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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意千重]世婚[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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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0-4 21:10:48
第240章 孝道

    奴婢正要與您說這事兒呢,適才方嬤嬤過來,說太太讓她來提醒您,讓您休要忘了此事。”荔枝少不得與林謹容出主意︰“今日正好備的好酒好菜,奶奶不妨去請大姑娘過來一聚。她若是願來呢,便相機而行︰她若不願來,也可以在太太面前交差了。”

    林謹容遂收了心思︰“說得是,你親自去請。”按她的猜測,陸雲心高氣傲,必是不肯為了這種事情示弱的。哪怕就是再不想來,也會裝作沒事兒似的來吃這頓飯。她呢,也不必什麼苦勸,只是把林玉珍的話帶到即可。

    荔枝自領命去請陸雲不提。少傾,喜滋滋地回來道︰“奶奶,大姑娘說她換身衣裳就來。”

    林謹容便吩咐桂圓等人設下席面,溫起酒來,專待陸雲前來。不多時,陸雲卷著一股子寒氣進來,臉上早已沒了初時的那種悶悶不樂的樣子,看著容光煥發的。

    林謹容拿眼瞧去,但見她著了一身八成新的海棠紅梅花紋錦小綿襖,銀狐皮瓖邊,下頭系了一條象牙白的裙子,發上簪著陸老太太賞的事事如意簪,嘴上還抹了一層淡粉色的口脂,容色嬌艷清新,顯見是精心裝扮過的。便知自己先前的猜測不錯,于是笑吟吟地迎了上去,領她在榻上坐下,笑道︰“平日里總是忙,早就有心邀妹妹過來一敘,總無機會。”

    二人平日里不過是面子情,似這般親近是極少的機會,陸雲心知肚明林謹容為何尋她,卻也裝作不知的樣子,笑道︰“承嫂嫂的情,改日我再回請嫂嫂。我哥哥呢?聽說回來了,怎地不見他?”

    林謹容笑著給她斟了一杯酒︰“為著踏犁、秧馬之事,被知州府請過去敘話了。”“那是好事。”陸雲舉杯與她相踫,搶著道︰“第一杯,祝哥哥能心想事成,壯志得酬。”姑嫂二人飲了,林謹容正要與陸雲斟酒,陸雲又搶先拿起壺來與她斟酒,巧笑嫣然︰“第二杯,就祝嫂嫂早日生個白胖可愛的小佷子。”

    林謹容一笑,飲了那酒,陸雲夾了一箸肥美的羊肉,關心地道︰“母親沒有為難你吧?我才聽說大嫂那事,就勸過了她,怎奈她是聽不進去。那時我想留在那里,可是這種事我一個姑娘家實在不好多言。”荔枝在一旁張羅上菜,聽到這里不由微微皺眉,這大姑娘是故意來給林謹容添堵的吧?明知大家都盯著林謹容的肚子,好心請她過來吃飯開導她,她卻每句都不離這個話題,是不是提醒林謹容,你自己的事兒都沒弄好,休要多管閑事呢?于是看著陸雲那故意裝出來的關心體貼就覺著格外不順眼,覺得這滿桌子的好酒好菜都浪費了,若是喂狗還記得搖個尾巴示個好呢。

    林謹容卻是笑容如常︰“婆母自來口利心軟,你不說我也知道。

    我還擔心她讓你傷心了呢。”一句話,就把矛頭轉向了陸雲的親事上。

    本來她不一定提這事兒,但既然陸雲要刺她,她當然要把該說的都說了,省得白白受這一刺。

    陸雲含著那塊羊肉就有些食不下咽,將手里的筷子放在了桌上,臉色就冷了下來。

    林謹容仿似不曾看到她的神色,徑自給她滿了酒,又給自家滿上,自顧自飲了,道︰“姑母要我勸你,可我想著,你自來是有主意的人,從來都最懂道理,最懂孝道,哪里需要我勸呢。”

    陸雲盯著面前那杯酒看了一會兒,抬起眼來看著林謹容,語氣尖刻地道︰“嫂嫂,當年你就是為了孝道罷?”荔枝的臉色都變了,從前林謹容抗婚一事大家都有意識地掩著不提,只怕說出來就是傷了林謹容和陸緘之間的情分。陸雲這樣說,簡直就是挑釁了。簡兒擔憂地悄悄扯了扯陸雲的衣袖,陸雲恍若未聞,緊緊盯著林謹容,靜待她回答。

    林謹容又給自家滿了一杯,淡淡地道︰“往事不提也可。不過長輩的話終究是要聽的,婆母終究是心疼你。你看我現在不也過得好好兒的?”“那人哪里極得我二哥半分?”陸雲咬著牙站起身來,張口還想說什麼,大的是覺著影響自個兒平日里端淑溫雅的形象,便又住了。,淡淡地道︰“我飽了。嫂嫂慢用。”言罷轉身就走。

    簡兒留在後頭,面紅耳赤地對著林謹容行了個禮,小聲道︰“二奶奶,您不要和我們姑娘計較,她心里……”“簡兒?”陸雲在外頭拔高聲音喝了一聲。

    “來啦。”簡兒猶如驚弓之鳥,飛快地朝林謹容又行了個禮,匆匆忙忙出去了。

    林謹容淡淡地吩咐桂圓︰“稱打了燈籠送姑娘回去。”

    桂圓忙應了,飛快點起燈籠追了上去。

    荔枝不忿︰“大姑娘這性子越發尖酸了,看著似是最體貼人不過,其實哪里又真是如此?不過都是顧著自個兒罷了。

    肯勸她還是為她好,否則誰又會去討這個嫌……”“咱們不說她。”林謹容微笑著指了指對面的位子︰“重新取套碗筷,陪我吃一點。吃完以後,我還要再過太太那邊去一趟。”姿態總要做足,省得說她這個當嫂子的不關心小姑子。

    荔枝果然自取了一套碗筷偏著身子坐下來,林謹容與她倒了一杯酒,舉杯敬她︰“這些年辛苦你了,我都看在眼里,記在心里。”荔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恭恭敬敬地站起來︰“這是奴婢的本分。”林謹容示意她坐下︰“今年莊子里大豐收,茶肆和鋪子的生意也極不錯,我今日同三爺說了,請他幫你打套銀頭面,上面想瓖嵌點東西,你喜歡珍珠,還是寶石?”荔枝惶恐不安︰“奶奶,您可是要…?”這就像是在替她準備嫁妝一般的,可是要打發她出去了?

    林謹容笑道︰“我要什麼?”

    荔枝眼圈微紅︰“奴婢不想離開您。”當年她問荔枝,荔枝也是如此回答,但彼時她處境艱難,就算是心里想,也不能替荔枝配個滿意的,多少也有些離不開荔枝,倚仗荔枝。但今日,她卻可以給荔枝更好的,她不會再讓荔枝如同前世一般,血淋淋的,孤單單的死在江邊。林謹容沉默片刻,低聲道︰“我過了年就是十八,你就是二十,年歲不小了。”

    荔枝垂眸想了一回,擦了擦眼角︰“奶奶是需要外頭的人手了吧?您是主,奴是奴,您安排就好,奴婢都聽您的。”荔枝自來恪守本分,故意說這樣的話激她,那是真沒想過出嫁的事情。荔枝還是那個荔枝,固然變得能干精明了,心卻從沒有變過,

    林謹容心中寬慰,也不忍責她,溫言道︰“你明知不是這樣,我只是希望你好而已。真心實意待我好的人,我總希望能盡力對他們好的。”荔枝紅著眼倔強地道︰“既然奶奶是想要奴婢好,那奴婢就告訴奶奶,奴婢就想守著您。什麼勞什子破男人,奴婢看不上,也沒想過。”林謹容不由笑了︰“說傻話,你真心想陪我一輩子,我又如何忍心看你虛度光陰,將來年老孤苦?你不用管這事兒,我必會叫你後半生過得安穩踏實。來,吃菜,都涼了。”帶了幾分俏皮道︰“你二爺那個鋪子里有好珠子,我便給你瓖上珠子罷。好替我省點錢。”

    荔枝勉強一笑,扒拉了幾下筷子,實是吃不下去。林謹容就給她夾了幾塊好羊肉︰“可是不好吃?看看外頭櫻桃和豆兒都讒得吞口水了。”荔枝勉強笑了笑,還是不動筷子,林謹容無奈,只得道︰“罷了,都撤下去,將菜熱一熱,你們幾個吃罷。另外給我煮碗面來。”

    荔枝忙去了。少傾,桂圓打起簾子進來,小心翼翼地上前將一只荷包遞到林謹容面前,小聲道︰“奶奶,大姑娘賞的。里頭是一百個錢。”林謹容瞥了一眼,道︰“既是賞你的,便是你的。”

    桂圓依言收了,又道︰“大姑娘又問,芳竹是否還和從前一樣的經常在您跟前伺候,奴婢回答,經常在您跟前伺候的是我們幾個,芳竹常跑的是外院。大姑娘略靜了一靜,又問奴婢和荔枝多少歲了,咱們院里可要進小丫頭。奴婢說,不曾聽奶奶提過。”“你做得很好。下次若是再有人問,你就說,我打算選兩個小丫頭進來伺候。”林徑容親切一笑“她們幾個正吃好吃的,你快去,去晚了就沒了。”桂圓得了她的笑臉和誇獎,興沖沖地屈膝行禮告退。

    林謹容略坐片刻,算著丫頭們吃好了,便叫人跟了她去見林玉珍。

    林玉珍還沒睡,歪在燻籠邊發呆,見她進來,忙坐起身來,滿是希翼地道︰“如何?”

    林謹容輕輕嘆了口氣︰“才說了兩句,就扔了筷子走啦。我怕婆婆掛心,先過來同您說一聲。”林玉珍怔了片刻,用力捶了胸口兩下,眼淚流了出來︰“我這是造的什麼孽啊!生了這麼個冤家!”

    林謹容勸道︰“也許她過了今日就想通了也不一定。”林玉珍流了一會兒淚,猛地站起,一迭聲地命人給她穿衣︰“待我去同她說,她去也得奔,不去也得去,難道真要你祖父和公爹動了怒,半點體面全無,她才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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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0-4 21:11:18
第241章 命好

    長壽在知州府的門房里一邊等候陸緘,一邊笑吟吟地同門子說笑湊趣兒︰“我家二爺來前,丁囑我,可不能小看這門房里的人。能在這門房里當差的都不是一般人,眼力見兒,聰明才智一樣不能少。我那時想,不就和我們家門房一樣的麼?只比尋常人機靈忠心些罷了。見著大哥才知我家二爺的吩咐是對的,這知州府哪里比得尋常人家?一般人哪里干得了這差事?”

    “果然是舉子老爺身邊的人,就是會說話。”那門子給他奉承得眉開眼笑的,一邊將炭盆捅得更燃了些,一邊又洗了茶壺另外泡茶︰“這可是我家大人賞的好茶,一般人我不給他喝。”其實也就是府里處置的陳茶。

    長壽跟著陸緘多年,陸緘是個隨和的性子,可沒苛待過他,一嘗就知道是什麼茶,卻不說破,笑道︰“就和當年我跟著我家老爺在任上時僥幸分得的那貢茶一樣的好。”陸緘的性子沉默,陸老太爺早有吩咐,讓他出門要多長只眼楮,多長個耳朵,盡量和人家下人把關系搞好。這知州府的門子可不是一般人當的,少不得要仔細奉承好。

    門子早知陸建新同樣任著知州的,少不得又轉過去奉承,說知州老爺如何誇贊陸緘少年有為,如何器重雲雲。二人正說得歡喜,就見里頭出來個小廝,沖著長壽道︰“小哥,陸二爺要出來了,讓你去牽馬呢。”

    長壽忙謝過了好聲好氣與那門子道別,說好改日請那門子喝茶,方去牽馬出來,在門外背著寒風縮著脖子等陸緘出來。

    片刻後陸緘腳步輕快地走了出來,長壽就著門口的燈光看過去,見他臉頰有些紅,眼楮也比往日亮,似是喝得比往日里都多,不由擔心地道︰“二爺還騎得馬麼?”

    陸緘道︰“主人勸得急了些,比往日都多喝了點。但還不礙事騎得馬,走慢一些兒就是了。”又問︰“你沒吃吧?”

