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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意千重]世婚[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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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1
匿名  發表於 2015-10-5 20:11:33
第370章 為強

    那二人看了方嬤嬤這副刁蠻樣,不由都皺起眉頭來,年長蠲那個上前道︰“嬤嬤,話不是這樣說的,都是為了老太爺的身後事,何必說得這樣難聽?雖則只是咱們做下人的口里噴糞亂說,但傳出去污的可是主們的名聲。”

    方嬤嬤不是吃素的,狐假虎威狗仗人勢的事情從前也做得不少,何況今日這事兒真真關切到長房的利益,她若是做不好,怕是林玉珍第一個就要撕了她。當下也顧不得什麼體面,冷笑連連,挺著胸脯往前撞︰“怎麼著?你們不講理還想往外噴糞連累主們的名聲?大太太是長房長嫂,連個下人都使不得,連個下人都敢指手劃腳,這是什麼道理?大老爺不日就要趕回家的,到時候倒是要請他評評理。若是等不得大老爺,請宗親們評理也行,果然是我錯了,我跪下給你們磕頭認錯!”

    見她這副豁出去,不要臉不要命的樣,又抬出了陸建新和宗親,想到別人興許會因為顧全大局或者是其他原因不至于做到這個地步,林玉珍卻是完全不同,經常都是率xn而為的,這里說著,那邊也許就鬧出來了。還有可能,他們踫著方嬤嬤,方嬤嬤就會坐到地上去哭鬧,這會兒府里已經有了陸家的族人,傳出去一星半點兒都不得了。那二人自知不敵,只得退開,趕緊去尋陸建中報信不提。

    方嬤嬤得意地回頭看著範褒︰“大管事,請吧!”

    範褒平時看林玉珍的刁蠻不講理不順眼,這會兒看著卻覺得順眼極了,卻也不做出來,平平淡淡地跟著方嬤嬤朝花廳走去,待到無人處,同方嬤嬤道了一聲︰“有勞。”

    方嬤嬤看了他一眼,道︰“是大太太和二***意思。”

    範褒點點頭,試探道︰“二奶奶也在?”

    方嬤嬤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道︰“不然呢?”分明就是他使人越過林玉珍去同林謹容說的,這會兒卻這樣問,不是找罵麼

    範褒半點慚愧都沒有,立時就轉了方向︰“嬤嬤是明白人…老太爺對大太太怎麼樣,大太太心里孝敬老太爺,不用細說你我二人都知道。早前是看大太太悲傷過度,所以只有找二奶奶。”

    方嬤嬤沉默片刻,道︰“大太太和二奶奶可不是一般的情分,真真正正的一家人。”算是認同了他隱晦的說法。

    範褒也就明白了方嬤嬤對林玉珍和林謹容的看法其實和他差不多,林玉珍不太靠得住…關鍵時刻還得指望林謹容。于是就正色道︰“嬤嬤,都是為了盡忠。”

    方嬤嬤點點頭︰“走快些吧。”對付下人她還成,若是陸建中或者是宋氏、陸經來了,她是絕對抵擋不住的。

    花廳里,林玉珍斜靠在憑幾上,一臉的深沉︰“真把自己當根蔥了,竟然敢安排我,在我面前指手畫腳的…什麼東西。想那康氏,小門小戶,怎能與你比?竟然讓她人前人後露臉…這是欺負我們林家沒人呢。”想了想,又忍不住道︰“你就是趕早回來幾天也好,只要你租父開了口,讓你繼續管家,這會兒哪里輪得到他在那里沐猴而冠?”

    林謹容坐在下手的圓凳上,疲憊得不想說話。某種程度上來說,陸建中的安排是有利于她的,有陸老太太這個擋箭牌,她不用直接面對矛盾,可以根據情況順利抽身或者自己選擇是否參與…還可以多休息一下,很好地照顧毅郎。她可是記得,從前陸老太爺的喪事辦完後,宋氏瘦了一大圈,林玉珍和涂氏將養了近半個月,她則走路都是飄的…有力氣要省著花是。但這些話也是不能和林玉珍說的,該說的她已經和林玉珍說得夠清楚了,多說無益。

    幸虧林玉珍這會兒也沒心思追究林謹容回答或是不回答她的話,滿腦想的都是範褒為何要這樣做,是不是二房背著他們做了什麼見不得的事情,也不知暗里偷了多少錢財去等等。于是也止住了嘮叨,姑佷二人各懷心思,都盯著門口看。

    範褒進來的時候,就看到這麼一副情形,著了素服,褪去鉛華的姑佷二人都板著臉,冷冷地看著他。林玉珍的神s 一貫的強橫,中間還帶了幾分威脅,仿佛是在警告他別耍花樣;林謹容的眼神冷冷清清的,帶著一種把人看透了的犀利。

    今非昔比,範褒嘆了口氣,上前行禮問安,做足了禮儀︰“小的見過大太太和二奶奶。”

    出乎他的意料,林玉珍竟收了剛的那副模樣,轉而和顏悅色地道︰“老範,你辛苦了,你是老太爺身邊的老,不必如此拘禮。坐吧。”明晃晃的拉攏示好。她就是這禪的性,喜歡或是不喜歡,都做得極明顯。

    林謹容並不出聲,只是親手給他端了一碗熱滾滾的姜茶,茶盤里還放了幾塊糕點。低眉垂眼間,還如當初陸緘第一次把她引見給他時一樣的溫婉。

    可憐範褒,從上半夜就鬮騰起,一直到現在什麼都沒吃喝,早就冷得抖手抖腳,胃都痙攣了。此時他手里捧著熱騰騰的姜茶,看著那幾塊糕點,食指大動的同時,終于覺得有一點暖意順著指尖浸入體內。

    林玉珍蠢蠢欲動,恨不得立即就讓他把話說出來好,但見林謹容送了熱茶並糕點,也就假意擦了擦淚,道︰“老範你辛苦了,快吃點東西墊墊肚,咱們又再慢慢地細說。誰能想得到老太爺竟這樣就去了呢?你也看到了,大老爺和二爺都不在家,老太爺這一撒手,你我就都落到這個地步!生生要受這許多氣。”

    她急,範褒也急,忙忙地道︰“先說了要緊事又再吃。”于是把陸老太爺的一番安排盡數說了出來︰“老太爺早在五月底的時候就安排了後事,一共寫了兩份,一份在重陽節時交給族老了,一份本是打算擇日當著大家的面拿出來的。怎奈昨日事發突然,竟不曾來得及取出來,小的便將他交給了三老爺。三老爺懦弱,當時就不敢要,太太還當趕早尋個合適的時機,當著大家的面拿出來是。”

    林玉珍道︰“既然族老宗親有,那……況且現下也不能分家。”那這一份拿出來與否都不要緊,是不是這個理?何況陸老太太還活著,又不能分家。

    “老太爺的意思,是要先將財產做個分割,這以後各自收支,以免老太太為難。族老宗親那里麼……”範褒不說話了。族老宗親是有一份不假,但要知道,這族里的事情長期以來都是陸建中父在打理,人情做得足足的,要論威嚴,興許是沒人敢和陸建新、陸緘比,但要論人情,論手腳,論人心,又有幾個敢和陸建中父比?何況當初陸老太爺交給人家的只是一封上了火漆的信,內里的情形也只是大概說了說,並不曾逐條細述,這中間可以做的手腳太多了,所以那份藏在榻下的信是關鍵。

    林玉珍也很快反應過來了,立時猙獰了神色道︰“誰敢!”轉頭就吩咐林謹容和方嬤嬤︰“立財點起人手,去把各房各院都通知到,把這事兒給辦妥了。”

    林謹容皺了皺眉︰“還是先找到三叔父又再說,現在就通知人,萬一……”萬一中間出了什麼紕漏,可不是讓人看笑話?當初她可沒聽說陸老太爺留了什麼遺囑下來,又或許是人家s底下就處理了,但總歸是無聲無息的罷了,說明這事兒當初根本沒鬧大。

    林玉珍瞪眼道︰“那還等什麼?”若是給二房知道這件事,那還不得立刻把陸建立給哄了去?陸建立是什麼?就是個軟蛋和傻啊。不拘如何,她總要親眼看看那封信是。

    林玉珍剛站起身來,就聽外面一陣腳步聲響,接著芳竹在外面大聲喊道︰“這是要做什麼?太太!太太!”

    緊接著外頭呼啦啦地闖進一群人來,當頭的是陸建中,陰沉著臉指定了範褒怒喝道︰“給我把這個背主忘恩的狗奴拿下!”

    範褒大吃一驚,剛想開口就被人撲倒在地,嘴里塞進了麻核,正想掙扎,就被人使勁往心窩踢了一腳,疼得差點沒閉過氣去,躺在地上蜷成一團。

    林玉珍嚇得尖叫一聲,一把抓住林謹容的手,鐵青了臉指著陸建中道︰“好你個老二!你竟然敢!”

    陸建中眼看著範褒被制服了,板著臉上前對著林玉珍行了個禮,道︰“大嫂,對不住,你受驚了。這狗奴犯了不可饒恕之罪,再容不得他放肆下去。”

    林玉珍氣得渾身發抖︰“他犯了什麼不可饒恕之罪?我怎麼不知道?他可是老太爺生前最信任最托重之人,老太爺屍骨未寒,老二你就要這樣,也不怕被人恥笑!”

    陸建中神色鎮定地又行了個禮︰“大嫂恕罪,剛我問了童兒和大夫,昨夜父親犯病救治不及時,就是他干的好事。還有其他事,我這會兒也不便細說,稍後再同大嫂說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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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0-5 20:11:52
第371章 狹路

  陸建中拱了拱手,便要領著人揚長而去,林玉珍豈能就此善罷甘休,順手端起手邊的茶盞就朝他砸了過去,放聲怒罵︰“沒教養的東西!你竟敢趁著你大哥、佷兒不在家,為所欲為,不敬長嫂,大肆害人!只要老太太還活著,這個家就輪不到你做主!”

    陸建中哪里想到她ォ開口就動手,猝不及防中,竟給她砸了個正著,胸前開了一朵黃花,滴滴答答往下滴水,好不狼狽。從前被大房一直壓著的種種不滿和怨恨猶如潮水一般從心底最深處狂涌而出,由不住地握緊了拳頭,咬緊了牙關,猙獰了臉色,朝著林玉珍進逼過去。

    陸老太爺的死,再無忌諱的人又何止是二房?林玉珍也是如此,她多年來一直高高在上,從不把二房看在眼里,這會兒她也照舊地全然不懼陸建中,冷笑了一聲,逼前一步,仰著頭盯著陸建中,大聲道︰“好啊,老二,你想打我是不是?長兄如父,長嫂如母,你敢犯上就來!想趁著你哥哥佷兒不在家,欺負我們娘幾個就來!我要怕了你,我就不姓林!”

    陸建中的眼神陰沉得可怕之極,牙齒咬了又咬。

    “姑母,二叔父,有話好好說,到底是一家人,沒有解不開的誤會。”林謹容上前扶定了林玉珍,看向外頭站著的芳竹,芳竹一個j 靈,轉身就跑。

    林謹容見她領會了自己的意思,便收回目光,鎮定地看著陸建中︰“二叔父,範大管事平時深得祖父信任,行事為人如何大家都看在眼里的,您這般憑著一句話就定了他的罪,不要說我婆婆心中疑慮,就是下頭的人只怕也會胡思亂想,再傳出去丟的就是一家的臉面。二叔父還請三思。”

    不管如何,她就是長房的人,她和林玉珍是一條船上的。陸建中這番雖是先下手為強,拿了範褒但不見得就敢真的就此和大房徹底撕破了臉,不留任何轉圜余地。畢竟前世的時候,到她死時大房和二房也沒有徹底翻臉。如果陸建中想留點余地,便會順著她的話下梯,如果不願意,便只有硬拼一途了。

    陸建中的目光落在林謹容的臉上,林謹容的樣看似很誠懇眼神卻很堅毅。

    陸建中的心思千回百轉,慢慢放松了臉上的肌肉和緊繃的肩頭,臉上雖然未曾露出早前的忠厚樣來,卻也再沒了剛才那種幾乎想把林玉珍撕來吃了的表情。可他再把目光投向範褒後,清晰地看到範褒臉色發白,嘴角烏青,垂著眸不曾看他,可以想見這仇是結下了的,無可轉圜。

    不論如何,範褒不能留!至于日後等陸建新回了家又再說。陸建中眨了眨眼,淡淡地道︰“二郎媳婦,你說得是,不必為了一個下賤的狗奴才傷了我們兩房人的和氣。但我既然敢這般做,便是有充足的理由,日後自會給大家給一個交待。這些是外院的事,不是女人能插手的,還望侄兒媳婦幫著勸勸大太太,休要為了一時之氣,受了他的蒙蔽壞了大事。”

    她是女人她管不得這外頭的事?

