩咐芳竹去將陸雲叫過來說話。陸雲近來有些懶怠,越來越不喜歡出門了,她多少知道點原因,任由是誰,這個年紀了還不曾定親,總是或多或少都不願意露面的。她少不得要找點事陸雲做,省得陸雲閑了就胡思亂想。

    林謹容回了房,荔枝正在細細縫制陸緘的袍子下擺,見她回來,忙放了手里的活計,服侍她淨了手,遞過針線︰“奶奶,不能再拖了,適才櫻桃聽說,三太太前十日就偷偷命人給二爺送了兩套夏衣鞋襪過去。都是她親手做的。”

    林謹容一笑,低頭給陸緘縫制里衣︰“二爺不會怪我的。我哪有三太太閑?她指不定早就開工了的。”

    荔枝憤憤不平地道︰“三太太也是,她若是要送東西給二爺,也該過來問一聲,問問我們是否有要一起帶去的。您的衣服沒趕出來的,那鞋襪不是趕出來了的?她這樣,好似故意顯著您沒她牽掛二爺似的。”她心里還有幾分不平,陸緘去了這麼久,也不知回家一趟,這是故意晾著林謹容麼?

    林謹容笑道︰“你管她怎麼做?咱們又不是要和她比,也比不來。有這生氣的閑工夫,不如早點把這衣服做出來。”

    荔枝本來還想寬慰她兩句,但見她果然真是平平靜靜的,並不放在心上,心情自然而然也就跟著平和下來,專心縫制衣服。

    這一做就做到了傍晚時分,把最後一針縫完,荔枝輕松地提起衣服來給林謹容看︰“奶奶,您瞧怎樣?也不知道二爺穿起來合身不合身?”話音未落,就見陸緘站在門口,靜靜地看著這里,驚得趕緊將衣服放下去,結結巴巴地道︰“二爺?”這人真是說不得,她是怎麼也沒想到,才剛說到陸緘,陸緘就悄無聲息地回來了。少不得怨怪看門的張婆子,竟然都不吱一聲,想著非得把這張婆子好生敲打一回才是。

    林謹容默了一瞬,將手里的針線放下,起身轉了過去。

    陸緘背著光站在門口,一雙眼楮黑幽幽的,靜靜地看著她,臉上並看不出什麼特別的神色,見她看過來,也不說話。

    林謹容綻開一個燦爛的笑臉,迎上前去︰“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也不提前讓人來說一聲?”

    “臨時起意,才進門不久。”陸緘應景似地翹了翹唇角,緩步走進去,目光落在桌上兩個針線籮,一件鴨卵青的外袍已經完工,正是適才荔枝提起來的那件;另一件白色的羅制里衣,針還戳在上頭,還沒做完,正是林謹容適才在做的活計。

    荔枝連忙給林謹容使了個眼色,快步出去安排晚飯和熱水,順帶把人交到角落里狠狠責罵了一頓。張婆子委屈得要死︰“那不是剛開了口,就瞪了我一眼,不許我發聲麼?看著就是一肚子的氣,我哪兒敢往上湊?”

    林謹容見陸緘的目光落在桌上,再看看他身上那件艾綠色的羅袍,記得自己替他收拾的衣物中,不曾有過這樣一件,立刻就曉得這多半是涂氏做的,便不動聲色地提了那件完工了的袍子笑道︰“給你做的衣服,太倉促,忙不過來。裁是我裁的,縫是荔枝縫的,你試試能不能穿?”

    陸緘沒說話,倒是配合地站在那里沒有動。林謹容提了袍子給他穿上,接了那件涂氏做的羅袍在手里,假意道︰“咦,你這件袍子好似我不曾見過呢。”

    陸緘掃了她一眼,淡淡地道︰“是三嬸娘做的。半個月前就送過去了。”

    “要知道她會送衣服過去,我該請托她順帶將新做的鞋襪先帶去給你的。”林謹容漫不經意地說了這話,將那袍子搭在衣架上,回身給他整理身上那件袍子︰“你動動手臂?”

    陸緘果然動了動,卻不表示是否合適。

    林謹容覺得他就是回來給她找氣受的,耐著性子好聲好氣地道︰“合適麼?”

    “一般。”陸緘慢悠悠地將袍子脫下來,指著袖口道︰“袖口小一點,不方便寫字。”

    “嗯,我這就改了。”雞蛋里挑骨頭,她裁的衣服還會有錯?林謹容比劃了涂氏那件袍子一下,故意問他︰“這件要不要一並改了?”

    陸緘斜過眼看了她一回,淡淡地道︰“不必。”然後就在桌前坐了下來,看著那件做了一半的里衣不說話。

    林謹容吐出一口濁氣,倒了一杯茶遞過去︰“我手腳慢,這里衣還沒做好,要不你先試試?什麼地方不妥,我也好改。第一次給你做衣衫,有些拿不準。”要挑剔就挑剔個夠罷。

    陸緘收回目光,啜了一口茶,站起身來張開手臂給她比劃︰“你這些日子很忙?”

    謹容又怎會不知他的里衣該怎麼做,一邊在他身上比劃,一邊也學著他的樣子淡淡地道︰“二爺也很忙吧?少字我都不敢打擾你讀書。先前姑母還說要使人去請你回來迎夏呢。”

    陸緘正想說話,突然覺得手臂處一陣刺痛,由不得就縮了一下。

    林謹容驚慌失措地道︰“哎呀,對不住,這針怎生戳傷了你?戳到哪里了?疼不疼?我看看?”

    陸緘抿緊了唇,將袖子挽起遞過去給她看,林謹容盯了片刻,舒了口氣︰“還好,沒戳出血。”

    陸緘一雙眼楮死死盯著她︰“阿容你是故意的吧?少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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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疙瘩

   林謹容驚訝地道!”好端端的我戳你做甚?你又沒招惹我。,

    陸緘的眉頭微微蹙起,看著她不挪眼︰“你別以為我不知道。”林謹容亦眼楮都不眨地看著他︰“真不是故意的,你要是不信不解氣,也戳我一針好了。”邊說邊遞上了針,將自己的手臂遞上去。

    陸緘垂下眼眸︰“稱以為誰都和你一樣?你戳我一針,我再還你一針,也虧你想得出來。”

    林謹容翹了翹嘴角,不再說話,將針線放好,把那件新做好的袍子鋪平了,尋了尺子和畫粉,刷刷兩下畫好,拿起剪子就剪。恰好荔枝進來,不由嚇白了臉,三步並作兩步飛快往前攔住林謹容︰“奶奶您要作甚?好端端的,做了那麼久,為何要剪了?”

    林謹容淡淡一笑︰“二爺嫌不好。,…嫌不好就干脆別穿了,她也是有脾氣的。

    荔枝停下手看向陸緘,陸緘沉默片刻,道︰“我不是嫌不好,只是覺著稍微大了點,要是麻煩就算了吧。我穿著出去會客也很不錯。”話還未說完“ 擦”一聲響,林謹容的剪子已然剪了下去,三兩下就把該剪的地方都剪了。

    屋里一陣安靜,林謹容坦然自若地翻整著衣服︰“這般大小應該合適了。”陸緘的臉s 又難看了幾分。荔枝眨了眨眼,打岔道︰“熱水送來了,二爺是想要現在就盥洗麼?”

    陸緘好半天才道︰“是。”

    林謹容自往屏風後去給化準備盥洗用具,荔枝躡手躡腳地跟進去,小聲道︰“奶奶,二爺說他要洗澡,騎馬回來的,全身的汗和塵土。”林謹容便停了手,出去問陸緘︰“敏行,你回來以後給長輩們請過安了麼?”