    長壽笑道︰“回去讓廚房熱點冷飯就好。”

    陸緘心情好,輕輕一磕馬腹,引馬向西︰“走,去晚市爺買羊飯與你吃。

    長壽喜不自禁,唱了個喏,跑上前去與陸緘牽著馬朝著城西的箱子街晚市行去。雖然寒風凜冽,此處卻是熱鬧非凡,無數個賣吃食和日用雜貨的攤子在道旁順次排開,熱氣騰騰,人來人往的好不熱鬧。

    陸緘對這個地方不熟,便將鞭稍輕輕戳了戳長壽︰“你自個兒瞧去哪家,挑家好些兒的,別怕花錢。”

    主子給體面,長壽當然要湊興,便挑了有名的鐘家羊飯先叫店家拾掇了一張干淨的桌子出來,尋個背風的地兒放了,將袖子擦了凳子,引陸緘坐下,去請店家替他熬碗醒酒湯來。

    陸緘才剛坐下就被人在背後輕輕拍了拍肩膀,回頭看去,卻是陸績穿著件淺紫色的緞子綿袍發上綰著根明晃晃的金簪,站在他身後笑︰“我只當是看錯人了心想二哥怎會來這種地方,只看著實在是像,硬著頭皮上來瞧,果然是。”一邊說,一邊與他身後的三個華服男子介紹︰“這是我族兄陸緘。”

    那幾人上上下下打量了陸緘一番,其中一個穿金戴銀,生恐人家識不得他有錢的魚泡眼噴著酒氣湊上前來,斜眼瞟著陸緘的臉行禮道︰“這位兄台真好人才!”

    陸緘見陸績是喝了酒的,這幾個朋友的舉止也輕浮無禮,便有幾分不喜了,有心不理,但又念著上次與陸績鬧得十分不快,如今他笑嘻嘻地迎上來,冷臉不理實在不妥,便淡淡地側身讓了一讓,只當不曾見到他這幾個朋友罷了。

    陸績招呼他那幾個朋友在四周坐下,他自己與陸緘坐了一桌,殷勤與陸緘倒了一盅茶水,笑道︰“小弟上次聽了二哥的話,另外尋了個營生,替外地來的客商跑跑腿兒,做個中人賺點錢補貼家用,如今也算過得。他們都是外地來做生意的客商,這不,剛談妥了一筆生意,大家伙兒出來逛逛。看到哥哥在此,特意過來見禮的。”

    那金魚眼在鄰桌側身過來,笑眯眯地看導陸緘︰“看這位兄台的樣子是位讀書人吧?端的好生俊秀。”

    陸緘見他神色猥瑣,一而再,再而三地贊自己好相貌,不由勃然大怒。陸績見狀,匆忙攔在頭里正色道︰“萬兄,我這位哥哥可是正兒八經的舉子,將來要考進士的,我大伯父如今正在虔州任的知州。”

    那金魚眼頓時收了輕浮色,站起來重新與陸緘見禮︰“我有眼不識泰山,多有怠慢,還請兄台莫要見怪。”

    陸績見他這般看重陸緘,由來露出幾分得意,笑道︰“二哥,他們也有做香藥生意的,我嫂子不是有個香藥鋪子麼?正好可以”

    陸緘之前的氣還未消,又聽他在這幾個人面前提起林謹容來,不由更是生了十分惱意,打斷他的話道!”那鋪子自有人料理,我從不插手。”便要叫長壽結賬走人。

    陸績察言辨色,看出他不悅,便笑了一笑,作了一揖︰“我們還有事,就不打擾二哥清淨了。”話不投機半句多,陸緘虛虛一揖︰“慢行。”

    那幾人出去,金魚眼扯著陸績到一旁,小聲道︰“這樣的人物將來必是有出息的,我有心要結交他,怎奈怕他惱我看不起我,你去替我安排安排,我請你們去杏花樓吃酒耍樂,再請金奴兒來陪他吃酒。”陸績臉上露出幾分為難之意來︰“他可與我不同,有名的才子,家中富足,官宦人家,家教嚴謹,清高得緊。我可不敢和他說。”

    “我是真心結交,沒有半點不敬之意。”那金魚眼伸手朝他比了五個指頭︰“名士風流,男人哪有不喜歡漂亮女子,不喜歡狎妓的?

    只他年輕,臉皮薄了點而已,勸勸拖拖就成。你若是辦成此事,我便給你這個數。”

    陸績心動,卻還是搖搖頭︰“不成的。你剛才那般看他,他已經動了怒。”

    金魚眼急了︰“我可以給他賠禮啊。我是什麼人,他是什麼人,我哪里還敢對他存有半分不敬之心?”

    陸績拿捏夠了,方道︰“天下舉子這般多,你同故偏要結交他?你老實和我說,到底圖的哪般?”

    金魚眼看這樣子是不說他就不會動,只得小聲道︰“我是虔州人啊。他家老大人在那里任職,背靠大樹好乘涼,知道不?”

    陸績伸手要錢︰“先把錢會了又再說。省得我白白挨了他的罵,你又不給錢。

    金魚眼白了他一眼,從荷包裡摸了塊銀子出來塞進他手里,將他猛地一推︰“快去!請不來我可要拿回來。”陸績正子正色,又理了理衣裳,行到陸緘身旁,深深一揖︰“二哥。”陸緘正捧著醒酒湯喝,見他又回來了,不由皺起眉頭︰“你還有事?”

    陸績少不得涎著臉賠笑道︰“我那幾位朋友景仰二哥的才名,有心想結交于你,托我過來求個情,請二哥賞個臉,前去杏花樓飲酒一敘。上次吳二爺不是說要請金奴兒來陪酒的麼?今日就請她來作陪。”陸緘回頭,但見金魚眼在那里朝他討好地笑,心中一陣厭惡,不假辭色地道︰“我出來太久,怕家中長輩惦記,這便要回去了。”

    長壽見狀,也不吃了,忙扔了些錢在桌上,招呼店家過來收拾,起身去牽馬。才剛踫著了馬韁,陸績就撲過來,緊緊拉住了韁繩,趕他走︰“去去,小兔崽子,我還有話要同你家二爺說,你湊什麼熱鬧?”長壽不是仗勢欺人的豪奴,卻也知道聽自家主人的話,也不說話,板著臉去和陸績搶韁繩。陸績用力撞了他兩撞,將他撞開去,借著酒意死皮賴臉地望著陸緘揚聲道︰“我的哥哥,你莫要這般不近人情,誰出門不結交幾個朋友的?你似這般不給人臉面,難不成你就有臉面了?我雖然是個窮小子,但也懂得服人尊敬。”周圍吃飯的客人便都回頭來看陸緘,陸緘好生煩躁,討厭極了這族弟,陰著臉上前,站在陸績面前冷聲道︰“松開!”

    陸績扯著不放,還在笑︰“二哥莫非還是在惱我上次那事?論起來,不近人情的一直是你呢。”

    陸緘冷冷地道︰“我就不近人情怎麼了?你放是不放?”

    長壽猛撲過來,使勁從陸績手里奪韁繩。陸績也惱了,狠狠將韁繩一扔,望著陸緘道︰“罷了,我知道了,二哥是正人君子,瞧不起我這種碌碌無為的小人。多有得罪,多有得罪,我給你賠禮啦!”一邊說,一邊對著陸緘一揖到底。又起身罵周圍眾人︰“看什麼看?沒看到過給人賠禮的?”

    陸緘心中惱恨之至,一言不發,翻身上馬,揚鞭而去,長壽趕緊跟上。

    金魚眼走過來,朝陸績伸手,陸績幕他罵了一聲︰“害得爺爺丟盡了臉面,你還要怎地?”

    金魚眼大怒,陸績冷笑︰“怎麼著,你是要惹我?”

    那二人忙扯住金魚眼︰“罷了,罷了,他也挺沒臉的。”

    陸績目送陸緘主僕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什麼玩意兒,不過就是命比小爺好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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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0-4 21:11:39
第242章 溫和

    冬夜里的星空格外高遠,星星也比平日里看著更明晰。林謹容裹緊了披風,仰著臉辨認天上的星宿,耳朵卻沒有放過陸雲屋里的動靜。

    林玉珍來訓誡陸雲,她這個長嫂不得不跟著來相勸,只到了陸雲的院子里,她卻又多了個心眼,不願進去惹人嫌,便與林玉珍道︰“兒媳就在這外頭候著,只怕有我在場,阿雲臉皮薄,反而不好。婆婆好生與她說”好聽話她也會說的,逼到現在更是比從前會說。

    林玉珍一想,也是這個道理,便自個兒進了陸雲的屋子。

    陸雲在她跟前終究是與在常人面前不同,不多會兒母女二人就吵了起來,陸雲放聲大哭,林玉珍卻是毫不讓步。方嬤嬤出來,小聲道︰“二奶奶,您是不是去勸勸?這樣誰也不讓誰,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林謹容道︰“我這會兒進去才要壞事,母女間哪里會有仇,先看看又再說。”話音未落,果然見里頭是又哭起來了,只這次是母女二人一起哭。

    方嬤嬤就先進去瞧狀況,林謹容則繼續站在外頭聽著。等她把認識的星宿都認了個遍後,里頭也不哭了,安安靜靜的,只偶爾聽到一聲林玉珍的說話聲,陸雲的抽泣聲。林謹容就曉得這母女二人是講和了,于是讓櫻桃去和方嬤嬤說了一聲,自個兒先回了房。

    才剛把身上的寒氣去了,就聽院門輕響,門外丫頭婆子們一連串的問好聲,緊接著陸緘怒氣沖沖地走進來。林謹容只當他在知州府受了氣,忙起身去給他解披風,詢道︰“這是怎麼了?”

    陸緘緊緊抿著嘴,沉著臉一言不發。蹬了靴子,換了家常的棉鞋後在燻籠邊坐下來,低著頭給自家倒了一杯熱茶,喝了大半杯方才道︰“惡心死我了。”

    林謹容把化換下來的衣物交給桂圓收拾,走到他身邊給他續上茶,在一旁坐下來,靜等他敘述,陸緘卻又不說。林謹容便吩咐桂圓︰“去給二爺備一碗醒酒湯送來。”

    桂圓應聲退下,陸緘握緊了茶杯,半天才道︰“日後你若是見到陸績此人,遠遠繞開了走,莫給他臉,話都不要與他說,更不要可憐他。”被人生了那種齷齪心思,他是怎麼也不肯和自家的妻子說的。

    林謹容聽這話,倒像是陸績怎麼得罪他了,便道︰“我還以為你是在知州府上吃了氣。原來是陸績得罪了你。”

    陸緘悶悶不樂地道︰“知州大人特意邀我過去,又怎會給我氣受?

    我又不是那起輕浮不懂禮之人。”暗里卻下了決心,要與陸老太爺說,日後再不要這陸績上門。都說人以類聚物以群分,休要讓這陸績帶壞了家里其他兄弟。

    林謹容卻是好奇得很,這陸緘生性謹慎,不是愛惹事生非的人,他上次為了她的莊子與陸績生了不快,她是知道的,這一次又是為了什麼?他越不說,她越想知道,只是知道陸緘的嘴好似蚌殼,她懶得花那個精力去撬,索性借口出去分派丫頭們做事,叫過荔枝吩咐了幾句。

    須臾,醒酒湯到了,林謹容看著陸緘喝了,安排他盥洗休憩。待到她收拾完畢,上了床,才發現陸緘還睜著眼看著帳頂一動不動,只好忍住困意道︰“敏行還不困麼?”

    陸緘側過身來看著她,將手伸過去,手指輕輕一拉,她的褻衣衣帶立時松開,露出里頭翠綠繡鸚鵡的抹胸和羊脂白玉一般的肌膚來。酒是色媒人,他這個年紀,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又空了半個多月,眼看嬌妻如花在側,又如何忍得住?