    林玉珍氣極反笑︰“笑話!我管不得?!我是林家明媒正娶的長房長媳,我是有誥命在身的安人,這家里什麼事情我怎麼管不得?老太爺在世時最講究的就是以理服人,就算是官府也得三堂會審,證據齊全才能定罪呢。範褒果真有錯也不是這樣的處置法,老二你這般著急倒令我不得不懷疑你是否有其他見不得人的企圖了。”

    “我有什麼企圖?!我雖敬你是大嫂,百般忍讓,可你也不能亂說話!”陸建中說到這里,又覺得和林玉珍這樣胡攪蠻纏慣了的人說不通,索性不和她浪費口舌,對著底下人暴喝一聲︰“還等著干什麼?把人給我押下去!”

    不管如何,她今日非爭這口氣不可。林玉珍漲紅了臉,大聲喝道︰“誰敢?你們還站著做什麼?是要眼睜睜地看著人家踩到我臉上來嗎?今日是範褒,明日就是你們!”陸建中有一批自己的人不假,但她也是有的,有些是從林家陪嫁過來的,有些是從江南帶回來的,還有些歸附了林謹容的,從前是有老太爺壓制著,不得不顧忌,現在她還怕什麼?狹路相逢勇者勝,自是有多少實力亮多少。

    林玉珍喊了這一聲,立時就有人應和,婆媳婦的擠進一大群來,兩邊人對峙著,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如果是老太爺知道,想必會氣得活過來,如果是老太太這會兒看著,想必會活活氣死。

    林玉珍冷笑了︰“老二,你要鬮就鬮吧,我奉陪到底。阿容,去把你三叔父,三嬸娘一起請過來,再去看看外頭有多少族人,全請過來,讓他們好好看看一向溫厚待人的二老爺是怎樣逼死老僕,怎樣欺負我一個婦道人家的。”陸建中一笑︰“大嫂,是你要胡鬧,可不是我胡鬧。大哥面前,我是絕不讓步的。只是大嫂要動手前,還請三思,多少替大哥和二侄兒的官聲風評考慮一二。還有你這位命婦,就不怕人家說你失德不配麼?大嫂你這樣護著一個惡奴,是何道理?”光腳的不怕穿鞋的,現在二房是一個讀書人都沒有,大房應該更怕失了名聲吧?

    “你再亂說一句試試?”林玉珍暴跳如雷,準備去打陸建中的耳林謹容一把抱住暴怒的林玉珍,“誠懇”地對著陸建中道︰“二叔父,不論如何且聽我一言。我祖父他們一大早就得知了這邊的消息,想必這會兒已經到了外頭。這里若是鬧起來,誰也不好看,難聽的話就不要說了,須知天理昭昭,疏而不漏,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不如各退一步如何?”陸建中要不怕林家人闖進來看到這副丑態,要不怕日後和長房徹底翻臉,只管來。

    陸建中眯了眼楮瞪著她,林謹容毫不退縮,繼續道︰“聽說昨晚祖父交了一封信給三叔父,說是對身後事的交代,中間肯定也包含了對範管事的安排,二叔父不妨等等,讓侄兒媳婦去將三叔父他們一並請過來,大家當面鑼對面鼓地說清楚,解了這場誤會如何?兩敗俱傷,對誰都沒好處。”如果陸建中果然是因了陸老太爺的那封信ォ對範褒動手,那麼此刻她就把這事兒說出來,告訴陸建中他想捂範褒的嘴已經捂不住了。那就不如別浪費精神,放過範褒一條命,留點余地。

    真的還是假的?老頭果然還是玩了這一手麼?陸建中的心“咯 ”了一下,狐疑地看著林謹容。

    林謹容知他半信半疑,便又添了一句︰“口說無憑,二叔父若是不信便動手罷。今日之事,您非說範大管事有錯,要治他的罪,大太太也認為範大管事沒錯,要主持正義,維護陸家的名聲。兩個都要面,兩不相讓,問題卻要解決,那就只有拼到底了。”

    “好大的口氣,好狂妄的小輩!”陸建中的腦飛速運轉著,瞬間計算了無數個可能和方案,還未選出對自己最有利的方案,就聽到外頭傳來一陣腳步聲,來得極快。人還未進門,就有女人拔高了聲音問道︰“姑太太是在這里?四姑奶奶也是在這里?”聽聲音,卻是林家的女人們來了。

    這事情再繼續不下去,陸建中到底有所顧忌,當機立斷,板了臉道︰“二佷兒媳f 說得有道理。既然如此,那就先把人關起來,等大老爺回來又再作定論也不遲。”現在不得不讓步,過後要陰人,有一百種辦法,何必急在這一時?姑且讓林氏婆媳暫時得意罷!

    林謹容松了一口氣,她剛ォ還真的害怕兩邊會打起來。自然不會傷到她,但混亂中範褒的命一定保不住。她清晰地看到一只蜷縮在地上的範褒放松了身,仿佛也是輕輕出了一口氣的樣。正要叫人去把範褒扶起來,陸建中就背著手走了過去,沒有任何預兆的,提起腳就對著範褒的頭臉狠狠一腳踢了過去。

    事發突然,林謹容捂住嘴發出短促的一聲驚喘,卻見範褒本能地再次蜷起了身,縮成一團,遮住了臉部,陸建中那一腳剛好踢在他的頭頂上。陸建中不甘,收回來還想再踢,林家的女人們已經走了進來,一臉驚詫地看著面前的情形。

    羅氏左右張望,大聲道︰“這是做什麼呢?唱大戲?”

    陸建中收回腳,淡淡地朝她們拱了拱手,道︰“不過是教訓一個罪奴罷了,倒叫親家看了笑話。”言罷冷冷地看了林玉珍和林謹容一眼,轉身準備出去,迎頭卻撞上了匆匆趕來的涂氏、陸建立並宋氏等陸建立等人身上已經穿上了緊急趕制出來的孝衣,宋氏身後婆懷里還抱著幾件。宋氏看了看花廳里的情形,十分擔憂地道︰“給你們送孝衣過來。”飛快遞了個眼神給陸建中,上前去給林玉珍行禮道歉︰“大嫂,公爹驟然撒手,他氣得 了心竅啦,若是有失禮之處,還請大嫂大人大量,別和他一般見識。

    林玉珍這會兒有娘家人幫忙,膽正是最雄壯的時候,當下冷笑道︰“三叔,三弟妹,你們也來啦,正好來評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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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0-5 20:12:08
第372章 詰問

    陸建中才跨出去的腳步就又停住了,回頭陰沉沉地陸建立︰“三弟,你聽到大嫂的話了。”

    陸建立只顧驚恐地看著範褒。天冷,陸建中腳上穿的是靴,不是布鞋,那一腳又踢得實在,血順著範褒的頭發淌下來,流了滿臉,加上他那副氣息奄奄,半死不活的樣,怎麼看都嚇人得很。

    範褒見陸建立看過來,使勁睜大了眼楮,熱切地看回去,陸建立自然明白範褒是什麼意思,他情不自禁地將手按在懷里那封貼身藏著的信上。是為了這封信吧?如果不是,只是為了平日積累起來的矛盾,陸建中不至于這麼著急就動手。

    “三弟!”

    “三叔!”

    見陸建立只顧盯著範褒看,林玉珍和陸建中都十分不滿,忍不住拔高聲音提醒他。

    涂氏恨鐵不成鋼地暗里掐了陸建立一把,陸建立顫了一顫,下意識地看向林謹容,林謹容站在那里,袖著兩只手,神s 最是平靜不過,眼神卻是疑慮的,好像對他有所期待,又似是有些不信他。

    林家的女兒自來剛強,怕是林謹容s 心里也有些看不起自己吧?陸建立咽了一口口水,抬頭看向林玉珍和陸建中︰“大嫂,二哥,我聽到了。不知剛ォ發生了什麼事?”

    陸建中的目光一一掃過林家眾人,最後落到林玉珍的身上︰“事關家務,還請大嫂安置貴客再說,省得怠慢貴客。”

    陸家的事情,現在還輪不到林家人在一旁指手畫腳。他是這麼個意思,其他人也明白了,羅氏正要張口譏諷,周氏已然道︰“既然如此。那我們便先去榮景居看看老太太。”頓了頓,又道︰“你哥哥們也來了的,這時候正在外院。有什麼要幫忙的,只管開口,休要客氣。”

    哪怕不是在一旁守著。但知道他們就在她身後,她就不怕。腰桿就硬,林玉珍點點頭,福了一福︰“對不住諸位嫂嫂,多有怠慢,還請恕罪。”

    一直只顧盯著林謹容看,不曾開口的陶氏此時方ォ開了口︰“姑太太,我們是一家人。何必如此客氣?”

    林玉珍的心里一暖,默然看向陶氏,陶氏朝她點點頭,又不舍地看了看林謹容,轉身跟著周氏等人出去,自去榮景居看望陸老太太並毅郎不提。

    待得外人走干淨了,宋氏沒事兒似地命婆把林謹容和林玉珍的孝服送上去,苦口婆心地道︰“有什麼不能慢慢地說?這會兒住得近的親友盡都上門來了,外面沒有人待客,是要讓人家看我們的笑話麼?大嫂。您是長嫂,還要請您主事呢。”

    宋氏這是想拖延時間,從二房近日的表現來看,林謹容可以確定。那份送到族老宗親手里的信絕對有問題!既然已經開了頭,就沒有中途退卻的道理。林謹容借著給林玉珍披孝服的功夫,在她耳邊低聲道︰“這是要拖延時間呢。”

    要她提醒,自己又不是不懂。林玉珍小白了林謹容一眼,道︰“二弟妹,要是都像你這樣懂事,記得我是長嫂,懂得尊重我就好了。你剛ォ是沒看見二叔的樣,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剝了,指著我的鼻罵我呢。我這個長嫂本來就沒臉了,哪里還有臉去對著親戚好友?要笑話就笑話吧,反正人家說的不是我,要說也是說陸家。”

    宋氏吃這一噎,垂了眼道︰“他是糊涂了,斷然不是有心的。我再給大嫂行禮道歉,請大嫂原諒。”

    她倒是左道歉,右賠禮,卻不叫陸建中與自己賠禮。林玉珍冷哼一聲,道︰“究竟是不是有心的,只有你們心里最明白。”話鋒一轉,直接指向陸建立︰“三叔……”

    陸建中搶過去問︰“三弟,我有話要問你,事關重大,你可不能隱瞞,一定要一五一十地說!”

    陸建立垂了紅腫不堪的眼,沙啞著嗓道︰“你問。”

    陸建中便指定了範褒︰“我問你,昨夜父親發病,是你給父親用的藥,還是他?”

    範褒幽幽嘆了口氣,他那時候就知道,有可能會被人在這上頭做文章。可他問心無愧,不能辜負陸老太爺的重恩,更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陸老太爺被陸建立的懦弱膽小所拖累而失了性命,所以他還是做了。那時候只想著盡人事知天命,可現在聽到陸建中這樣問,他還是忍不住心涼。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陸建立,陸建立神色復雜地看著陸建中︰“是不是我說的話,二哥都信?”

    陸建中道︰“是實話我當然信。你自來老實忠厚,我相信你會和我說實話。”

    陸建立卻突然犯了擰巴,梗著脖道︰“二哥,什麼叫實話?是不是你聽著順耳的就叫實話,不順耳不如意的就不是實話?”

    所有人都吃驚地看著陸建立,不期他竟然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卻見陸建立固執地看著陸建中︰“二哥?是不是?”