    陸緘正垂著眼不知想些什麼,聽見她問,方抬起眼來看著她,眼神有些迷茫。似是不明白她為何突然又和顏悅色了。

    讀書讀傻了吧,還是一路吃灰吃多了憨了?吃飽了沒事兒做,坐著發什麼呆,不如不回來還好些。林謹容一邊腹誹一邊道︰“若是還不曾,不如先洗把臉,去請安問好回來以後再洗,省得又要等頭發干,耽擱太久不好。”

    陸緘起身往屏風後去︰“祖父那里已經去過了,祖母和母親那里先洗了再去,你幫我找找換洗衣服。晚飯也回來吃。”

    荔枝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把門關上,交代了櫻桃和桂圓幾句,自去找長壽打聽到底是誰招惹陸緘了,怎地一回來就不陰不陽的。

    林謹容將陸緘的換洗衣服收拾妥當,走到屏風後將衣服搭在衣架上,道︰“要我幫忙麼?”陸緘背對著她“嗯”了一聲。

    林謹容走到他背後替他把頭發打散︰“先洗頭吧。”

    陸緘沒吭聲,只背脊有些僵硬。

    林謹容默不作聲地替他把頭發洗好,擦干水,隨意將一根簪子綰定了,正準備出去,又聽陸緘道︰“阿容,再幫我擦擦背。”林謹容只好又撈起澡盆里泡著的絲瓜瓤,用力給他搓背,才搓兩下陸緘的背就紅透了,他也不吭聲,半閉著眼任由她搓。林謹容又使勁搓了幾下,不見他有反應,也就覺得無趣,手也酸了,動作就漸漸輕了下來。

    忽聽陸緘道︰“你那些鹽堿地的佃戶都找好了麼?我聽人說,許多人跑到附近的州縣去招人,有些跑了老遠也找不到。我和先生說好了,這次會在家多留幾日,我去看看吧。”

    林謹容道︰“不用擔心,你專心念書就是。事情我已經處理好了,人已經招齊,種子也都買好,只待放淤之後就可以開工。過完夏至你還是回去吧,念書才是大事。”

    陸緘就不再說話,林謹容也不說話,屋子里只有水聲。林謹容算著差不多了,便將絲瓜瓤一扔︰“剩下的你自己洗吧。”才剛轉身,就被陸緘扯住了手,林謹容回頭,但見他眼楮盯著屏風︰“阿容,你這些天可還好?”

    林謹容一笑︰“很好,你呢?”“我很好。”陸緘停頓片刻,道︰“阿容,你可想要我回家?”

    林謹容由不得的笑得更燦爛了︰“想啊,只是不敢擾你。要識大體嘛,讀書最緊要。”墟緘握住她的手緊了緊,慢慢又松開︰“你去吧。”

    不多時,陸緘披了衣服出來,林謹容便去將門開了,讓人進來收拾。少傾,收拾完畢,荔枝看向林謹容,朝她使眼色︰“奶奶,今晚的晚飯是回來吃麼?”“二爺說回來吃。”林謹容心知有異,便跟了她出去。到得外間,荔枝小聲道︰“剛問了長壽,說是上次收到您寫的信還很高興,看完以後不知怎地就有些不太高興了,然後又感了風寒,病了幾日,讓人帶過信來的。這個月,三太太往那邊送了三次東西,您一次都沒有送過,也沒讓人去問過。”

    長壽說的。別家的娘子,隔三差五就往那邊送東西,噓寒問暖的,新奶奶竟然好像是忘了有二爺這麼個人似的,就連病了,特意托人帶信來說也沒反應。說到這個,長壽還有些憤憤不平,幸虧只是小病呢,若是大病,那豈不是害死人了?

    “他使誰來說的?家里就沒人知道,我又如何得知?”除去此事,林謹容還想不明白她那封信怎麼就得罪陸緘了。她說得並不多,把開茶肆的事情說清楚就沒再提其他事,末尾處也記得叮囑他吃飽穿好,不要擔心家里的事情,以讀書為主的。既然想不透,就不想了,天天猜著他的心意過日子,這日子沒法兒過了。

    荔枝眼里浮起一絲惱意來︰“聽長壽的意思,是專托人來和您說的,家里的長輩未必知曉。必是有人搞鬼。奶奶您得和二爺說清楚才行。”“我知道。你先下去。”林謹容見陸緘已經穿戴完畢出來了,便讓荔枝退下,暫且按下此事,先與陸緘一道去給陸老太太和林玉珍請安不提。

    待到回來,房里已經擺好了酒菜,林謹容便給陸緘倒了一杯酒,又給他夾了一塊炙雞,舉杯道︰“我這些日子以來一直都不得閑,家務剛上手,又要打理妝奩,難免有錯漏不周到的地方,若是哪里不小心得罪了夫君,先給你賠禮。”

    陸緘看了她一眼,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然後悶不作聲地看著林謹容喝完杯子里的酒,給她倒了一杯,看著她道︰“我若是有得罪娘子的地方,給你賠禮。”又是一飲而盡。

    林謹容笑笑,亦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陸緘給她夾了一塊魚。林謹容吃掉,又給他夾了一塊炙雞,發現她先前給他夾的那一塊他還沒吃,便道︰“怎麼不吃?我瞧著你竟然是又瘦了,多吃點。”

    陸緘瞟瞟她,槽兩塊炙雞都吃了,吃完以後,不喝酒了,把碗遞過去︰“幫我盛碗湯。”林謹容從善如流,舀了湯遞過去,提起酒壺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聽說你前不久病了?”

    陸緘頭也不抬︰“已經好了。”林謹容道︰“若不是聽長壽說起,我還不知你病了。你怎地也不使人回來說一聲?我只當你是好的。”

    陸緘停住筷子,抬眼看著林謹容。林謹容不避不讓,神情坦然地和他對視︰“若是知道你病了,怎麼也會去照顧你的。”

    陸緘默了片刻,道︰“不過是小病面已。”

    既然他是請托人回來說過的,他自己心里就有數,該去找誰,問誰,怎麼辦,那都是他自己的事情。林謹容就不再迫他,專心專意吃飯。陸緘也不說話,一直不停地往她碗里夾菜。

    少傾飯畢,陸緘起身道︰“我出去一趟,你先睡吧,不必等我。

    林謹容送了他出門,回頭叫了荔枝去說話。

    荔枝恨恨地道︰“奶奶,怪不得一直都沒動靜呢,原來是在後頭陰來了。

    您應該把這事兒告訴太太,把那背後使絆腳的陰險小人給挖出來!”林謹容撫了撫額頭,道︰“正是要和你說這事兒。這事兒嚷嚷出去沒意思,等二爺自己去處理即可。”她毫不懷疑陸緘是否真的托人來說過,也不會懷疑長壽是否會陽奉陰違。看似是涂氏一個人在中間跳,實則二房跑不掉。但也正因為中間摻雜了涂氏,所以不能鬧給林玉珍知道,二房跟著也就安全了。何況真要鬧起來,也不過是件小事,人家定會把這事兒推到傳信的人身上去,無頭無尾的冤枉帳,有什麼意思?

    荔枝發了一會兒怔,由不得的低低嘆了口氣︰“奶奶,您太難了。

    若非長壽說了,您又問起,只怕二爺也不會提起來的。心里一直就有這個疙瘩,還怎麼過日子?林謹容笑道︰“你要相信,以後一定會有好日子過的。”

    荔枝也就跟著她笑起來︰“那是一定的。”于是將陸緘那件被剪開了袖子的衣服抱起,笑道︰“既然已經做了,還是做完罷。想來下次二爺不敢隨便挑剔了。”林謹容道︰“慢慢兒的做,既然已經剪了,也不急在這一時。你讓人注意著些,看看二爺這幾日都做些什麼,都找了誰。”

    荔枝正道︰“知道了。”看來還應該讓櫻桃多加一把勁兒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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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誤會

  亥時,櫻桃來找林謹容回話︰“二爺出去後先找了長壽,接著去了三房那邊,在三太太房里呆了約有大半個時辰,又去了前頭去尋範大管事。這會兒正和範大管事喝酒呢,伴同的還有幾個外院行走的管事。”林謹容略微一沉吟,道︰“拿了錢,讓廚房備一桌好菜,再提兩壇子好酒送去。”

    櫻桃小聲道︰“奶奶,這不是告訴廚房那邊了麼?”範褒請陸緘吃飯喝酒,那自然會有其他法子,不見得就會通過大廚房。現在林謹容讓廚房做菜,等于是告訴二房陸緘在和外院的管事們一起吃喝拉關系呢,那不是拿針戳二房的眼麼?就算是現在這般退讓,二房也是不消停,若是上了明面,豈不是更恨了?