    眼見他的眼神迷離起來,一雙眼楮越發流光溢彩,奪人心魄,林謹容吸了一口氣,混和而堅定地將手放在他的手背上,柔聲道︰“敏行,你今日酒比往日飲得都要多,又與人置氣,還吹了涼風,身子要緊。”

    枵腹宜讀書,醉飽宜獨寢。這是養生要訣,卻是沒什麼好質疑的。陸緘戀戀不舍地收回手,只安安靜靜地看著林謹容。林謹容被他看得有幾分不自在,輕輕笑了笑,起身吹滅了燈。再躺下,陸緘卻握住了她的手,將她的手引向他懷里。

    聽到他呼吸仍是有些急促,林謹容屏著呼吸一動也不敢動,慢慢地聽得他的呼吸漸漸平緩,似是睡去了,她方收回手,翻了個身沉沉睡去。

    將近五更時分,天色越發暗沉。陸緘醒來,聽著身邊輕淺到幾乎聽不見的呼吸聲,心里就是一軟一暖,再聞到熟悉的暖香味兒,就有些心猿意馬,輕輕挨過去,將手放在林謹容的腰上,將她摟緊了,一邊啄著她的後頸,一邊去尋她的衣帶。

    剛解開一股衣帶,指尖才觸到一點溫軟,就聽林謹容含含糊糊地道︰“做什麼?莫吵,好累。”好似是疲累到了極點的樣子將近冬至,家里人多事多,大半雜事全靠她撐著,她的確也夠累的。陸緘猶豫了一下,就停了下來,卻也不收回手,緊緊貼著林謹容,在她身上蹭了幾下,又在她肩頭上輕輕摸了摸,安安靜靜地閉上了眼睛。

    林謹容睜開眼,怔怔地看著眼前的一片黑暗,默默計算著。多虧有了水老先生這樣的婦科聖手可是她的運氣又能好到什麼時候?常在河邊站哪有不濕鞋,她由不得的想起那個從未忘懷,卻從來不肯輕易想起的小人兒,心里一陣酸軟,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默然閉上了眼楮。

    次日清晨,林謹容與陸緘照例早早起身前往林玉珍房里請安問候,林玉珍容s 有些憔悴,特別是一雙眼楮頗為紅腫,徹底顯了老態,陸緘見狀,雖知是為了陸雲之事,也少不得上前問候。

    林玉珍正好借機發作︰“阿容沒和你說麼?你這個做兄長的,也不關心妹子的終身大事。你口口聲聲說讓我們放心,你看看你做了什麼能讓我們放心的?這樣的大事,不見你操心,更不見你去開導,你敢說你不知道?難道阿容沒和你說?”

    陸緘默然無語。他之前不是沒放在心上,也曾在同窗中看過年貌相當,品學兼優之人,奈何才一開口,林玉珍不是嫌這個就是嫌那個,總之就是瞧不上,不放心。他自知身份尷尬,永不得信任。再加上頭還有祖父母、父母都在,輪不上他來操這個心,雖是兄妹,有些話也尷尬,于是便淡了這個念頭。昨日更是來去匆匆,顧不上陸雲那里了。

    但仔細想來,他是覺著有些對不住陸雲,故而只能沉默不語。

    林玉珍又念叨了兩句,見他不言語,也就沒了興致,摔摔打打地將妝盒里的各樣首飾挑剔了一遍,方才選定了做客要戴的首飾,帶了三分火氣問陸緘︰“你今日可要陪我們過去?”陸緘道︰“要過去的,但只怕不能久留。將近冬至,祖父吩咐陪他去幾家鋪子里走走,給掌櫃、管事們散發一下節禮,中午請他們吃飯,晚上是一位同窗要離開平洲,大家湊份子給他戧行。”林玉珍若是知道他又是去與吳襄等人匯合,定然要怒,所以他並不把話說明白了。

    同窗之間的人情來往格外重要,誰知道將來誰是否能有大成,什麼時候就又求得上?林玉珍這方面的見識還是有的,當下也不再多說,只板著臉問丫頭芳齡︰“去看看大姑娘為何還不來?”想了想,生恐陸雲裝病不來,便又,丁囑林謹容︰“阿容你也去看看,她昨日答應我今日與我們一道去的,怕是臨時又改了主意。”

    陸緘就道︰“我也去罷。”

    林玉珍揚了揚下巴,沒表示反對。這才要去呢,就聽方嬤嬤在外頭驚喜地道︰“姑娘,就等您一起用早飯呢。”

    簾子打起,精心修飾過的陸雲精神抖擻的走進來,臉上帶了些冷s 和傲氣,淡淡地上前與他三人行禮問候。林玉珍見她這模樣是要出門的打扮,遂把那顆心放下,打起精神命人擺早飯。

    趁著林謹容去布置早飯,陸雲溫柔地問起陸緘︰“哥哥昨夜前去知州府,一切都還安好?”如今這知州姓劉,卻不是當年的那位,剛上任不過一年多,家眷杜氏出身京中名門,有些小清高,與林玉珍只在年節下來往過一兩次。故而得了這知州主動邀約陸緘過府敘話,也是好事一樁。

    林玉珍心里記掛著陸雲的婚事,竟然忘了這茬,此時聽女兒問起,方才想起來︰“你昨夜回來後也不過來與我說說,今日早上見了,我不問你,你竟就不說……”

    她近來也不知是否因為獨居太久的緣故,脾氣格外暴躁,每次得到陸建新那邊的消息,就要暴躁一段日子。總是橫挑鼻半豎挑眼地挑人毛刺,陸雲有時候都有些忍受不住,這會兒卻要看向陸緘,看他是個什麼神態。

    陸緘不溫不火地道︰“請母親恕罪,是兒子疏忽了。昨夜飲酒有些過量,回來本已晚了,聽說母親已經歇了,便沒過來請安。知州大人也沒說什麼,就是勉勵了幾句,又問了一下父親和家里的情況。”若是從前,陸緘必然只是言簡意垓幾個字便算答了這問題,今日竟肯認認真真解釋給林玉珍聽,陸雲由不得的認真打量陸緘,卻只看到,他的目光不時落在忙碌的林謹容身上,溫和又平靜,竟然是從前很少看到的神色。陸雲垂下眼,默默看著手間帕子上繡的那朵凌霄花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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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3章 悲憤

    林謹容如今管著陸府絕大部分事情,不似從前那般想出門就能出得門,總要先把管事婆子們叫到一處,先緊著要緊的事兒安置了,方能脫得身。

    她這里才把手里的事兒安置妥當,就見廚房的管事婆子蹴了進來,笑眯眯地請安︰“奴婢王安家的給二奶奶請安。”除非是有要事必須大家一起商議,否則林謹容和呂氏絕大多數時候都是井水不犯河水,各管各的事兒。故而,這王安家的突然跑到這里來,眾人便都帶了幾分好奇。林謹容心里卻是有數的,面上也不顯,

    含笑道︰“有什麼事兒?”

    王安家的臉上露出幾分不安︰“二奶奶容稟,乃是府里今日的伙食不知該怎麼安排。往日都是大奶奶安排定奪,如今她害喜厲害,早上就沒能起來,奴婢在院子里等了許久,素心姑娘出來說,大奶奶實在無暇他顧,讓奴婢來請二奶奶定奪示下。

    林謹容捧起茶盞輕輕啜了一口。這呂氏來者不善,子嗣最重,她要養胎,自己幫忙打理家事也是應當的。但呂氏這個態度,實在是令人尋味。一不去和長輩說,請長輩安排︰二不親自和她說,又或是讓身邊親近體面的丫頭婆子來告一聲罪,這般拿大實在是有些炫耀和為難人的意思在里面。

    但還輕易拒絕不得,她若是丟手不管,這府里的伙食立刻就得出問題,最後還要算在她頭上,說她不肯幫忙,故意拿捏,故意看笑話什麼的。說來說去,二房是學精乖了,明明想要宋氏回來,還偏生不肯自己開這個口算計著要她去替他們開這口,要陸老太爺和陸老太太主動開口。也行,他們盤算了這許久,她便成全了他們。

    林謹容放了茶盞看著王安家的道︰“按理嫂嫂要養胎,我這個做弟媳的幫忙是理所應當,但我從前沒管過廚房,不敢輕易安排,只怕好心幫了倒忙。

    這樣,我領嬤嬤去一趟榮景居,看老太太如何示下。總不能讓家里人不吃飯或者是吃不好飯是不是?”她後面這句話是笑著說的,于是屋子里的管事婆子們都跟著笑︰“那哪兒能?王安家的在這位子上十多年了,要是真的讓府里的人沒有飯吃,那她真就是慫包一個了,看她好意思不好意思。”

    這群人可不是當年宋氏跟前那群人半數以上是林謹容手里提拔上來的,剩下的小半數人還是當初就與宋氏不遠不近,本身是靠著老太爺和老太太、或是大房的人。王安家的自然能聽出其中的敲打意味,便有些不安地笑道︰“那哪兒能?若是平日里,按著慣例就好。但這大節下的,瑣事實在太多,不是奴婢一個人就敢就能做主的。”

    說話間林謹容已然站了起來︰“都散了。”

    王安家的小心翼翼地跟在林謹容身後,林謹容並不避嫌,慢悠悠地和她說著閑話,問起廚房里的一些定例和人事,每一句都直擊要害,王安家的膽戰心驚十分為難,想不回答,又不敢不答,想答吧,卻又不敢說得太清楚。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如今二房還未落魄,誰說得清她將來要靠誰吃飯?雖則不是十分倚仗,卻也是不敢斷了後路的。

    林謹容就笑︰“怎麼不是想要人幫忙麼?這麼藏著掖著的不舍得說,怎麼幫?”

    林謹容這話太直接全不似其他人那般說一半藏一半,但也正因如此,更讓人受不了。明明是仲冬,王安家的額頭偏生出了一層薄汗,說來也是倒霉,她不想攪進這些破事兒里面去,可身為奴僕,哪里又容許得她?于是王安家的左思右想,低聲道︰“二奶奶,奴婢平日都是聽大奶奶的命令行事,有些地方也是不知道的,怕是會答得不盡不實。”林謹容便不再問話,算是暫時放過了她。

    少傾,到得榮景居,陸老太太剛做完早課,見林謹容領了王安家的進來,不由奇道︰“你們不是要去娘家的麼?我是畏寒動彈不得,不敢去湊這個熱鬧倒也罷了,你們怎地還不去?”

    林謹容就笑著把這事兒說了,陸老太太與沙嬤嬤交換了一下眼色,叫王安家的上前來回話,又吩咐林謹容︰“快去罷,親戚間就是互相撐個臉面,休要去得晚了。你問問你三嬸娘去不去?”

    林謹容笑道︰“三嬸娘不得閑,說過要明日才有空。”涂氏對林家人有種莫名的憤恨,更不願與林玉珍、林謹容一同出現在林家,早就說過她要忙著趕制全家過年用的新衣,忙不過來,要明日正日子才肯出席的。

    陸老太太便嘆了口氣︰“隨她吧。,…

    接下來這事兒要怎麼處理,那就與她半點關系都沒有了。林謹容一點留戀都沒有,笑眯眯地起身告退。通知外院把車趕到只門外候著,使人去請林玉珍和陸雲。陸緘,又叫人回房去拿她的手爐等物。

    須臾,荔枝抱著林謹容出門穿用的披風和備用的衣物出來,將個暖和和的銅手爐放在她手里,小聲道︰“奶奶,問清楚了,是這樣長壽早前還不肯說,奴婢嚇了他兩嚇才說了出來。”

    林謹容一時思緒萬千,低聲吩咐道︰“這種事兒傳出去的確也好聽不到哪里去,日後見著此人,繞遠了走。”如此看來,陸緘與陸績這關系只怕是再好不了的,她努力地回想著,當年陸緘可有和自己提到過陸績,提到過他與陸績之間的姐梧?但她翻來覆去地想,竟然想不到。

    到死她對陸績的印象都只局限于陸績喜歡與二房交往,不時出沒于府里,一直到陸綸死後才不見出入。

    “奶奶,太太和大姑娘出來了。”荔枝見林謹容蹙著眉頭在那里沉思,忙提醒她。林謹容趕緊上前去扶了林玉珍,眼楮掃過陸雲,但見陸雲身邊除了慣常跟著的簡兒以外,還多了另一個大丫頭珠兒和一個三等丫頭蘭兒。三個丫頭俱是如臨大敵一般的,簡兒緊緊扶著陸雲,珠兒和蘭兒大包小裹的,眼楮也是盯著陸雲的。

    就連杯玉珍和方嬤嬤也時不時地偷偷打量著陸雲,一副生怕陸雲中途反悔,或是到了地兒後想不開故意鬧騰,把這事給鬧黃了的樣子。

    反觀陸雲,臉上並看不出任何不同來,只眼里冷冷清清的,帶著幾分不耐煩罷了。

    林玉珍有些緊張,手緊緊掐進林謹容的胳膊里去,壓低了聲音道︰“阿容,你等會兒一定要看好阿雲,若是發現有什麼不對,趕緊穩住她,千萬不能讓她犯傻毀了一生。”

    “知道。”林謹容不由暗嘆一聲,可憐天下父母心。林玉珍再有多少不是,此時也不過就是個普通的可憐的母親而已。

    一行人走到二門外,陸緘早就在馬車外頭等著了,見她們出來,便趕上前去扶林玉珍上車,與陸雲目光交接處,陸雲的目光一閃,迅速把臉轉到一旁。

    可從未見過這兄妹二人如這般,仿似是陸雲生了陸緘的氣一樣,這不過一會兒的功夫,可是又發生了什麼事?林謹容帶了幾分好奇看向陸緘,陸緘卻只是朝她微微一笑就替她們把厚重的車簾子放了下來。

    一路前行,三人各懷心思,都不想講話。陸雲更是陰沉著臉,死死盯著她面前那塊車板壁,恨不得把那車板壁盯出兩個洞來。林玉珍帶了些哀求道︰“阿雲?”