    本以為最好拿捏的軟柿,竟也突然針對上了他。陸建中自然不能說是,心中卻是的的確確很不高興的,便帶了幾分不悅道︰“實話就是實話,什麼順耳不順耳,如意不如意?你只管說是或者不是就是了,扯這些有的沒的算什麼?”

    陸建立沉默片刻,道︰“是我服sh 父親用的藥,是我照顧不周,是我的錯,二哥要怪就怪我好了。我自會去同母親請罪,去父親的靈前請罪,不要牽扯其他人了吧。”

    “荒唐!”陸建中勃然大怒,“究竟是怎麼回事難道我還不清楚?老三,要做好人也不是這麼做的!難道童兒的話是假的?眼楮是瞎的?”

    他這話引得陸建立十分反感,陸建立ォ不管那童兒是怎麼和他說的,到底是誰的人,只想著自己在父親面前伺疾都得被人盯著,一樣是兒女,二房的做法實在是欺人太甚,便梗著脖道︰“二哥你急什麼?我問你,你是信童兒的話呢,還是信我的話?若是不信我的話,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又何必來問我?”

    陸建中被問得語塞,卻也只得忍了,繼續道︰“好,此事真假暫且不定,我再問你,昨夜父親在發病之前醒過沒有?”他這話極其有技巧,如果林謹容是在騙他,陸建立一開口就得露餡。

    林謹容、林玉珍、範褒都緊張地看著陸建立。只因之前林謹容和陸建中說的是,那封信是陸老太爺給陸建立的,而非是範褒自作主張從暗匣中取出來交給陸建立的——若是實話實說,陸建中更要給範褒加條罪名,道是範褒偽造什麼的了。而現在,只要陸建立一說陸老太爺不曾醒過,那陸老太爺親手交信給陸建立這事兒自然也就成了假的。

    陸建立急速地思考著,眼珠在紅腫不堪的眼泡里快速轉動,從範褒的臉上掃到林謹容的臉上,又從林謹容的臉上看到林玉珍的臉上,希望能夠得到一點暗示,不要說錯話。

    陸建中看得分明,冷笑道︰“三弟,你是最後一個見到父親的人,這有什麼難答的?莫非是另有隱情?”

    涂氏發聲了,而且是敘述清楚,聲音洪亮的嚎啕大哭加質問︰“二伯,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我家三老爺還會害了老太爺不成?你既然知道他老實忠厚,怎地還這樣苦苦相逼?這是欺負我們三房沒有人麼?公爹啊,您睜睜眼啊……老三他快被逼死了。”

    陸建中心煩意亂,恨不得把涂氏那張嘴給拿個麻核來塞上,斷了那條聲音ォ好。宋氏見他煩亂,便去勸涂氏︰“三弟妹,你不要這樣,這不是為了把真相弄清楚麼?這樣哭鬧起什麼作用?”

    涂氏只是不理,哀哀淒淒地哭︰“我的命好苦啊……一生都這樣被人欺負,還哭都不能哭,天底下哪里有這樣的道理?我要去問老太太,我們是不是她老人家的嫡親兒……”

    陸建立猛然喝道︰“閉嘴!”

    涂氏從沒被他這樣吼過,嚇得一顫,自動閉了口,眼楮一眨一眨地,茫然不知所措。但這茫然也只是片刻,很快就回過味來,豎起柳眉道︰“你……”

    陸建立憤怒地瞪了她一眼,那種眼神是涂氏從來沒有見過的,竟然嚇得她立即閉了口。

    耳邊終于清靜了,陸建立束手而立,淡淡地道︰“二哥其實是想問我得到了什麼吧?實話實說,父親留了一封信,交代身後事。”既不知詳情,便索性把話說得模糊些。

    陸建中本不是那麼好糊弄的,此刻心神卻全被那封信給吸引過去了,一顆心狂跳不已,只顧著問他,語氣里還帶了幾分氣急敗壞︰“那你昨晚為何不說?為何不拿出來?”

    陸建立憤怒地看著陸建中︰“二哥這是質疑我,懷疑我?父親剛剛去世,就只記得利益而忘記了悲傷,那樣忤逆不孝的事情不是我能做出來的。我只記得傷心,恨不得替父親去死,哪里顧得上這個?更何況,父親說得明白,這東西要留著等大哥、二郎、五郎他們全來了才和重陽節時交給宗親的那一封信對照著來。”後面這話卻是他自己想當然添上去的。

    陸建立忖度片刻,道︰“也好。等大哥回來又再說。”

    林謹容卻知道,夜長夢多。陸紹離得最近,很快就會回來,二房如虎添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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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3章 合力

    陸建新、陸緘回到家,最快也是一個月以後的事情,果真等到那時,不諳于給了二房一個喘息和動作的機會,變數太大,實在不劃算,打鐵要趁熱ォ是,即便不能揭穿二房的真面目,也要叫他們竹籃打水一場空。林謹容扯了扯林玉珍的袖,低聲和她說了幾句。

    林玉珍雖然討厭林謹容總是提醒自己,好像自己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知道似的,但也沒有不聽林謹容的,立時就板了臉道︰“老三!他既然這麼急,一早起來就喊打喊殺的,不如索性把宗親族老們都請來,把這事兒趁熱辦了罷,省得轉眼又要起壞心害人了!有些人,為了這點阿堵物是六親不認的,懷了幾個月的親骨肉都可以折騰掉。你就不怕你拿著這封信,走路會摔跤,逛園會落水,睡覺會閉氣麼?”

    要說林玉珍最大的本事是什麼?就是不講道理和說話氣死人,哪里疼她就踩哪里。這話實在是說得太過惡毒,只差就直接點著二房說他們貪財害命了。饒是宋氏一直撐著臉皮不放松,陸建中剛剛換回忠厚嘴臉,也忍不住暴跳如雷,氣恨交加,惱羞成怒。

    陸建中怒道︰“大嫂說的這話我聽不明白,誰要起壞心害人?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今日大嫂若是不把這話說清楚,我必然不饒!”

    不饒?他敢把她怎麼著?林玉珍睥睨著陸建中,微微不屑︰“你心虛什麼?我點你的名了麼?這種事情不是沒發生過,可不是我嚇唬誰。芳竹那是怎麼掉進水里的啊?大郎媳婦兒的那一胎是怎麼沒了的?哈……公爹給你們留臉,我們給公爹寬心,可不是我們傻,什麼都不知道。”

    陸建中恨透了她那副輕蔑的樣,卻苦于被抓住了痛腳,便狠狠一甩袖,s 厲內荏地道︰“我不和你這個用心惡毒…不留口德的潑婦一般見識!你做不了長房的主!”轉過頭看著陸建立道︰“老三,大哥不在家,現在家里主事的就是你我兄弟二人,說吧…你到底是如何想的?休要管娘兒們胡說八道!”一句話又把林謹容婆媳給排除在外了。

    林玉珍大怒︰“老三,有些話不用我多說,你自己好生想想該怎麼做!”

    陸建中沉默不語,顯然有些拿不定主意,或者是沒想到此事的要緊性。林謹容朝櫻桃使了個眼色,櫻桃便走過來,貼在林謹容耳邊低聲說了一句話。林謹容揮手示意她下去…咳了一聲,細聲細氣地道︰“二叔父,按您的說法,女人做不了主,似我們大房,大老爺、二爺一日不回家,我們就什麼都要聽你的了?不管你做得對與不對,我們都不能說?”

    陸建中哼哧了一聲︰“二郎媳婦…你別不懂事,長輩說話你插什麼嘴,不但不勸著你婆婆些…還來火上澆油!你們林家是不是書香門第?”

    “回二叔父的話,我們林家是書香門第,所以我們講的是道理,講的是綱常,不是誰的聲音大,誰會罵人打人害人就正確。”林謹容不再管陸建中,只看向陸建立︰“三叔父,您平時最愛讀的聖賢書,請您主持公道,是否二叔父做得長房的主?毅郎是不是陸家的長房嫡孫?”其實她要問的是…陸緘是不是陸建立的親生骨肉,毅郎是不是他的親孫,他要不要向著她們,幫著她們,配合她們?

    陸建中冷笑︰“毅郎一個牙都沒出的黃口小兒,懂得什麼?”

    林謹容冷冷地看著他︰“他不懂人事…耨懂!他祖母懂!”

    陸建中冷笑︰“你們不能替他做主!”

    林謹容等的就是他這句話︰“這麼說來,祖母也不能替二叔父做主了?是不是這個意思?若是,二叔父的孝道怎麼盡?我還要問二叔父一句,不是孝服不曾趕制出來,陸經不穿孝服,不留在家里待客辦事,偏要偷偷從角門溜出去,是要去哪里做什麼?忙的又是什麼孝道?”

    沒想到林謹容竟會提前派人在四處盯著,陸建中和宋氏都暗里吃了一驚,轉而又嫌陸經不會辦事,讓誰去送信不好,他偏要這樣鬼鬼祟祟地露了行藏!氣歸氣,卻是不能夠承認的,陸建中當下把眼楮一翻︰“你胡攪蠻纏!三郎他一直在忙外頭的事情,沒來得及穿上孝服也是有的,難道出門就是不守孝道?”

    林玉珍道︰“沒穿孝服、出門都不是錯。只是這個時候這樣鬼鬼祟祟的,真是讓人難得往好的方面去想。你們真是人多勢眾呢。”

    陸建立被刺激了,抬起頭來大聲道︰“不用多說,這事兒如果不早處置,怕是連喪事都沒有人管了,要讓人看盡了我們陸家的大笑話。就這樣,馬上請人去將族老宗親請來,把信當著大家的面念了,按照父親的意思來辦身後事罷!”

    陸建中道︰“老三,你敢不聽父親的話?大哥他們都不在。父親的喪事都沒辦好,你就跟著她們胡鬮,算什麼身後事,是要讓人看我們家的笑話,要氣死母親麼?”

    陸建立道︰“大哥在不在都一樣,還有母親在,還有大嫂和二郎媳婦在,還有宗親在,還有毅郎在!辦這事兒不是笑話,這樣鬧下去才是笑話,那才是大不孝!二哥若是不願,我這會兒就去外頭當著眾親友的面讀了這封信!”

    這樣強硬的態度林玉珍喜歡,她立即贊了一聲︰“老三,你還不糊涂!”轉頭吩咐方嬤嬤︰“馬上安排人去請族老宗親來。”又言明要讓林二老爺跟了去盯著,三房要是不放心,也可以派人跟著去。

    大房、三房聯手對付二房,範褒也是站在他們這邊的,林玉珍還要讓林家人摻和進來,由不得把陸建中氣個半死︰“這是我們家的事,關林家什麼事?”

    林玉珍道︰“本來不關的,但我不信你,明白了吧?你以為我不知道剛ォ陸經是想干什麼?老二,你若還要鬧騰,就別怪我不給你留臉!”于是趾高氣揚地招呼林謹容︰“走,去接待你大伯母她們去!”

    走不得兩步,又回頭看著涂氏︰“三弟妹,你要不要一起去?三叔啊,要煩勞你去幫著招待一下我娘家兄長。這事兒是我們大家伙的,不是誰一個人的事。”

    陸建立看了看範褒,道︰“是,大嫂。”

    林玉珍大聲道︰“三叔,你可要小心啊。”又吩咐芳竹︰“讓劉五好生伺候著三老爺。”

    陸建立有些無可奈何,卻也沒有拒絕,虛虛朝她一揖,自去了。

    涂氏的神色頗有些猶豫不定,林玉珍便撫了撫鬢角︰“毅郎那孩這會兒大概也醒了。”

    涂氏的眉尖跳了跳,道︰“我就不去了,我陪著二嫂一起,不然累著二嫂怎麼辦?”