    林謹容不由笑著拍了拍她的頭︰“好孩子,也會想事兒了。可你想想,你能打聽到的事情,別人會不知道?既然二爺在和管事們吃飯,我們這邊當然也要表示,可不能裝作不知道,咱們就是知道的,也不想掩藏,光明正大的呢,掩掩藏藏的反倒像是做賊似的。”陸緘既然有行動,她當然要高調配合。心里怎麼想是一回事,該怎麼做又是一回事。

    櫻桃有些不好意思︰“奶奶,是奴婢犯蠢了,奴婢這就去。”于是和豆兒一道,從荔枝那里拿了錢自往廚房去了。

    林謹容便不再等陸緘,自行收拾妥當,上了床迷迷糊糊間聽得珠簾聲響,有人輕輕走了進來,停在帳前不動。以為是櫻桃來回話,便閉著眼楮道︰“是櫻桃麼?酒菜都送過去了?”

    那人過了一會兒才回道︰“送過去了。”卻是陸緘的聲音。

    緊接著一股淡淡的酒味兒夾雜著熱氣迎面而來,林謹容立時清醒過來,才睜開眼就對上陸緘的臉。陸緘撐著兩臂俯在她上方看著她,目若點漆,臉頰微紅,嘴角微翹,艷如桃花。

    林謹容忙往旁邊讓了讓︰“你怎麼就回來了?我還以為得下半夜呢。”陸緘收回手臂,蹬了鞋子挨著她半躺下來︰“適可而止。他們不能和我比,明早還要當值的,喝多了誤事不好。”林謹容側著頭試探地道︰“有幾個人陪你吃酒?是趁著二叔父不在家吧?”

    “人也不多,就三四個。”陸緘皺著眉頭道︰“這家里還是祖父說了算,只要祖父活著就沒人動得了範褒。至于將來”說到這里,他又不說了。

    正常情況下,林謹容也沒指望他會滔滔不絕地說個不休,便準備起身︰“我給你備水。”陸緘輕輕按住她的肩頭︰“不必了,我自己來。”于是起身往外,讓人送了熱水進來自往屏風後頭去盥洗不提。

    林謹容睜眼看著帳頂,聽到屏風後頭的水聲,由來一陣煩悶。

    陸緘出來,見林謹容已經合上了眼,便把燈滅了輕輕在她身邊躺下。良久,他試探著將手伸進她的被子里去尋她的手,林謹容這次不打算配合他,才剛挨著就甩開了。

    陸緘也不吱聲,停了片刻,便又去找她的手握住了就不放開,緊緊拽著往他被子里拉。林謹容沒好氣地道︰“你現在高興了?可我不高興。”陸緘索性掀開她的被子往里鑽。林謹容看不清他的神s ,只將被子拉下裹緊了道︰“別以為我給你敬了酒,又喝了你的酒就算完了。”陸緘停下動作,沉默許久方道︰“你只給我寫過一封信。”

    林謹容淡淡地道︰“你還只回過我信呢。再說,就算是寫了也只怕隨時就掉了罷?”一句話刺得陸緘立時安靜下來。林謹容等了片刻,不見他有動靜,便不去管他,閉上眼睡覺。已經快要睡著了,忽然聽得他又悶悶地道︰“你不是已經把衣服剪了麼?”

    林謹容懶得理睬他,舒舒服服地睡過去。他自己的親娘干的好事蠢事,要為難要糾結也是他自己的事情,反正她全無負擔。

    陸緘等了片刻,不見她回答,探身去瞧,人早就睡著了,只好又輕輕躺回去,睜著眼楮輾轉到半夜時分方才沉沉睡去。

    天色微明,窗外傳來幾聲清脆的鳥鳴,林謹容準時醒過來,剛動了動,陸緘就跟著睜開了眼。二人目光相對,陸緘下意識地就對她綻開一個笑臉,低聲道︰“醒了?”

    “醒了。”林謹容也回了他一個笑,眼角瞟到他的身形動了動,似有跡象朝她靠過來,便大聲道︰“荔枝,熱水送來沒有?”

    盡職盡責的荔枝立即就在外間道︰“奶奶,送來了,您這就要起身了麼“起了。”林謹容跟著坐起來,輕快地穿衣下床︰“二爺是要再睡一會兒,還是要起身?對了,忘了和你說件事,母親把芳竹給我了,她特別勤快能干,每天很早就來。”陸緘怏怏地坐起來,漫不經心地順著她的話頭道︰“昨日我怎不見她?”林謹容將燈點亮,回頭一笑︰“我讓她去看著我的茶肆呢。我那個茶肆這幾日正是最忙的時候,三哥忙不過來,我便讓她偶爾去看看,另外給她加工錢。母親說得沒錯啊,果然是真能干,又細心,里里外外都能扛下來。”

    林玉珍給的僕婦,不在內院守著她,倒給她支使得團團轉,還真得重用。陸緘看著林謹容歡快的眉眼,拿不準她是真的覺得芳竹好,還是口是心非︰“芳竹是挺能干的。什麼時候我去看看你那茶肆?”林謹容道︰“我正有此意。

    開張之前,少不得要你出面請你的同窗好友過去玩耍,挑挑毛病,如果大家都說好,那便好了如果不好,就聽聽他們是怎麼說的。”說完了才又問︰“不知你可有空?”陸緘毫不猶豫地點頭︰“好。你到時候提前說,婁寫了帖子去請人。我下午就先去替你看看吧。”

    “對,你當年在江南住了那麼久,想來也沒少去這種茶肆。記得看仔細一點,細致一點別讓我的錢打了水漂。”現成的勞動力林謹容自然不會拒絕,于是歡歡喜喜地擰了帕子遞給他,幫他梳了頭,仿佛全然忘了昨夜的事情。

    陸緘默然打量了她一回,低聲道︰“知道了。”

    待到陸緘去了聽雪閣讀書,荔枝方小聲問林謹容︰“奶奶,二爺沒和你說昨晚的事兒?”比如說事情的經過是怎樣的,查出來沒有,以後會怎樣等等。

    林謹容笑︰“他親娘做的好事,他有臉說?”就算是不說她也大概能猜著應是長壽托了人來傳信,口信是送到了,但是被二房截了,然後有意識地告訴涂氏,甚至都不用怎麼說,涂氏就自動上前干好事兒去了。陸緘怎會和她承認涂氏如此聰明?陸緘後來的舉止已經說明了一切。

    林謹容在去宋氏院子的半途中遇到了涂氏和惠嬤嬤。涂氏臉色寡白兩只眼楮又紅又腫,精神萎靡不振,看見她過來,就站住了不動,眼楮直勾勾地看著她。

    桂圓左右一打量四周無人,便有些膽怯,由不得小聲道︰“奶奶,三太太這是怎麼了?”林謹容不吱聲,只看了櫻桃一眼。櫻桃會意,點了點頭自往一旁去了。

    林謹容這才笑著迎了上去給涂氏見禮︰“三嬸娘,您起這麼早?”

    涂氏並不說話,只直勾勾地看著她林謹容隔近了才看清楚,涂氏不單眼泡是腫的眼楮里也滿是血絲,嘴唇發干,看著一副可憐相。

    “三嬸娘,您這是怎麼了?可是身子不舒坦?”林謹容便往後頭退了一步,笑看著惠嬤嬤道︰“嬤嬤,三嬸娘若是不舒服,還是不要站在這里吹冷風了,回去請大夫罷?病得藥治,拖著可不好。”

    惠嬤嬤有些緊張地緊緊拽著涂氏的袖子,賠笑道︰“是,二奶奶,三太太有些不舒服,昨夜一夜沒睡好呢。”

    “我還有事,就先去了。”林謹容便點點頭,越過涂氏往里走。

    “二奶奶!”涂氏在她即將錯身而過的時候,壓低聲音喊了一聲。

    林謹容走了好幾步才停下來,與涂氏保持一定的距離,笑吟吟地道︰“嬸娘有什麼吩咐?”

