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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寒武記]補天記[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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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0-15 17:45:18
第38章 入鏡

  冰冷刺骨的潭水漸漸變得溫暖,如同回到嬰兒誕生之前母體子宮裡面,每一分蕩漾都是生命的源泉。

  就快被潭水窒息的榮慧卿陡然覺得胸前一松,那種萬丈水壓之下的禁錮和重壓造成的不適很快消散。

  半暈半迷間,榮慧卿呼吸變得通暢起來。雖然在水底,卻如同陸地上一樣呼吸自如。那股強大的神識托著榮慧卿細弱的身子,如同捧在手心裡的掌珠一樣如珠似寶。

  感受到榮慧卿的靈力,那股神識有一絲遲疑。

  「卿卿,卿卿,是不是你……我等不及了......原諒我,我已經等得太久太久了......」那股神識緩了緩,便鑽入榮慧卿的識海。

  識海裡面的上空霧蒙蒙的,正中有一絲金光,就像是被雲層半遮半掩的陽光。

  一個小小的女孩在海邊光腳跑著,手裡拎著一個小花籃,不斷撿拾海灘上各種各樣的貝殼。

  高大的男子從天而降,落在小女孩面前。「原來不是你....…」男子臉上的失望濃厚的讓人喘不過氣來。拾貝殼的小女孩抬起頭,一雙明亮的眸子又大又長。

  男子著意打量那小女孩,看了半天,然後伸出手,手掌中一縷白光緩緩升起,向那小女孩那邊飄過去。小女孩看著那縷白光,露出好奇的神色,仲出肉肉的小手指,往面前的白光上面戳了戳。白光開了一條縫隙,小女孩咯咯笑著被那白光籠罩進去。

  白光罩著小女孩,緩緩向空中飄起,就像一個大大的肥皂泡,裡面包裹著一個活潑調皮的小女孩。小女孩拍著白色肥皂泡的內層,在裡面啊啊大叫,對那男子眉開眼笑。

  白光肥皂泡飄向了那男子身前。

  伸出一隻手,輕輕搭在白色肥皂泡之上,男子閉上眼,開始感知白色肥皂泡裡面的小女孩。

  過了良久那男子縮回手,睜開眼睛,定定地看著肥皂泡裡面的小女孩,臉上的神色似悲似喜,「原來你不是她。可是你......為什麼會有她的血脈?——難道,你是她的女兒?還是後裔?」說完這話,那男子就一動不動地轉過身,抬眸遠眺,看向灰色雲層裡露出來的那絲金光,不知道過了多久,這片空間的光線陡然暗了下去。

  那男子回過頭,看著白色肥皂泡裡面的小女孩已經奄奄一息。

  「罷了。待君萬載,不得其見。也許,她是厭了我了。可是我不能對她的後裔見死不救...…」那男子面上一片慘然,一揮手,白色肥皂泡飄到他手邊,悄無聲息的散去。

  小女孩落入那男子懷裡。

  「去吧。——好好活著。」那男子低頭在小女孩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小女孩蒼白發青的面容立即變得紅潤細膩,呼吸也勻稱起來。

  小女孩揉了揉眼睛,如同做了一場大夢一樣醒來。

  「你是誰?」小女孩的聲音清越中帶著幾分童稚,可是抱著她的男子的影像在她面前漸漸變淡,變薄,最後如海水裡的泡沫一樣在她眼前消散了。

  小女孩發現自己孤零零半躺在半空中,沒有任何支撐,不由大叫一聲,重重地跌倒沙灘之上。

  榮慧卿睜開眼睛,想起剛才在夢裡見到的那個男子,蹙眉想了半天,卻發現自己怎麼也記不清他的容貌。她只記得,在自己的夢裡面,自己是一個拾貝殼的小女孩……

  榮慧卿坐了起來,四處看了看,又是一間石洞,和龍虎山龍潭前面的石洞看起來差不多,只是更大,更空曠一些。不過洞府裡面靈氣稀薄,不如龍潭前面石洞裡面的靈氣充盈。

  洞府的設置很簡陋。一間四四方方的屋子,靠牆的地方擺著一張八仙桌,桌子兩旁是兩把很普通的本色原木坐椅。桌上有一邊一個白瓷茶杯,還冒著裊裊熱氣,似乎有人剛剛在這裡對坐品茗。

  榮慧卿默不做聲地扶著牆壁站起來,一個橫面的條幅躍入她的眼裡,上面工工整整寫著四個大字——

  「日月長寂」。

  筆力強勁,蒼涼,「寂」字的最後一撇似乎要劃破紙背,破紙而所有沒有盡頭的等待,沒有希望的渴盼,似乎都容納在這四個字裡面。

  榮慧卿一下子看得痴了過去。

  條幅下面的石壁上,還龍飛鳳舞地刻著一首詞:「山河如聚,歲月如訴,萬載空留龍行路。

  望故土,意躊躇。

  傷心勞燕紛飛處,仙閣龍亭都做了土。

  去,離人苦。留,離人苦。」

  石洞後方想起撲通一聲悶響,像是有很重的東西從高處砸下來一樣。

  榮慧卿驚醒過來,仲手去勾自己的乾坤袋。所幸她的東西還在那裡。從裡面掏出一根隱身草,榮慧卿卻發現自己的靈力不繼,無法讓隱身草發揮作用,只好又扔了回去。然後屏住呼吸,躡手躡腳地挨著石壁往聲響那邊挪去。

  剛走到石洞拐角的時候,一個人從裡面竄了出來,差點和榮慧卿相撞,「你果然在這裡!」

  「怎麼會是你!」

  兩個人同時驚呼起來。從裡出來的人,居然是死變態孟林真!

  榮慧卿立即轉身就跑。

  孟林真九死一生,終於追到這裡,將榮慧卿逮個正著,心情大好,笑嘻嘻地看著榮慧卿在石洞裡四處奔跑,大聲道:「你省些力氣吧。這裡處處都是禁制,你這又是何苦??——在這個鬼地方,既跑不了和尚,也跑不了廟……」

  榮慧卿沒有理會,如蝴蝶穿花一樣在石洞裡躲閃來去,避開禁制同時跟孟林真拉開距離。

  孟林真笑了一會兒,才醒悟過來榮慧卿的用意,輕輕哼了一聲,慢慢走到離榮慧卿不遠的地方盤膝坐下,默默調息運氣,看看自己的靈力有幾成可用。

  榮慧卿也在對面坐了下來,警惕地打量著孟林真的一舉一動。

  過了許久,孟林真從冥想中睜開眼睛,問榮慧卿道:「這是什麼地方?你怎麼進來的?」

  榮慧卿撇了撇嘴不想理會他,「我跟你很熟嗎?——你怎麼進來的,我就怎麼進來的。」榮慧卿當然不想跟孟林真提她那個奇怪的夢。

  孟林真往嘴裡倒了一瓶回靈丹,靜靜地等待靈力恢復。

  榮慧卿從乾坤袋裡拿出自己在龍虎門的時候製作的陣旗,隨手擺在自己身周。

  這是一個小小的防護陣,不過利用了這個石洞裡面的禁制,加大了防護反射功能而已。

  若是孟林真敢對她進行攻擊,不管是用靈力,還是用蠻力,這個陣法都能將傷害如數反射回去。

  不過榮慧卿的靈力大大不如孟林真,她需要不斷從靈石中吸收靈力,才能維持陣法的運作。

  好在當初在葫蘆街的時候,那些妖修送了她不少靈石。她的乾坤袋裡面,不僅有堆山填海的下品靈石,還有為數可觀的中品靈石。另外,她還有妖修送給她的祝余草,在她築基之前,可以維持她所有的食物需求。

  榮慧卿不是很清楚金丹修士要不要吃飯。不過如果也需要吃飯的話,榮慧卿會很榮幸地看著他餓死,絕對不會大發善心將自己的糧食分給對面那隻死變態吃。

  不過她琢磨著,金丹修士多半已經辟穀。她的這一招「餓死你」,恐怕不會起作用……

  孟林真看著榮慧卿臉上的神情變來變去不由莞爾道:「你不用在心裡詛咒我。我已經得到報應了。」

  榮慧卿扭著頭,拒絕去看孟林真。

  「你跳下龍潭,我也跟著跳下來了。——我對你的心,你還不明白嗎?」孟林真突然換了種語氣,深情款款地道。

  榮慧卿馬上很無厘頭的想起了曾經看過的一部很著名的電影裡面的很著名的台詞,「你跳,我也跳」(You jump, I jump)。頓時滿頭黑線拿手捂住耳朵嚷嚷道:「你個死變態!戀童癖!你就該跳水淹死,走路摔死吃飯噎死,練功練死……」

  孟林真一愣。他的魂術修練了這麼久一旦使出來,就連金丹期的女修都不能抗拒他的魅力,這個小小的女孩子,居然能不當一回事的捂住耳朵,對他的甜言蜜語完全無動於衷!

  孟林真瞇起眼睛,想要榮慧卿輔助修練小天魔境的心更加迫切了。

  這個女孩子,魂魄的力量無人能敵。大概只有她,才能抵擋得住琅繯寶鏡的倒轉乾坤,天翻地覆……

  從乾坤袋裡掏出琅繯寶鏡,孟林真將一顆中品靈石放到琅繯寶鏡的凹槽裡面,然後掉轉過來,對準了榮慧卿。

  榮慧卿看見孟林真又將那面投影機一樣的鏡子拿出來了,雙手繼續捂著耳朵,大聲道:「你省省吧!......」

  話音未落,琅繯寶鏡裡面射出一道柔和的白光,將榮慧卿籠罩進去,這個場景似曾相識啊。

  榮慧卿忘了再捂住耳朵,皺眉努力想著,她到底在哪裡見過這樣的情景,就沒有注意到,她整個人已經漂浮起來,循著白光的通道,往琅繯寶鏡那邊飄過去。

  這道白光毫無實質,榮慧卿的防護陣法沒有任何反應。

  孟林真將琅繯寶鏡扔到空中,同時雙手急速變幻,結下好幾個佛宗大無相手印。

  琅繯寶鏡陡然拉長變高,越來越大,很快就有一人那麼高。

  榮慧卿駭然抬頭,發現自己全身僵硬,正要往鏡子裡面飄過去。

  漂浮的速度如此之快,榮慧卿來不及自斷心脈,就一頭栽到鏡子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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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小天魔境(1)