    陸雲撇開臉,淡淡地道︰“你放心,我總不會讓陸、林兩家丟臉就是了。”林玉珍嘆了口氣,不再說話。

    林謹容勸不得,也不好勸,便只低著頭擺弄手里的手爐。過了約有兩刻鐘的樣子,總算是到了林府。陶氏穿戴一新,在外頭迎著她們,先歡歡喜喜地受了陸緘的禮,打發林慎之引陸緘去見林老太爺,方帶了幾分嗔怪問林玉珍︰“怎地才來?老太太問過好幾次了。”

    林玉珍道︰“阿容如今不比從前,事多,我們要出門都要等她先把家事處理清楚才能出門的,不然就要亂套了。”語氣里帶了幾分不多見的親近。

    陶氏聽出來了,便主動與林玉珍說笑︰“今日雖不是正日子,但早有親朋好友上門來添妝湊熱鬧的,這會兒安樂居里坐得滿滿當當的,好不熱鬧。”林玉珍就和她遞眼s ,有些不情願地小聲道︰“嗯,那個金家是前日就到了的吧?”

    陶氏並不在這種事上為難她,主動把自己知道的都說了︰“是,被安置在阿音先前住過的院子里頭,這會岫正在安樂居里陪老太太說話呢。一共帶了十多個家奴來,出手還大方,看著也算知禮明事,金太太也是個面善的,金家大奶奶容貌端正,性情也溫和。”

    林玉珍就放了幾分心,回頭去看陸雲,但見陸雲垂著眼,緊緊盯著路,便又暗嘆了一口氣,強打起精神道︰“都來了哪些親眷好友?”陶氏就一一點給她聽︰“羅家的人,族里的長輩、1小姑娘們,城西的王家,城東的蔡家,還有吳家也來了的。”才說到這里,陸雲的臉s 就變了,心里油然生出幾分悲憤之意來。

    她什麼時候也落到給人相看挑剔這個地步了?且不說,還有這麼多的親眷好友在場,特別是吳家的人也在,是都要看她的笑話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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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4章 失信

    林玉珍聽說有這許多人在,也是有些不自在的。但想著。這又不是挑明了的相看,只不過是趁便而已,也不會讓外人知曉了去,更不懼吳家笑話,于是打起精神,加快步伐,迫不及待想要與這金家婆媳相會,一探究竟。

    陶氏理解林玉珍的心情,便笑嘻嘻地前面引路。走出幾步遠,發現陸雲落在後面,神色陰晴不定,陶氏便要開口相詢,得了林謹容一個眼色,略略一想就有些明白,轉而去與林謹容低聲說話,由她母女二人去折騰。

    林玉珍帶了三分無奈,三分強硬,四分哀求,輕輕喊了一聲︰“阿雲?”她即便就是不如意,即便就是最後不肯,此時也絕不能讓人看了她的笑話。陸雲垂眸立了片刻,瞬間下定決心,抿緊了嘴,傲然提步,跟在眾人身後去了安樂堂。

    安樂堂里一片熱鬧,林老太太兩邊依次坐著前來恭賀的眾親眷好友,老臉上笑得滿是褶子,今年林家連接辦了三樁喜事,每樁都還不錯,叫她怎能不歡喜?多氏穿著件喜慶的棗紅色柑子,滿臉的喜意,來往穿稜于親眷之中,文氏則帶了淺淺淡淡的微笑,帶著幾個丫頭,細心周到地照顧客人。見幾人進來,眾人便都停了說笑,互相見禮問好。

    待到坐定,林謹容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坐在羅家大太太下首的金家婆媳。金寡婦約有五十來歲,打扮十分素淨,穿的雨過天青素錦小袖對襟旋襖,青裙子,綰的一窩絲,只插一根金簪,面容清瘦,膚色白到沒有血色,鼻子兩側的紋線很深,嘴角微微下垂,眼神帶了幾分冷厲︰金大奶奶三十左右,打扮稍微比金寡婦華麗耀眼些,容貌清秀,不施脂粉,腰背挺得筆直,雙手規規矩矩地放在膝蓋上,除了不時關注身邊的金寡婦有什麼需求外,基本不見她與周圍的人交談,也不見有任何小動作,低眉順眼的。

    林謹容不由暗嘆,不知陶氏是怎麼看的,說金大奶奶容貌端正,性情溫和這也罷了,說這金寡婦面善,真不知是從哪里看出來的。在她看來,分明就是個性情嚴苛,不喜言笑的老太太。轉念一想,人家守寡多年,辛苦把兩個兒子拉扯成人成才,想來也是個性情堅毅之人,有這個面相也不奇怪,說不定s 底下交往是個軟善性子也不一定。

    正在思慮間,林玉珍已與那金寡婦搭上了話,神態不說謙恭,卻也十分友好。林謹容何曾見過她對一個陌生人如此作態?果然是到了這個地步,不得不低頭。林謹容不由回頭去看陸雲,陸雲坐在那里,舉止端莊,神態淡淡地小聲回答周氏等人的問話,看也不看那金家婆媳一眼。

    林謹容看這樣子便放了心,陸雲自來驕傲,絕對不會當眾做出令自家丟臉的事情來。遂回頭與陶氏、楊氏、吳大奶奶、文氏等人低聲說笑。

    忽見陸雲站起身來︰“二嫂,我們一同去看看七妹。”

    林謹容看過去,正好撞上金寡婦在打量陸雲,從上到下的看,眼楮還直往陸雲的腳上溜,想來是想看陸雲有沒有一雙好腳,那樣子真是來相看的,半點掩藏的意思都沒有。周圍好幾個人已經察覺到了,都帶了幾分意味看過來,是有些難堪。林謹容便與眾人告辭,吳大奶奶就笑︰“去罷,吳菱也在那里的,這丫頭早就念叨著你了。”

    門外燦爛的陽光刺得陸雲想流淚,好容易才拼命忍住了,行至園中人跡稀罕處,責站住低聲道︰“今早二嫂去打理家事,二哥約我去聽雪閣一敘。”

    林謹容見她眉頭微蹙,看上去也著實可憐,便回到︰“他近來有些忙。”便想到此前陸雲之所以不願搭理陸緘,必是為這樁婚事談得不高興。

    陸雲帶了幾分嘲諷︰“是啊,他越來越忙。從前他再忙也會經常找我說說話,近年來卻只是匆匆一見,想多說兩句話都不成。人大了,許多東西都不一樣啦。”不等林謹容答話,她又輕輕笑了︰“但到底,他也是關心我的,只是這金家,不知二嫂見了感覺如何?”

    雖然經歷過一次,但對陸雲這樁婚事,林謹容其實所知不多。那時陸雲定親前後她才知曉這金家,陸雲嫁後她已經萬念俱灰,頗有些不問世事的意思,加之陸雲又是遠嫁,傳訊不便,林玉珍有什麼也不會和她多說,她還真不知道好不好。可她縱不喜歡陸雲,卻也不願在這種事情上說違心話,斟酌再三,坦然道︰“我不知。看著金家太太性情是比較嚴謹的。”

    陸雲默然立了片刻,傲然一笑︰“我不肯。

    你回去告訴我哥哥,誰再勸我,就是見不得我好。包括你在內。”那金家老虔婆一副挑肥揀瘦,仿似買東西一般的模樣,叫她怎麼能忍受得住?

    仿似這樁婚事是她與陸緘一手促成的一般,又仿似他們都望著陸雲不好一般,林謹容再好的脾氣也被激起幾分火氣來,便淡淡一笑︰“你差了,急的可不是我們。”言罷一甩袖子往前走去。將至林七院子前時方聽身後腳步聲響,櫻桃回頭去瞧,小聲道︰“奶奶,大姑娘跟上來了。”林謹容笑笑,不理,徑自進了門,親密地和迎上來的吳菱握了手,含著笑親切地同幾個族妹打招呼。陸雲緊跟著她進來,臉上帶了幾分勉強的笑意,一同挨著林七坐了。

    即將嫁為人婦,林七早收斂了往日的跋扈性子,含羞帶怯,略帶感傷地拿了糖果子招待她們︰“怎麼才來?我一早就在等你們,家里的姐姐妹妹們,除去小八妹,就只得你們兩個能來送我。就是我六姐,也不得來。日後姐妹們再見面又不知是哪一日。”

    其余人等都巧言安慰林七,林謹容和陸雲都沒有說話。林謹容是因為知道,在她有生之年,林家的姐妹們自今日起,來來去去的就再也沒有聚齊過︰陸雲則是一點心情都沒有,即便是想裝也裝不出來。

    吳菱卻又機靈,一看這模樣就知她二人間不痛快,便暗里與林謹容使了個眼色,獨自起身往外頭去,林謹容遂也尋了個借口,起身跟了出去。陸雲看著,眼里閃過一絲陰霾,咬緊了牙關,垂下了頭。

    林七院子里種的紫葉李,這個時候葉子早就落光,只余一叢光禿禿的樹枝。吳菱站在樹下,扯著枝條玩,低聲道︰“你又得罪她了?”林徑容敷衍道︰“也不是。”

    吳菱便勸慰道︰“都是這樣的啦,她又是小姑,又是妹妹,當然要拿你這個嫂子出氣的。我在家也經常對著嫂子發蠻的,你要想得開。”林謹容嘆道︰“還好。”不是十足十想開,卻也是想開了五六成,不然早就把自己給憋死了。

    二人心領神會的相視一笑,吳菱不由輕輕嘆了口氣︰“你不容易。”好事不出門惡事行千里,陸家的事情或多或少都會傳些出去,特別是林謹容嫁的這個男人,身份著實尷尬,想想日子都是難過的。

    只不過,那許多話只能藏在心里意會,卻是不能細說。

    林謹容垂眸看著紫葉李下斑駁的光影,想起前世今生,一時萬千感慨,卻無從說起,忍了又忍,只低低道得一聲︰“阿菱是明年罷?多和家里長輩學學為人處事,管家之道,別偷懶,對你只有好處的。”“咦咦,說你胖你就喘上了,這會兒就教導起我來啦。”吳菱清秀的眉眼里帶了幾分嬌羞,卻又覺著她這話是打心眼兒里對自己好,便扯了她的胳膊小聲道︰“楊茉前些日子來信了,有你的信和東西,我大伯母已然使人給你送了來的,你收到了沒有?”

    林謹容的一顆心由不得的狂跳了幾下,驚訝地道︰“不曾收到,是什麼時候的事了?”