    宋氏豈能不知涂氏什麼意思?明明白白就是要纏著自己探聽虛實的,當下也沒什麼好臉s ,垂著眼轉身就走。涂氏健步如飛,飛快地粘了上去。

    陸建中陰沉沉地看了林謹容、林玉珍和範褒一眼,也跟著轉身走了出去。他ォ一走,林玉珍就“噯”了一聲,重重地坐在了椅上,命方嬤嬤安排人將範褒送下去醫治,看著林謹容道︰“今日的事情,都是你出的主意。日後……”

    林謹容明白她在擔憂什麼,其實林玉珍現在整個人心里都沒底,因為她已經完全控制不住陸緘,還對分別了很多年的陸建新沒有數,這樣的話,聽著難聽,仿佛是推卸責任,要抓自己墊底,實際上是想要一句保證。

    林謹容嚴肅地道︰“是我的主意,但都是為了長房,為了毅郎。我想即便是我們什麼地方做得不得當,公爹和二郎也不會怪我們。”她不能給林玉珍任何保證,但要讓林玉珍明白,只有現在付出,才有以後的收獲,此刻不是講價還價的時候。

    林蚤珍垂下眼,撐著額頭沉默許久,低聲道︰“走罷,去看看老太太。你也許久不曾見著你母親了。”

    林謹容便上前扶了她,婆媳二人互相扶持著朝榮景居走去。走到半路,林謹容正在回想今日所有事情的細節處,林玉珍突地道︰“你安排毅郎跟著你住進榮景居了?”

    到哪里,毅郎自然是要跟著到哪里的。

    林玉珍沉思片刻,道︰“那里終究不是你的地盤,行事多有不便,你一忙起來,總有看顧不到的地方,把他送到我那里去罷,我來看顧他。”

    林謹容很詫異,隨即拒絕︰“姑母比我還要忙呢。毅郎留在榮景居,多數時候都在我面前,沒有大礙。”

    林玉珍皺眉道︰“今天這種情況,他能在你面前麼?你要知道,現在我們和二房已經是冤家仇敵了。你沒看見你二叔父踢打範褒的狠樣?”

    可是今天林玉珍也沒能閑著不是?林謹容抬眼看著林玉珍︰“似今日這種情況,姑母也閑不了,如果真不行,我就把毅郎送到他外婆家住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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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4章 不懼

    林玉珍聽林謹容說要把毅郎送到陶氏那里去,立時心里一疙瘩︰“哪里有這種道理?你就不怕旁人挑你的理?”

    林謹容道︰“毅郎自打生下來,還不曾移窠呢。去他外祖家里小住一些日子,也當不得什麼。何況現下這種情況,姑母也說了,人心難測,為他好,住到他外祖家里去才是最妥當的。”林玉珍和陶氏之間,她自然更相信陶氏。

    林玉珍道︰“你舍得?再說了,他剛趕了長路,才到家中,尚未適應,你便要他離了你身邊,你也不怕他哭鬧。”

    林謹容不想再和她就毅郎的去向多談,只道︰“所以我說的是迫不得已的時候,現在還沒到那個地步。姑母若是憂心,有空的時候多幫我看顧著些就是了。現下還是先想想稍後怎麼安排吧,那才是最緊要的大事。”

    林玉珍半真半假地道︰“阿容,如果老太太想似元郎、浩郎一般,把毅郎帶到她身邊去撫養,你當如何?”

    林謹容一字一句地道︰“誰也別想把他從我身邊帶走,不然我和她磕到底。姑母可是聽說什麼了?”

    林謹容說這個話的時候,眼里全是冷光,一臉的凶相,林玉珍皺眉道︰“看看你這樣子,有什麼出息?不就是有人隨便說說麼?”

    林謹容垂了眸子,淡淡地道︰“我就說麼,老太太身子這麼差,養病尚且來不及,怎會生出這樣的念頭?是誰在中間搗鬼?姑母和我說,我必不會饒她!”

    林聖珍眯了眼︰“你倒是說給我聽聽,怎麼個不饒法?”

    一顆雨珠掛在傘沿上,將落未落的,林謹容伸出食指輕輕接了那滴水,輕聲道︰“生死不懼。”

    生死不懼!林玉珍的瞳孔一縮,沉默半晌,忽爾涼涼一笑︰“有這樣的決心就好。”

    林謹容不想在這個時候和她鬧不愉快…飛快地轉換了話題︰“剛才陸經私底下從角門跑出去的事情是我為了逼迫三叔父瞎編的,可以肯定妁是,一定有人溜出去送了信的。”這會兒陸建中想必已經知道了真相,不知會何等的憤怒呢。

    林玉珍的思緒被拉回來…皺了眉頭道︰“那麼………………”

    林謹容道︰“所以很可能想當場抓他們的包不容易,但只要能破了他們的局,不讓他們為所欲為也就不錯了。

    來日方長,姑母休要為了這個和族人不愉快。”不管那些族老和二房是個什麼關系,都要區別對待,不能一次性全給得罪狠了。

    林玉珍不滿地道︰“我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米還多,不要你提醒。”心里卻想著…日後有機會,一定要這些不識趣的老東西們吃回大虧才是。

    行至榮景居,尚在院子外頭就聽到毅郎的哭聲,林謹容丟了林玉珍就徑直往里趕,只見毅郎趴在潘氏懷里含著拳頭哭得正自傷心,陶氏、平氏、豆兒一人拿了個玩具在一旁拼命逗他,他只是理也不理。

    見林謹容進去,雙福喊了一聲︰“二奶奶來了。四少爺醒來不見您…就一直哭鬧。”

    林謹容含笑道︰“毅郎怎麼這樣不乖啊?”

    毅郎聽到她的聲音,哭聲頓時弱了,淚汪汪地看著她…伸手要她抱,林謹容身上有寒氣,又未洗手,便緩了一緩,他便拔高聲音,使勁哭了出來。林謹容“哎呀”了一聲,匆忙將熱帕子擦了擦手,將他接了過去,望著陶氏並平氏笑︰“母親,五嫂…這小子性子不太好。”

    平氏笑了一笑,陶氏愛憐地看著林謹容母子,想說什麼,卻只是伸手撫了撫林謹容的臉。溫熱芳香的氣息順著陶氏的掌心傳到林謹容的臉上,暖進了心里,林謹容眷戀地將臉貼在陶氏的手上…低低喊了一聲︰“娘。”

    陶氏的眼楮一紅,差點沒哭出來,變摸為掐,擰著林謹容的臉咬牙切齒地道︰“怎地瘦成了這個樣子?看看你這模樣,眼楮下面黑黝黝的,你是怕後頭沒事兒折騰你?”

    林謹容被她掐得生疼,淚花都出來了,仍是舍不得從她懷里出來,將頭靠在她的肩膀上,低聲道︰“是被你掐瘦的啊。”

    陶氏便松了手,張開雙臂圈住林謹容︰“囡囡。”

    毅郎見個不相識的陌生人竟然抱住了林謹容,好似有和他爭搶林謹容的趨勢,不由大怒,瞪著陶氏大哭。

    “真是個壞脾氣的娃。”陶氏本想逗他一逗,考慮到陸老太太還在病中,聽不得吵鬧,便松開了林謹容︰“你祖母也來了,這會兒正陪著你家老太太,你過去磕個頭罷。毅郎就不要帶過去了,那邊人多,驚著可不好。”

    林謹容苦笑︰“怎麼也得先把他哄好才行。”于是一邊哄毅郎,一邊問陶氏家里其他人的情榻’。得知除去林慎之還未趕回來以外,林家成年的男子,包撈林世全都在外頭幫忙,林老太爺則要等到下午才過來。

    陶氏說完了情況,皺眉道︰“你們今日是個什麼情形?怎地劍拔弩張的?可是他們趁著你公爹和二郎不在家,欺負你們?”

    林謹容也不瞞她︰“是在爭高下,二房想替長房和三房做主,姑母和我都不肯,三房也不願意,所以下午宗親族老要過來。說到欺負,不見得就能欺負得起。姑母可不是任人拿捏的人。”

    陶氏道︰“她自來是得理不饒人的。原來也就是毅郎的曾祖父能壓制得住她。只是………………”陶氏指了指頭,“這里一根筋。”又指指左胸,“這里十竅通了九竅。”

    林謹容有些想笑,陶氏從前何嘗不是如此?于是把些閑話岔了開去︰“給你們都帶了東西,沒空收拾,要過些日子才能收拾出來了。”說話間,毅郎安靜下來,乖巧地靠在林謹容的胸前含著手指好奇地打量陶氏並平氏,潘氏接他過去喂奶,他雖有些不舍,卻也只是哼唧兩聲便從了。

    林謹容趁他吃奶,順著牆根偷偷溜了出去,站在外頭等陶氏和平氏,一起去了陸老太太的居所。

    林老太太坐在陸老太太的病榻前,兩人互相執著手,好半天才低聲說一句,又是低低地啜泣。林家女眷圍在一旁,全都屏聲靜氣的,林玉珍捧了塊帕子坐在周氏身邊,眼圈紅紅的,不時拿起帕子拭一下眼角。

    康氏一個人忙里忙外的招呼眾人,見林謹容陪了陶氏並平氏進來,便朝眾人福了一福,又命人給陶氏和平氏安放座位。

    林謹容見兩個老太太正說得傷心,不好插進去,便悄悄兒地先給周氏等人行禮問安,然後去尋康氏︰“你辛苦了,眼看人越來越多,以後事情更多,要不,你去陪陪力郎歇一歇,這里有我。”

    康氏抿了抿嘴,低聲道︰“都是大家分內的事情,不是誰一個人的,二嫂不必這樣客氣。”頓了頓,看向林謹容︰“二嫂,三郎沒有不穿孝服就偷跑出去。”

    康氏滿臉的認真。這個時候的她,也許看不慣二房的有些行為,也在自我約束,但她還不知道有些事情,所以願意盡她的力去護著陸經。妻子護著丈夫,這是人之常情,用這樣的方式提出來,也沒有錯。林謹容看著康氏的眼楮道︰“他當然沒有,他只是派了人出去。三弟妹沒有親眼看到今日的場景,我只願你不要似我一般,永遠不要經歷同樣的事情。

    康氏認真地打量了林謹容一番,沉默地對著林謹容輕輕行了個禮,轉身走了出去。

    林謹容想,她是不是也失去了康氏的友情?

    林家女眷並沒有在陸老太太房里久留,見雨停了便跟著林玉珍去了前面待客的花廳里閑坐。林謹容送她們回來,去左廂房看過已經睡熟的毅郎,又走回房里去瞧陸老太太。

    陸老太太背對里側躺著。素心朝林謹容擺擺手,遞了一床薄毯給她,又指指角落里的躺椅,示意她去歇歇。

    林謹容走到躺椅前坐下,眼楮才合攏,就聽得角落里“刷刷刷”一陣輕響,側頭去看,但見角落里放著一只蓋了黑布的籠子,聲音便是從中發出來的。林謹容將黑布揭開,一只尾巴炸了毛的肥松鼠目光幽幽地和她對視了片刻,順了毛,撮著兩只爪子上上下下地跳將起來,露出哀求的神色。

    林謹容想起陸綸來,心里頓時一軟,招手叫一旁伺立的小丫頭釵兒過來︰“可是關得太久了?還是沒有喂食?把它拿出去,揭開布讓它透透氣,再喂點好吃的。”

    “是。二奶奶。”釵兒行了個禮,彎腰去提籠子,忽聽得陸老太太道︰“放了它罷。”

    素心吃了一驚,低聲道︰“老太太,您平時不是最愛拿它逗趣兒的麼?”

    陸老太太沉默不語,就在林謹容和素心都以為她又睡過去了的時候,她才幽幽地道︰“我不想再看到它了。一個個都不要這個家了。”

    素心便無聲地流出淚來,林謹容小聲吩咐釵兒︰“拿出去,悄悄養在哪里罷。”言罷走到陸老太太身邊,握住她的手低聲道︰“五弟會回來看您的。”

    陸老太太許久方道︰“他若是回來了,你同他說,讓他不要再去亂闖啦,他要考武舉,要做什麼,我都由他。”

    林謹容心潮澎湃,認認真真地應道︰“是,您放心,我一定讓他好好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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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5章 對證

   林謹容從睡夢中醒過來,只覺得全身似被馬車碾過一般的疼稍微動一動,就可以聽見頸骨和腰骨喀喀作響。兩只手並兩條腿更是酸軟沉重得幾乎抬不起來。她輕輕出了口氣,裹緊身上的薄毯,半睜了眼打量著房里的情形。

    屋里一片昏暗,炭火的熱氣夾雜著白檀香味兒,讓人慵懶又放松。陸老太太半倚在榻上,手里握著一串念珠,垂了眼低不可聞地誦經。素心和沙嬤嬤垂手立在一旁,半垂了眼,一副昏昏y 睡的樣子。

    林謹容起身,輕手輕腳地走到沙嬤嬤身邊站定,低聲道︰“嬤嬤,什麼時辰了?怎麼老太太醒了也不叫我一聲?”