  榮慧卿眼前一黑,以為自己要在鏡面上撞的頭破血流。

  可是額頭並沒有預料中的疼痛和破損。

  整個人如同陷在一團軟綿綿的棉花裡面,很溫暖,像是家裡的被子,還帶著陽光的芬芳。

  榮慧卿突然覺得很累,不想睜開眼睛。

  就讓她睡死過去算了……

  可是上天從來就沒有讓她如願過。

  「慧卿,慧卿,起床了。早飯都做好了。外面下了大雪,今天你不要去落神山了。」在她耳邊絮絮叨叨的,是她娘親溫柔恬淡的嗓音。

  榮慧卿睜開眼睛,坐起來伸了個懶腰,抱著床邊娘親的胳膊撤嬌道:「娘,除夕了,讓我再睡一會兒不好嗎?」

  小女兒嬌軟的聲音讓大人的心軟成一片,「好,好,當然好。可是你好歹吃點東西再睡啊。你昨天吃得也不多,我擔心你餓著了。」

  這麼一說,榮慧卿好像真的有些餓了,忙掀開被子要起身。

  炕上燒得熱熱的,她一點都不覺得冷。

  可是從炕上一起來,她才覺得屋裡寒冷刺骨。

  「怎麼沒有燒爐子?」榮慧卿迷迷糊糊地問,她明明記得冬天的時候,她的房裡會有個爐子,一天十二個時辰都不熄的。

  話音剛落,屋角神奇般地出現一個爐子,和榮慧卿記憶中的爐子一模一樣。

  屋裡很快暖和起來。

  榮慧卿半閉著眼睛,讓娘親給她穿好衣裳,然後跟著娘親出去吃早飯。

  爹和爺爺都等在外面的屋裡。

  外面的屋子通常都是燒著火盆火盆上坐著一壺水。火盆裡面經常埋著板栗、紅薯、還有荸薺烤得香噴噴的,隨時可以扒出來吃。

  吃得口乾舌燥了,可以用火盆上面一直溫著的熱水沖一碗油炒麵。香甜爽口,還管飽。

  榮慧卿高高興興地坐下來,對爹和爺爺打招呼,「爹、爺爺,你們起的好早啊。」

  榮慧卿的爹憨笑著道:「昨天你捉回來的松鼠,半夜已經跑了。」

  榮慧卿一愣,「松鼠?」

  「是啊?你不記得了?」榮慧卿的娘親跟著問道,一邊給榮慧卿盛了一碗黃澄澄的小米粥,邊上放了一個錄了皮的大白煮雞蛋。

  榮慧卿開始覺得有些不對勁,可是她不願意去細想。

  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她最渴望,最遺憾的東西,也是她不惜一切代價,想要挽留保存的東西。

  吃完早飯榮慧卿趴在窗檯邊上,看著窗外的大雪出神。

  他們家並不富裕,窗戶上糊著厚重灰暗的窗戶紙,本來看不見外面。

  榮慧卿偷偷將窗戶掀開一條縫,近乎貪婪地看著院中的景色。

  那裡的一草一木榮慧卿都了如指掌。

  今天是除夕。

  如果那一夜的變動沒有發生,一切大概就是今天的樣子吧。

  榮慧卿迷迷糊糊地想著,腦子裡一時清醒,一時糊塗。

  大雪下了好幾天。

  村子裡的人都沒有出門。

  就連除夕晚上的鞭炮都不是很給力。

  榮慧卿越發沉默。

  「慧卿是怎麼啦?小姑娘家家的,這樣沉默寡言可不好。」榮慧卿的娘親很是擔心她,偷偷跟她爹爹商議是不是帶她出去串串門,改變一下環境。

  於是榮慧卿跟著娘親去落神坡的村民家裡拜年。

  大牛看見她分外欣喜,不容分說地拎了一串腌的山貨臘肉送到榮慧卿家裡。

  大牛走了之後榮慧卿的爺爺便笑呵呵地道:「慧卿過了年,就九歲了也是時候給她說一門親事了。——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啊。」

  榮慧卿的爹爹附和道:「爹說的是。我看村口的大牛就不錯,大牛他爹昨兒還跟我試探來著,問我們家慧卿有沒有許配人家,我說沒有。」說著,對榮慧卿擠擠眼。

  榮慧卿猛地抬起頭,看著她爹問道:「難道爹要把我許給曾大牛?」

  榮慧卿的爹爹求助似地看向她娘親,「娃兒她娘,你說句話吧。」

  榮慧卿的娘親站起來,拉著榮慧卿走到裡屋,笑著將她摟入懷裡:「孩子,別害羞,跟我說,你想嫁給誰?」

  榮慧卿的臉騰地一下子紅了,又一下子變白,咬著牙道:「我不嫁人!」

  「真是傻孩子!我跟你說,女孩子家,小時候都說不想嫁人,可是長大之後,你真的不讓她出嫁,她會恨你一輩子!」榮慧卿的娘親笑嘻嘻地道。

  榮慧卿抿了抿唇,不依地在娘親懷裡扭來扭去,「不嫁不嫁不嫁就是不嫁!」過了一會兒,又道:「就算要嫁,也絕對不嫁給那個曾大牛!」

  「為什麼?」榮慧卿的娘親很是詫異地問道:「大牛有什麼不好?他是比你年紀大一些,不過年紀大的男人才會疼人,像你爹,他就比我大很多……」

  榮慧卿驚訝地抬起頭。她明明記得,爺爺以前說過,她爹爹和娘親是一個歲數。

  哪有大很多?!

  「怎麼啦?」像是覺察到榮慧卿的異樣,榮慧卿的娘親又換了個話題,「好吧,這件事以後再說。開春我們想搬到府城永璋去住,你收拾收拾東西,別到時候丟三落四的。」說著,起身離開了榮慧卿的屋子,步伐有些局促,似乎迫不及待要逃離榮慧卿身邊。

  榮慧卿瞇起眼睛,看著娘親遠去的背影,心裡暗暗盤算起來。

  新年過後,落神坡的雪都化了。春天來了,村民都開始準備春耕。

  大牛往榮慧卿家越發跑得勤。

  榮慧卿對大牛卻越發冷淡,甚至對整個村子的人都更加冷淡。

  她經常一個人坐在榮家小院後面的大石頭上,看著高聳入雲的落神山出神。

  村裡的人越來越忙碌,沒人去掛心兩個少男少女的心事。

  榮慧卿的娘親和爹爹開始準備搬家。

  到了要搬走的那天早上,榮慧卿屈指算了算,她已經在這裡住了四個月了。從她除夕那天早上被娘親喚醒,到今天已經整整四個月了。

  一家四口沉默地坐在桌前吃早飯。

  榮慧卿心神恍惚,喃喃地道:「我不想吃小米粥了。我想吃麥片,培根,烤麥芬,還有醃蛋。」

  話音一落,屋裡的東西都變了樣兒。

  她面前不再是低矮的茅草屋,還有已經辨不出顏色的方桌。

  轉而出現的是一個充滿現代化色彩的廚房,烤箱冰箱電磁爐一應俱全。她坐在線條簡潔不鏽鋼顏色的早餐桌旁,看著自己面前的東西皺眉,「媽咪,我不要喝熱牛奶!我要喝冰牛奶!」

  「卿卿,冰牛奶對胃不好,你快吃早飯,一會兒司機送你去補習。少年班的考試就在下周,你可要好好複習,爭取早日考入少年班。」一個和藹卻堅定的女聲說道。

  榮慧卿撅著嘴,很是不高興的嘟噥道:「人家才十四歲,人家不想這麼早上大學。」

  「不是大學是少年班。等你考入少年班,在裡面待兩年,你舅舅會給你辦手續,讓你轉到威斯里安女子學院去就讀。」

  琅繯寶鏡外面,孟林真看著鏡子裡面的情形,眉頭打成一個結。

  這個榮慧卿腦子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

  此時的榮慧卿,靈魂似乎飛出了她的身體之外,冷眼看著這一幕幕情形。

  過良久坐在早餐桌前的榮慧卿輕笑一聲,扭頭看向一個方向大聲道:「孟林真你這個死變態偷窺狂!——玩夠了沒有!」

  鏡子外面的孟林真悚然而驚,還來不及繼續換上新的靈石,榮慧卿在鏡子裡面長身躍起,手裡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抓住了她的日月雙鉤,沖著孟林真的方向狠狠飛馳過來。

  孟林真下意識往旁邊一躲。

  榮慧卿已經躍出了鏡子,橫鉤站在孟林真面前,仰頭看著他,惡狠狠地道:「想不到你還精通幻術!——不過你以為那些雕蟲小技就能胡弄我,你算是瞎了眼了!」

  許是太過氣憤,榮慧卿居然都忘了孟林真是金丹修士。她這個小小的練氣六層的修士,在孟林真面前才真正如同張呂依腳下的螞蟻一樣,任人碾壓,毫無還手之力。

  孟林真放出金丹修士的威壓,直接將榮慧卿又壓趴在地上。

  榮慧卿的日月雙鉤已經和她心靈相通,收放自如。轉眼間,就被她收入自己丹田,用旭日訣混著帝流漿開始不斷煉製日月雙鉤。

  孟林真本想奪走榮慧卿的兵器,可還是慢了一步,不由有些頭疼地蹲下身子,對榮慧卿搖頭道:「你這是何必呢?你若是聽話,我讓你跟你的父母親人團聚,一輩子在一起都行的。」

  榮慧卿冷笑道:「我的父母親人都不在這個世上了。你以為弄出幾個幻象,就能迷惑我嗎?——我看你是打錯了算盤!」

  孟林真站起來,一招手,將半空中懸浮的琅繯寶鏡收回來。

  回到他手裡的時候,琅繯寶鏡已經又變回梳妝鏡大小的樣子。

  孟林真拿著鏡子翻來覆去地看,皺眉道:「這個寶鏡有倒轉乾坤的能耐,絕對不是造出幾個幻象那樣簡單。我只是奇怪,你是如何看破的呢?」

  「這有什麼奇怪?」榮慧卿趁孟林真的威壓減弱,從地上一骨碌爬了起來,「假的就是假的,你騙不了我的眼睛。」

  孟林真笑了笑,道:「你錯了。我沒有修習過幻術,我修習的,是魂術。——幻術,欺騙的是眼睛。魂術,欺騙的是靈魂。孰高孰低,不是一目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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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0-15 17:45:49
第40章 小天魔境(2):男女之情

  魂術也好,幻術也罷,榮慧卿完全不感興趣。

  不過孟林真倒是巴望著能借榮慧卿之力幫他煉就小天魔境功法,再說兩個人被困在這個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地方,反正一時半會出不去,不如跟榮慧卿講解一番小天魔境的神奇之處,若是能引得她也感興趣,再引她入鏡,卻是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孟林真就將琅繯抱鏡翻轉過來,對榮慧卿道:「你可知道,仙人成大道,最重要的一個坎是什麼?」

  榮慧卿閉目打坐,做充耳不聞狀。

  孟林真等了半天,見榮慧卿還是置若罔聞,有些訕訕地摸了摸鼻子,自說自話:「最重要的一個坎,是斷情。這個情,不止是男女之情,還有父母之情和子女之情。先前你經歷的,就是父母之情。」說完小心翼翼地看著榮慧卿道:「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到底是如何看穿那幕幻境的?」只有看穿了父母之情的人,才能從琅繯寶鏡的幻境中超脫而出。

  榮慧卿在心裡暗道,琅繯寶鏡能跟隨人的心理變化,隨意變幻場景,確實是不同凡響。不過這父母之情對榮慧卿來說,卻不是什麼過不去的坎兒。——因為她兩世為人,有過兩世父母,便是她得天獨厚的優勢。

  情之一物經常讓人看不透,不是太複雜,而是太過排他。無論是哪種感情,都會有排他的成分在裡面。

  父母之情也是如此。尋常情況下,一般人的記憶裡只記得一世父母。而榮慧卿卻記得兩世父母。他們都是疼她愛她,而她的心只好分做兩半,不分軒祗,沒有排他的成分在裡面。

  這些事情,當然她不會對孟林真這個死變態說得一清二楚。

  榮慧卿還是閉目不語。
 
  孟林真等了半天,見榮慧卿還是不說話,不由莞爾道:「刺蝟在紮起全身的刺的時候,總會不小心露出最柔軟的肚皮。你也不用回答,我倒是猜出幾分了。——本來我猜你是不是大修士奪舍,但是看了你在琅繯寶鏡裡面的經歷,我發現我錯了。你不是奪舍,你是傳說中可以撕裂虛空之人。」