    涂氏的眼淚傾瀉而出︰“我們中間是否有什麼誤會?”

    林謹容有些想發笑,做了疑惑的樣子道︰“沒有啊,三嬸娘何故說這個話?”

    涂氏捂著臉哭得傷心︰“你可是和二郎說了什麼?二郎一回家就沖我發火,叫我以後再也不要給他送東西,不要再管他。我這心里真是難受,對他好也是錯,下次我要送東西的時候,一定會和你先說過的………”

    可勁兒地折騰罷,林謹容冷下臉來︰“三嬸娘,您有什麼可以讓我和二爺說的?我也很冤枉呢,二爺也是一回家就沖著我發火。我都還想去找人問問,我到底做錯了什麼?是否也是三嬸娘和二爺說了我什麼呀?”涂氏還未開口,惠嬤嬤就忙道︰“奶奶誤會了,三太太怎會和二爺說您什麼?”

    林謹容冷冷一笑︰“是呢,嬸娘沒必要和二爺說我什麼,我也必要和二爺說您什麼。歸根究底,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鬧來鬧去不過是讓人看笑話而已,我是無所謂,為難的是二爺。”也不管涂氏怎麼說,自領了桂圓快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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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欺負

   涂氏眼看著林謹容頭也不回地揚長而去,忍不住靠在惠*的肩頭失聲痛哭︰“二郎這個沒良心的,娶的更是個鐵石心腸,凶神惡煞的。

    你看看她那樣子,哪里有半點對長輩的尊敬?”

    對林玉珍都不見得有多順從,更何況你呢?惠嬤嬤輕輕嘆了口氣,安慰道︰“太太,別哭了,這不是給人看笑話麼?回去罷。”

    涂氏不語,就是站在那里哭,一副被林謹容欺負得夠慘的模樣。

    不遠處的小道旁探出幾個腦袋來,看了一回,又迅速縮了回去,各自四散開去。

    林謹容又往前行了一段路,櫻桃氣喘吁吁地趕過來,貼著她的耳朵道︰“奶奶,今兒一大早範大管事就把大門上的順子給打發走了。聽說還挨了十板子,扣了兩個月工錢。”

    範褒手腳這麼快,想來也是得了老太爺的示下。涂氏既然這麼早就趕上來鬧騰,那這事兒只怕也不能似之前她所打算的那樣息事寧人。

    若是再等,再忍,接下來就會很被動。林謹容回頭看著正冥思苦想,想問又不敢問的芳竹微微一笑︰“你昨兒不在家,不知道有件事。今早起來當著二爺的面,我也不好和你說,趁著這會兒,我和你說說。

    剛才你也看到了三太太的樣子,是吧?”

    芳竹小心翼翼地道︰解釋︰“奶奶,適才奴婢怕你們有什麼話要說,所以特意走遠了些。”這也是她聰明的地方,想要在林謹容身邊待得長久,自然不能像只螞蝗一樣地緊緊吸著惹人厭煩,

    該有眼色的時候必須有眼色,該使力的時候也要使力。

    林謹容和顏悅色地道︰“我知道,你自到我這邊來一向辦得好差事,我很喜歡,對你也多有倚重。昨兒二爺和我說起你來也說你很好。

    所以這事兒我不瞞你,還要你幫忙。”于是把陸緘生病,托人送了。信回來,她卻沒收到信的事情說了,只把涂氏刻意隱瞞一節隱過,只道︰“有人在中間搗鬼,三太太也受了挑唆m ng蔽,認為我和她過不去。

    想來接下來,就會有人去挑唆太太。這種時候鬧起來,傷的是太太和二爺之間的感情,撿便宜的是旁人,倒霉的是下頭的人。”

    芳竹認真想了片刻,道︰“奶奶,您說得是,絕對不能鬧。”

    林謹容點點頭︰“所以,你趕緊替我去和大姑娘說一聲,讓她防著些,要是有小人去作祟,讓她一定把太太勸好,別上了當。你能做得好麼?做好了,我和二爺都記你的情。”

    芳竹認認真真地道︰是回頭飛速往陸雲的院子趕去。

    林謹容站在原地想了想,板著臉快步進了宋氏的院子。

    肖嬤嬤正站在廊下,丁囑丫頭們做事兒,見狀忙含了笑迎上前來︰“二奶奶早。”

    林謹容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翹了翹嘴角,仰著頭往里去了。這還是第一次看到二奶奶這種表情,肖嬤嬤怔了一怔,忙快步跟了進去。

    宋氏正和呂氏低聲說笑,見林謹容板著臉走進來,肖嬤嬤站在後面拼命和她使眼色,立時就明白是怎麼回事。面上半點異色不露只含笑朝林謹容招手︰“好孩子,快過來坐。難為你這麼勤勞,二郎難得回家,你就偶爾偷一天懶,嬸娘也不會說你的。嬸娘也是過來人,只會心疼你體貼你。”

    呂氏就捂著嘴巴笑︰“二弟妹,大清早的怎麼板著個臉?難道二叔待你不好?”

    林謹容在自己往常坐慣了的位置上坐下來,接了桂圓遞上的茶,

    皮笑肉不笑地道︰“可不是麼,昨兒進門就給我臉s 看。我一氣之下把給他做的衣裳給剪了。”

    別人只會把這種事藏著掖著,只恐被人知道了說閑話,卻不期她會如此直接。

    宋氏和呂氏對視了一眼,心想也好,省得她們還要自己動手把這事兒給捅出來。于是呂氏滿臉的詫異︰“怎會這樣?阿容你別是哄我們的吧?小別勝新婚,正是蜜里調油的時候,二郎待你好,中意你,大家都知道,他許久不回家,難得來一趟,怎舍得給你臉色看?”

    宋氏也十分關心地道︰“好孩子,這是怎麼回事兒?好生生的,剪什麼衣服?有什麼不能好好說?這多傷感情?二郎也真是的,難得回一趟家,不心疼你也就罷了,還招惹你。“喜氏道︰“不管怎樣,阿容你都不該剪衣裳。”

    林謹容道︰“你們是不知道。說起來真是氣死人了,他說他病了,使人回來說,我卻不理睬,全沒把他放在心上眼里。可是我真冤枉,壓根兒就不知道這事兒。但想來,二爺不會沒的都說有,也不知是哪里出了錯。”

    宋氏含笑道︰“消消氣,大清早的生什麼氣?你等我替你查一查,看看是誰干的好事。正好的,這家里也該正正風了,嚴懲一回,看誰以後還敢辦差不用心?”遂叫肖嬤嬤上來︰“你去查查,這事兒到底是誰做的。不查個水落石出,替二奶奶出這口氣,我唯你是問。

    這一查,不就是正中下懷麼?查來查去只會查到涂氏頭上去,且看她怎麼收場?大房和三房又要鬧得不可開交了,很久沒看到林玉珍把涂氏給罵哭了呢。還有好幾個人最近跳得歡,正好趁著這個機會給收拾了。肖嬤嬤帶了幾分得意道︰“是。二奶奶您放心,老奴一準兒把這人給找出來。”

    林謹容一揮手︰“算了,他若不是故意的,那沒必要查。若是故意的,老天爺自會替我收拾他,他會遭報應的。”

    呂氏的眼皮跳了跳,勸道︰“二弟妹,這種人怎能輕易放過呢?

    今兒他害得你和二叔失和,明兒不知又要誤了什麼大事。必須得查個水落石出才行!你等著,他們欺負你新f 臉皮薄,二叔平日又和善不說話,待我們來替你出這口氣。嬤嬤,你快去早點辦好早點來說。”

    林謹容帶了些微焦慮,匆忙阻擋︰“嬸娘,大嫂,謝你們的好意我心領了。但你們若真這樣做,可不是真疼我,是害我。”

    又來這套!宋氏收了笑看向她︰“怎麼說?”