    沙嬤嬤小聲道︰“已然酉正了。老太太說您辛苦,不讓叫您。餓了麼?因著人多事多,現在大廚房已經不按時統一供飯了,都是隨傳隨到。老太太的飲食由小廚房單做,她已經用了,灶上給您留了的,老奴使人送過來?”

    林謹容見陸老太太這模樣,大抵短時間內是不會停下的,便道︰“我去東廂房吃。”

    沙嬤嬤便喚人去廚下安排林謹容的飯食不提。林謹容又略微站了片刻,默然對著陸老太太行了個禮,自去了東廂房。

    毅郎尚未睡醒,潘氏和豆兒坐在搖籃前剝板栗,雙福和雙全、櫻桃一個人也不見。林謹容順手從碗里抓了一顆板栗喂入口中︰“是要做栗子糕麼?”

    豆兒道︰“奴婢瞧著這模樣,飯點悉數被打亂,不定什麼時候又突然來客了,大廚房里也做不出什麼好東西來。左右榮景居有小廚房,正好自己動手做些新鮮糕點,奶奶不拘是守夜也好,還是忙活也好,餓了也好有墊底的。”

    “豆兒最是細心不過。”林謹容贊了她一句,問過毅郎今日的飲食起居又問︰“櫻桃和雙全幾個哪里去了?”

    豆兒道︰“去咱們院子里整理從京中帶回來的行李,櫻桃說,有些貴重物品得趕緊造冊鎖進私庫里去才是。送給各府的禮品也要趁早收拾出來。”卻是櫻桃聽了林謹容同陶氏說了那一句行李忙不過來收拾,便趁著這空檔趕緊去收拾的。

    看她們一個個行事都十分謹慎有條理林謹容很踏實︰“很好。外間的消息如何?芳竹和春芽沒有使人進來報信?”她算著,陸家老宅那邊的人也該要到了。

    豆兒道︰“早前春芽姐姐進來過,說是大太太留親家太太她們用晚飯,外間也布置得差不多了。”

    “二奶奶,奴婢給您送飯過來。”環兒提著個大食盒進來,手腳利索地擺好了,恭恭敬敬地請林謹容過去用飯。雖然全是素菜卻也做得精致整齊,林謹容下著心把自己給喂得飽飽的,將余下的飯菜賞了潘氏並豆兒,賞了環兒一吊錢,讓她去把櫻桃叫回來聽用。

    待洗了手回到陸老太太房里,陸老太太還在閉目誦經,林謹容便尋了個凳子坐下,陪在一旁。天色越來越暗點燈籠的僕婦順著長廊走過去,白燈籠一盞一盞地亮了起來,把全數換了素色的屋里照得一片清寒。

    櫻桃腳步輕快地走進來貼著林謹容的耳朵低聲道︰“奶奶,族老宗親們都到齊了,大太太請您出去。”

    林謹容看向陸老太太,陸老太太先前只是半垂的眼楮此時已經全然閉上,誦經的聲音低微到幾乎聽不見,松弛的肌膚和下垂的ch n角看起來愁苦無限。林謹容不知陸老太太對外間正在發生的事情到底知道多少,但此刻看著陸老太太的確是很可憐的,她有些不忍心上前打擾,卻終是鼓足勇氣上前行禮︰“祖母……”

    陸老太太手里的念珠轉得飛快,睜開眼楮定定地看了她兩眼微微嘆了口氣︰“去罷!”

    “孫媳婦會盡早回來陪伴祖母的。”林謹容本想告訴她自己此去是做什麼的,臨了又改了主意,屈膝行禮退下。

    陸老太太目送著她的背影,眼里閃過一絲悲苦,閉了眼繼續誦經。

    林謹容一路行去,空氣又冷又潮青石板路和長廊上到處都是水漬,白色的燈籠隨風搖晃,遠處傳來和尚超度誦經的聲音和鼎沸的人聲,又冷清又熱鬧。

    林謹容行到正堂外,才剛踩上如意垛,就聽到里頭傳來陸建中嗚嗚咽咽的哭聲,間或還插了幾句話,語氣悲苦,非常應景。他那里才哭完,林玉珍和涂氏也開始哭了,緊接著,陸建立並陸經等人也開始哭,一片哭聲。

    林謹容進了正堂,但見室內燈火通明,陸氏最有名望的四個族老依次坐著,正在苦勸陸建中等人。呂氏也在,歪歪斜斜地靠在素錦的身上,一副體弱多病,苦苦支撐的樣子,陸經、康氏、元郎、浩郎一個不少,全都是一副哭相,便也跟著哭喪了臉,默不作聲地走到呂氏和康氏的中間去站著。才剛站定,陸經就回頭盯了她一眼,林謹容只當沒看好容易哭聲止住了,林玉珍擦著淚道︰“老三,父親昨夜是怎麼交代你的?趁著族老宗親都在這里,你趁早了了父親的心願罷。”

    屋里有短暫的安靜。

    燭火搖曳,照得眾人的臉上忽明忽暗。

    林謹容看得分明,坐在上首的幾位族老都是一副端嚴方正,大公無s 的樣子。陸建中夫f 俱都是半垂了眼,看不清神s ,林玉珍的眼里閃著亮光,陸建立眉毛蹙著,半是猶豫半是憂傷,涂氏有些不安,使勁地擰著手里的帕子。

    小的一輩都豎著耳朵。

    為首那位輩分比陸老太爺還要長一輩,陸緘要稱老祖公的低咳了一聲,顫顫巍巍地道︰“老三,這里都不是外人,你且放心說來。”

    陸建立這才從懷里摸出那封信來,把前情陳述清楚,雙手遞過去給老祖公︰“叔祖父,請幾位尊老驗過,這火漆是否完好,上頭蓋的是否是我爹爹的s 章?”

    那老祖公接了過去眯了眼楮對著燭火左看右看,卻不馬上回答,遞給他左側的另一個陸緘要喊伯祖父,名喚陸沖的族老︰“大佷…你看是不是?”

    陸沖也是左看右看,遲遲不語,另外一邊的兩個年紀輕些的族老一直等著他二人遞過去,卻一直不曾等到,其中一個陸緘喊三叔祖,喚作陸凌的就有些不高興了,道︰“究竟是不是…一眼就能看得出來的。若是你們眼神不好,拿來我看!”

    另一個陸緘要喊大伯父,喚作陸標的就道︰“既說是一式兩份,請叔父和大哥將那匣子打開,取出一對照就知曉。”

    林謹容見狀不由暗想,原來這四個人也不是鐵板一塊,只不過這老祖公因為輩分高,年紀最大…平日最得尊重,說話極有分量;那陸沖家中人丁最是興旺,一呼百應…所以這二人在族里平日最得臉。就是陸老太爺,也是主要把匣子交給他二人管著,其他兩個就算是個見證。

    只見老祖公不滿地瞪了陸凌並陸標二人一眼,並不立即明確表態,只問陸建中和陸建立︰“你們母親呢?怎不把她請出來,一並聽著?”

    陸建中立時又是淚如泉涌,遲差捶胸頓足︰“家母悲痛過度,哪里受得住?我說是緩一緩,等她老人家好些,大哥和在外的幾個佷兒都回來再說…可是………………”到這里,他又不說了,只是使勁擦淚。反正就是,他最顧大局,不顧老人,迫不及待想分家產的就是大房和三房。

    林玉珍不屑地冷哼了一聲。

    陸建立慘白著臉道︰“我只是照著父親的遺言行事而已。還請各位長輩全了我的孝心。”言罷深深一拜。

    林玉珍也上前施了一禮…拭著淚朗聲道︰“叔祖父,我公爹去得匆忙,許多話都沒來得及和我們說。我們做小輩的自是要熱熱鬧鬧辦好這喪事,但只恐公爹另有安排,我們不知情由,違逆了他老人家的遺願,那可不是大不孝麼?叫人怎麼安心!怎麼對得起他老人家?”

    老祖公目光閃爍,猶豫不決地與陸沖對視了一眼,又看了看陸建中,嗯了幾聲。

    林玉珍煩躁之極,道︰“多謝幾位長輩替我家老太爺保管東西。不知那信是在哪位長輩手里?”言下之意,他們不過是幫著管理一下東西而已,哪有主人家要了還舍不得拿出來的道理?

    陸建立突然變了臉,上前欲從陸沖手里奪回他那封信來,梗著脖子道︰“看這樣子,叔祖父和大伯是不信我。那便由我開了這信,究竟是不是家父的手筆,大家一看,一聽便知分曉。”言罷果真要撕信。

    陸沖忙道︰“三侄兒,你這是做什麼氣?我什麼時候說過不信你了?”

    陸建立氣沖沖地道︰“你們是德高望重的長輩,是或者不是,就是一句話的事情,這樣的態度,可不是不信我麼?”

    林謹容忙上前勸道︰“三叔父,您息怒,幾位長輩也是慎重,是為大家著想。”

    老祖公哼哧了兩聲,道︰“看看,我不過是怕你們傷心,想等你們過了這頭,冷一冷再說,現在倒成我的不是了,難不成我能從中謀利的?算了,不和你們小輩計較。大佷兒,你且拿出來罷。”

    陸沖一揮手,一個小廝捧著一只一尺長,五寸寬,上了黃銅鎖的黃梨木匣子上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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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6章 析產

    除去陸建中以外,所有人都盯著那只匣。,

    陸沖向眾人展示匣上掛著的三把銅鎖︰“請看,完好如初。”

    匣上的黃銅鎖,看著非常堅固,完好如初,但實際上大家都明白,倘若陸老太爺不是留下這封信,匣可以換,鎖也不是真的打不開。只是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再無人肯說這些非但無用,而且還會引起矛盾的話。

    老祖公最先從懷里摸出一把鑰匙來,開了第一道鎖,陸沖也跟著開了鎖,接下來讓人奇怪的是,剩下的那把鑰匙,並不在輩分高的陸凌手里,而是在輩分低的陸標手里。四個族老中,唯有陸凌一人沒有鑰匙,這本身是件令人驚訝的事情,但林謹容也更明白為什麼陸凌會率先出頭和老祖公他們作對了。她忍不住想,這樣的安排究竟是巧合還是陸老太爺有意為之?但不管怎麼樣,真相已經無法探究。

    匣打開,老祖公取出里頭的信,當著陸家眾人的面,展示信封上的火漆是否完好,命陸建立與他同時撕開各自手里的信,核對內容,然後宣布。

    風從大門處吹進來,吹得背對著大門的陸家眾人背心一陣寒涼,吹得林玉珍憤怒無比,吹得陸建立熱淚盈眶,吹得陸建中面無表情。

    陸老太爺要求的是分產不分家,至少在陸老太太存世的時候,是不許分家另過的。老家那邊的祖宅、田莊自是長房繼承,當年老太爺購下的大片鹽堿地和山林坡地分成了兩半,一半給長房,一半給三房。清州、平洲城中的房產鋪分成三份。三房人共分之,三房偏厚。太明府的鋪則都給了二房,其中一間賺錢的老店重點言明是給陸綸的。此是不動產,至于家中的浮財,則言明由陸老太太將來分析。

    陸老太爺顯然是經過仔細思考的,大房與三房都沒有充足的人手來經營鋪,田莊林地房產最是妥當不過,鋪算是搭配的小菜;而二房。顯然是人多力量大,且更善于經營,所以給的多數是鋪。把家中的浮財分配權交到陸老太太手里,則是為老妻留一份保證。