  榮慧卿的眼角忍不住重重地跳了跳。

  孟林真一直集中全副精神觀察榮慧卿的一舉一動。

  榮慧卿神情的些許變化沒有逃過他的眼睛。「我猜對了吧?——這種能耐,據說突破化神期的大修士可以徒手撕裂虛空,可是我從來沒有聽說過,有人天生有這種本事。」

  榮慧卿睜開眼睛,冷冷地道:「我若是有這種本事,現在大可撕裂虛空,一走了之,不用和你這個死變態死磕到底。」

  孟林真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問道:「你看我不順眼,想我死,我是明白的。可是變態又是什麼東西?從來沒有聽說過。」頓了頓,又道:「還有人妖……人是人,妖是妖。人和妖在一起生的後代,叫半妖。你說的人妖又是什麼東西?」

  榮慧卿漠然道:「就是詛咒你,噁心你,討厭你,想你死的意思。——沒有別的意思,你別想多了。」

  孟林真大怒,手臂一長,掐住榮慧卿的脖子,惡狠狠地道:「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快說,你在琅繯寶鏡裡面到底是怎麼回事?後來出現的穿著露胳膊露腿衣服的中年女子,是你什麼人?你若不說,我就脫光你的衣服,將你調教成淫娃蕩婦,讓你這輩子只能給人做爐鼎!」說著一伸手,將榮慧卿的外衫撕了下來。

  榮慧卿眼裡終於露出恐懼的神色,兩手緊緊掰著孟林真掐住她脖子的手,大叫道:「——她們都是我娘!」

  「誰是你養母,誰是你生母?」既然有兩個娘,當然一個是生母,一個是養母了。孟林真不放心,繼續追問道。

  「都是我的生母!」榮慧卿大叫出聲。

  「還想騙我!你怎麼會有兩個生母?!」孟林真不信。

  「怎麼不會有?虧你還是佛宗的俗家弟子,難道不知道什麼是六道輪迴嗎?此生的父母,不是彼生的父母,這點簡單的道理都不懂,你修的什麼佛法?!」榮慧卿漲紅臉罵道。

  「此生的父母,不是彼生的父母……」這句話如同醍醐灌頂一樣,讓孟林真有大徹大悟的感覺。他從小父母雙亡,依附叔叔嬸嬸長大,雖然沒有吃過什麼苦,但是也沒有享過福。後來跟著魏楠心做了俗家弟子,他的心都在修練上,對佛法沒有怎麼深入研究過。

  他的琅繯寶鏡,是他娘親的家傳之物。他爹娘是普通人,不知道這鏡子有什麼奧妙,只是先祖傳下來,他們就一直帶在身上。

  孟林真是築基之後,才發現琅繯寶鏡的奧妙,發現了藏在鏡子裡的小天魔境功法。他將功法隱瞞,卻沒有把寶鏡隱瞞,而是向他師父魏楠心交待得清清楚楚。

  魏楠心自己有至寶流光鏡,對於孟林真的琅繯寶鏡仔細研究之後,覺得是個雞肋,就又發還給他。因此是過了明路的東西。

  而琅繯寶鏡倒轉乾坤的功能,只有孟林真一個人知道。現在榮慧卿也知道了。

  「無我原非你,從他不解伊。」孟林真哈哈一笑,雙手合什,念出一句佛偈,心下明了這小天魔境第一層「浮生若夢」的第一關,父母之情,他算是過了。

  領悟了第一關,孟林真發現自己丹田的靈氣越發黏稠充盈,竟是隱隱有結丹的前兆,心頭更是大喜。

  小天魔境一共有三層。

  第一層,浮生若夢,一共有三關需要堪破。第一關,便是父母之情。第二關,是男女之情。第三關,就是子女之情。這三關都堪破之後,就進入第二層。

  第二層,夢若浮生。

  最後一層,第三層,便是大夢誰先覺。

  每一層,都有三關要過。

  他以前一直不得其門而入,白白浪費了許多時間。

  現在有了榮慧卿相助,他果然很快就堪破了第一關。

  孟林真滔滔不絕地跟榮慧卿解釋,末了興緻勃勃地道:「第二關,是男女之情。榮姑娘,說不得,這一次又要你相助了。」

  榮慧卿雖然不想聽,但是孟林真說得許多修行上的東西,也有些正是她以前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不由聽住了。

  此時聽孟林真又要將她扔到鏡子裡,榮慧卿心裡一動,笑著道:「男女之情這種東西,你光旁觀可是不行的。再說修行最講究證道。你若是不能親身證道,從旁人身上領會來的,終久是隔了一層。孟修士何不自己親自入鏡,去領略一番何為男女之情呢?」

  孟林真是何等修為,當然明白榮慧卿的言下之意。可是這種提議,也讓他有些躍躍欲試。修行的人確實講究親歷親為,他在父母之情這一關上,投機取巧,藉著榮慧卿的大機緣,讓自己在小天魔境上邁出了第一步。後面的路要怎麼走,他確實沒底。

  和上一次一樣,讓榮慧卿進去歷經世事,他在旁邊觀看,也許能成,可是如果不成,他豈不是白費心機?再說男女之情,和父母之情又不一樣。

  古往今來,多少成名的大修士都栽在這「男女之情」上,可見這一關,他想投機取巧,多半是不會成功的。

  而且小天魔境的功法上也提過,這些關卡,是一步難似一步的。

  孟林真琢磨半天,一偏頭,正好看見榮慧卿嘴角一絲狡黠的微笑一閃而過。

  想的美!

  孟林真冷笑一聲,突然伸手抓住榮慧卿的手腕,「榮姑娘既然有大智慧,不若跟本修士一行,共同領略一番男女之情吧。」說著,不容分說,將琅繯寶鏡祭到半空中,背後放出數隻手臂的幻影,如千手觀音一樣,結出無數個大無相印的手印。

  榮慧卿大驚,一隻手喚出日鉤,不要命的往孟林真頭上鉤去。

  孟林真身形微晃,另一隻手伸出,把榮慧卿握著日鉤的手別到她背後,將她整個人緊緊抱在胸前,騰空躍起,往琅繯寶鏡裡面衝進去。

  琅繯寶鏡再次發出一道刺目的白光,如一個通道一樣,將孟林真和榮慧卿兩個人都吸納進去。

  ……

  榮慧卿再次醒來,只覺得全身像是被人重重打過一頓,屁股上更是火辣辣的疼,不由大驚失色,脫口而出:「孟林真你這個死變態到底對我做了什麼?!」

  「卿兒住嘴!—之前你爹責罰於你,我還以為你是被冤屈的,現在看來,你爹還是打的輕了!你是我們榮家唯一的嫡女,怎能行事如此惡劣?你看看你的樣子,滿嘴污言穢語,我怎麼會生出來你這個孽障?!」一個低沉的婦人嗓音在屋裡沉沉響起,聽得榮慧卿一愣一愣的。

  可是再要仔細想,她又想不出到底是怎麼回事,只覺得腦海裡一片糊塗。恍惚間,她記起來自己好像是榮家大房唯一的嫡女,今年才九歲,平日裡最喜舞槍弄棒,跟假小子一樣。

  今日是孟家大夫人帶著她的嫡幼子,比她大三歲的孟林真過來做客,她看那小子弱不禁風,生得如小姑娘一樣玉雪可愛,就生了捉弄的心思,故意將他推到池塘裡去了。因了這事,被時任吏部尚書的爹爹一陣好打,抽得藤條都斷了幾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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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小天魔境(3):男女之情

  屁股上還是火辣辣的疼,榮慧卿很是不忿,在心裡將那叫孟林真的小子罵得賊死。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她雖然是個假小子性格,可是從來沒有欺凌過弱小。只有這個孟林真,她見了就有氣,當時將他推到池塘裡面不說,還去拿了根竹竿,站在池塘邊上,把企圖游到岸邊的孟林真幾次三番重新推到池塘深處……

  當時她的運氣不好,恰好被爹爹看見了,才有了這場氣生。——現在想來,她似乎是有些過分?   

  榮慧卿有些不自在,從床上別過頭,看向站在床邊那位滿臉怒氣的婦人。   

  一身絳紅色如意紋褙子,下面繫著深藍色藻葉紋羅裙。頭上戴著一副八寶攢珠髻,臉若銀盤,眼若水杏,雖然上了年紀,卻是保養得當,膚色白皙細膩,臉上一絲皺紋都瞧不著。   

  榮慧卿嬌嗔地叫了一聲,「娘……我身上好痛!」     

  到底是自己親生的女兒,而且是自己三十出頭生的小女兒,因了這個女兒,她在榮家的地位大大提升,將一干年輕貌美的妾室襯的面如土色,再也沒有能力在家裡搞三搞四,所以才偏疼了她許多。   

  榮夫人長嘆一聲,坐在榮慧卿的床頭,伸手輕輕摩索榮慧卿的頭腦,道:「你臀上的棒傷,才剛已經上了藥了。等淤血散了,也就好了。以後萬萬不可再這樣淘氣了。你可知道,人命關天。若是孟少爺在我們家有個三長兩短。你爹和跟孟將軍的梁子可就結大了。」   

  榮慧卿撇了撇嘴,嘀咕道:「孟家將門出身,誰知生個兒子扭扭捏捏跟女人似的,我就看不上他那樣兒的。」     

  榮夫人又好氣,又好笑,伸手在榮慧卿額頭點了一點,嗔道:「你這是聽誰又嚼舌根了?孟家少爺雖然生得文弱,也是有幾分血性的,且人品不錯,你爹……」想到榮慧卿對孟林真印像極差。且兩個人剛剛結下樑子,榮夫人將到嘴的話又咽了下去。   

  「你好生養著,我去看看孟家少爺怎樣了。」榮夫人一邊說。一邊起身。   

  榮慧卿也有些擔心孟林真死在他們家裡。——這個人死不足惜,但是要死也要回他自己家死,在別人家死算什麼呢?   