    吳菱也是吃了一驚︰“已然近半個月了。會不會是?”會不會是給陸家人截了,想想不大可能,便把華話給吞了下去,改了。道︰“指不定是家里的下人給忘了,我回去替你問問。”

    林謹容輕輕點了點頭,心里越發不安。東西倒是不說,只這封信是托了楊茉辦戶籍的,雖然中途給吳襄拆了看,吳襄又說楊茉不便處理這多匕,交由他去處理,但始終這信是寄了出去的。自那之後,過去大半年的光景,楊茉還是第一次給她寄信來,想來信上不可能不提到此事。若是落到旁人手里,雖則她早就有對策,但總歸要多費些唇舌。

    有這事兒打岔,二人心里都有些怪怪的,又想著在這外頭耽擱久了不好,便打算回去。卻見陸雲臉上帶了幾分傲然的笑意,娉娉婷婷地從台階上走下來,道︰“你們在說什麼事呢,我也來湊個熱鬧。”吳菱就笑道︰“就是說些雜事兒,這便要回去了。省得林七罵我們。”又撫了撫胳膊,跳了跳腳“怪冷的,這天兒看著晴好,其實這太陽半點也不暖和。”

    陸雲垂了眼,諷刺地彎了彎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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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5章 藏著

   林謹容看陸雲那模樣,卻似是懷疑自個兒與吳菱躲在外頭說。她壞話一般的,心知她此時就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瞅著誰都對不起她,也懶得與她計較。反正小心眼兒難受的是她自己,並不是其他人,便隨她去咧歪,自去陪了林七和屋里其他年輕姑娘們說笑不提。

    到了午間,平氏奉了陶氏之命過來接林謹容過去午休說話,順便告知吳菱,吳家的女眷們也要回去了,于是二人便與眾人別過,各行其事不提。

    林七安排族里的小姐妹們午歇,女孩子們擁了被子,你推我,我笑你的鬧成一團。陸雲斜斜躺在躺椅上自發她的呆。林七見場景熱鬧,心里也歡喜,有心要表現得大方些,便抱了只匣子出來,先遞到陸雲面前︰“我此去也後要再見面也實不容易。大家看可有自己喜歡的,挑一兩件做念想。”

    陸雲深知雙胞胎與羅氏一樣的,愛財又吝嗇,根本舍不得拿什麼好東西出來給人挑,卻因林七開了這個口,少不得要挑一件裝裝樣子,便打起精神在那匣子里翻了幾下。多是些林七從前戴的珠花耳環等舊物,她瞧不上,動也不想動,因見另有幾件做工精細的針線活,譬如帕子和荷包香囊之類的看著還是新的,便想與其讓林七惦記自己拿了她的金銀之物,還不如拿這個。

    拿開來一瞧,就看到了一只香囊,淺藍色的素羅繡的含笑花。那含笑花的配色手法十分熟悉,象牙黃的花瓣,紅紫色的花暈,就仿似是從哪里見過一般的。左思右想,猛然想起來,若干年前曾經看過林謹容在窗下繡手帕,繡的就是這樣的花色。

    林七見她看得認真,便笑道︰“好看吧,這還是四姐做的。不要說,她繡的這花就和活的一樣。”才一說,好幾個姑娘就圍了上來看熱鬧。

    陸雲不動聲色地放下,另取了一塊繡蝴蝶的帕子看︰“她平日很少動針線的,我倒記不得,她還有空閑做香囊送你玩。我也不過是她剛進門時得了兩塊手帕並一個荷包罷了。

    林七就笑︰“她平日里與我可說不上什麼好話,當然不是特特做了送我的。這是五姐出嫁時問她討要,她便送了些手帕香囊過來。我從五姐那里弄來的。”

    陸雲奇道︰“她送五姐的,五姐怎舍得與你?”

    林七撇撇嘴︰“不就是一個香囊嗎?”一邊說,一邊將那香囊在空中拋了兩下“你要不要?做得可精細。”陸雲淡淡地彎了彎嘴角,歪在榻上捏了那塊繡蝴蝶的帕子道︰“她是我嫂子,我要難道她還能不給我?你留著罷,我就要這塊帕子了。”

    “你也選點值錢的。”林七假意推了幾下,見她態度堅定,便不再勸,轉而問其他幾個族妹︰“你們來選,都來選。都不許推脫,誰不要就是瞧不起我。”那幾個族妹卻不似陸雲這般矜持挑剔,各選了喜歡的東西,林謹容繡的那個香囊給一個叫林雪茹的族妹要了去,林七還體貼地給她裝了幾塊冷梅香在里面。

    卻說林謹容見了陶氏,閑話幾句,陶氏也不羅嗦,直截了當地道︰“我馬上就給你舅舅去信,請水老先生來一趟。我也不要他去你那里,省得人嚼舌頭,你提前安排好,到時候只管過來診脈就是,別到時又推忙什麼的,我可不依。”

    林謹容早知是躲不過的,便順從地應了︰“我回去就安排。”又笑道︰“母親是聽說了那事吧?其實也不用急。”陶氏輕輕嘆了口氣︰“不急?怎麼能不急?適才你婆婆親自和我說這事兒,你說我急不急?”一邊說,一邊恨恨地道︰“其實還不是他家把你給累著了。

    陸緘又經常不在家的,怪得誰去?”關鍵時刻,她便又開始挑陸家人的毛眼,怎麼也不肯說是自個女兒不好的。

    林謹容低頭笑了一笑,柔聲道︰“你們個個都催我,倒讓我急得…聽說太急了也不好的。”

    陶氏忙道︰“哎呀,你也別急,不要去想,過些日子我陪你去平濟寺里燒香求一求。”

    只當是去散心了,林謹容不願意為了這種事傷她的心,便道︰“好,挑個好日子去。母親與我平日並不作惡,佛祖不會為難我的。”見陶氏神情松快了些,便轉而問她︰“金家這事兒怎麼說?”陶氏便道︰“金太太似是看上陸雲了。你姑母好像也還算滿意,

    這會兒正陪著人家說話呢。”又小聲道︰“若是我,見都沒見過,怎能就做了女婿?”

    龔媽媽笑道︰“太太,那邊也有老太太的娘家人在,老太太只得姑太太個女兒,姑太太只得這樣一滴骨血,怎能坑了表姑娘?…

    陶氏一想也是,便道︰“那也是。但剛才聽說,好似這位金趁于個頭不高。”

    這個林謹容倒是有點印象,她當年遠遠見過這金趁于,只記得是個精瘦模樣,個頭真是不高。但相親這種事,誰又肯把短處拿出來說?

    便道︰“從哪里打聽來的?”

    陶氏道︰“這是金太太自個兒說的。”

    原來這金太太,表現得和外表顯l 出來的一樣十分嚴謹認真,一覺著陸雲還不錯,林玉珍也有這意思,就坦然把自家的情況全說清了。又或者說,她認為男子的外貌根本不是什麼要緊的事情,男人無美丑,只要她兒子出息,矮點算什麼?她說了她這兒子偏矮之後,重點說的就是她兒子人品如何端方,如何能干,她家備下的聘財有多豐厚雲雲。

    先始林玉珍還有些緊張,這樣特別拿出來說,難道真的很矮?比陸雲還矮?可是仔細一問過,才知是虛驚一場,只是偏矮偏瘦,但還是比陸雲高的。

    龔媽媽道︰“這位金太太守寡多年,能獨自把兩個兒子撫養成人並到如今這個地步,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做到的。看她這個品性,還真不錯。”

    “她瞞不住的。與其給人背後知道,不如自個兒說出來,再補上些其他更好的。”陶氏不以為然︰“看這位金太太的樣子,只怕是個眼里揉不得沙子,做主慣了的嚴厲人,只比姑太太更精明厲害的。你看看金大奶奶那溫順樣兒,可不是一日兩日裝得出的。”

    也就是說,指不定是個惡婆婆。

    林謹容就小聲道︰“你先前不是說人家面善麼?”

    陶氏嗔道︰“那是你婆婆,她滿懷希望的來,難道要我和她一開口就說人家性情看似嚴厲?那不是討人嫌嗎?這事兒你可別和其他人說,小姑娘家都愛俏,你若壞了你婆婆的事情,小心她尋你的不是。”

    “人家早說過了,她不肯,也不要我們管的。我管什麼閑事?”

    林謹容抿嘴一笑,想起楊茉送的那些至今不見影蹤的東西來,由來就又添了幾分煩悶。于是借口累了,悶悶地在陶氏屋里歇了。

    到了晚飯時分,剩下的客人已經不多,林老太太特別在安樂堂里開了一桌上等宴席,說是留親眷好友們吃飯,其實醉翁之意不在酒,專是為了金家婆媳而設。只不過是事情未成,故意藏著掖著罷了。

    眾人心知肚明,都不說出來,只在推杯換盞間多了幾分客氣和熱鬧。陸雲推辭自家不舒服,不曾出席。眾人也沒誰去苛責她,只當她小姑娘家臉皮薄。林玉珍也有些猶豫不決,但得了林老太太支招,騎驢找馬,未曾決定下來之前,絕不把這事兒的詳細經過告訴陸雲的,省得雞飛蛋打,兩處無著。為此特地交代了林謹容︰“不要和她亂說,若是她問起你,你就說我還要再想想。“林謹容卻知陸雲寧可去問林玉珍的身邊人,也不會再來問自己半句。果然晚上才回了家,陸雲便當著她的面,直接向林玉珍宣布,她無論如何也不答應的。

    林玉珍早有決斷,並不與她多言,只淡淡地道︰“還從哪里說起呢?你若是不舒服,就回去歇了。明日是正日子,無論如何也要去的。”轉過來又吩咐林謹容“早間才出了那種事,我二人去一趟榮景居,給老太太請安,看她怎麼安排。“陸老太太果然如同陸緘推算的一般,半點不提宋氏回來的事情,反倒把管膳食這一塊的事情交給了林玉珍︰“本來想給阿容管的,但顧慮著她也不該太勞累,你這個做婆婆的就辛勞一點罷。”言下之意便是讓林玉珍多辛苦一點,好叫林謹容養好了早些有孕。

    這事兒是眾望所歸,林玉珍倒也沒怎麼計較,只要二房不得好就行,匆匆應了,打發林謹容︰“你自回去安排,我有話要同你祖母說。”這便是要和陸老太太商量陸雲的親事,不願林謹容在一旁聽著。

    林謹容正有此意,行禮辭過,回到房里就吩咐荔枝︰“馬上去問問,半個月前是否有人送了東西來給我。”

    荔枝見她神色嚴峻,連忙問清楚了情由,匆忙去了。

    林謹容心煩意亂,捧了本書坐在燈下,卻怎麼也看不進去。將近二更時分,荔枝方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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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0-4 21:13:07
第246章 多嘴

    林謹容趴在燈下發愁。只因那此東西竟然無聲無息地消失了。她想,哪怕是被人截了也好,總有個去處,可就這樣悄無聲息的,實在是讓人極不踏實。到底是陸家這里出錯了呢?還是在吳家就出的錯?

    “二爺回來了!”桂圓在門口脆生生地喊了一聲,緊接著陸緘進來,面泛桃花,眼睛發亮,照舊是喝得有點過頭的表現。

    林謹容忙斂了心神,上前去接了他︰“怎地又喝多了?”

    陸緘微笑著扶了她的手道︰“吳襄帶著人起哄,就連我娶了妻就該多喝一杯的理由都拿出來說了,我怎能不喝?”一面說,一面湊在她耳邊低聲道︰“是我不好,又喝多了酒。”這日他午間隨同陸老太爺請陸家各處鋪子的管事們吃飯就喝起的酒,到了晚上又與吳襄等人飲酒,實是喝得有些多了。

    他會喝多早在她的意料之中,林謹容心中松快,忽略了他語氣里的親昵與試探,作了嗔怪的樣子道︰“該你到書房去睡!臭烘烘的。”

    “我不去。”見她如此作態,陸緘一雙眼楮越發的亮,緊緊盯著她就不半轉開,頭也不回地道︰“我有東西給你看。把我適才帶回來的那個藤箱抬進來。”

    豆兒和桂圓匆忙去抬了進來,荔枝也捧了醒酒湯來,笑道︰“二爺先喝醒酒湯罷,桂嬤嬤一直溫著的。”

    陸緘依言喝了,又聽林謹容的安排洗漱一番,換過家常衣服,方命眾人退出去,拉了林謹容坐在燻籠邊,開了藤箱給林謹容看,卻是些上好的筆墨紙硯之類的東西,也有用油紙包得妥妥帖帖的孤本古籍。陸緘一樣一樣地揀出來給林謹容看一一和她說這是誰送的,又問她有沒有喜歡的,可以挑去,仿似一個小孩子一般。

    林謹容含笑拒絕了︰“都是你的好友送你的東西我怎能要?我都替你記著,日後好還禮。”

    陸緘見她不要,微微有些失望,又從里頭抱出一只封了封條的盒子遞到她面前︰“吳襄讓我轉交給你的,楊茉給你的回禮。”一面說,一面含了笑看著她,一副你看了別人送我的禮我也要看看別人送了你什麼的表情。

    原來是給吳襄這廝截了。林謹容一顆心才算是落到了實處,取了發簪輕輕挑開封條,卻是些十分精致的胭脂、水粉、口脂、面脂、團扇、絲帕等物,又有包了無數層的兩角茶。下面壓著一張禮單,此外再無其他東西。她便知道信還在吳襄手里他托陸緘帶東西來,想來是聽了吳菱的話,借機告訴自己放心罷了。放下心來就有些嫌吳襄多事,早早讓林世全送過來不是更好?他截著做什麼?一邊腹誹,一邊含笑撥弄著那些瓶瓶罐罐戲問陸緘︰“敏行可要挑點喜歡的?”