    林謹容這會兒才笑了,和和氣氣地道︰“嬸娘,我是把你們當最親近最信任的人,才和你們說這個事兒不然我也不好意思說出來。所以你們雖是想替我出氣,可也是讓人看我笑話,鬧到最後,下面人還會說我刻薄,這麼點事兒都不依不饒,大張旗鼓地鬧得上下不安,沒有肚量。如此這般,下一次我再有什麼事兒,又怎敢和你們說?你們不會為難我吧?”然後看定了肖嬤嬤,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道︰“嬤嬤你可別依著二太太和大奶奶的,真去找誰的麻煩,若是鬧出事兒來害了我,讓人說我閑話,我可不依。”

    宋氏把臉沉了下來,低頭轉動茶杯不說話。肖嬤嬤才等不得飛快地走了出去。

    呂氏看了宋氏的反應,立即冷笑了一聲,道︰“二弟妹說這個話我就不懂了,聽著心里也不舒服。既是我們沒把家管好,讓下頭的人辦錯了差事害得你吃了虧,受了氣。那麼,我們就去查,替你出氣,整頓家風。你卻又攔著不肯,非得說我們是想害你。這可真是讓人難為你到底想要我們怎樣?你可真難相處!”

    林謹容立即喊冤︰“大嫂,你誤會了!我只是抱怨了幾句,都不敢找誰的麻煩只想忍著就算了,怎麼倒讓稱生氣啦?二嬸娘您快幫我勸勸大嫂,讓她消消氣,告訴她我沒為難她的意思。早知道,我就什麼都不說了,都是我的錯。”

    宋氏突地冷冷地道︰“你有什麼不敢的?一而再,再而三地說我們要害你,就算是泥捏的菩薩,也會有幾分性子,我就沒遇到過你這樣不識好歹的人。既然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我還非得把這事兒給查出來不可,到底是誰,這麼想害咱們二奶奶,這麼想害我!”

    林謹容看了這氣。主哼,借事生事,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婆媳兩眼,緩緩抽出一塊帕子捂住了眼楮,抽泣道︰“怎麼辦,我本來是想和二嬸娘和大嫂訴訴苦,說下頭人沒辦好差,害苦了我,不知怎地聽大嫂一說就變成是怪你們沒管好家了。按這話說來,豈不是還可以再怪到祖父和祖母頭上去?我全身是口都說不清。我一個剛進門的人,可怎麼辦才好?”

    見她哭了,櫻桃和桂圓都上前去勸她︰“奶奶,您莫怕啊,二太太和大奶奶是和您開玩笑的呢,又怎會和您計較?”

    “真要是開玩笑就好了。”林謹容哭得越發傷心,字字清明︰“可她們就是生氣了啊,我怎麼不害怕?二嬸娘日後一定不會再教我打理家事了,大嫂也不會教我為人處事了。我不好意思再進這間房子了。二嬸娘、大嫂,你們一定要查就去查,我不硬攔著你們了,有什麼,我都擔了罷,總之你們都是為了我好。”

    外間傳來一陣腳步聲響,卻是來稟事領對牌的管事婆子們來了。

    只行到門前,聽到哭聲就停下了,里里外外靜悄悄的一片,只有林謹容低低的抽泣聲和訴說聲。

    若她真是哭,那也不怕她出丑在下人面前丟了臉面。可這分明就不是真哭,是逼人,每句話都讓人想不完。這是初露崢嶸了呢,宋氏便換了一張笑臉︰“傻孩子,你哭什麼?這要讓人聽去,還說我和你大嫂欺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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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無功

  林謹容雖然抽抽噠噠的,卻每一個字都吐得很清楚︰“二嬸娘,我這不是沒法子,委屈了嗎。我就是想息事寧人,不想把事情鬧大,可你們突然就那麼凶,這樣生氣,我怎麼解釋都說不清……”

    呂氏煩躁不已,幾番想開口說話都覺著不好,硬生生忍了下來。

    宋氏抓起一把扇子慢悠悠地搖著︰“你別哭了。雖然你的確是不會說話,讓人聽了很不舒服。但我是為了你好,也是為了這個家好。我管家這麼多年,可不是什麼事都是說好話放一馬就能解決的,沒有規矩不能成方圓,該處罰就要處罰,要是都似你這般,凡事都打馬虎眼,那還怎麼管家?根本管不好。

    既然老太爺也說了,讓我教稱怎麼管家,今兒你就跟責我學了,這事兒絕對不能縱容,非得查個水落石出不可!”

    宋氏的語氣不重,態度卻很明確,充分體現出一個管家人的強硬和霸氣,還特別佔理,也是應著林謹容先前那席話,說給外頭諸人聽的,她的權威不容挑戰。她非得,必須這樣做不可,絕對不會讓步。哭也好,鬧也好,在她這里都只能踢到鐵板。林謹容再鬧就是不懂事,胡攪蠻纏。

    林謹容就擦了擦淚︰“那好,二嬸娘把話說到這份兒上,我再勸就是不懂事。那就由著二嬸娘和大嫂罷。”

    呂氏低頭吹了一口茶湯,淡淡地道︰“二弟妹你放心,定會給你一個交代。”然後回頭看向宋氏︰“婆婆,耽擱這許久,許多事還沒發派下去,再耽擱午飯都要沒得吃了,是不是這就叫她們進來?”

    宋氏在榻上挪了挪身子,帶了幾分自得道︰“你誇張什麼?沒午飯吃,你就光會嚇唬你二弟妹。每個人都是按著職責理事尼的,職責分明,我就是十天不管那也不可能亂了套。倒是夏至節的事情該好生安排一下。”一邊說,臉上就浮起笑意來︰“讓她們都進來罷。”呂氏瞟了林謹容一眼,心想她怎麼也該尷尬,找個借口什麼的躲躲吧,誰知林謹容早就已經坐好了,神清氣爽的,臉上的表情都十分到位,一如既往的安靜端莊,好似剛才哭的那個人根本不是她。由不得暗罵了一聲厚臉皮,轉念一想,就又覺著林謹容笨了,既然害怕鬧起來,那就該趕緊趁著這機會,出去籌備準備接招,省得到時手忙腳亂。

    可她還硬撐著在這里坐著不動,可見臉皮是厚了,到底人還是了。

    呂氏幾乎已經可以看到後頭會發生什麼事情,會何等的熱鬧,于是除了對林謹容的鄙夷排斥以外,還帶了幾分悠然自得看傻子的幸災樂禍和優越感,便也忍不住微微笑了起來。倒是宋氏,從始至終都是一個表情,不驕不躁,穩穩當當的。

    管事婆子們魚貫而入,個個都屏聲靜氣,低著頭,束著手,不敢多看這上頭的三個太太、奶奶,只生怕一不小心就招了霉味兒。能站在這里的都不是傻子,再不知道情況在外面也聽了那麼久,誰都能看出是發生了點什麼事情,猜著接下來就要該出點事兒了。有人憂心,只怕被攪進去,左右為難︰也有人興奮,就等著看過了這事兒之後,到底誰勝誰負,好早作打算︰還有人篤定萬分,只和宋氏婆媳一條心。

    宋氏理家多年,布置起家務活兒來頭頭是道,須臾就處理了好幾樁事情。但今日卻又不同往時,往日里,眾人領了差事和對牌後就可以依次出去,但今日先領了對牌和差事的卻被告知不能走,要留下來一起商量夏至的過節事宜。

    林謹容清楚得很,宋氏特意把這些人留在這里,就是為了見證即將要發生的事情如果她猜得沒錯,她們是早就有準備的,肖嬤嬤這一查,絕對不會超過一個時辰,就能把該抓住的都抓住,該牽扯的都牽扯出來一這還是為了掩人耳目,不然只怕半個時辰之類就能把事情全部搞定。但是,肖嬤嬤此行注定無功而返。

    果然不多時,肖嬤嬤就回來了,神情雖然看著還鎮定,但其實步履匆匆,一進來就直奔上頭,尋機湊上前去,和宋氏低聲說話。

    林謹容抬起茶杯,有些無聊地輕輕轉動了一下茶杯,茶杯和茶托相撞,發出清脆的一聲低響,在安靜的房間里顯得十分突出刺耳。宋氏抬起眼皮,凌厲地掃了她一眼,林謹容接著,望著宋氏微微一笑。源頭和根子都被掐了,看你怎麼鬧?總不能人都不見了,你們還先和先覺,就知道信是傳到哪里去了罷?