  「娘,我跟娘一起去吧。我……也想想孟少爺道個歉。」榮慧卿臉上一紅,頭一次說這樣拐彎抹角的話。   

  女兒懂事。榮夫人當然舒心。可是,「你的傷不礙事吧?你爹也真是,疼你的時候,恨不得把你捧到天上去,可是要罰你的時候,又沒一次軟手。唉。也不知你們倆到底是怎麼了。」榮夫人慨嘆道。   

  榮慧卿出聲招呼自己的丫鬟過來幫她換衣裳。她身體底子好,又喜歡練武功,雖然榮家是文臣。榮尚書卻沒有擋著榮慧卿,也沒有不許她舞刀弄槍。   

  從小習武的底子現在顯露出來。剛才被打得都暈過去了,現在又歡蹦亂跳。   

  榮夫人真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   

  榮慧卿換好衣裳,扶著大丫鬟的胳膊。跟著榮夫人回到榮夫人的正房。   

  孟林真在榮家後院池塘落水,孟大夫人哭得快要暈過去。   

  榮夫人無法。命人將他們母子安置在自己正房,讓榮尚書親自去請了太醫過來。   

  榮尚書請來太醫,就去了榮慧卿的閨房,拿著藤條,下死力地抽了她數鞭。   

  榮夫人聽說愛女被打,急得顧不上孟家母子,忙忙地又過來勸說。   

  好不容易將榮尚書勸走了,榮夫人才將榮慧卿抱到里間屋裡,細心安置。   

  誰知榮慧卿一醒,就大罵孟林真。   

  榮夫人這才撂下臉,狠狠說了她兩句。   

  現在榮慧卿終於變得乖巧,一聲不吭地跟著榮夫人身後。   

  榮夫人才放了心,一路絮絮叨叨叮囑她,「……一會兒見了孟大夫人說話要軟和,不要再跟人對著扛。看完孟家少爺,就去外院找爹爹請罪。」   

  榮慧卿都乖乖應了,跟著榮夫人來到正房內室。   

  孟大夫人還在抽泣不止,一雙眼睛腫的如同一對桃兒一般。   

  榮慧卿忙上前行禮,低聲道:「孟伯母,都是慧卿的錯。」     

  話音剛落,一直暈迷不醒的孟林真低低地「啊」了一聲,睜開了眼睛。   

  那是怎樣一雙波光漣漪的黑眸,看得榮慧卿心裡一跳。   

  「少爺醒了!」丫鬟驚喜叫道。   

  孟大夫人顧不得正在她面前請罪的榮慧卿,慌忙撲到孟林真床前,連聲叫道:「真兒,真兒,你怎樣了?」     

  孟林真眨了眨眼睛,半晌才醒過神來,腦子裡也是迷迷糊糊,皺著眉頭想了半天,才想起來自己好像被個小姑娘推到池塘裡去了。更可惡的是,自己想游到岸邊,那小姑娘還拿根竹竿把自己硬是往池塘深處推……   

  「娘……」孟林真叫了一聲,轉眼卻看見一個穿海棠紅短襦裙的小姑娘站 ​​在自己床邊,十分緊張地看著自己。   

  孟林真的眼眸往下低垂,看見那小姑娘雙手緊張地握成拳頭,垂在身側。   

  孟林真嘴角微微上勾,移開眼眸,看向孟大夫人,低聲道:「是兒子頑皮,讓娘擔心了。」   

  孟大夫人這下子嚎啕大哭,抱著孟林真叫道:「兒啊,可憐我快五十了,才有你這樣一根獨苗,若是你有個三長兩短,可要讓我靠誰去?」   

  榮慧卿驚疑地睜大眼睛,看看孟大夫人,又看看孟林真,十分不解。   

  榮夫人卻是知道孟家的那些事,在一旁嘆息著搖頭,還拿帕子出來拭淚。   

  孟將軍是武將,生得卻十分俊俏。看看孟林真的樣貌就知道了,他長得跟孟將軍年輕的時候一模一樣。只不過孟將軍沒有孟林真這樣文弱,比孟林真要多幾分男兒氣概。   

  這樣的男子,心儀他的女子如恒河沙數,數不勝數。   

  孟大夫人是他從小定親的未婚妻,本來兩家還算是門當戶對,可是後來孟大夫人娘家站錯了隊,跟錯了皇子,在新皇上任之後,就被革職收拾了。跟孟家的地位才差的遠。   

  所幸孟將軍家沒有因此就退婚另娶,只是先給孟將軍納了幾房妾室,多了幾個通房。算是做給新皇看,在不違背道義的情況下,表一下忠心。   

  孟大夫人家境普通,生得也普通,並沒有挑剔的資本。只好委委曲曲地嫁了,守住了正室的名份。   

  誰知她剛嫁過來,孟將軍就接到戍邊的命令,便帶著心愛的妾室一起去守邊關去了。   

  孟大夫人在京城侍奉公婆,打理將軍府,任勞任怨。獨守空房十幾年,直到在邊關的庶子庶女都要談婚論嫁了,才等到孟將軍回京述職。以讓她答應將庶長子記到名下做嫡長子為條件,才跟她圓房。   

  孟大夫人倒是爭氣,孟將軍跟她只不過同房兩次,就讓她有了身孕,次年便一舉得男。生下孟林真。   

  只可惜,好好的嫡長子。變成了嫡幼子。   

  孟大夫人只能偷偷以淚洗面,平日裡都沒事人一樣,將將軍府打理得井井有條。   

  如今又有十二年過去,將軍府的公婆都去世了,孟小將軍也成了孟大將軍,聖上才一道聖旨,又把他招了回來,調任兵部尚書,同時賜了他一個忠勇伯的爵位。   

  這個爵位是五世而襲,那就意味著,以後還要立世子。   

  雖然庶長子已經記在孟大夫人名下,且已經在邊關娶妻生子,立下戰功,但是嫡庶到底有別。一個記名嫡子,是比不過實打實的嫡子的。特別是承爵這個問題上,記名嫡子的排名是在真正嫡子後面的。   

  做娘的當然都偏心自己的親生孩子,更何況那個嫡長子是當年孟大將軍逼著她認的,孟大夫人很不甘心。   

  再加上她又聽說那個跟去的妾室,在邊關的大將軍府一直是以平妻自居,聽說十分能幹,不僅能打理府裡事務,而且能跟邊關的將領家屬禮尚往來,讓孟大將軍沒有後顧之憂,又跟在孟大將軍身邊二十多年,生了三個兒子,三個女兒,這將軍府的後嗣,一多半出自她的肚子。   

  至於別的妾室和通房,這些年就跟守活寡一樣,連個蛋都沒有下過。   

  孟大夫人娘家早就失勢了,為了保證自己親生兒子的世子之位,孟大夫人坐立不安,愁了很久,才想到一個主意,要給自己的嫡幼子孟林真說一門顯赫的親事。有了妻族的幫助,自然不用擔心他的世子地位不保。   

  也因為此,就算聽說榮家的嫡幼女性子野蠻,沒有大家閨秀之風,她也硬著頭皮過來,想跟對方談一談兒女的婚嫁之事。——榮家小姐可能不怎麼樣,可是榮家的老爺,卻是聖上跟前第一大紅人,就連宮裡頭的娘娘都要競相討好於他。   

  孟林真是孟大夫人三十五歲才得的兒子,出生時就難產,差點要了孟大夫人的命。出生之後就一直病懨懨的,好多人都認為他養不大。可是就算這樣病歪歪的,他居然也長到了十二歲,可以論親的年紀了。   

  只是沒想到,這榮家的小姐,竟然頑劣到這種程度,差一點就要了孟林真的命!   

  如果這榮家小姐真的這樣野蠻,她就算跟孟林真說了這門親事又怎樣呢?——如果連命都沒有了,爵位世子又算什麼東西?!   

  孟林真的眼神黯了黯,輕輕拍著孟大夫人的手,安慰道:「娘,是兒子不好,貪玩去池塘摘荷花,失足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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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小天魔境(4):男女之情

  孟大夫人愣了一下,拿帕子捂著嘴,帶著濃厚的鼻音問道:「不是……榮四小姐推你下去的嗎?」她記得有丫鬟是這麼說的。

  孟林真苦笑著搖頭,想坐起來,卻渾身無力,咳嗽著道:「娘,真的不是,是我自己不小心……」

  榮慧卿瞪大眼睛,不知道孟林真為何要說謊。

  看見榮慧卿詫異的表情,微微張開的小嘴裡雪白的編貝小齒,還有如同紅蘋果一樣的小圓臉,孟林真心裡升起一絲自己也說不清的感覺,只是緊緊地盯著榮慧卿,幾不可見地搖了搖頭。

  榮慧卿便將嘴又閉上,滿腹狐疑地站到榮夫人身旁。

  榮夫人卻是明白孟林真的心思,苦笑著搖頭道:「孟少爺,你就別為我們卿兒打馬虎眼了,她是什麼性子,我這個做娘的還不知道?我今兒帶她過來,就是來給孟少爺你道歉的。」說著,推了推榮慧卿,「上去給孟少爺賠個不是。」

  孟林真忙推脫道:「不用了,真的不用了……」

  孟大夫人這才明白孟林真的意思,心裡又是酸楚,又是驕傲,默默地起身站到一旁,對榮慧卿和顏悅色地道:「既然是誤會,大家說開就好了。聽說你父親打了你一頓,讓伯母看看,有沒有打壞我們大小姐。」說著,走過來挽住榮慧卿的手,上下打量。

  雖然年紀尚稚,臉上也有一道顯眼的疤痕,但是眉清目秀,唇紅齒白,特別是身形勻稱,一看就是好生養的身材。

  而且自己的兒子向來文弱,確實需要一位彪悍一些的夫人來輔佐他,免得被那些人連皮帶肉吞下肚。

  這樣想,孟大夫人就越看榮慧卿越順眼,笑著褪下手上的翡翠玉鐲,道:「伯母跟你投緣,這個鐲子是我出嫁的時候,我娘給我壓箱底的,成色還不錯,你拿著賞丫鬟玩吧。」

  既然是出嫁是壓箱底的嫁妝,榮慧卿當然不會這麼沒有眼色,拿去賞丫鬟,忙背了手,將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不行不行不行……」

  將孟大夫人和榮夫人都逗得笑了起來。

  這個小姑娘雖然有些莽撞,但是心地純良,什麼都擺在臉上,倒是比那些看上去規規矩矩,你卻永遠不知道她在想什麼的標準閨秀要強一些。

  孟大夫人想跟榮家結親的心更盛了。

  「榮夫人,不如我們借一步說話?——這邊就讓他們小孩子說說話吧。」孟大夫人笑著對榮夫人道。

  孟林真十二歲,榮慧卿九歲,都不能算小孩子了。

  榮夫人面有異色,躊躇半晌,想到榮老爺也是有心要跟孟家結親,還是點點頭,「孟大夫人跟我來。」說著,帶了孟大夫人去隔壁屋裡說話,順便把丫鬟也都帶走了。

  暖閣裡只剩下榮慧卿和孟林真。

  孟林真看著榮慧卿嘟起來的小嘴,低笑著道:「你放心,我不會把你供出來的。」

  榮慧卿聽了,如同炸了毛的小刺蝟,張牙舞爪地道:「你說什麼呢?我明人不做暗事,是我做的,就是我做的,絕對不會推到別人身上!」

  孟林真莞爾,「你推我下水,我也認了,算是不打不相識。可是後來你為什麼要拿竹竿把我推開?你可知道,如果我不會鳧水,你這樣做,是會死人的。」

  榮慧卿心裡有個小小的聲音在叫道:……就是要你死了才好!

  可是她又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很是不安。她雖然喜歡舞刀弄槍,但並不是一個濫殺之人。而且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她是知道的。

  她不明白,自己從心底裡這股對孟林真的厭惡,還有想把他置之死地而後快的念頭,到底是從哪裡來的?