    陸緘帶了幾分憨態去扒茶︰“我要喝你分的茶。”林謹容從未看到過他這樣子,頓時覺得他有借酒裝瘋之嫌。默然片刻,終是柔聲道︰“你喝多了待到後日你生辰,我再分與你喝如何?此時夜深了,早些安歇的好。”

    陸緘回眸看了她一眼,便放了手里的茶,聽話地躺上了床,微笑著朝她伸手︰“阿容過來。”林謹容想著昨夜他那行徑,生怕他不聽勸,便低著頭收拾被他擺得滿榻的東西︰“等我收拾好東西就過來。都是別人的心意,有個閃失豈不是罪過。”

    陸緘便不再說話,半闔著眼看她做事抵不過酒意上頭,就有些發昏發沉。

    林謹容慢悠悠地收拾好了東西,走過去瞧他早已睡著了,額頭、頸上浸出一層薄汗來。她垂著眼站在床邊看他他的酒品向來很好,不管喝多喝少,她從來不曾見他鬧騰過,最多就是話多一點,不然就是安安靜靜地坐著或是躺著,此刻他也如此,就連睡覺也是躺得筆直。

    他真的是長得很好看。哪怕是閉著眼,安安靜靜地睡著不動,姿容也十分引人,她活了兩世,就沒有見過比他更好看,更讓人賞心悅目的男子。從前她還愛慕著他的時候,看著他便是滿心的喜悅和不舍,

    她恨上了他的時候,即便是厭惡著他,恨不得他去死,卻也不能否認他好看。但只是他再好看,她心里也再沒有當初那種悸動了,好看便是好看,也僅僅只是好看而已。林謹容垂眸看了一會兒,撇開眼,擰了塊熱帕子輕輕替他把汗擦了。

    等她收拾完畢躺下,陸緘卻輕輕翻了個身,將她半邊身子壓住,緊緊摟住她的腰,嘴在她頸窩里蹭了幾蹭。林謹容動也不敢動,只生怕會引著了他,他卻只是把手探進她的衣里,喊了一聲阿容便心滿意足地挨著她沉睡去了。林謹容睜著眼,一直到萬籟俱靜方才模糊過去。

    林七的婚事是今年林家的第四樁喜事,她下面好幾年內都不會再有婚嫁,于是林老太爺和林老太太都很看重。雖比不上之前林謹容的婚事那般熱鬧繁華,卻十分隆重,觀禮的親朋好友差不多把正堂全都塞滿了。

    林謹容如今是客人,並不需要她做什麼,主要任務就是觀禮湊熱鬧。今日她卻無心觀禮,眼楮在對面烏壓壓的一群男賓客中找了一回,沒發現吳襄,不由有些失望,她以為他今日怎麼都會來,再借機親自把那東西給她的。在她想來,他留著遲遲不給她,無非也就是不放心假他人之手罷了。

    等了一回,突然想起來,那一年的這個時候,吳襄是姍姍來遲的,當時她先是在家為瑣事十分不快,來了又為陶氏和林慎之的事和林三老爺鬧了一場,哭腫了眼楮不敢出來見客,便冒著嚴寒躲在hu 園里獨坐。算著時辰差不多,外頭的賓客將散了,方才帶著荔枝出來,卻在內外院夾道口處遇著了他。他見她雙目紅腫,便停住了腳,旁敲側擊的問了一回,她雖不肯道出家丑,卻忍不住流了幾滴淚,他也不說話,安安靜靜地陪她在那里站了一會兒,之後安慰她,沒有過不去的檻,好好撫養寧兒總有出頭那一日。

    那今日,想來他照舊會來的,無非就是遲一點而已,但她卻是不會再去夾道口遇他了。

    林謹容低聲吩咐荔枝︰“你去那邊尋三爺,和他說,讓他去外頭等吳二爺,等到了就說,楊家姑奶奶給了我一封信,不知掉到哪里去了,吳二爺可知曉?”

    荔枝得令,便自去尋林世全傳信,少傾回來道︰“三爺已經去了,讓您放心。”林謹容便放了心,專心觀禮羊應付留兒。卻見陸雲突然站了起來,氣沖沖地往一旁去了。簡兒等幾個丫頭猶如尾巴一般,急匆匆地跟了上去。

    林玉珍正陪著金家太太說話,眼楮時不時打量著這邊的,見狀大急,又不敢引起金家太太和其他人的注意,只得低聲吩咐了方嬤嬤一聲,讓林謹容趕緊追上去看。

    林謹容只好把留兒交給陶氏,讓荔枝留在那里等林世全消息,讓豆兒去打聽陸雲適才出了什麼事,自領了櫻桃追上去瞧。先時園中多客人,她不好做得太明顯,跟著陸雲主僕的行跡一直進了園子深處,方才三步並作兩步追了上去︰“阿雲,你這是要去哪里?”

    陸雲停也不肯停,幾乎是磨著牙道︰“不要你多管閑事。”

    林謹容本不想刺激她,但看到她這張牙舞爪的樣子,忍不住道︰“我倒是不想多管閑事,但也是不得不來。我不管你,你也別管我啊,咱們各走各的。”陸雲站住了腳,回頭狠狠瞪著她,想說什麼終歸是沒有說出來,瞬間紅透了一雙眼,狠狠又回頭,一直埋著頭往前走。林謹容也不管她去哪里,始終不快不慢地跟在她身後。陸雲行至當初陸綸推翻的那塊靈璧石旁站住了,看著湖里枯竭了的荷葉發呆。

    林謹容就在一旁選了個向陽的地方坐下來,朝簡兒等幾個丫頭頻頻使眼色。示意那幾個丫頭看好了,一旦發現不對就要趕緊抱住人,弄得簡兒幾個緊張萬分,眼珠子都不敢錯。

    不多時,豆兒追過來,貼在林謹容耳邊輕聲道︰“適才是有人同大姑娘開玩笑,問她識不識得金家婆媳。又有人說,金家這位知縣大人是個矮矬子。”

    林謹容不由皺眉︰“是誰這樣多嘴舌?”姑且不論這樁親事好不好,說這話的人簡直就是抱著要壞了這樁親事的壞心去的。

    豆兒出幾分為難來︰“那奴婢沒來得及打聽清楚,只知道有這樣一樁事就是了。”林玉珍得罪的人多去了,真是不好圈定是誰說的。

    林謹容便揮手示意豆兒退下,裹緊了身上的披風陪著陸雲。忽見陸雲轉過身來,面上已經去了先前那種橡恨和委屈,換了一副平靜的表情看著她道︰“嫂嫂你全都知道是不是?為何不與我說?”

    她這樣子看似文靜端雅的,但林謹容見識過這副表情下藏著的暴躁和自私,便也如法炮制,靜靜地看著她︰“我知道的不比你知道的多。且這種事我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也絲毫不能左右的。事到這一步,我只能和你說,心寬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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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7章 窺探

  心寬點?事情沒落到她身上,她又怎知這種痛?果然是站著說話不腰疼。陸雲翹了翹嘴角︰“那就求你不要再跟著我了,讓我一個人清靜清靜。”她輕蔑地指指面前死寂的池水︰“在這種地方死,我還嫌髒呢。別人作踐我,我可不能作踐我自個兒。”

    “這我相信。”林謹容給簡兒等人使了個眼色,轉身離去。

    能說這話,那就不可能去死,當初被吳家拒親也沒死,現在更不會死。行不多遠,就見荔枝匆匆忙忙的過來︰“奶奶,三爺請您過去呢。

    林謹容忙道︰“可是找到吳二爺了?”

    荔枝點頭︰“是,但吳二爺說,請您過去說話呢。”

    林謹容便想,有林世全陪著,又是人來人往的,倒也不必刻意去避什麼嫌,她倒要看看,吳襄到底想干嘛。這一走,卻又跟著荔枝走到了內外院之間的夾道口。她不由失笑,那一年,她孤淒淒地帶著荔枝在這里,滿是窘迫和心酸,得了一句好話便感j 了半日,如今卻是完全不同的光景。雖然命運這東西實是讓人說不清,但好歹是比從前強了許多。

    正自失笑間,肥狗嘟嘟搖搖擺擺地跑過來,圍著林謹容討好地搖尾巴。林謹容就笑︰“嘟嘟,留兒也跟來啦?”

    “汪!汪!”嘟嘟叫了兩聲,朝著前頭跑去,跑了兩步又停下來看著林謹容,仿似是在等她一般。林謹容的心情又好了幾分,忍不住笑道︰“看看這狗,多通人性?”

    林世全牽了留兒走過來,笑道︰“這狗也是養了好幾年的,若是這點人性都不能通,那便該蠢死了。”

    留兒掙開林世個的手,跑過去牽著林謹容的裙角,仰著頭委屈地道︰“四姐姐,你剛才也不帶我來玩。”

    林謹容笑道︰“我那是有事呢。帶著你不方便,改日帶你去平濟寺玩。”

    留兒轉嗔為喜︰“不能食言!”

    “她要食言就一定會長肥。”吳襄背著手,踱著方步,嘴角含著笑,慢吞吞地走了過來。冬日的陽光把他銀白色織錦長袍上的竹葉暗紋照得半隱半透,眉眼間的肆意飛揚掩都掩不住,看著林謹容道︰“你家陸二郎昨夜乖滑,把我灌醉,今日差點起不了床,險些出丑。”

    林謹容微微一笑︰“他也是醉了的,從未如此醉過。”

    吳襄也是一笑︰“東西得到了吧?”

    林謹容意有所指︰“還差一件沒得到。”

    吳襄便微微皺了眉頭︰“在我這里,我正是要問你,早前沒有機會,………”

    林謹容便壓低了聲音︰“吳二哥要問什麼?”

    林世全看了他二人一眼,不著痕跡地領著留兒走到一旁,卻也不走遠,就蹲在道旁指著一叢麥冬教留兒相認。並無半點想聽的樣子,卻又恰好的幫著他們避了嫌。

    吳襄小聲道︰“我早前答應過你,替你在撫州弄戶籍,陰錯陽差耽擱了些時日,但總算是到手了。可楊茉那里怕也到了,是信州的。

    我就想問你,你到底要哪一份?”說著還悄悄看了林世全兄妹一眼。

    林謹容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也明白了他為何不肯直接交與林世全,非得這樣藏著掖著的親自與她。她同他說過這異西是給林世全兄妹用的,但林世全此刻握著她的生意命脈和許多錢財,若是全給了林世全,誰知道林世全是否會罔顧她的意願,欺瞞于她,只做對他最有利的選擇呢?

    她與林世全打交道打得多,她相信林世全,卻也沒想過要綁他兄妹一輩子,可吳襄不同,他雖與林世全有接觸有交往,卻不會有她與林世全接觸這麼多,了解這麼深。所以吳襄此舉,純屬是為她打算。

    假如這事兒不曾瞞住陸緘,吳襄興許會與陸緘商量,但因她說過不能告訴其他人,吳襄便只有用這個法子與她單獨商量。林謹容感激吳襄的這份體貼周到,便真心原諒了他之前私拆她信件的舉動,也不想追究原因了。這樣一想,面上就顯現了出來︰“吳二哥,多謝你。”

    她雖未說清楚,吳襄卻是明白了,于是眉眼燦若花開︰“你不生我氣啦?”

    林謹容含笑搖頭︰“這次不氣了,真不氣了。但下次不許再如此了。”手一伸︰“兩份都給我吧。”

    吳襄有些愣神,到底還是從懷里掏了兩封書信出來︰“拿去!反正我留著也沒用。”卻又戲言︰“知你愛財,你可別偷偷拿去賣給不相干的人,將來給他們惹禍。”

    林謹容一臉的認真︰“我便是要拿去倒賣給走匪惡徒,靠著這個狠賺一筆的,你要如何?”