    這次是沒想到範褒會這樣快,消息也遞進來遲了一點,可要成功做好一件事,又怎能只指望一個人和幻想著一招定輸贏?宋氏低聲吩咐了肖嬤嬤兩句,擺手示意肖嬤嬤退下,迎著林謹容的目光也緩緩l 出一個笑來,然後迅速收回目光,鎮定自若地繼續安排其他事情。

    呂氏雖不知宋氏和肖嬤嬤說了些什麼,具體又發生子什麼,但也能看出,似乎事情是朝著她們意料之外的方向發展。想到布置了這麼久,卻可能功虧一簣,就有些沉不住氣,打算往外頭去看看,再布置布置,便起身道︰“婆婆,我去看看浩郎。好像是聽見哭了。”

    宋氏淡淡地道︰“他有r 娘和丫頭們看著,有什麼好看的?哭哭就哭哭,別一聽見他哭就趕緊湊上去,養成壞毛病。此時先把手里的事兒安排妥當才是正經。”

    “婆婆說得是。”呂氏見她胸有成計的樣子,便也放下心來,安安然然地坐了,好整以暇地不時欣賞欣賞林謹容的表情和動作。

    簾子被掀起,芳竹輕手輕腳地走進來,站在林謹容身劇氐聲道︰“奶奶,二爺說今日中午讓您去太太那里吃午飯。”

    林謹容輕輕點頭︰“知道了。”這就是林玉珍那里已經打點好了,陸緘也知道了。那麼,接下來宋氏婆媳在這件事里應當已經玩不出花樣了。于是林謹容也悠哉樂哉地看著宋氏安排差事,不時還提點建議。

    三個人都很平靜,有商有量地處理和安排完家事,肖嬤嬤還沒回來,卻已經沒有理由再把管事婆子們留在這里了。林謹容就站起身來告辭︰“二爺剛回來,婆婆讓中午過去一起吃飯,我得先去了。二嬸娘和大嫂也該吃飯了呢,別公而忘私,壞了胃口。”

    呂氏焉能聽不出她的言外之意,當下皮笑肉不笑地道︰“二弟妹真是好心,體貼人。你放心,我們的胃口好著呢。”

    宋氏笑笑︰“既是到飯點了,那就大家都散了罷。”然後當著眾人的面,回頭對著林謹容關心地道︰“阿容,小年輕夫妻,莫要意氣用事,好好和二郎過日子,別為小事橡壞了情分。”

    林謹容對著宋氏盈盈一禮︰“多謝二嬸娘掛心,我和二爺都是知禮明事的人,只要小人少作毒,一定過得和和美美,相敬如賓。”言罷辭行而去,不時還和一同出來的管事婆子們輕松自若地說幾句笑話。

    呂氏恨道︰“太囂張了!”宋氏飲了一口茶湯,淡淡地道︰“你急什麼?氣什麼?你比她年長這多歲,也是兩個孩子的娘了,怎麼還沒她沉得住氣?”

    肖嬤嬤快步進來,小聲道︰“太太,那邊已經安排下去了,可是眼看著那位就要發作,大姑娘就攔在了門口,緊接著二爺也過去了,就再沒了聲息。您看這事兒?”宋氏的臉s 頗有幾分難看,沉吟良久方道︰“人雖被範褒打發走了,但也還得給個說法才行。”

    給個說法?那該怎麼給?宋氏掌管家務,出了這種事,她要給說法便只有去和陸老太太認錯攬責。呂氏不平︰“告訴她人被打發走了就是了,她不是也說要息事寧人麼?”

    宋氏嘆道︰“你還真以為她在我這里哭鬧是發笨?她不就是迫我來的麼?她早就算計好了的,是我小看了她。”不認錯不攬責怎麼行?範褒本身就是下人,不經過任何人的允許,怎敢輕易打發走一個下人?下一次,只要涂氏還憤憤不平,林玉珍還防著賊,那就有機會。

    卻說林謹容主僕一行行至半途,芳竹方低聲道︰“奶奶,今日趕巧了,大姑娘一大早就被老太太叫去了榮景居誦讀經書。奴婢才去尋了回來,就有人把三太太早上堵您,二爺病了送信被截,三太太悄悄送東西的事情都告訴了太太。”帶了幾分後怕“方嬤嬤攔不住,太太已經要出門了的,姑娘剛好在院子門口給攔住了。接著二爺也過來,好說歹說,太太總算是壓了那口氣。”

    林謹容便誇贊她︰“你做得很好。

    芳竹笑笑︰“是奶奶想得周到。”忍了忍,低聲道︰“奶奶,太太還是很生氣,罵二爺去攔她勸她都是為了護著三太太。您去了以後,小心著意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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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0-3 15:19:58
第198章 徘徊

  林謹容笑看了芳竹一眼,也不說話,就一直往前頭走。

    本來芳竹才壯著膽子說了那話就有些後悔了,再看到林謹容絲毫不表態,心里就更是忐忑。她剛才這個話,算是站在林謹容這邊來說的,帶了很明顯的討好意味,按她想著,林謹容怎麼也該有所表示,就算不勉勵,那也該答應一聲才是,卻不曾想會是這樣的態度。一時拿不準林謹容到底是怎麼想的,由不得越發小心起來。

    走了不多遠,林謹容突然停住腳道︰“櫻桃,你不必伺候我了,先回去吃飯,然後讓你荔枝姐姐安排你做事兒。”

    櫻桃的小腦袋里正在飛速轉動,計較今日發生的這些事兒呢,聽到林謹容這一說,突然就明白過來,林謹容這是讓她打聽消息去了,于是脆生生地應了一聲,徑自去了。

    桂圓躍躍欲試︰“奶奶?要不,奴婢往針線房那邊去一趟?”林謹容看向桂圓,她今日穿的正是自己當年賞給她的那匹水紅s 的衣料做的短襟,那衣料已經半舊沒什麼光澤,她卻經常拿了穿在身上,配的一條青裙子,頭臉也是干干淨淨,沒用脂粉,頭上也只戴了一朵絨hu ,樸素得緊,只有一雙眼楮還嘰里咕嚕轉個不休。便笑道︰“可是我沒有給你們做新衣裳?還穿著幾年前做的舊衣服,也不怕人家笑話我,說我舍不得給你們穿。大丫鬟就要有大丫鬟的樣子,別和小丫頭們一樣弄得沒點精神氣,主子的臉面也要下頭人去撐嘛。”

    桂圓見她不答自己的話,反而挑剔自己的衣裳,也就明白這是不許自己離開,便垂了眼恭恭敬敬地道︰“奶奶教訓得是,奴婢回去就把衣服換了。”

    芳竹在一旁瞧著,暗里把這件事記在心上不提。

    林玉珍過了最初那個憤怒的爆發點,轉而就覺著累了,無處發泄,只想安安靜靜地一個人坐著歇歇。可看到坐在一旁的陸緘,心里就由來一陣厭煩,幾番想張口數落他都被陸雲及時打岔止住,實在忍不住,本著眼不見心不煩的原則,耗過頭去看著窗外。

    窗外天空湛藍,幾朵潔白松軟的白雲浮在天際,不遠處一株金桂長得枝繁葉茂,雖不是花期,卻零星開了幾朵小花,幽香沁鼻。牆邊一叢緋徊花開得正好,幾只粉蝶輕松自在地在花間飛來飛去,此情此景,正是一個悠然美麗的午後。

    可是林玉珍看不到。她滿腦子都是可惡陰險的二房和不要臉,胡攪蠻纏的涂氏︰滿眼都是護著涂氏,一心向外的陸緘。因此她的心里滿是傷心和憤怒,就連hu 香聞進鼻腔里去也是令人作嘔和厭惡的。

    陸緘順著林玉珍的目光看出去,他看到了窗外的美景,卻無心欣賞。他的目光落在院子門口,林謹容正從那里走進來,她的丁香色百褶裙就像一朵淡雅嬌柔的雲,臉上的表情十分輕松自然,長眉舒展,唇瓣就像徘徊花的花瓣,整個人並看不出憤怒或者是委屈之類的其他神情。

    相比較林玉珍的暴躁和憤怒,陸雲的壓抑和小心翼翼,還有涂氏的淚水漣漣和委屈,陸緘更愛看這張臉。隨著林謹容越走越近,他微蹙的眉頭也跟著舒展開來,緊緊繃著的肩膀也輕輕放松下來。他希望她能抬頭看向他這個方向,對著他笑一笑,她卻始終看著前方,不曾往這里多看一眼。

    門外傳來丫頭沉香的問好聲︰“二奶奶,您來啦?”