  孟林真也在打量榮慧卿。他從睜開眼睛,第一眼看見她,心裡就別是一番滋味兒。說不上來到底是什麼感覺,但是一想到能跟她共渡一生,心裡不僅不排斥,反而有淡淡的歡喜,似乎這才是天經地義,理所當然的。

  孟林真今年十二歲,在將軍府跟著獨守空房的娘親長大,也知道父親很快就要帶著那房得寵的妾室,和一大群庶子庶女回京了。

  他們的府邸,才剛剛換到御賜的伯爵府。而他的娘親,也開始如臨大敵,堅壁清野,為了跟那位妾室決戰做了充足的準備。

  孟林真覺得不安,也覺得悲哀,看見榮慧卿生氣勃勃的樣子,他下意識想靠攏,想親近。

  兩人大眼瞪小眼地站在屋裡愣了半晌,一個丫鬟笑著走進來,道:「晚飯備好了,請四小姐去用餐。」又對孟林真道:「等會兒有人過來伺候孟少爺用餐。」說這話的時候,那丫鬟的俊臉上不由自主露出兩片嫣紅。

  孟林真在心裡微微地笑。這個丫鬟的反應,才是正常的。

  榮慧卿對他的魅力熟視無睹,大概還是年紀太小的緣故。

  孟林真知道自己生得什麼樣子,便對著那丫鬟微微一笑。

  那丫鬟手忙腳亂,將手裡剛端起來的托盤啪地一聲掉到了地上。

  榮慧卿鄙夷地撇了撇嘴,高昂著頭,轉身出去了。

  吃過晚飯,榮慧卿才知道,自己的終身大事,已經被訂了下來。

  這個長得比女人還好看的孟林真,以後就要是自己的夫婿了。

  榮慧卿一想到這一點,就覺得像吞了蒼蠅一樣,沖著娘親大喊大叫:「我不要嫁給他!我不要嫁給他!」

  榮夫人皺眉,對榮慧卿不虞地道:「這件事可輪不到你做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就算不願意,也要聽父母的話。」說著又低聲勸她,「孟林真有什麼不好?他生得就不說了,全天下的男子和女子一起加起來,大概都沒有他好看,你還挑剔什麼?你現在有的,不過是個尚書嫡女的身份,性子頑劣,毛毛躁躁……」

  榮慧卿不耐煩地打斷榮夫人的話,「娘,他這麼好,自然不愁找不到女人倒貼他,何必又把我捲進去?」

  榮夫人駭然,嚴厲地問道:「這些不三不四的話,你都是從哪裡聽來的?!—以後還不趕緊給我修心養性,再在外面亂跑,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榮慧卿沒有繼續辯駁,低下頭腹誹而已。

  榮、孟兩家訂婚不久,孟大將軍就帶著家小正式回京就職了。

  榮慧卿跟著榮夫人去孟伯爵府赴宴,終於看見了那在榮夫人嘴裡提過許多次的那個厲害妾室。

  孟伯爵已經年過五旬,邊關的風沙讓他蒼老了許多,但是也增加不少沉穩的氣勢。站在孟家正房門口,淵停岳峙,如戰神一樣俊美威猛。

  他的左面站著孟大夫人,跟他看上去差不多年紀。孟大夫人的左面就是那位妾室,保養得宜,看上去比孟伯爵和孟大夫人要年輕十歲的樣子,真是很難想像她生了六個孩子。

  榮慧卿注意到,她居然穿了一身大紅的裙褂。

  孟林真站在孟伯爵右面,雖然豐神俊朗,可是看著就細弱許多。——再俊朗,也是一顆俊朗的豆芽菜。榮慧卿在心裡不斷腹誹孟林真。

  孟林真卻很是人熱情地招呼榮家母女,「伯母,慧卿妹妹,這邊坐。」

  那位妾室笑盈盈地迎上來,對榮夫人行了一禮,「榮夫人,有禮了。」

  榮夫人正眼也不瞧她,只笑著對孟大夫人招手,道:「看見我來了,你也不來接我,想是我高攀不上你了?伯爵夫人!」故意將「伯爵夫人」叫得重重的。

  孟大夫人這麼多天的一口惡氣,終於當著眾人的面吐了出來。

  她笑著走過來,攜了榮夫人的手,一起走上台階,將那妾室晾在那裡。

  榮慧卿笑著抬頭看了看那妾室,大聲說道:「妾室不是只能穿粉紅嗎?你穿了大紅,是不是因為你是色盲,看不清顏色啊?」

  榮夫人剛才下那妾室的面子,那妾室還能忍著。

  現在連一個小姑娘都能沖她大呼小叫,這妾室就有些是可忍,孰不可忍了。畢竟她跟著孟大將軍在邊關二十多年,當了二十多年的家,早就不知道「隱忍」兩個字該怎麼寫,便沉下臉,低斥道:「榮四小姐,你是我們孟家未來的媳婦,有這樣對婆母說話的嗎?」

  榮慧卿笑得彎了腰,拿手指著那妾室道:「喲,你算哪門子婆母啊?我的婆母在前面跟我娘親說話呢,你不去立規矩奉茶,在這裡給我充什麼迎客的管事娘子……」

  這天的宴會,是孟大將軍回京城後的洗塵宴,來往的都是京城排得上號的達官貴人。和他們一起來的,也都是正室原配。

  看見榮慧卿奚落那妾室,這些人都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孟林真笑瞇瞇地道:「頑皮。」然後伸出手,「來,我帶你進去找你母親去。」

  榮慧卿和孟林真是訂了婚的未婚夫妻,這樣做,不算愈距。

  榮慧卿卻不願意和孟林真拉手,後退一步道:「我自己會走。」然後咚咚咚咚地跑上前,追上孟大夫人和榮夫人的步伐。

  那妾室氣得紅了眼,孟大將軍只好低聲安撫她:「……別急,且讓他們再逍遙幾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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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小天魔境(5):男女之情

  赴宴之後,一切似乎風平浪靜了。

  孟林真到榮府的次數更多。

  榮慧卿越來越不喜歡看見他,也越來越暴躁,孟林真卻一貫輕言細語地安撫她,照顧她。

  她想吃瑞福祥的糕點,孟林真親自去買了來送給她。

  她嫌如意齋的大紅遍地金的緞子不好看,孟林真親自去尋了晉上的雪紋綢,專門給她做外衫。

  她喜好舞刀弄槍,孟林真雖然身體文弱,也每天抽出時間,陪她去校場練習。

  這樣的形影不離,專心致志,讓旁人都嫉眼。

  榮慧卿卻只覺得如同一把鎖一樣,將她桎梏的快要喘不過氣來。

  這一年秋天的時候,孟大夫人感染了風寒,一病不起,很快就過世了。

  榮家大吃一驚。

  榮夫人親自帶了榮慧卿去孟府弔唁。

  諾大的靈堂處,只有孟林真一個人披麻戴孝,在那裡守靈。

  榮夫人怒道:「嫡母過世,庶子庶女都到哪裡去了?」

  孟家的下人過來回道:「我們二夫人病了,少爺小姐們都去侍疾了。」

  榮慧卿在旁邊冷笑道:「二夫人?哪裡來的二夫人?我聽說孟伯爵是獨子來著。」

  孟家的下人有些尷尬,忙道:「就是二姨娘。」

  「一個妾室也敢稱夫人,你們伯爵府的規矩我算是見識了!」榮夫人惱道,恨不得解除婚約算了。她可捨不得將自己捧在手心裡的女兒嫁到這個要叫姨娘為婆母的地方。

  可是孟林真抬起頭,哀傷地看著榮夫人,連連磕頭道:「求夫人給我一條活路!」

  榮夫人又心軟下來。

  榮慧卿咬了咬牙,等榮夫人坐席的時候,偷偷過來問孟林真:「……你母親到底是怎麼死的?」她跟孟大夫人很熟悉,知道她身體健康,平日裡也注重養生,經常讓太醫請平安脈。

  孟林真低眉斂目,咬牙切齒地道:「我娘親一向身子康健。自從那女人回來之後,身子就每況愈下。」

  榮慧卿一驚,低聲道:「你是說,你母親死得有蹊蹺?」

  「不是有蹊蹺。——而是就是被那女人,還有……給害死的!」孟林真目光陰森起來。

  榮慧卿很不喜歡看見孟林真這樣的眼神。雖然她知道孟林真是受害者,應該同情,可是她就是同情不起來。——她只想早日解除婚約。

  蹲坐在孟林真身邊,榮慧卿一邊給孟大夫人燒紙,一邊輕聲道:「既如此,你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吧。」

  孟林真點點頭,「正合我意。我已經在布置了。只是我手頭不足……」

  榮慧卿忙道:「我給你銀子。」頓了頓,又道:「不過我有個條件,你要答應事成之後跟我退婚,我就給你銀子。」

  孟林真深深地看了榮慧卿一眼,「那就不用了。」

  榮慧卿心裡更是不高興,哼了一聲,起身走了。

  孟大夫人的葬禮過去不久,孟伯爵府那位裝病的二夫人就真的病了。

  本來孟伯爵打算大夫人五七之後,就將這位二夫人扶正的。沒想到她居然這樣沒福,很快就病得不省人事,每日都在尖聲驚叫,說她害了大夫人,現在大夫人來尋仇來了,讓前來探病的那些夫人小姐十分尷尬。

  孟大夫人五七的時候,孟伯爵府的二夫人也跟著去了。

  這一次,孟伯爵哭得跟個淚人一樣,完全不同上次在自己大夫人葬禮上的端正持重。

  這樣一來,大家都看得出來,這位孟伯爵,就是個寵妾滅妻的作態。

  喜歡告狀的御史們便紛紛彈劾孟伯爵。

  聖上也下旨申飭孟伯爵。

  不知道孟伯爵是心傷愛妾之死,還是被聖上的申飭嚇著了,很快也一病不起。

  沒過多久,孟伯爵也跟著去了。

  孟伯爵府上,不到三個月,接連去了三個長輩。

  孟伯爵一死,榮尚書就向聖上請旨,希望將爵位傳給孟伯爵唯一的嫡子孟林真。按照律法,也是嫡出的嫡子有優先繼承權。

  這個消息傳來,孟伯爵府上孟林真所住的院子,突然起了一場大火。不過所幸孟林真當夜不在孟府,倒是躲過一劫。

  後來經過查處,原來是他庶出的三個哥哥合謀,想要害死他,霸佔爵位和孟府。

  聖上得知此事後大怒,將孟林真的三個庶出哥哥都關入天牢,還沒等審訊,就全都病死在天牢裡面。

  孟林真的三個庶出姐姐,除了大姐和二姐已經出嫁,三姐還在家裡待嫁。此事過後,這個三姐被遠遠地嫁出京城,再也沒有跟孟家聯繫過。

  孟林真隨後襲爵,真正成為孟伯爵府的主人。

  這一連串的事情下來,很多人都羨慕孟林真運氣好,福氣大,只有榮慧卿,知道孟林真在這些事情上,是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的。

  當然也不能說他有錯。他也是自保而已。如果不是他爹夥同妾室弄死他娘親,不給他們母子一條活路,他也不會這樣決絕。

  孟林真成為伯爵之後,往榮家跑得更勤,對榮慧卿好得不能再好。她就是要天上的月亮,孟林真也會去找把梯子,爬上天去。

  「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榮慧卿總是悶悶地問道。她是個實在人,別人對她好,她就想加倍償還。唯獨對於孟林真,她不想還也還不了。