    吳襄失笑︰“罷了,不與你磕牙,我去了。

    言罷與林世全遙遙一揖,揮揮袖子,瀟灑而去,自有一股閑雲野鶴的悠閑自在。

    林謹容心花怒放,一溜煙站到道旁,將兩封信拆了看過,將那兩份戶籍中登記的名字詳情記得爛熟于心,仔細收入懷中,準備尋機銷毀,然後行至林世全身邊道︰“三哥,我們回去。”

    卻見林世全微皺了眉頭看向不遠處,聽見她說話方才回過頭來道︰“我適才看到你家小姑了。帶著幾個人站在那里看,卻不過來,等我看過去,她卻又不見了。”

    林謹容一怔,心想陸雲這個時候最不願意見到的人就該是吳襄了,刻意躲開去,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便道︰“我們先出去罷。”一邊走,一邊小聲道︰“信州,豐縣,穆詠、穆青、穆玉。穆詠是哥哥,穆青和穆玉是妹妹。可以置業了。”

    林世全詫異地看著她,既然只是他與留兒二人,為何又多了兩個妹妹?林謹容卻不解釋,只笑道︰“將來我要托付一個女子給三哥照顧,于我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人,只願三哥能如同對待我一樣地照料她。”

    林世個鄭重點頭︰“是你所托,必不辱命。”並不去追問她到底是誰。

    林謹容小聲笑道︰“三哥,我們在信州開這個新鋪子,還是不要讓旁人知曉吧。我的妝奩雖然不少,但有時候要動用起來,總歸是太打眼,不太方便。你知道,女子嫁人以後總是不容易。有時候想讓家人高興,對朋友出手大方一點,也得左想右想的呢。”

    林世全早知她過得不易,但見她笑容滿面,神色輕松地說起這事兒,不由眼里心里滿是憐惜,是她的錢,是她的東西,她愛怎麼辦就怎麼辦。他並不去勸她要什麼夫妻一體,休要隱瞞陸緘之類的話,看過他親生父親的無情無義,他早拋棄了一些所謂的正理,為人行事自有一套準則。當下便道︰“我都依得你,可你若是要做,就一定要做好了,省得將來事泄,對你不好。”

    這一生,林世全絕對是她尋到的最重要的珍寶,他在她要開茶鋪子,做這種明面上的事情時會規勸她告知陸緘,與陸緘商量︰做這種暗底下的事時,就會提醒她小心行事,不要l 了馬腳。會變通,懂得她的憂慮,全心為她著想,親如兄弟,密如知己。善有善報,用真心換真心,是真的。林謹容眼楮亮亮地看著林世全,認真點頭︰“三哥的話我會好好記在心上。改日我們再好好商量一下開分店的事情罷。”

    兄妹二人會心一笑,一同到得外頭,互相道別散了去。

    陸雲幾步轉出來,陰沉著臉,緊盯著林謹容等人的背影,一動不動。

    簡兒擔憂地道︰“姑娘,您冷不冷?”

    陸雲回頭看著她,一言不發。

    簡兒被她盯得垂下頭去,囁嚅著道︰“您出來太久,只怕太太要著急了。她只有您一個女兒。”

    陸雲又看了她片刻,方輕輕笑了,一抬下巴︰“當然,我怎能讓人平白看我的笑話呢,走,我們回去。”

    簡兒見陸雲笑得古怪,由不得的打了個冷戰,張口想說什麼,終究是沒有說出來,小心翼翼地上前扶定了陸雲,跟著她往前走。

    陸雲仰著她美麗的下巴,笑眯眯地回到了人群中。先前幾個親眼看到她怒氣勃然離去的女客便都與她打招呼︰“阿雲適才去了哪里?這麼開心?”

    陸雲淡然笑道︰“剛本有些不適,故而去歇了歇。現在好了。”  

    言談舉止間又恢復了早前的淡然端莊,那幾人見了這情形,便也就罷了,不再多問。有好心的,特意與她閑話散心︰“你倒是來得及時,馬上就要出門了。”

    說話間,禮樂之聲響起,林七的轎子被抬起,羅氏哭成一片。眾人潮水一般地朝著外頭涌去,陸雲優雅地朝身邊的人領首打了個招呼,幾步跟上林謹容,笑道︰“嫂嫂,你可看到我哥哥?”

    林謹容正要隨同陶氏等人退出正堂,聞言回頭,見她笑得眉眼彎彎的,全然沒了先前的憤怒悲傷模樣,不由生了幾分疑慮,卻還是道︰“你哥哥早前一直跟著幾位哥哥在那邊幫忙的,你若是有事尋他,我使人去尋。”

    陸雲朝她擺擺手︰“不急。”貼近了去,小聲道︰“嫂嫂,咱們另尋一個地方說說話。我,要向你賠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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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0-4 21:13:52
第248章 炭火

    陸雲表現得有些反常,林謹容往後退了一步,含笑道……自家人,誰還沒個心情不爽快的時候?道歉就不必了,若是我日後有這樣不講理的時候,也要請阿雲多多體諒才是。”陸雲臉上的神情變了兩變,最終換成一副落寞的樣子,垂著眼低聲道︰“好吧,我剛才的歡喜是裝出來的,我心里十分難受,但是…”她哽咽了一下,極小聲地道︰“嫂嫂,你也知道我小時候還有幾個朋友,如今她們都出閣了,或者是我自己覺著不好意思,就和她們斷絕了來往。我也沒個同胞的姐妹可以說說話,我只有你,如果你不原諒我,我……”

    林謹容還沒回答,陶氏就輕輕推了推她︰“都去我那里吧。這一時半會兒的反正也不會走。”不論如何,二人總是姑嫂關系,既然陸雲主動遞了梯子上來,林謹容就該接著。

    陸雲眼里含了一絲淚花,感激地看著陶氏︰“多謝三舅母體貼我。”陶氏向關心地看過來的林玉珍使了個眼色,含笑擁著她二人朝自家的院子走去,又吩咐跟上來的平氏︰“你不必伺候了,累了一天,下去歇息罷。”

    “是,婆婆。”平氏與陶氏行過禮,溫和地朝林茌容笑了笑,安安靜靜地帶著丫頭婆子們去了。

    林謹容打量這二人的相處模式,不說親熱,卻也是和睦的,于是很滿意,不由得暗想林三老爺也有撞對鐘的時候。

    須臾到得陶氏的院子里,夏葉送上茶來,陸雲迎上去,親自接了,第一杯捧給陶氏,第二杯捧給林謹容,盈盈福了下去︰“嫂嫂,早前都是我的不是,千萬不要和我計較。,…

    她做得出來,林謹容當然接得下去,便含笑扶住了她︰“還是那句話,過去就過去了,彼此體諒罷。

    陸雲挨著林謹容坐了,1小心翼翼地奉承了陶氏幾句,陶氏看差不多了,就托辭起身,留這里與她姑嫂二人說話。送了陶氏出去,陸雲若有所思︰“三舅母現在變化挺大的,比從前更體貼人,更為人著想。全不似母親。”

    林謹容怎麼也不可能傻到與女兒說母親的壞話,含著笑敷衍了兩句,就等著陸雲轉入正題。她覺著,能讓陸雲前後變化如此之大的因由,大約也就是看到她與吳襄說話,想表示點什麼或是想問點什麼。

    怎奈她等了許久,也不見陸雲提起半點來,反倒是言辭懇切地央求她,去和林玉珍求情,又請托她幫忙打聽一下金家的具體事情。然後就是說自己後悔,不該賭氣誤了終身,說到後面,淚水漣漣,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林謹容只好上前撫慰她,陸雲立即撲倒在她懷里,眼淚糊得她衣襟上到處都是。其情狀之可憐可悲,連丫頭們都給弄得唏噓一片。

    林謹容若是個與陸雲、宋氏等人一般的,就該也跟著掉淚,表示同情,也顯得自己心軟和善良。然則她卻發現,她的心腸極硬,她即便想裝也根本沒有半點淚意。所以她很快就把陸雲拉起來,命丫頭們送水上來替陸雲梳洗,重新裝扮︰“你實不願意,我會和你二哥說,請他和老太爺說說,但你也知道,這種事情不是我們小輩能做主的。”

    陸雲才趴在她懷里不過片刻,就被拉了起來,似是十分羞恥,只將袖子蓋著臉低聲抽泣。林謹容耐心地將她的袖子拿開,接了熱帕子親自與她淨面︰“不要再哭了,人多嘴雜,給人看去了少不得亂嚼舌頭,雖然不怕但是也煩。”陸雲乖巧地仰著臉給林謹容收拾,待得聽到有人來傳,說是要回去了,陸雲方緊緊拽著林謹容的胳膊,低娶著頭,楚楚可憐地與她一同出了門。到得二門外,林玉珍、涂氏、陸緘、陸紹等人已經在外候著,正與林家諸人告辭。見她姑嫂二人如此親密,神色各有不同。

    一路無話,回至陸府,才與陸老太太請過安,不及閑話,就有管事婆子來尋林謹容回話,林謹容便與陸老太太告了罪,去了前頭理事的花廳里安排事務,一坐下去就一直到掌燈時分方才清閑下來。

    回至房里陸緘還不曾回來,林謹容默然坐了片刻,命荔枝去把門看死了,將貼身藏在懷里的兩封信掏出來看。這才發現,大約是陸雲在她懷里哭過的緣故,兩封信都被揉皺了。大致又看了一回,將那幾個地點、名字反復咀嚼了幾遍,確信牢記無誤,方將信扔在火盆里燒了。

    眼看著兩封信上躥起火苗,紙張變黑變紅,化成灰燼,林謹容心里也篤實下來,拿了火箸將紙灰打散,將幾塊銀絲婁翻過來壓上。又因屋里多了一股煙味,便起身抓了一片百合香放在香爐里,又將窗子推開散味。

    才剛推開窗子,就聽荔枝在外頭脆生生地道︰“二爺回來啦?”緊接著陸緘進來,林謹容上前去接過他的披風,笑道……從哪里來?”

    “祖父決意要與金家結親,母親也沒有什麼意見,才剛勸了阿雲幾句。”陸緘的目光在屋里掃了一圈,道︰“這麼冷,怎地還把窗子開著?”此時屋里的煙味尚未散去,百合香味卻還不曾升起,林謹容由來多了幾分心虛,笑道︰“她們試了新香,我覺著太過甜膩,炭盆又燒得燃,有些悶,故而開窗透透氣。你若是冷,我這便去關了。”

    陸緘沒有說話,只坐到榻上,由著桂圓上前替他將靴子脫了,又換了家常的棉鞋。林謹容見他不說話,只好示意荔枝去關窗子,荔枝的手方才踫著窗子,就聽陸緘道︰“既然覺著不舒服,便透透氣罷。”荔枝是知道林謹容燒信的,雖然不知那是什麼東西,卻也曉得這事兒是瞞著陸緘的,心中不安,回頭看向林謹容,不期恰好撞上陸緘的視線,便嫣然一笑,坦然自若地道︰“二爺才從外頭回來,可要喝碗熱湯驅寒?桂嬤嬤熬了一天呢,這個時候正正好。”如今桂嬤嬤沒有其他差事,就應了林謹容的安排,每日里就守著一個小火爐,專心專意地弄些好吃的補品,半年多過去,手藝竟然突飛猛進,做出來的東西也可稱為美味了。

    陸緘的視線從荔枝臉上轉到林謹容面上,可有可無地道︰“阿容你可要來一碗?”