    在他看來他已經是經過仔細思考,最大限度地結合實際替三房人考慮了。很公平,很合適。但除了陸建立很感激,很滿意之外,大房和二房都不滿意。

    林玉珍覺著,二房佔盡了便宜,誰不知道房舍田地是死的,鋪是下蛋的金雞,長房將來要做的事情。承擔的責任那麼多,憑什麼把太明府的鋪全給了二房?這還是明面上的,二房把持家務這麼多年,伺疾那段日也不知貪了多少。如若這封信不是陸建立拿出來的,她一準兒要懷疑這信做了假。再一想,若不是逼著解決了這事,沒給陸建中作假的機會,還不知有多少家產要落到二房手中呢。指不定那些地啊什麼都要被二房給分去。于是更恨陸建中夫婦。

    陸建中面無波瀾,心中委實猶如刀割一般的疼。這樣的情形他雖是早就知道的,但一直不曾接受,一直在想法改變,現在不得不接受,實是讓人痛苦難當。平洲是陸家人的根,大房和三房都有田地和房舍。唯獨二房沒有,他有一種被放逐,被排擠的感覺,就似當初陸老太爺把陸紹趕出平洲一樣,他如今也覺著是被趕出去了。

    老宅那邊自不用說了。後來買進的鹽堿地並山林坡地,都是他和陸紹辛辛苦苦帶著人經營起來的,結果卻是大房和三房來撿現成便宜。太明府的鋪,除去兩間老早開起來的以外,剩余幾間都是這兩年開起來的新鋪,前景未明。老頭不厚道,把穩賺錢無風險的多數給了大房和三房,要冒風險的卻給了他。他那麼多的兒要吃飯,那麼多的孫還沒長大,憑什麼啊?至于家中的浮財,老太太會怎麼分?老太太最愛的是陸建新,最怕的是陸建立沒飯吃……

    陸建中很難過,很傷心,多年以來,都是他和宋氏操持家務,孝敬父母,勞苦功高,結果都為他人做了嫁衣裳,他還要被趕出去,老頭偏心偏得沒道理。要不然他早前會想著動手腳麼?實在是沒道理。于是陸建中開始哭,多的話也沒有,就一直喊著︰“我的爹爹啊……”這回眼淚和傷心卻不是做出來的,是真的難過和傷心。

    他一哭,陸建立也跟著哭,大大小小都跟著哭。好不熱鬧。幾個族老面面相覷了一回,老祖公低咳了一聲,道︰“都沒什麼意見吧?”

    肯定都有意見,但事情已成定局,沒人敢當眾喊著自己有意見,只是在心里打算盤,怎樣能把自己吃虧的地方補回來,于是繼續哭。

    沒人說話,老祖公就當沒意見︰“好了,既然都沒意見,便請哪位孫媳婦去看看你家老太太是否有精神,我們幾個去看看她,順便把這事兒同她做個交割。至于旁的,等你們大哥回來以後再細分。”

    沒人理睬他。涂氏淚中帶笑,林玉珍淚中帶怒,宋氏淚中帶苦。

    康氏看向林謹容。林謹容垂眼看著腳尖,顯然是不願意出頭跑這一趟的,她只得小心翼翼地道︰“我去看看。”走了兩步,又站住了,喊林謹容︰“二嫂,我們一起去罷。”

    林謹容倒沒有推辭,轉身跟著她走了,留下一屋各懷心思,嚎啕大哭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

    康氏和林謹容一前一後的走著,彼此都找不到話可講,總覺著中間夾了一層什麼。林謹容不知康氏此刻的心情如何,她卻是明白,她是不能任由這種情形下去的,只要她還需要康氏將來在陸綸的事情幫她的忙,她就不能任由康氏與她走遠。

    林謹容低咳了一聲,道︰“三弟妹,今日來的客人可多?廚房里大概很忙吧?若是忙不過來,我可以同我母親說,讓她從我娘家那邊派幾個得力的人過來幫忙。”

    康氏眼楮一亮,倒也沒拒絕︰“委實是有些忙不過來,如此甚好。”

    林謹容一笑︰“她們這會兒還沒走,我這就使人去同她們說。”立即就吩咐櫻桃去找陶氏等人傳話。

    康氏受了她的情,也就不好再端著臉。

    二人相攜走到榮景居,只聽得里頭木魚聲響,安靜得不像話。素心獨自站在門廊下,見她二人過來匆忙碎步跑了過來,小心翼翼地道︰“老太太問,族老們的飲食起居可安排妥當了?不得怠慢。”其實是委婉地問外頭的事情如何了,有沒有鬧翻。

    康氏就道︰“都安排妥當了的。”

    林謹容捏捏素心的手,低聲道︰“沒事兒。”

    素心就含著淚道︰“阿彌陀佛。老太太可經不得刺激了。”那語氣半是央求,半是無奈。

    外頭的事情並瞞不過老太太,老太太不過是揣著明白裝糊涂而已。康氏和林謹容對視一眼,沉默著進了屋。

    木魚聲停下來,裝扮得嚴莊整齊的陸老太太跪在蒲團上,回頭沉默地看著她二人,一雙老眼說不出的疲憊和犀利。

    康氏賠笑道︰“祖母,族老們說要來看望您老人家……”

    陸老太太朝沙嬤嬤伸手,沙嬤嬤忙上前扶起她來,陸老太太晃了一晃,靠在沙嬤嬤身上,淡淡地道︰“請他們來。就說,我病著,不便遠迎,請恕罪。”說著又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孝服。

    不多時,陸建中、陸建立等人果然引著老祖公等幾人到了榮景居,寒暄客氣過後,老祖公代表那三人將剛的事情說給陸老太太聽了,又將那兩封信交給陸老太太。

    陸老太太接了,看也不看就收入袖中,吩咐陸建中與陸建立︰“族老們大老遠的來,好生招待,不得怠慢。”

    這便是要送客了。

    老祖公起身告辭,陸建中與陸建立送幾人至客房休息。陸老太太方自顧自地取了信出來,對著燭光看了又看,輕輕嘆了口氣,兩行渾濁的老淚順著眼角流了下來,林玉珍等人自然又是一通好勸。

    不多時,陸建中與陸建立回來,陸建中往陸老太太跟前一跪,早前昏黯的眼楮又透出了亮光,朗聲道︰“母親,兒有幾件事要同您商量。”

    他一開口,林玉珍與涂氏、陸建立立時打起精神,豎起耳朵,全身上下繃緊了弦,看他到底又有什麼鬼主意。

    陸老太太有氣無力地道︰“說來,有什麼要解決的,都這會兒說了,一並解決了罷。我也沒精神同你們折騰了。我巴不得趕早去見你們父親,眼不見心不煩,省得這樣把我丟在油鍋里煎熬。”言罷又是一陣傷心。

    她是什麼意思,大家都心知肚明。陸建立哭著跪倒︰“母親,都是兒們不孝……”

    嘩啦啦又跪倒了一排人。

    陸老太太不為所動,擦了擦淚,也不喊他們起來,淡淡地道︰“說吧。”

    陸建中道︰“兒是想和母親商量一下父親的身後事怎麼辦,比如這做佛事,該請多少人,做多少天,比如陪葬物品,該陪些什麼等等。”見陸老太太的臉色有些不好看,便又改口道︰“當然,有些事情等大哥回來再說也不遲,只這佛事是一準兒要先安排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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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7章 搜刮

   陸老太太道︰“你說說你的想法。”

    陸建中道︰“棺木並墓地自不必說了,佛事最最要緊,似咱們這樣的人家,似父親這樣的身份,最少也該請上一千人,做上一百天是。”一邊說,一邊偷看陸老太太的臉色。

    不知是誰倒吸了一口涼氣,卻很快掩飾過去了。即便是有人覺著太過奢糜浪費,有人懷疑是陸建中別有用心,也沒人敢說明確提出反對意見。畢竟世俗便是如此,事死如生,事亡如存,死者為大,厚葬成風,哪怕就是窮的要死,也還想著要賣兒蠰女,典賣房產,爭取風風光光地辦場熱熱鬧鬧的喪事呢,更何況陸家不是沒錢,死的還是一家之長陸老太爺。

    最沒有感覺的人是林謹容,作為早就經過一遍的人,雖然年代久遠記不清細節,重要的大事是非常明白的,不管如何,這一千個和尚,一百天的佛事,十萬貫的錢是花定了。所以她在林玉珍即將開口岔開這個話題的時候及時阻止了林玉珍︰“姑母,時辰不早,也不知我娘她們是否要回去了?”

    林玉珍很不滿,她不是說陸老太爺的喪事不該辦得熱熱鬧鬧,體體面面的,但也要有個度。這未免也太誇張了,光是佛事一項就要花費這麼多的錢,可想而知整場喪事辦下來會花費多少。這些錢,雖是從公中出,可不也相當于是大家均攤的麼?陸建中居心不良。更何況在陸緘與陸建新趕回家來的這段日里,外圍的事情就是陸建中父把持著的,多麼好的中飽私囊的機會!

    因此被林謹容攔這一攔,她可謂是十分不歡喜。不高興地道︰“她們知道我們忙,早前說過要走就走,不特別來說了。你要不放心,你自己去看。”

    是嫌林謹容多事,恨不得把林謹容給支開好。可就是這一晃神的功夫,陸老太太已經非常爽快地答應了︰“好,佛事就這麼辦,老二你去安排。你父親辛苦了一輩。到頭來,能為他做的事情卻也沒多少,也沒享受著什麼。”說著又傷心地流了淚。

    她這里一表了態,再沒有人敢說一聲不是,林玉珍不甘心地抿緊了唇。左右一看。二房的人自不必說,陸建立與涂氏都垂著眼,一副聽之任之的樣,便也氣苦,隨便吧,反正不是她一個人的錢,可一想到那麼多的錢呢,終還是有些忍不住。

    陸建中歡喜得眼淚汪汪。明顯還有許多想法,卻聰明地打住,留待下一次機會合適的時候再動手。

    經過一番忙亂,陸老太爺的喪事算是正式鋪陳開來,事事都在陸老太太的同意下,陸建中的操持下,盡量照著奢華繁瑣的來,只恐辦得不美。辦得不好。

    一千個和尚做佛事,可以想象的吵鬧與喧囂,加上正兒八經吊唁的賓客與上門來打秋風的各式親戚朋友,從林玉珍到康氏,所有人都忙得腳不沾地,苦不堪言。

    相比較而言,陸老太太的榮景居反倒成了陸家最清淨的地方。又因陸老太太的病,林謹容伺疾的差事成了最清閑,最養人的差事。她只需要按點去靈堂里跪一跪,哭一哭,又不用操心陸家人究竟要怎麼辦這個喪事。要花多少錢,所以很快把精神養了起來,就是因為趕路瘦了些的毅郎也養得白白胖胖,聲音更洪亮。

    林玉珍疲憊不堪。由于她總擔心二房會搗亂,會搜刮錢財,中飽私囊,會在客人親戚面前裝腔作勢,搶了長房的風頭,她一心幾用,既想擺好長房長媳的架,又想最大限度地盯著二房,不叫二房有機會亂伸手,同時還要在客人面前做出孝道能干的模樣,所以她很累。

    她幾乎是有些嫉妒地看著容光煥發的林謹容,心生不滿︰“你倒是悠閑自在。”

    林謹容不語,只遞給她一盞櫻桃燉了許久的燕窩粥。

    林玉珍好似與那碗燕窩粥有仇一般的,咬牙切齒地用了那碗燕窩粥後,氣呼呼地道︰“我問你,今日那招搖撞騙的老禿驢要勸老太太寫經造像,修建塔廟,你在場的吧?”