  「我就是要對你好,就是要嬌慣你。等把你的性子嬌慣到別人都受不了,你就永遠只屬於我一個人了。」孟林真總是這樣似笑非笑地說道。

  榮慧卿似信非信,越發沉默。

  她十二歲那年,孟林真十五歲,算是真正成人了。

  孟林真鄭重向榮家提出過禮的要求,想在榮慧卿十四歲的時候,迎娶她過門,主持伯爵府的中饋,同時保證永不納妾,孟伯爵府的女主人,只有榮慧卿一人。

  榮家夫婦當然大喜,可是他們又覺得十四歲就出嫁,似乎太早了些。

  孟林真堅持,終於說服了榮家夫婦,開始給榮慧卿辦嫁妝。

  榮慧卿更是焦躁不安。

  每個人都說她是高攀了孟林真。

  每個人都說她配不上孟林真,她是走了狗屎運,才得到這麼好的夫婿,有權有勢,有財有貌,還對她一片忠心,許諾沒有任何妾室姨娘。

  這樣的夫婿,真是打著燈籠也難找。

  可是榮慧卿偏偏就過不去心裡這個坎。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一想到要跟孟林真成親,她就有想吐的感覺。

  很快兩年過去,榮慧卿已經十四歲了,嫁衣已經備好,嫁妝也都抬到孟伯爵府去了。

  婚期已定,似乎一切都已木已成舟。

  臨到大婚前的一天,榮府來了一個客人,說是榮夫人的遠房親戚,是榮慧卿的遠房表叔。

  榮慧卿心裡一動,趕忙跑到大廳,看見一個高大的男子站在那裡,她明明沒有見過他,身影卻是那樣熟悉。

  「……辰叔。」榮慧卿喃喃地道。

  那男子轉過身,臉色平靜地對榮慧卿點點頭,然後問榮夫人,「是榮兒?」

  「正是。今年已經十四了。——卿兒,過來見見你表叔。」榮夫人招手笑道。

  榮慧卿猛然疑惑起來,娘親姓什麼?好像姓羅……

  「表叔,請問你貴姓?」榮慧卿有些緊張地問道。

  「免貴姓羅,單名一個辰字。——跟你母親親同宗。」羅辰彬彬有禮地道,目光晦澀地看著她。

  榮慧卿兩眼一紅,掉下淚來,飛身疾走,往孟伯爵府去了。

  「她要見我?」孟林真大喜。

  自從他襲爵之後,從來只有他去榮家見榮慧卿,榮慧卿沒有再來過他的府上。

  榮慧卿站在孟林真的書房裡,紅腫著雙眼道:「我們退婚吧。我實在不能嫁給你。」

  孟林真驚喜的神情慢慢涼了下來,「為什麼?我對你這麼好,你為什麼……一直都不肯接受我?你說,我哪裡不好?你說了,我可以改。我保證,我會一輩子對你好!」說完有些衝動,孟林真抓住榮慧卿的手。

  榮慧卿沒有掙脫,只是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我知道,你對我很好很好,可是,我就是不喜歡你,所以沒法子跟你在一起。」

  孟林真恨不得抓住榮慧卿的肩膀狂吼:「到底什麼是喜歡!!!」他們明明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對她好,心裡只有她,可是她還是說,我不喜歡你。

  五年的點點滴滴,就算是塊石頭也捂熱了。可是她卻依然堅持,她不喜歡他。

  「你喜歡什麼樣的男人?告訴我,我去學。」孟林真紅著眼睛,哽咽著問道。從他記事以來,他好像從來沒有哭過。可是這一次,眼淚在他心裡生了根,發了芽……

  榮慧卿苦笑,「你喜歡我什麼?——告訴我,我改了還不行嗎?」

  孟林真被榮慧卿的話打擊得喘不過氣來,胸口如被人捅了一刀,捂住胸口蹲了下來,靠在書桌的桌腿上,臉上的神情悲痛莫名。

  榮慧卿有些抱歉,可是她就是做不到。

  榮慧卿前腳離開孟府,孟林真後腳跟著就出來了。

  榮夫人知道了榮慧卿說的話,怒不可遏,對榮慧卿道:「你實在是有些不知廉恥!大家閨秀,什麼喜歡不喜歡的,這種話也說的出口。來人,給我把她關起來,關到出嫁那一天!」

  榮慧卿一個人躺在閨房的床上,閉目沉睡。

  五年來,每天她熟睡之後,她的腦海裡面就會出現一個叫「旭日訣」的功法,在她身體裡面緩緩流轉,同時煉化帝流漿。也許是沒有陽光,她煉的很緩慢,可是五年的時間,還是讓她出現不一樣的變化。她雖然只有十四歲,可是身材已經凹凸有致如同女人,完全不似稚齡少女。

  明天就是榮慧卿和孟林真大婚的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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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破鏡

  第二天是個宜嫁娶的良辰吉日,也是兩年前就擇好的日子。

  天剛蒙蒙亮,榮夫人便帶著兩個喜娘過來親自給榮慧卿梳妝打扮。

  香湯沐浴,香膏塗身。

  細細描眉,點點畫唇。

  綰上如意同心髻,插上赤鳳掛珠釵,戴上八寶纓絡串。

  大紅的嫁衣,大紅的蓋頭,掛在她閨房的架子上,到處都是鋪天蓋地數不盡的紅。

  榮慧卿眼裡的淚卻如斷線的珠子一樣,止也止不住。

  上好的妝一次次被她的眼淚沖刷乾淨。

  喜娘知道「哭嫁」是習俗,不過一般的女兒家出嫁的時候,高興都來不及,哭嫁只是意思,哪有榮慧卿這樣哭得撕心裂肺?便只是感嘆大家閨秀就是大家閨秀,確實跟旁人不一樣……

  最後榮夫人也受不了了,抱著她痛哭一場。

  榮慧卿蓋上蓋頭的時候,別無脂粉,只是唇上點了一點殷紅的唇脂。

  被喜娘扶到轎前就要上轎,榮慧卿突然掀起蓋頭,回眸往送親的人群中看去。

  羅辰負手站在人群後方的台階上看著她,面上波瀾不驚,眸光越發深沉。

  榮慧卿想扔下蓋頭,往他身邊飛奔而去,心裡卻知道這樣做是不對的。穿著大紅新郎服飾的孟林真就坐在轎旁的高頭大馬上。

  孟林真本來就生得出眾,今日又仔細收拾過,而且迎娶榮慧卿,是他心頭自盤古開天地以來的第一件樂事。所謂人逢喜事精神爽,又憑添三分人才。

  他迎親前來的時候,所過之處,萬人空巷,無數的女人,從六歲到六十歲,都追著仰望他的風采。

  無數女人在羨慕榮慧卿的運氣。

  榮慧卿卻是有苦說不出,被身旁的喜娘催著蓋好蓋頭,往孟伯爵府那邊去了。

  一路顛簸來到孟伯爵府,在眾人的扶持之下拜堂。

  孟林真的父母雙亡,伯爵府的老太爺、老夫人也早早駕鶴歸西。

  因此拜堂的時候,榮慧卿和孟林真只是對著喜堂上的靈牌拜了拜。

  然後吹吹打打入了洞房。

  喝過交杯酒之後,孟林真出去宴客。

  榮慧卿在洞房裡卸妝、梳洗,將層層疊疊的喜袍脫了下來,只換上家常的衣衫。

  孟林真回來的很晚,喝得醉醺醺的,只是一雙眼睛越發明亮。

  「慧卿,你終於嫁給我了。我會對你好,讓你真心喜歡上我的。」孟林真喃喃地說著,一手解開了榮慧卿的中衣,伸手進去,順著腰線往上摩索。

  榮慧卿全身顫抖,咬住牙才沒有尖叫出聲。

  「你真的才十四歲?看這裡,我一隻手都握不過來了……」孟林真的聲音裡逐漸帶上濃厚的喘息和情慾。

  榮慧卿再也忍不住,按住他的手,使勁往外推,「不要,我才十四歲……等我及笈之後,再圓房好不好?」

  孟林真低笑,「十四歲?——這個身子還要長,不知道該是如何誘人。我真是等不及了。」

  榮慧卿的眼淚終於流了下來,一滴滴順著頸項,流到胸前,也流到握住她左胸的孟林真手上。

  孟林真只覺得手上像是被燙了一下,火辣辣的。

  他頓了頓,鬆開榮慧卿的胸乳,移到她的左胸口處,撐開手掌按在那裡,感受到她心臟勃勃的跳動,低語道:「我更想,你這裡,有我。——只有我。」說著,往榮慧卿唇上吻過去。

  榮慧卿下意識一偏頭,避開孟林真的吻。

  孟林真的唇落在她的面頰上。

  榮慧卿胸口處有什麼東西開始鑽心的疼,心臟跳動的越發激烈。

  一片恍惚當中,榮慧卿好似看見一個高大的男人,端坐在一個禁制之內,眉頭緊皺,全身氣息膨脹,似乎正處在沖關的緊要關頭。

  那男人頭頂上本是晴空萬里,卻一瞬間黑沉下來,電閃雷鳴,一朵朵烏黑到銀亮的劫雲從四面八方彙集過來,一道道驚雷往那男人身上劈過去。

  驚雷落在那男人頭頂,也像是落在榮慧卿身上。她對那股巨大的震動、重擊和刺痛完全感同身受。

  榮慧卿捂住胸口大叫一聲,飛起一腳將孟林真踹下床。

  孟林真本就文弱,今日又太過興奮,勞累過度,不提防居然被對方踹下床。

  「慧卿,你不要太過分了!」孟林真沉下臉,從床下爬起來,卻看見榮慧卿臉色青紫,捂住胸口彎腰往下軟倒。

  「你怎麼啦?!」孟林真大駭,有心想搶上前去,卻發現榮慧卿身周有了一道無形的屏障,將他和她隔絕開來。

  這是怎麼回事?!

  孟林真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裡。

  榮慧卿緊閉著雙眼,卻能看見那男人身邊的一切情形。只是他一直低著頭,她看不清他的樣貌,只是覺得很熟悉很熟悉,熟悉到她忍不住,想為他分攤一絲劫雲。

  似乎感知到遠處有人的神識在窺探,那邊的劫雲躊躇半晌,分了一絲過來,飄飄蕩蕩,往龍虎山後山的龍潭那邊飄過去……

  榮慧卿感知到劫雲的威力,身體自動運行起旭日訣。驚雷在她耳邊響起,徑直重擊她的紫府。一般修士的紫府被這樣衝擊,早就崩潰,修士也魂飛魄散了。

  可是榮慧卿的紫府似乎對這驚雷十分歡迎。驚雷的雷力被榮慧卿的紫府貪婪吸收,壯大著她隱藏至深的雷靈根。

  旭日訣藉助劫雷之力,再次突破,進入第四層。

  那邊在渡劫的男子,似乎也在沖關的緊要關頭。

  他頭頂的劫雲漸漸消散,他的丹田之內,一顆金丹正在急速旋轉成形。

  沒過多久,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在龍虎山的一處禁制裡響起,將那禁制炸的四分五裂,禁制方圓十里的靈氣被渡劫晉級的修士掃蕩一空,很多的靈草、靈獸立刻奄奄一息。

  榮慧卿感受到一股靈力從遠方源源不絕的傳來,沒有猶豫,立刻盤膝坐起,一邊吸收著這股至剛至陽的靈氣,一邊藉助剛晉級的旭日訣功法,衝擊練氣的最高層。

  孟林真也被這股靈氣影響著,臉上的神色漸漸嚴肅起來,往日的記憶一股腦兒湧入他的腦海,隨之而來的,還有他的修為。

  榮慧卿睜開眼,看見孟林真陰森的眼神,知道他的記憶也覺醒了,哈哈笑道:「小天魔境第一層第二關,你註定是過不了了!」說著,她身體里的靈力運裝到最高層,一舉突破兩層,從練氣七層,升到練氣九層!