    “嗯,太太還好麼?”林謹容不單是樣子輕松,就是聲音聽上去也有一股沁人的涼意,不含半點火氣,就像是三伏天里的冰盆,讓人只看著就覺得燥熱淡了許多。

    陸雲趕緊迎上去,關切地道︰“嫂嫂回來了?怎麼樣?”

    林謹容一笑︰“應該到此為止了。”直接走到林玉珍的面前,行禮問安之後,道︰“姑母,您都知道了罷?”林玉珍煩悶地指指面前的凳子︰“坐罷,說說。”

    林謹容便將之前在宋氏院子里的所有經過一字不漏地說了一遍,笑道︰“我是當著下頭的人哭了一回,以後只怕都要背里笑話我沒出息了。”去他的忍辱負重!什麼做了好事不留名,什麼有了委屈不說出來,都是笑話。什麼都不說,別人怎知你是好是歹,辛苦委屈?嘴好使了不見得能做好事,但能做好事的情況下,嘴好使和不好使絕對兩回事。

    從前她是好是歹都忍著,委屈心酸也不說,一心就等著別人去發現,實際上的情況是,大家都很忙,更多考慮的是自己的事情,沒有人有耐心去慢慢研究別人。

    林玉珍聽林告訴老太爺和老太太,讓他們知道她們婆媳都是怎麼欺負你的。當著這麼多人,這樣呵斥你欺負你,當我是死人麼?太惡毒了!我非得和老太太說不可。”

    林謹容不接她的話,也不阻攔她,只安靜地聽她發泄。陸雲道︰“現在就只等看她們會怎麼收場了。我猜著,大概還是會去找祖母哭訴認錯,惺惺作態一回的。”林玉珍想了片刻,突然看著陸緘道︰“好生生的,你為何要讓範褒把人給弄走?就該留下來,看她們怎麼查,一查到底,多扯幾個人出來才好。”她還只知道涂氏偷偷送東西的事,不知道涂氏收到了信卻刻意隱瞞,但她也不是傻子,幾件事湊在一起,總是猜得到些影子的。說這話的目的,就是為難警告陸緘你別以為你掩藏得好,我都知道,你小心著些。

    陸緘一貫的言簡意垓︰“不想讓她們借題發揮。祖父也不會喜歡鬧騰的。”

    借題發揮四個字,用得極其巧妙。包含了各種意思既可以用在涂氏和林玉珍之間的矛盾上,也可以用在林謹容初來乍到的各種為難上。陸雲看了他一眼,含笑道︰“好了,好了,左右這事兒也解決好了,沒造成大礙。現在咱們就只等著看她們如何收場就好。其實也好就當給我們大家提個醒,日後哥哥再使人傳遞消息,千萬要注意,莫要再讓人鑽了空子。”說到此處,真情畢l ︰“這幸虧得只是小病呢,若是其他的……真不敢想象。”

    想到二房要壞了她一輩子的倚仗,林玉珍立時咬碎了牙齒︰“若真是那般,我和他們勢不兩立,怎麼也要討回這個公道。”陸緘眼里就流l 出幾分柔軟來︰“莫要擔心,我不會有事的。”林玉珍沉默片刻突然又怪上了陸緘,語氣尖刻地道︰“這麼大的人了,讓人傳個信都傳不好,還讓人鑽了空子,以後若是再出什麼事,可別怪我沒提醒過你。我養你這麼大就是看你犯蠢的。

    陸緘便垂了眼,淡淡地把臉撇開。

    林謹容在一旁看著,突然覺得這情形很可樂,拼命忍住了,飛快地把臉轉到一旁去只怕被人發現她想笑。

    陸雲無奈地嘆了口氣︰“吃飯吧,飯菜都涼了。”

    林謹容好容易忍住了,準備起身淨手添飯布菜,才剛站起身來,陸緘也站了起來,剛好擋在她前頭沉沉地看了她一眼方才轉身走開。

    林謹容猜他是看到了她剛才的表情,可看到了又如何?這頓午飯,她是吃得最香甜的一個。

    飯畢林玉珍本來是想帶著林謹容和陸緘去榮景居找老太太訴委屈的,但聽得人說陸老太太喊身上不舒服躺下了誰都不見,只好氣哼哼地罵了兩聲,婁散了眾人。

    林謹容與陸緘一前一後地出了門,陸緘突然道︰“阿容,你先走一步。”林謹容也不問他要去哪里,點點頭自往前頭去了。不多時,陸緘追了上來,將手遞到她面前,也不說話,慢慢打開手掌,掌心里卻是一朵嬌艷的徘徊花。

    林謹容眨眨眼,並不去接,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道︰“我辛苦了一整天,又哭又笑又鬧,這臉到現在都還酸著呢,這倒也罷了,還被人攔在路上哭了一回都沒處申冤,就只值得一朵花?”

    陸緘笑了笑︰“我給你申冤。還有你想要什麼,我能給的都給你。

    他這是不知道涂氏在路上攔著她哭鬧吧,等她說完了,看他還能不能說出替她申冤這話來。能給的都給,你給得起麼?你永遠也給不起。林謹容輕輕從鼻孔里吹了一口氣出來,將那花兒接了拿在手里,回頭掃了芳竹和桂圓一眼,那二人就自動地放慢了腳步,往後頭壓陣去了。

    她方低聲道︰“我覺著,很有必要把早上的事情說給你聽聽。該怎麼辦,你還得自己拿個主意。”

    陸緘見她神色嚴肅,便也正了神色道︰“你說。”林謹容便將涂氏早上說的話,自己說的話都說給他聽,除去事實不對涂氏作任何評價,語氣亦不帶任何好惡。就似她面對著林玉珍、陸雲,面對著宋氏婆媳一樣,妨礙了她,她便搬開,不妨礙,就合理存在,她只是看著她們,不帶任何感情。

    陸緘靜默片刻,接了她手里把玩的徘徊花,輕輕給她插在鬢邊,低聲道︰“下午我陪你去看你的茶肆。”

    這一刻,林謹容看見他的眼里滿是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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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0-3 15:20:17
第199章 格局

   四月的午後,已帶了幾分灼熱。馬車在烈日下跑了一圈後,車廂里難免又熱又悶,林謹容搖著扇子,盡量往窗邊靠,希望窗外刮進來的涼風能盡量多的吹到她身上,解解熱氣。饒是如此,每當看到熱鬧的商鋪,她還是忍不住讓馬車放緩速度,仔細觀察一回,打聽人家賣的是什麼。

    陸緘在一旁看看,忍不住道︰“你這樣看能看到什麼?想看就下去看。”林謹容還記得自己今日出來是要做什麼的︰“不,我今日主要是要去看茶肆的。…,看定了陸緘,試探道︰“倘若你方便,改日再出來看看?”不過是個小小的要求,陸緘很爽快的一笑︰“這又有什麼難的?