    林謹容把毅郎胖乎乎的小手放在唇邊親了一口,沖毅郎慈愛地笑笑︰“是。”

    林玉珍生氣了︰“難道你不知道,那老禿驢是誰找來的?寫經造像,修建塔廟,那得花費多少錢財?你公爹和二郎不在,這種外事,就是他們一手操辦,你不曉得會發生什麼事?你怎麼也不勸著老太太一點?你要知道,那些錢將來也有毅郎的一份!”陸建中忒可惡,明顯就是想在陸建新、陸緘趕回家之前,先哄著老太太答應做這些事情,好趁機貪污。

    林謹容抬眼看著林玉珍,帶著幾分誠懇︰“這個錢,這會兒還是老太太的。老太太愛怎麼花,是她老人家的事情。我若是開口,不但勸不得她,還會落下不孝的罵名,不但如此,我勸姑母最好也別開這個口。別人不心疼,我以為我們也不該心疼,何必給人落下把柄。”陸建中要折騰,要掏空陸家的底,陸老太太都不心疼,陸建立也不心疼,又干她什麼事?遲早都要敗的,早晚沒什麼區別。陸建中搜刮得越多,將來就越賠得多。

    林玉珍氣呼呼地︰“你可真大方。”飛快算了一算,這許多的錢,若是分成三份,落到大房的頭上,也是好幾萬貫,還是值得爭上一爭的。

    林謹容嘆了口氣︰“二房自不必說,三嬸娘和三叔父都沒意見。姑母您若是真想開這個口,您就去罷。我只怕外頭會傳出不好聽的話來,將來姑父回了家,也會覺著沒面。”

    這種借事生事,抓住一小點事情就扯多大的事情是二房自來做慣的伎倆。林玉珍想起自己之前吃的好幾次暗虧,被二房無限放大的驕狂不容人的名聲,由不得的嘆了口氣︰“難道就看著他們這樣猖狂?”

    林謹容沉默許久。低聲道︰“辦法也不是沒有,如果您肯暫時放手,再有辦法抓到他們做的假賬和貪的錢財,那麼,即便是始終都要花這錢,但也不至于白白浪費。”

    林玉珍皺起眉頭︰“我早就想到了,可哪有那麼容易?”

    林謹容輕聲道︰“有個人可以做到。”範褒。

    林玉珍沉默不語。

    忽聽門口一陣腳步聲響,雙福低聲道︰“三太太。”

    林玉珍不高興地挑起眉毛來。涂氏試探地站在門口,眼楮牢牢盯著毅郎,有些忐忑︰“大嫂。”

    林玉珍板著臉道︰“進來坐。”

    涂氏小心翼翼地走進來,卻不往林玉珍身邊坐,反而挨著林謹容坐了。笑嘻嘻地伸手去抱毅郎︰“乖寶貝,讓三奶奶抱抱。”

    毅郎咧嘴一笑,朝她伸手。

    涂氏眉開眼笑,林玉珍又嫉妒又酸忿,毅郎這孩,回家半個多月了,對她總是不肯親近,怎地就對涂氏這般親近呢?她是絕對不會承認她羨慕嫉妒恨的。只板著臉問涂氏︰“三弟妹來是有什麼事?”

    涂氏不慌不忙地在毅郎臉上連親了兩口,方道︰“陸紹和我家陸繕一起回來了。還有老姑太太也來了,這會兒正在前頭哭呢,馬上就要來這里。”

    林玉珍立時站起身來︰“我去外頭看看。”她一想到宋氏替她站在那里接待其他的客人,她就不舒服。

    涂氏見她急匆匆地走了,眼里帶了幾分詭計得逞的樣,湊近林謹容,態度不是很友好。但也不差︰“陸紹帶著一個客人一起來的,陸繕同我講,是二郎的舊相識,叫梅寶清的。我記得,那年冬天,毛褐那件事,就是和他一起做的生意吧?”

    林謹容小吃了一驚。雖然早就猜著梅寶清如果知道陸老太爺去世。他本人又在這附近的話,不可能不出現。她吃驚的是梅寶清會和陸繕一起,而且看涂氏這鬼鬼祟祟的樣,應該是二人表現得非同一般,很親密是。

    涂氏見林謹容不語。訥訥地道︰“是你三叔父讓我告訴你的。”

    林謹容笑了一笑︰“不怕,如今已經析產,不可能有太多的波折了。”

    涂氏糾結地玩著毅郎的小老虎,十分不情願地道︰“會不會似當年毛褐那般,由著他們變著法把我們的鋪給擠垮了?你知道,我們都不懂得經營的。”

    這是她最擔憂的事情,林謹容少不得安慰她︰“目前最緊要的事是老太爺的喪事。”沉思片刻,低聲道︰“我想範管事一定會很顧念那時候三叔父護著他的。”

    涂氏眼楮一亮︰“是啊,範管事的傷養得差不多了。”

    “範管事人品不錯。”林謹容點點頭。當初範褒被二房查出,做假賬,貪污,證據確鑿到陸緘也沒有任何辦法。如果能夠在此刻為範褒爭取到更多的機會,讓更多人覺得需要他,範褒就不會那麼淒慘了罷?

    雙全快步進來稟告︰“奶奶,太明府的老姑太太來啦。”

    涂氏趕緊把毅郎交還給潘氏,喊林謹容︰“走,咱們趕緊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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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8章 叔侄

   林謹容與涂氏剛幫著把陸老太太收拾妥當,林玉珍便引著白發蒼蒼的陸家老姑太太並她兩個年輕媳婦進來了。

    陸老姑太太前腳跨進門檻,就捂著口流著淚喊了一聲︰“大嫂!”兩個老太太抱頭痛哭,年輕一輩苦苦相勸。好容易勸好了,陸老姑太太抹著眼淚,把自己的兩個兒媳指給陸老太太認識,又準確地在人群中找到了林謹容︰“這就是二郎媳婦?”

    林謹容忙上前行禮︰“佷孫媳婦見過姑祖母。”這位老姑太太,乃是陸家老一輩世代聯姻之人,當初嫁給了林家二老太爺。從陸家這邊來說,林謹容當稱她一聲姑祖母,若從林家那邊來說,林謹容卻當稱她一聲二叔祖母。但她此刻做了陸家的兒媳,自然是該跟著陸家人喊一聲姑祖母的。

    因著有這樣一層關系,陸老姑太太對她與林玉珍自是要比對待宋氏、呂氏、涂氏等人要親切得多,可也沒忘了同陸老太太贊揚陸紹︰“好孩啊,又孝道,又體貼,又忠厚,還能干……”

    林謹容在人群中找到了又孝道體貼、又忠厚能干的陸紹。

    陸紹已經換上了孝服,發髻上拴著根麻線,胡拉碴的站在那里,血紅的眼楮狀似不經意地朝她看了過來,又淡淡地瞥了開去。敵意,很深很深的敵意,陸紹顯然沒有忘記當初她和陸緘是怎麼把他給踢出門,放逐到太明府去的。林謹容攥緊了手里的帕,第一個反應是還想再把陸紹給踢出門去。

    接著她看到了已經長高長壯,眉眼與陸緘略似。卻勾腰縮肩的陸繕。陸繕披麻戴孝,孤獨地站在人群的最外圍,冷漠地看著面前鬧哄哄的親人,察覺到林謹容在看他,飛速掃了她一眼,假裝沒看到她,把眼楮轉開。還是一樣的不討喜。

    涂氏走過去,低聲說了兩句話後就開始掐他推他。陸繕疼得齜牙咧嘴,憤憤不平,卻照舊不肯往前頭擠一擠,背也勾得更厲害,臉也紅到了耳朵根。時境變遷。涂氏對他的要求也變得高了起來,從希望他的身體強健變成了渴望他能出人頭地,出類拔萃,人前長臉,人後有志。

    倔強,和陸緘一樣的倔強,只是一個努力突出自己,一個努力隱藏自己。看著陸繕隱蔽地圍著涂氏轉圈。以期避開責罰的窘迫樣,林謹容突然想笑,陸繕也許沒那麼的討厭。

    陸繕一邊躲避涂氏的張牙舞爪和逼迫,一邊小心翼翼地關注著眾人的反應,待看到林謹容眼里一閃而過的笑意時,他有些發怔。覺著林謹容和從前有些不同的,印象中的她,雖然對他沒什麼惡意。卻也好像對他一直都是冷漠而忽視的,他困惑地摸了摸頭,決意去外頭逛逛。

    于是林謹容去安排飯食招待陸老姑太太一行人的時候,在院里看到了陸繕和毅郎。

    這是個相當舒適的初冬下午,天空是湛藍的,半點風都沒有,豆兒和潘氏抱著毅郎站在院里曬太陽。那只肥胖的松鼠被放出籠,靈巧地地在花壇上來來回回跑躥,毅郎睜大了一雙黑黝黝的眼楮,驚奇地看著那只胖松鼠,粉嫩的嘴唇上滴下一顆亮晶晶的口水。陸繕站在不遠處。也盯著那只松鼠看,臉上眼里滿滿都是懷念。胖松鼠很享受這種萬眾矚目的感覺,來回表演了幾圈之後,飛快地溜上了牆頂,回頭看看這一大一小兩個呆,得意的跑得不見了影蹤。

    毅郎呆呆地找了半晌,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喊叫,收回目光,把手里抓著的布老虎扔到了地上。陸繕站在一旁,猶豫糾結了片刻,終是在豆兒彎腰去撿布老虎之前,扭扭捏捏地撿起那只布老虎輕輕拍了拍,板著臉遞到毅郎手里。順便好奇地看了看毅郎,重點打量毅郎那雙胖呼呼的小手。

    毅郎也好奇地看著他,不過小孩表示歡喜的方式與大人不同,毅郎野蠻地使勁晃了晃那布老虎,又把布老虎扔到了地上,然後繼續看著陸繕。

    陸繕有些不耐煩,但還是又撿起了布老虎,再次拍拍灰,遞給毅郎。毅郎很爽快地又扔到了地上,帶了些快樂和調皮的神色看看地上的布老虎,又試探地看著陸繕,小臉上說不出是一種什麼樣的神色,仿佛是在笑,也仿佛是在討好,或者是在逗人玩,陸繕很有些抓狂,當著豆兒等人的面還有些不自在。

    豆兒低聲罵毅郎︰“毅郎你不乖。”然後抱歉地看向陸繕︰“六爺,毅郎不懂事。”

    陸繕剛的不自在頓時變成了羞怒︰“我還不至于和這麼小的孩置氣。”氣鼓鼓地撿起布老虎,對毅郎道︰“你不聽話,既然都要扔了,我就不給你了。”

    毅郎看了他半晌,不見他把布老虎遞給自己,終于明白了什麼,委屈地看看豆兒,又看看潘氏,癟嘴,不經意間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林謹容,于是朝林謹容伸手,嚎啕大哭,聲震雲霄。

    林謹容笑著朝他們走去,陸繕看到林謹容過來,有一種欺負人家孩被人家現場抓了包的羞窘,漲紅了臉,緊緊抓著那只布老虎,低垂了眼楮,看著腳底下的泥。

    林謹容從潘氏懷里接過毅郎,含了笑道︰“毅郎不哭,你六叔逗你玩呢。”狀似不經意地對著陸繕道︰“毅郎六個月了,最近最愛做的事情就是使勁抓著玩具晃,然後扔到地上去。也很貪心,兩只手拿滿了玩具仍然還想再拿多的。”

    陸繕垂著眼不動也不說話,林謹容略微有些失望,笑了笑,準備轉身離開。她本來希望多個人疼毅郎,畢竟陸繕是毅郎的親叔父,但既然陸繕這般冷硬地拒絕,她也不好強求。

    陸繕看到林謹容的裙角在轉動,貌似要離開,他忙抬起頭來,把那只布老虎塞到了毅郎手里,板著臉,一本正經地對著毅郎道︰“好孩不該這樣,再不許扔掉啦。”瀟灑地勾著背離開。

    裝模作樣的小屁孩兒。林謹容垂眸在粉妝玉琢,眼里還含著淚,得了布老虎轉眼又笑了的毅郎額頭上輕輕一吻。從驛站這邊,通過州府的力量傳信去京中,總是要快上那麼些日的,現在陸緘想必已經得到消息,心急火燎,充滿哀傷地準備歸家了罷?一轉眼,又是一年過去,林謹容嘆了一聲,她想陸緘了,在微寒的夜里,她最想的是把冰冷的手和腳放到他懷里,而不是捂著湯婆。

    天將向晚,林謹容照例要去靈堂跪拜守靈,遇到陸繕在榮景居外頭徘徊。陸繕見她過來,有些窘迫地行了個禮,聲音低得聽不見︰“二嫂。”

    林謹容朝他微笑︰“六叔是來看祖母的?”