  這可是練氣大圓滿的最後一道關口。

  孟林真也盤膝坐下,藉助這難得的機會,開始衝擊結丹。

  這五年來,每天入夢之後,他也無時無刻不在修練。

  先前他雖然不知道是為什麼,但是潛意識告訴他,他不能放棄……

  他們頭頂的劫雲越來越多,可是猶豫在榮慧卿和孟林真之間,不知該劈哪一個。

  孟林真見狀,獰笑一聲,將榮慧卿拉到懷裡,緊緊抱著她道:「讓我們一起渡劫吧……」

  蓬蓬欲生的靈氣從榮慧卿和孟林真的身體裡散發出來,充斥到整個洞房,然後是整個孟伯爵府,整個京城,整個國度,整個世間,最後整個鏡中世界都充溢了蓬勃的靈氣。

  「你休想!」榮慧卿咬牙切齒地道,喚出日月雙鉤,集旭日訣第四層的大威力,往孟林真身上斬去!

  旭日訣的至剛至陽,正是小天魔境這樣功法的剋星。

  孟林真下意識鬆開手,往旁邊躍去。

  劫雲瞅準時機,往孟林真頭頂劈下去。

  榮慧卿大叫一聲,「你慢慢升級,恕不奉陪了!」說著,直衝向上,如大鵬展翅一樣躍起,衝破洞房的屋頂,往頭頂的蒼穹處飛身而去。

  看上去像是無垠廣博的蒼穹,此時卻如同碎裂的鏡面一樣,在榮慧卿眼前四分五裂。

  孟林真大急,顧不上被劫雲劈得七死八活,也顧不得金丹初成,還不穩定,急切地追隨榮慧卿的身影飛身而上。

  「你住手!」

  「你做夢!」榮慧卿大叫道,將手裡的日月雙鉤使得如風火輪一般,越來越多的鏡面在她手中破碎,天上地下一時佈滿了鏡子的碎片。每一個碎片裡,都有一個她,也有一個他的倒影。

  天和地的界限被徹底模糊。上下陰陽也在不斷變幻流轉當中。

  分不清東南西北都在哪一邊……

  孟林真胸口一窒,吐出一口鮮血,丹田之內剛剛結成的金丹頓時出現片片裂痕。——他快要碎丹了。

  琅繯寶鏡跟他息息相關,雖然還沒有煉化,可是當他跳入鏡中世界,已經將琅繯寶鏡跟自己的紫府聯繫在一起。

  榮慧卿沒有理會孟林真,在億萬鏡子的碎片中尋找著出去的路。

  可是鏡子碎片那麼多,每一片碎片又互相折射反照,大千世界在鏡子裡一分為二,二分為四,四分為十六……這樣分下去,她永遠也找不到出去的路!

  榮慧卿閉上眼,不再去看面前虛幻的鏡中世界。

  當你迷路的時候,不能再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股筆直的靈氣從遠處襲來,繞著榮慧卿轉了兩圈。

  是她熟悉的那股至剛至陽的氣息!

  榮慧卿沒有懷疑,沒有猶豫,閉著雙眼,手裡高舉日月雙鉤開路,飛身迎著那股靈氣襲來的路徑,急速逆行而去。

  孟林真只來得及抓住榮慧卿的腳踝,被她拖曳著,搖搖晃晃往前疾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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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五個月?五年!

  天地間傳來一聲巨大喧囂的轟鳴聲,像是盤古開天地的斧鑿聲,又如共工撞塌不周山的碰撞聲,也如女媧鍊石補天的鏗鏘聲。

  切切聲聲交織在一起,整個鏡中世界在孟林真眼前開始崩塌潰散。

  孟林真低頭看去,腳下的大地敞開道道碩大的溝壑,將地面上所有的一切都吞噬殆荊那佔地廣闊的伯爵府,正一點點消散在天地之間。還有伯爵府裡四處奔逃的下人,有的在仰頭看天,有的低頭看地,那些臉上驚恐畏懼的神色,雖然隔著這麼遠,孟林真也看得清清楚楚。

  不遠的地方,是榮慧卿的娘家,榮尚書的府邸,正好處在一處開口的溝壑處,已經整個都掉了下去。

  孟林真一時有些糊塗,不知道這裡的一切,到底是鏡中的虛幻世界,還是實實在在存在於某個虛空。他可是知道,琅繯寶鏡的倒轉乾坤之能,讓它不同於一般的幻術道具。

  一花一世界,一草一乾坤。

  須彌芥子,空間無限。

  孟林真對這個世界有了隱隱的恐懼,只得緊緊抱住榮慧卿的腳踝,跟著她往上飛速前行,地面上的一切變得越來越小,如同螞蟻一樣,在他面前終於看不見了。

  隨著鏡中世界的崩潰,孟林真丹田之內的金丹也開始碎裂,漸漸化為點點虛無的星光,回返到他的識海之內。

  孟林真慨嘆一聲,全身衰弱無力,只得和榮慧卿一樣閉上雙眼,運轉靈力,給自己療傷。

  榮慧卿集中精神循著靈氣襲來的方向逆飛而去,絲毫沒有感覺到孟林真抱住了她的腳踝。

  事實上,孟林真在這個世界裡,確實沒有絲毫重量。因為這是他的鏡中世界,他就是這個世界的規矩法則。

  龍虎山後山的龍潭裡,突然掀起了滔天巨浪。

  層層疊疊的水花,將龍潭周圍的怪石群打得支離破碎,甚至連龍潭旁邊的石山都有傾塌的跡像。

  龍虎門的新門主盛以寧忙得焦頭爛額,頗有疲於奔命之感。

  他才剛剛當上門主五個月,門內就出了大大小小的事。

  首先是一字並肩王魏楠心的弟子孟林真跳入龍潭喪生,他至今還在想說辭推卸責任,並沒有敢原原本本回報給魏楠心知曉,就算是孟林真的同門師兄,皇運寺的圓通大師,也以為孟林真是閉關修練去了。

  然後是龍虎堂的堂主何新鮮在辦完代門主張呂依的葬禮之後,就偷入後山禁地,將自己的魂牌偷出,破門而出,離山出走了。

  最後是在葬禮之後就開始的獵妖行動,迄今為止名列前茅的,居然是由皇運寺圓通大師帶隊的萬乾觀三個弟子組成的小組。他們龍虎門的弟子,遠遠不如別派的弟子。

  到了今天,後山禁制突然顯示羅辰在渡劫晉級,他也不敢進去看,只在外面加大禁制的攻擊作用,誰知還是讓對方晉級成功,將禁制摧毀,後山靈氣一掃而光。他沒有法子,剛剛在那邊發動了一個外圍陣法,想著能擋多久是多久。

  可是這一邊的龍潭,也開始興風作浪,妖風陣陣,真不知又是哪路神仙出世。

  盛以寧帶著人手來到後山龍潭禁地,讓他們在石洞裡等著,自己去龍潭邊上看究竟。

  沒有門主令符,他們本來是能進不能出。

  不過五個月前,榮慧卿和孟林真先後跳入龍潭祭龍神之後,那股盤踞在龍潭的強大神識便消失了。

  盛以寧對此也很是頭疼,不過一直瞞著眾人,不想讓人知道,只裝沒事人一樣。

  龍潭那邊的風浪更大,地底甚至不斷震動顛簸,潭水捲起陣陣漩渦,產生強大的吸力。龍潭邊上的怪石群吱吱呀呀響著,一個個被倒拔出來,往龍潭的漩渦裡掉進去。

  龍潭上空烏雲密布,陰風陣陣,掃得人眼睛都睜不開。

  盛以寧站在潭邊,使了個凝風術,給自己加了一層隔離,才能看清楚龍潭的情形。

  潭水裡的漩渦轉得越來越快,各種小漩渦漸漸聚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佔據了整個龍潭。而漩渦中心,似乎隱隱有晶亮的金光透出來。

  盛以寧心裡一動。地動山搖,陰風怒號,這是寶物要出世的徵兆啊,忍不住要往前跨出一步。

  恰在此時,漩渦裡面傳出呼啦一聲巨響,一道閃亮的白光從裡面穿透而出,落在龍潭邊上的沙灘之上。

  盛以寧驚訝地看見一個全身濕漉漉的女子出現在自己面前,身材高挑,頭上挽著髮髻,削肩細腰,到臀部處卻形成一個醒目的弧線。那女子穿著一件月白色的緊身衣,此時衣衫濕漉漉地貼在她身上,更是勾勒出挺翹的臀部和細長筆直的雙腿。

  光看背影,就讓盛以寧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口水。

  真是尤物,天生的尤物。

  沒過多久,又一個人從漩渦裡衝浪而出,重重地摔在那女子腳邊。

  盛以寧的目光移到地上,頓時吃驚地叫道:「孟兄,你居然還活著!」

  那摔在沙灘上的男子,正是孟林真。

  榮慧卿面對著龍潭翻滾的漩渦,心裡有一絲迷惘和不捨,可是聽見背後轉來盛以寧的聲音,轉身凌厲地瞥了他一眼。

  盛以寧是金丹修士,榮慧卿不過是練氣九層的修士。榮慧卿的眼神當然沒有對盛以寧產生多大的影響。

  盛以寧也迅速察覺到那女子的修為不過是練氣而已,心頭暗喜,忙搶上前去,扶起孟林真,關切地問道:「孟兄,你還好吧?」又忍不住朝榮慧卿那邊撇了撇嘴,「這個女人是誰?」

  榮慧卿一愣。她雖然以前跟盛以寧不熟,但是也不至於到對面相見不相識的地步。

  孟林真扶著盛以寧的手站起來,扭頭看見榮慧卿愣愣地看著自己這邊,她的衣衫被潭水沾濕,緊緊貼在身上,挺翹的乳,圓翹的臀,甚至不盈一握的腰肢,就算是在修行界那些以出爐鼎妖女著稱的合歡宗、歡喜門,這樣的身材也是出類拔萃的。

  孟林真皺了皺眉,從自己的乾坤袋裡抓出一件白狐披風,往榮慧卿身上罩去。

  榮慧卿醒悟過來,趕緊緊緊抓住披風,將自己的身子罩起來,同時運起靈力,極力烘乾自己身上的潭水。

  盛以寧還要再問,卻聽見旁邊的龍潭發出驚天動地一聲巨響,卻看見剛才的大漩渦急速往下降落,似乎潭底開了一個大洞,將所有的潭水的吸了下去。

  不過一個轉瞬的功夫,所有的潭水都消失的一乾二淨。

  他們面前只留下一個黑乎乎的大坑,冒著沉沉黑氣,深不見底。

  盛以寧倒抽一口涼氣,放下對那邊身姿妖嬈女子的綺念,低聲對孟林真道:「你去了龍潭,到底發生什麼事?——龍神到哪裡去了?」

  孟林真放出神識,往面前黑沉沉的深坑裡探了探,確實沒有以前那股強大的神識盤踞在裡面。

  「她是你從龍潭帶出來的,她會不會知道龍神的下落?」盛以寧低聲對孟林真問道。

  孟林真詫異不已,忍不住道:「她是榮慧卿,你不認識了?」

  盛以寧大吃一驚,回頭又看了榮慧卿好幾眼,懷疑道:「不會吧?我記得她……掉下龍潭的時候,才是個小姑娘啊,好像才九歲吧?——可是你看現在她的模樣……」

  孟林真心裡一沉。他跟榮慧卿在琅繯寶鏡中生活了五年,早習慣榮慧卿現在的樣子,根本就忘了她入龍潭之前,還是給九歲的小姑娘。

  難道時間已經過去五年了?