    林謹容本能地覺著他今晚與住日有些不同,便含著笑道︰“我才喝過。”陸緘點點頭,示意荔枝︰“那就端一碗來。”荔枝端了笑臉下去,不曾再看林謹容一眼。

    陸緘道︰“阿容,你在那里站著做什麼?過來陪我坐坐。”

    林謹容走到他身邊坐下,試探道︰“敏行心里可是不歡喜?阿雲定然哭鬧了罷?今日在娘家時她聽人家笑話這金趁于是個矮矬子,氣得當時就跑到園子里去站了許久,我勸也勸不過。後來又在我懷里哭了一場,求我和你講,請你去同祖父替她求情呢。”

    “已經遲了,祖父自昨日知曉此事,便十分心動。傘早就已經派人去打聽金家的情況了,這個時候人已經在路上。除非是金家果然不堪,否則此事不能再有轉圜。但從旁人那里打聽來的消息,金家太太乃是有名的貞節,家風更是嚴謹,也果然富足。”陸緘垂著眼,從炭盆邊拿了火箸,輕輕撥弄著炭盆里的炭。

    炭被撥開,下頭一片約有拇指大小…的紙灰明明滅滅,林謹容端坐不動,語氣平靜之極︰“那可是沒法子了。”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家里不缺吃,不缺穿,也不會拿兒女去換前程,總歸是覺著好了,又或是不得已,才會做這決定,祖父已經很慎重了。阿雲她年紀已然不小,不該再鬧。”陸緘將火箸把那片紙灰翻了翻,又輕輕打散,那些紙灰至此便全都化作了一堆不起眼的白灰。

    百合香升起來,屋子里漸漸蘊在了一片淡淡的甜香之中,林謹容站起身來︰“這窗子開著,冷風恰恰地吹在背上,怪冷的,還是關了罷。”陸緘也沒阻止她,只盯著那盆炭看。

    荔枝托著湯進來,見狀忙給林謹容使了個眼色,林謹容上前接了,遞過陸緘手里︰“趁熱喝了罷。”

    陸緘抬眼看著她的眼楮,反手握住她的手,帶了幾分輕佻道︰“你喂我喝。”

    荔枝窘得滿臉通紅,垂著頭退了出去,半途撞到送熱水過來的桂圓,忙忙地將桂圓攔住了,把門輕輕掩上。

    林謹容抿嘴一笑,拾了湯匙舀了一匙湯,送至陸緘口邊。陸緘喝了一口,第二匙卻不喝了,而是看著她低聲道︰“你哺給我喝。”林謹容的臉“騰”地一下就熱了。這樣親密無間的事情,就是前世他們也不曾做過,更何論如今?陸緘也不說話,就靜靜地看著她。

    林謹容抿了抿,小聲道︰“我才不要,羞死人了。”

    陸緘淡笑著彎了彎嘴角,從林謹容手里接過碗和湯匙,低頭喝了一大口,把碗放在一旁,緊緊摟住她,低頭朝她俯下去。林謹容眼看著他離她越來越近,心知躲不過,索性閉上了眼楮,靜靜等待。許久不曾等到,睜眼一瞧,陸緘垂眸看著她,雙眸幽黑如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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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0-4 21:14:14
第249章 水霧

    陸緘今夜的表現與早間實在大不相同,屋子里的煙味與炎盆里的紙灰掩蓋不去,他卻只字不提不問,反倒纏著她親熱,甚至不避丫頭。

    這異常如此明顯,明顯到林謹容想忽略過去都不行。

    林謹容瞬間做了最壞的打算一既然林世全瞧見陸雲躲躲閃閃,那就不排除陸雲可能看到了吳襄給她書信。陸雲之前突然轉變的態度,再三同她示好示弱的行為,之前只是讓她覺得反常,此刻卻讓她不得不懷疑陸雲是否有了什麼想法,並把這種想法暗示給了陸緘。

    除了這,她實在想不到其他會讓陸緘突然如此作為的可能。要解決這事兒,最好就是與陸緘開誠布公地談,但陸緘這個性子,這個表現顯見是不會主動和她提起的。她即便主動提起此事,也要考慮該怎麼說才能圓謊。說那信是楊茉給的,那憑什麼東西都委托陸緘轉交了,偏還扣了信?真是楊茉給的,她要拿出來作證,又從哪里拿出來?剛才燒的是什麼?為什麼要說謊?想要掩蓋什麼?最緊要的一點是,她並不知陸雲到底和陸緘說了什麼,又或者陸緘是從旁人那里知曉了什麼。

    她已經失了先機,或者說是運氣不太好,露了馬腳。果然同吳襄說的一樣,一句謊話需要無數句謊話去善後。

    這個認知讓林謹容有些懊惱,但她委實不甘心好不容易打開的大好局面因此就被破壞。無論事情到了哪個地步,都不能自亂陣腳,見招拆招就是了。林謹容拿定了主意,毫不閃避地對視著陸緘的眼楮,低沉而明晰地道︰“敏行為何這樣看著我?你這樣看著我,讓我十分不自在。”陸緘似是不曾想到她會這樣直白,有些錯怕地垂了眼,放開她轉身坐下,端起碗來繼續喝湯。

    林謹容聽不到化回答,便也不問,就在一旁坐了,也學著他的模樣盯著他看。她倒要看看,被人這樣看著,他會怎樣?

    湯總有喝完的時候,陸緘終究不能避開林謹容的眼神和問題。她的姿態和沉默本身就表示了一種無聲的探詢和質問,他想說什麼卻又說不出來,便叫丫頭們進來收碗、送熱水。

    林謹容安安靜靜地陪在一旁,該干嘛就干嘛。陸緘幾次趁她不注意,偷偷打量她,她都知道,卻也故意裝了不知道的樣子,隨他去看。

    這種情形一直維持到二人即將安歇,林謹容要吹燈時,陸緘攔住了她,認認真真,不容置疑地道︰“不要吹。”

    林謹容對上他的眼楮,恰到好處的露出幾分訝異︰“敏行還不睡麼?”陸緘不語,跪坐一旁,神s 肅穆地輕輕將她頭上的簪子拔去。溫潤的羊脂白玉簪子甫一被抽離,滿頭烏雲崩泄,冰涼的發絲落下來,把林謹容的臉和身子層層包圍住,越發顯得她肌膚如玉,長眉如翠。她安靜地看著陸緘,眼里也許有驚愕,也許有疑慮,但就是沒有退讓和躲閃。

    陸緘略顯僵硬的肩頭漸漸放松下來,微涼的手指撫上林謹容的面頰,動作輕緩而溫柔,仿佛是在撫摸最精細名貴的絲綢一樣。林謹容一動不動,任由他從她的眉間一直觸到嘴角,又從嘴角一直觸到肩頭,最後停在了她的衣帶處。

    陸緘一言不發地看著林謹容,眼神神態明明白白地告訴她,他想要做什麼。林謹容沒有這個心情,半點都沒有,但她知道她不能有任何拒絕之意。因此她只是溫溫和和地看著陸緘,神態姿勢控制得恰到好處。他進,她就進,他退,她就退,如果他覺得這樣能證明什麼,如果他覺得這樣比直接質問更好,那便如他的願。

    陸緘解開了她的衣帶,手指只輕輕往兩邊一分,她的肌膚就暴露在冰涼的空氣之中。燈光從她鼻後照過來,令她整個人都散發出一層淡淡的光暈,柔美如同初開的蓮花。

    林謹容看不到這個情形,但她能看到陸緘略顯焦躁的眼神,也能看到那雙幽深如墨的眼楮里小小的人影。

    大抵是她的神色太過安寧溫和,陸緘的神情漸漸平緩溫和下來,他拉著她的手,放在他的衣帶上,示意她幫他解開。

    一個與前生稍有不同的陸緘,當然,她和前生也不一樣,不再以他為天,不再事事都為他考慮周到。林謹容抿嘴笑了笑,順從地替他解開了衣帶。

    陸緘把手覆在她繡滿了含笑花的粉色抹胸上,輕輕挑開,粉色的抹胸就像一片美麗的花瓣,打著旋兒飛到了角落幽暗處。

    林謹容一個激靈,手一抖,不及有所反應,陸緘已經把她抱了起來,他把她推起又放下,唇舌在她的肌膚上落下無數朵紅梅。溫熱的呼吸呼出來,遇上肌膚和絲綢錦緞便化成了軟軟的,帶著些冰涼的水霧,讓人又害怕又不喜歡,林謹容戰栗著,冷得想哭。

    但她知道她不能,所以她狠狠地咬在陸緘的肩頭上,並在他的背上報復性地狠狠抓了幾把,並且嫌自己的指甲不夠鋒利。這個時候,她清晰的認識到,她的確是恨著他的,一直就沒原諒過,並且根本不想原諒。

    陸緘疼得一顫,反倒一口吸在她的胸前,氣息越見急促,他和她的長發糾纏在一起,他反反復復,不厭其煩地低聲重復︰“阿容,不要閉眼,你看著我。”這就是她的人生,她在竭力淡化他的存在,他卻在竭力強調他的存在。林謹容乏了,便睜著眼楮安靜地看著眼前的人,一直到前生和今生的兩個陸緘交疊在一起,分不出誰是誰。迷茫中,她覺得整個身子都輕輕地了飄起來,一息間仿佛是回到了從前,一息間又回到了此刻,她不知道誰是誰,身在何時何地,她試探地抓著他的肩頭低聲喊道︰“二郎?敏行?”從前,她就只喊他二郎,現在卻只叫他二爺或者敏行。

    這是她第一次這樣喊他,聲音仿佛春水一般的柔軟,陸緘一默,溫柔的吻如雨點一般落在林謹容的額頭、臉頰和身上,最終把頭埋在她的頸窩里,幾不可聞地低低喊了一聲︰“阿容”聲音里帶著掩蓋不去的松快。

    窗外刮過一陣冷風,把樹枝打得砒啪作響。屋內燈光旖旎,青瓷爐里的百合香越發甜膩,炭盆里的炭火明明暗暗,陸緘把林謹容臉上的散發輕輕捋開,在她的唇上印下一吻,把她摟在懷里,替她掖了掖被子。

    林謹容疲憊地想,就這樣就算了嗎?事情還沒有解決呢。難不成他以為這樣就證明了什麼?她輕輕動了動身子,陸緘立即緊緊摟住她的腰,低聲道︰“躺著。”林謹容試圖掙開︰“我去洗洗。”

    一只枕頭塞在了她的腰下,陸緘在她耳邊輕聲道︰“聽說這個法子比較有效。”

    林謹容的足心開始發涼發僵,只覺著全身都膩味得厲害,恨不得立即從頭到腳沖個干干淨淨。

    陸緘側躺在她鼻邊,一手支頤,一手輕輕替她梳理著頭發,隨意地道︰“阿容,最近你鋪子里的生意可還順利?”

    林謹容憤恨著身下那個枕頭,心煩意亂︰“還好吧。”話音剛落,腦子里就一片清涼,整個人都從煩亂中清醒過來他在試探她。

    她唇邊就帶了幾分笑︰“怎地突然問起這個來?”陸緘垂著眼,把玩著她的頭發,慢吞吞地道︰“若有什麼不便之處或是需要幫忙的地方,盡管和我說。我們是夫妻,夫婦一體,不是外人。就算是我做不到,我也能想法子。”

    “這是自然,莊子里的事不就是你一手安排的麼?”林謹容就像一張弓,一張上了弦的弓,她輕輕將身下墊著的枕頭拉開,掩好衣襟,半抬起身子對著陸緘,作了歡快的神情︰“今日遇到吳二哥,他還說你比他精通庶務呢,真是難得聽見他誇贊你,只可惜下一瞬便又罵你乖滑。”陸緘翹了翹嘴角,神色間並無半點意外之色︰“你遇到他了?”一邊說,一邊把她按下去,照舊把那枕頭給她墊好了,又將被子拉起把她捂得嚴嚴實實。

    果然是早就知道此事的。林謹容打量著陸緘的神色︰“是啊。今日阿雲跑到園子里去躲著難過,我怕她想不開,跟了去瞧,結果又被她趕出來。在內外院的夾道口處遇著了三哥、留兒與吳二哥,吳二哥就說你昨夜乖滑,把他灌醉,害得他差點起不來,險些出丑。”陸緘半閉著眼,把玩著她的手指,輕輕翹了翹嘴角︰“他還好意思說?分明是他帶了一群人來灌我。”語氣已經與先始不同,多了幾分輕快和安然。

    林謹容低笑︰“你不是不知道,他自來最有理。他若是有你半分謹慎踏實,又何至于吃那麼大個虧?”

    陸緘閉上眼,輕輕打了個呵欠︰“時辰不早了,睡吧。”

    林謹容累極,腦子卻清醒無比。她還有話沒說完,怎能就放他去睡?她低低地道︰“阿雲的情緒有些不穩,全是撐著罷了。今日見著我們在那里說話,也不過去,閃閃躲躲的藏了,仿佛是怕吳襄和三哥笑話她一般的。先當著丫頭們的面狠狠發我的火,轉眼卻又趴在我懷里嚎啕大哭。你和她說這話時,千萬注意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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