    你什麼時候想逛,和我說就是。”頓了頓,低聲道︰“哪怕是我在諸先生那里,有需要的時候也可以,不會耽擱我。”雖則一家子都在說,讀書是大事,不能耽擱,不能影響,但他總覺著,同樣的話,從林謹容口里說出來,總帶了幾分不明的意味。

    有他陪著,可比林世全陪著方便的多,他要帶她出門,更是容易得多。這也算是福利了罷?林謹容便投桃報李︰“聽說六弟最近表現不錯,你可知道祖父決定把他送到哪里去讀書?”她前些日子去給陸老太爺請安,見著陸繕一回,陸繕比之從前胖了許多,精神了許多,聽說飯量也不錯,可見調理加健體效果還不錯。倒是陸綸,看著是蔫吧了不少,一直拼命朝她使眼色,唉聲嘆氣作挺屍狀。

    陸緘見她主動問起陸繕,由不得更添了幾分興致,話也多了起來︰“祖父不贊成把六弟送到諸先生那里去,已經使人去問了太明府的一所書院,決意把他和三弟、五弟都送到那里去,再請姑祖母家的大表伯父關照,大表伯父為人剛直,不言笑,完倉可以鎮住他三個。”

    陸老太爺顯然是經過深思熟慮的。陸繕若是與陸緘一道,必然會給陸緘添麻煩,涂氏會找到更多的理由去糾纏陸緘,大房和三房的矛盾也會更激烈,所以不如把陸繕送得遠遠的,省得這兄弟二人之間的糾葛越來越深。但這樣一來,涂氏閑下來後便會有更多的精力去折騰,還有二房在這件事中扮演的角色也很明顯,林謹容想不到,陸老太爺接下來會怎麼處置涂氏,怎麼處置二房。

    正在想呢,就聽陸緘道︰“祖父問我,如果讓三嬸娘跟著一起管家會怎樣?以我對他的了解,我猜他接下來就會讓三嬸娘和你們一起管家。我是贊成的。

    “這樣也好。…,林謹容馬上就意識到,這個消息對她來說是個好消息,對她十分有利。一則,人太閑就容易生事,涂氏有事做,就沒那麼多的精力去鬧騰,同時也等于把集中在她身上的部分矛盾轉移到了涂氏身上去。一個長期游離在權利之外的人,突然有了掌權的機會,會怎麼做?二房和涂氏之間的那種微妙的平衡,必然會被打破。

    二則,二房的宋氏、三房的涂氏都出來理家了,按理林玉珍這個長嫂也該出來統領,可是在陸老太爺的計劃中,顯然沒有林玉珍,她才是代表大房參與角逐的人。可以想見,今後林玉珍和陸雲都會因為她手中的實權而對她多有依仗。

    顯而易見,陸老太爺這是要著手打亂二房一枝獨大,唯我獨尊這個格局了。當初不曾發生過這種事,也許是早些時候,因為她的容忍退讓,裝聾作啞,矛盾還不曾如此激烈明顯,老太爺沒有充分重視,大家都得過且過。等到後來越演越烈之時,老太爺已經沒有其他行之有效的辦法,又或者是手里無人可用。林謹容忍不住猜測,當年在陸老太爺的眼中,她是個什麼樣的人。

    不可否認,現下陸老太爺的確是看重她,可說來說去,都是為了陸緘和陸家的將來做準備,不經過一番廝殺,光靠著陸老太爺這尊佛,是鎮不住一世的。與其等到將來他看不見了,任由兒子兒孫亂殺一氣,不如趁他還看得見,先把輸贏先後定下來,弱者臣服于強者,強者帶領弱者繼續向前。老太爺想得倒好,可到底,人算不如天算,他再厲害,也擋不住時運衰微。林謹容感嘆的同時,由不得的有幾分羨慕陸緘︰“祖父待你太好了。”

    這意思就是全都明白了。不用他再進一步給她解釋剖析。陸緘由不得贊賞地看著她!

    “祖父說你很聰明。”不過是不在局中而已。林謹容暗里自嘲了一番,道︰“你覺著,假如真的如此,二嬸娘會分什麼給三嬸娘管?”

    難得見她有興致,陸緘很樂意和她一直往下說︰“我覺著很有可能是你當初拒絕了的那兩件差事。采買或者是管理庫房。”“很有這種可能。”林謹容贊同他的話,依著二房婆媳的x ng情,必然會很大方地把再次把這兩個位置拿出來給涂氏管。因為只有這樣,才能看到笑話,才能制造更多的矛盾沖突。

    陸緘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雖贊同三嬸娘出來幫著管事,但不贊同她管這兩件事。”這兩個位置都是實權厚利,三房那麼窮,平日又被排擠在外,可以想象涂氏站在這兩個位子上後會是什麼模樣。他不想看到那種丟人的情形出現。

    化向來是極好面子的,林謹容順著他的意道︰“那你可以和祖父建議一下,由祖父來安排。反正三房人一同管事兒,其中又有兩位長輩,就不能再和我那次一樣,由著二嬸娘來安排了。但要做什麼,要先想好。”她已經預想到,很有可能是涂氏來接管她的針線房,她要被推出去了。但這次又不比從前,她和二房,已經無可選擇地公開站在了對立面上。不是s 人恩怨,而是立場不同所決定的,不能退讓。

    陸緘顯然也想到了,靜默片刻,突然低聲道︰“同容,三嬸娘那樣……………,你為何從來不說她一句壞話?”

    林謹容沒想到他會突然問這個問題,想了想,坦然道︰“我自己也有父母,哪怕我再討厭父親,但當我的堂兄笑話他,吳襄看不起他的時候,我還是忍不住會特別難過。”所以算了吧。如同當年,他替林亦之和陶氏做過很多事,有些事做得很好,有些事做得不咋地,但始終,他不曾說過她娘家一句壞話。

    她還是第一次這樣明確地把關于她父母的事情告訴他,陸緘忍不住握了她的手,低聲道︰“阿容,很多事情我們選不了,但以後,來日方長。”林謹容淡淡一笑,轉頭看向窗外︰“到了。”

    二人還未進門,就聽得里頭響成一片,芳竹笑道︰“木工活兒這幾日正是關鍵的時候,又吵又灰。二爺和奶奶不妨往後院去,後院清淨,待奴婢去燒點熱水來烹茶。”來這里便是來做正事兒的,又怎會貪圖舒服?陸緘便道︰“阿容你往後頭去歇涼,我在這里看看。”

    林謹容道︰“我難得來一次,怎能往後頭躲閑?不如我們一起看看,我也長長見識。你可要盡力啊。”

    陸緘笑起來,信心滿滿地道︰“你放心吧。”

    “三爺聽說二爺和二奶奶要來,本是要趕過來的,奈何鋪子里有事,脫不開身,便讓小的在此恭候。”林世全專找來管理茶肆的小管事秦有聞訊匆匆忙忙趕出來,迎了林謹容和陸緘往里,一一看過去。

    陸緘緩步游了一圈,道︰“這個亮隔的hu 紋太過精細,與這院子的風格不協調,當以古樸為主。”

    林謹容相信他的眼光,便立即命人改了。陸緘又道︰“房舍差不多就是這個樣子了,關鍵在于陳設。山水畫,四時名畫,名香”

    正說著,忽聽有人在門口笑道︰“真是難得!”

    二人齊齊回頭,只見吳襄偕同他的堂弟吳亨一道,笑吟吟地站在門階之上。

    陸緘忙上前去見禮,笑道︰“你們怎會來這里?”吳襄看了林謹容一眼,笑答︰“我早就聽林三哥說過,這里要開一個平洲第一雅的茶肆,卻一直無緣得見。今日有空,和老四出來閑逛散心。行至此處,不期看到你家的馬車,興之所至,便走了進來。誰想你竟然在此。”一邊說,就捶了陸緘的肩頭一下“不夠意思,回家來也不去尋我。”

    陸緘忙道︰“我昨日才回的家,本是想明日再去尋你的。”吳襄促狹一笑︰“罷了,如今你和我不同,大忙人一個。”林謹容趁空上前與他兄弟二人見了禮,道︰“後頭有個小園子,很是清淨,不如往後面去坐,我讓人烹茶送果子上來。”

    星襄便道︰“先不忙,我就是好奇,特意來瞧瞧的。你們剛才在說什麼?”

    林謹容忙道︰“在說這茶肆的陳設呢,吳二哥可有什麼好主意?”

    吳襄當仁不讓︰“待我看看。”言罷果然東張西望,四處查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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