    陸繕點點頭。

    林謹容看著他勾著的背,柔聲道︰“駝背不太好看。”

    陸繕一臉的不服氣。好像在說,關你什麼事。那表情欠揍無比,看得櫻桃氣憤得想撓他兩爪解氣。

    可是林謹容走了幾步回過頭去看,卻看到陸繕把背挺起來,走路也有些僵硬不自然。陸繕在長大,成長為與前世不同的一個人,雖然她照舊的不太喜歡他,他照舊的對她有防備心理,可是不妨礙他做毅郎的叔父。她從來沒有這樣渴望過,希望盡量多的人能喜歡毅郎,疼愛毅郎,即使是知道不太可能,她仍然想盡自己的力量多爭取一點。

    林謹容吩咐櫻桃︰“你去安排一下,稍後我要見範管事。”

    櫻桃領命而去,林謹容行至靈堂附近,找到正在忙碌的春芽︰“天黑以後,你讓林貴回家一趟,告訴我母親,請她安排一下,這幾日設法找個借口讓我回去一趟。接我的時候,別忘了和三爺說一聲,請他一聚。”

    春芽領命而去,林謹容走進靈堂,找到自己的位置,跪下開始哭靈盡孝。

    一場法事做完,眾人退場休息,林謹容上前扶起林玉珍,小聲道︰“我們去看看範管事?”

    林玉珍的眼楮一亮,明明有幾分高興,卻是道︰“你總算是想通了。就好像是我一個人的事情似的。”

    林謹容懶得和她多說,只直接地道︰“稍後是由姑母和範管事說,還是我來同他說?”

    林玉珍沉默片刻,萬般不情願地道︰“你來同他說。”

    林謹容試探道︰“那,如果……姑母肯不肯配合?”

    林玉珍有些羞惱,萬般不肯承認自己生怕把事情搞糟,希望林謹容盡全力幫她這個事實,于是采取不合作的態度——一言不發,惱羞成怒地把臉轉開。

    林謹容耐心地再問了她一遍︰“倘若姑母做不到,那就不要浪費大家的力氣了,否則事不成,還會引得祖母反感。範管事還是戴罪之身呢。”

    林玉珍生氣地道︰“你們最好做得妥當點!”

    “嗯。”林謹容原也只需要林玉珍陪她走這一趟,避避嫌而已。

    範褒坐在冷硬的床板上,透過狹小的窗戶失神地看著天邊那抹鍍了金的紅雲。外面一定是個很美好,很舒適的傍晚,頭上和心窩處仍然隱隱作疼,疼痛提醒他,雖然他得到了長房和三房的同情和支持,但並沒有改變他是階下之囚,前景不明的實情。

    從前……他想起從前,陸老太爺還活著的時候,忍不住一陣心酸。門外傳來女人走路時發出的衣裙摩擦發出的聲,他有些緊張地坐直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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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0-6 16:13:15
第379章 開始

    林謹容推門而入,環顧四周,狹小的房間里四壁清涼,靠著一張約有三尺寬,簡陋的木板床,被褥單薄陳舊,窗邊瘸了腿的舊木桌上放了一只裝水的舊陶罐並一只粗瓷碗,此外再無他物。所幸範褒頭上的傷口包扎得很干淨整齊,身上穿的衣服也厚實,精神不錯。

    範褒束手立在一旁,恭恭敬敬地請林謹容︰“二奶奶請坐。”帶了幾分自嘲,看向那張簡陋的木板床︰“當然,如果您不嫌髒污。”

    林謹容沒坐︰“範管事不必客氣,你是病人,請自便,我只在這里說幾句話。大太太讓我問候你,你好些了麼?”

    範褒微微側頭,目光一片蒼涼︰“好多啦。下僕的命是大太太和二奶奶保下的,有事只管吩咐。”做人的奴僕,真是淒慘,主家容不下了,卻不可以瀟灑地走。

    他的態度可以說是很配合,但是其中的悲憤不甘半點也隱藏不去,林謹容沉默片刻,低聲道︰“委屈你了。”

    範褒靜靜地道︰“不,似老奴這般,還能保證衣食周全,不缺醫少藥已是靠著大太太和二奶奶厚道。”

    有些事情一旦發生,要言原諒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林謹容覺得自己並不能代替陸家人道歉,或者安撫範褒受傷的心,她和他之間談不上什麼情分,便只能是從利害關系來說動範褒︰“範管事曾是老太爺最得力的左膀右臂,陸家的生意人脈你都清楚,某些人的手段脾氣你也很清楚,有些事情,你做得更不少。因此你當明白,即便是所有人都知道你的冤屈,如果不能拿出有效的手段證明你的清白,恐怕就是拖到大老爺和二爺回來,也不能救你。”

    “既然大老爺與二爺也不能救下僕…恐怕二奶奶也不能幫下僕。”範褒沒什麼精神。打擊除去對手的策略不只是抓對手的錯處,沒有錯可以制造,沒有發生的事情可以想法子讓它發生,或者是假裝它曾經發生過。陸建中指責他害死了陸老太爺…陸建立不會改口,這個危險可以暫且放下不提,但以陸建中的x ng情來說,必有後著。那些鋪子現在多數都成了陸建中名下的產業,曾經忠于陸老太爺和他的管事們現在已經換了主子,識時務者為俊杰,陸建中要說他貪污…說他背主,一定會有若干個人前赴後繼地出來指證他。證據鑿鑿,他能怎麼辦?林謹容能幫他,但能幫到什麼程度呢?

    林謹容坦誠地道︰“還不曾做過,誰也不知道結局。我雖不能做主,但據我所知,現在不論是大太太,還是三老爺…都很需要範管事的幫助。”

    範褒輕聲道︰“二奶奶,下僕這些年來,雖然渾渾噩噩的…卻也有幾個知己故交。”

    林謹容十分認真地道︰“如果他們一心向著我,不拘事情能成與否,我都保他們平安體面。”

    範褒一笑︰“當然,即便是陸家不能容下他們了,鋪子里也可以多養幾個閑人。”

    天色一點點的暗下去,天邊的雲霞呈現出瑰麗卻妖異的色彩,林玉珍站在那株落光了葉子的梧桐樹下,陰沉著臉道︰“你的意思,是要我裝病,再不管這事兒?”

    林謹容垂著眼︰“是。”

    林玉珍道︰“你一定能把事情辦妥?”

    林謹容搖頭︰“不一定。凡事都有風險。

    林玉珍猶豫很久…轉身走開︰“合適的時候,你和我說。”

    冷風四起,林謹容扶了櫻桃,往榮景居走去。櫻桃突然站住了腳,低聲道︰“奶奶。”

    林謹容抬頭,陸紹背著手站在榮景居的大門口…白紙燈籠把他的臉照得慘白一片,他望著她笑︰“二弟妹,許久不見,二弟高中,還不曾來得及恭喜你們。上次我回來的時候,你和二弟已經走了。”

    林謹容望他福了一福︰“大伯客氣。”

    陸紹笑道︰“二弟妹還是這麼有禮。”言罷自轉身去了。

    櫻桃不舒服︰“陰陽怪氣的,別不是又打什麼壞主意?”

    林謹容正色道︰“怕他就輸了,他就是故意來嚇唬我們的。他不敢把我們怎麼樣。”陸紹還年輕,不似陸建中與宋氏,他還有些惡趣味。

    室內溫暖明亮,毅郎由豆兒扶著腋下,帶了幾分興奮得意站在床上四處張望,看到林謹容近來,立時抑揚頓挫地發出一陣怪叫,雙腿亂蹬。林謹容歡笑著上前抱起他,在屋里轉了一圈︰“都有誰來過了豆兒道︰“六爺來坐了小半個時辰,留了一盒泥娃娃。”

    裝在漂亮的花紙盒子里的泥娃娃,一共十二個,穿著嶄新的絲綢衣服,憨態可掬,雖然不適合這個年齡的嬰兒玩,但也是件很可愛的禮物。林謹容微微一笑,很好的開始。

    第二日天剛濛濛亮,林謹容就起了身,照例伺候陸老太太盥洗,用飯,用藥,又去靈堂里盡孝。盡孝盡到一半,芳竹進來伏在她耳邊低聲道︰“二奶奶,親家太太有些不舒服。林七爺在外面等著您呢。”

    林謹容便站起身來,先同林玉珍言明情況,又去同陸老太太請假,陸老太太有老姑太太陪著,倒也沒生疑︰“你自回家,還沒來得及去你娘家看一看。既然要去,便帶了毅郎一起,吃過晚飯又回來。”

    林謹容行禮辭過,帶上大包小裹,抱上毅郎回娘家。

    13歲的林慎之著了一身淡青色的綿袍,端正嚴肅地站在二門處,時不時往里瞟一眼。看到林謹容抱著毅郎出現,眼里閃過一絲喜悅,嘴角控制不住地翹了起來,強忍著擺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樣,嚴肅地上前給林謹容行禮問安︰“慎之見過四姐,母親命我來接姐姐歸家。”

    自林謹容歸家,二人才見過一次面,根本來不及敘情。林謹容見他已經有了小大人的模樣,心里又高興又感慨,二話不說,就把毅郎塞給林慎之。

    林慎之一怔,隨即咧嘴笑了,林謹容這是要他陪著她一起坐車呢。當下笑嘻嘻地跟著林謹容上了馬車,捏著毅郎的包子臉,輕輕扯了兩下,低聲道︰“四姐,我想死你了。我本來還幻想,等過兩年,求了祖父,許我去京城游歷兩年,開開眼界的,真是沒想到………………”

    林謹容溫和地看著林慎之,口里說出的卻是︰“你再想我,我也要考校你的功課!有沒有偷懶啊?”

    林慎之有些沮喪,把開始表達不滿的毅郎還給她,鼓著還帶了嬰兒肥的臉頰抱怨︰“你就不能關心一下其他麼?見面就要考校功課!我哪里敢偷懶,祖父饒得了我麼?”他伸手給林謹容看︰“看看,我這手練字練成什麼樣了?祖父說,一手好字真是重要,二姐夫就是榜樣。”

    她的小七弟人才越來越好啦,林謹容笑著扯了扯林慎之的臉頰︰“字練好了不吃虧,又好看又磨性子。想要游歷,並不是沒有機會。我聽說,大表哥那邊文風興盛,有名的大儒不少,更不要說奇人異士。”

    林慎之道︰“哪有那麼容易?諸先生已經是很不錯的先生了,如果是去京中尋你和二姐夫,還有個借口,要去尋大表哥,該找個什麼借口去呢?”

    “誰說得清楚啊,指不定那時候突然就有理由了。”林謹容苦笑著揉揉他的頭發。她安排了這許久,一心就想保全他們,該找個什麼樣的借口,順利勸服親人們在大難來臨之前順利逃走呢?這是個難題。

    林慎之沉思片刻,道︰“你說得是,明年我便想下場去試試,無論成與不成,我都該出去長長見識才是。”

    明年他才十四歲,多半是不成的。林謹容沒忍心打擊他的積極性,換了個話題︰“三哥在不在家?”

    林慎之道︰“昨晚使人去同他說過的,他當時答應了,但今早又跑來說,他那里有重要的客人走不開,讓我同四姐說,他請梅大老爺在茶肆里吃茶。”

    林謹容想了想,從袖中摸出一張紙來,示意他看上面的名字︰“慎之,煩勞你替我跑兩趟腿,盡力找到這幾個人,盡力不要讓更多的人知道。讓他們按著這個次序和時辰去茶肆見我。”

    林慎之見她神色嚴肅,有些擔憂︰“四姐,可是你遇到什麼麻煩了?”

    林謹容搖頭︰“不是,是有點瑣事要處理一下。”

    林慎之懂事地點頭︰“我到時候陪著姐姐。”

    林謹容欣慰一笑,摸摸他的頭,她的小兄弟正在長大,並且逐漸朝著可以給她倚靠,替她遮風擋雨的方向發展。

    馬車行到街道轉角處,林慎之下了馬車,叫了長隨,翻身上馬而林謹容到了林府,熱熱鬧鬧地命人將她從京中給人捎來的各色禮品送到各房人的房里,抱著毅郎收了一堆見面禮。

    回到陶氏房中,開開心心地陪著陶氏坐了小半個時辰後,把毅郎托付給陶氏,換了一身不起眼的素衣,裹上兜帽披風,從角門出去,由林慎之和春芽陪著坐上一張不起眼的小油車,向著她的茶肆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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