  孟林真和榮慧卿對視一眼,又互相別過頭去。

  盛以寧繞著榮慧卿左三圈右三圈的轉來轉去,看了好半天,才撓著頭道:「實在不像。」又問孟林真:「真的是榮慧卿?這才五個月,你給她吃了什麼靈丹妙藥,一下子長這麼……大了。」

  「五個月?!」孟林真和榮慧卿一起驚叫起來。

  在琅繯寶鏡裡,他們可是不折不扣地過了五年!

  可是外面才過了五個月!

  榮慧卿的面色變得更加古怪。她以前只知道有一句話,叫「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現在卻是反過來了。世上方五月,鏡中已五年……

  榮慧卿瞪了孟林真一眼,怒道:「瞧你那什麼寶貝!—人家都能偷時間,讓時間變慢,你那破玩意兒還好,居然還能讓時間變快!人家說你那東西是雞肋,還真沒有說錯!」

  孟林真也反應過來。想起自己曾經把琅繯寶鏡呈給師父魏楠心看過,師父的修為比自己高,見識比自己廣,也說是「雞肋」,現在想來,應該就是這個原因。可恨師父竟然一個字都沒有提醒過他,而他也以為這個琅繯寶鏡的作用只有自己一個人知道!

  想到這裡,孟林真很有些不虞。不過琅繯寶鏡已經被榮慧卿砸碎,只剩下一個鏡核留在他的丹田之內,只能看看能不能慢慢煉化,以圖後效了……

  榮慧卿只恨的想吐血。外面的時間明明只過了五個月,自己的生命卻已經過去五年!

  修行的修士都是在跟時間賽跑,盡量延長自己的壽命。

  榮慧卿和孟林真,卻是在琅繯寶鏡裡,以五個月的時間為代價,生生耗去了五年的壽命!

  孟林真臉色很不好看。

  盛以寧正要再問,卻聽見從龍虎門的後山禁地傳來一聲巨響。——自己設的陣法被羅辰攻破了!

  一股強大的靈氣由遠及近,正向這邊飛奔而來!

  榮慧卿大喜,是辰叔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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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大開殺戒

  孟林真臉色一肅,一出手,一條暗金色軟鞭出手,捲住榮慧卿的腰際,將她扯了過來,轉頭對盛以寧道:「先幫我攔住他,我要帶她走!」

  盛以寧還要靠著孟林真的師父魏楠心坐穩龍虎門門主的位置,現在看他從龍潭活著歸來,正愁找不到機會來表一番忠心,便馬上點頭道:「沒問題,你先帶她去我的洞府,那裡的陣法就算是金丹修士,也是難以攻破的。」言辭之間,對自己的陣法之道十分有信心。

  榮慧卿被孟林真用法術堵住嘴,全身動彈不得,心裡雖然急得要死,卻無計可施,只好眼睜睜看著孟林真從盛以寧手裡接過一個玉符,便向盛以寧的洞府飛奔而去。

  羅辰循著一絲稀薄的靈氣,從後山禁地疾馳而來。

  盛以寧離開龍潭,迎出石洞,堵住了羅辰的去路,冷笑著道:「羅辰,你是龍虎門弟子,見了門主還不下跪?」

  五個月不見,羅辰的身子似乎又高大不少,肩寬背闊,黑髮飄揚,眉鋒如刀,橫掃入鬢,臉上的輪廓如刀鑿斧刻,更加精緻深邃。只是眼底氤氤血氣翻滾,雙眸帶赤,看上去有些駭人。

  「我只問一句話,我外甥女在哪裡?」羅辰絲毫沒有把盛以寧放在眼裡,站在那裡殺氣騰騰地問道。

  盛以寧大笑搖頭,拔出手裡的長劍,對羅辰道:「你外甥女早就餵了龍神了,你去陰曹地府尋她去吧!」說著,右手捏個劍訣,嘴裡喃喃幾聲,手裡的長劍便脫手而出,往羅辰胸前直飛過去。

  聽了盛以寧的話,羅辰目呲欲裂,站在那裡一動不動,似乎沒有看見有飛劍正要往他胸前扎過來!

  盛以寧冷笑。不過是剛剛結丹,哪裡能跟自己金丹中期的修士相提並論!

  誰知那飛劍就要扎到羅辰胸口的時候,羅辰一隻胳膊揚起來,手掌一張,居然徒手入白刃,將那柄飛劍生生握住,然後如同揉麵糰一樣,將那飛劍揉成一團破銅爛鐵,隨手扔在地上,再向前跨一步,沉聲問道:「我再問一句,我的外甥女,在哪裡?!」

  盛以寧驚得嘴都合不攏。他是劍修,那柄飛劍,雖然不算是他的本命靈劍,但是也是一件了不得的寶物,可以達到下級法寶的程度,可是卻被這個金丹初成的男子用一雙肉掌給揉成了廢鐵了。

  而且那男子的手掌,還一定事都沒有!

  盛以寧心裡升起一個不祥的念頭,可是自己門下的弟子正在後面看著,他不能示弱。

  盛以寧往後退了一步,招手道:「弟子聽令,擺三才劍陣!」

  三才者,天地人。

  三才劍陣,是龍虎門劍修當中最大威力的劍陣了。

  由六個築基修士擺出來,可以鬥金丹後期的大修士。

  羅辰卻依然沒有放在眼裡,正要繼續追問盛以寧,卻見那些弟子擺著劍陣殺了上來。

  羅辰閃身入了劍陣,在裡面四處遊走,盡憑一雙肉掌,就將六個弟子的長劍全部折斷,自己分毫未傷。

  一個弟子駭然尖叫起來:「他是體修!他是體修!」

  盛以寧心裡一沉。

  五州大陸的修行界,自古以來,本來有兩種傳承,一種是練氣,便是氣修,一種就是練體,被稱為體修。但是萬年前魔界入侵人界的時候,大家才發現,原來大部分體修,都是魔界中人,成了魔界入侵人界的內應。

  為此人界修士在跟魔界妖人殊死搏鬥的時候,也同時肅清了人界修士裡面所有的體修。不是將他們殺死,就是將他們趕入魔界,總之這萬年以來,五州大陸還沒有再出現過體修。

  就算有,也只敢偷偷的練,不敢在人前招搖。

  其實五州大陸的氣修們都心知肚明一件事,那就是,同等級的體修,秒殺同等級的氣修。比如說,羅辰現在是金丹初期,如果他是體修,就算盛以寧是金丹後期的氣修,也不一定是羅辰的對手。

  氣修和體修,從開始就勢不兩立。

  這個弟子的叫聲驚醒了盛以寧。

  「你居然是體修?!—你這個魔界妖人!」盛以寧大聲喝道:「給我斬殺魔界妖人!重重有賞!」

  羅辰冷笑道:「你說是體修就是體修?——你哪隻眼睛看見我練體了?!」說著,從一個弟子手裡搶過斷了半截的長劍,往空中一拋,右手捏起劍訣,指揮著斷劍往盛以寧身邊飛過去。

  盛以寧又祭出一柄長劍,和羅辰的斷劍相抗。

  兩個人都用靈力相拼。

  在場的人又不確定起來。

  練體的體修沒有聽說能夠馭劍的。

  羅辰的境界雖然低一層,可是他的斷劍似乎更加凌厲。

  和盛以寧的長劍交手幾個回合,羅辰的斷劍突然凌空連斬數下,將盛以寧的長劍砍成碎片。

  劍修馭劍的時候,都會分出一縷神識附在長劍之上。

  羅辰的斷劍將盛以寧的長劍斬斷,同時也斬滅了盛以寧的一縷神識。

  盛以寧吐出一口鮮血,往後急退。

  羅辰搶上前去,將斷劍招回到手上,飛撲上去,橫劍將盛以寧的腦袋砍了下來。

  盛以寧直直地倒了下去。

  「他殺了門主!他殺了門主!」盛以寧的弟子驚呼起來。

  遠處,龍虎門的長老、護法和執事們,正飛奔過來。

  羅辰腳踏在盛以寧的屍身之上,泛紅的眼眸將在場的人一一橫掃過去,還是那句話:「我的外甥女在哪裡?」

  那些弟子面面相覷。他們有的人看見了孟林真帶著一個女子跑了,可是那個女子生得高挑妖嬈,根本不是這個羅辰的九歲外甥女榮慧卿!

  「你的外甥女,早餵龍神了!」一個弟子看見遠處的長老們正飛身前來,膽子大了些。

  羅辰正要發怒,突然感受到一絲榮慧卿的靈氣波動,正從某個方向源源而來。

  羅辰神色略緩,就看見遠處飛奔而來的長老們,瞇著眼睛一腳將盛以寧的無頭屍身往長老那邊踹過去,一手拎著盛以寧的頭怒道:「讓開!—再不讓開,他就是你們的下場!」

  「你殺了門主,也殺了我們的師父,我們不會讓的!」一個弟子哆哆嗦嗦地道,試圖拖延時間。

  羅辰冷笑一聲,將手裡的頭顱往那群弟子身上拋過去,然後飛身而起,從他們頭上躍過,往盛以寧的洞府方向飛奔而去。

  龍虎門的長老、護法們在盛以寧的洞府之前追上羅辰,攔著他道:「你怎可欺師滅祖?!」

  羅辰背著手,傲然道:「他也配做我的師祖?!——一個陰險小人,靠殘殺自己門派弟子坐上門主之位,你們這些人都是傻子瞎子聾子,難道看不出半年前的妖獸夜襲是怎麼回事嗎?」

  羅辰被張呂依關在後山禁制五個月,後來又被盛以寧加持陣法,早就在裡面想明白了許多事情,特別是妖獸夜襲那天晚上的事情。

  在榮慧卿被投入龍潭之後,龍虎門裡面又發生了一些事情,讓龍虎門的有些高階修士開始懷疑自己當初看到的影像。尚長老就是其中一人。

  特別是在榮慧卿投入龍潭的同一天,代門主張呂依也被害,雖然盛以寧說是榮慧卿臨死發難,但是他們都不信一個練氣修士能夠殺死築基修士,還是在練氣修士被削弱的情況下。他也懷疑盛以寧,但是苦無證據,現在聽羅辰這麼說,尚長老心裡一動,嘆息道:「小孟的琅繯寶鏡已經向我們展示了前因後果,確實是你的外甥女榮慧卿將妖獸引進來,然後領到老門主的洞府去的。」

  別的長老護法也頻頻點頭。

  羅辰眉頭緊皺,反問道:「什麼琅繯寶鏡?」

  尚長老才想起來,他們處置榮慧卿的時候,張呂依已經將羅辰騙到禁制裡面關起來了,不由有些尷尬地將那時候的事情說了一遍。

  羅辰越發大怒,舉起斷劍對準龍虎門的長老們道:「……你們……你們……就眼睜睜看著一個九歲的小姑娘被栽贓到這個地步,還將她投入龍潭?!」

  想到剛才感受的那縷若有若無的靈氣,羅辰眼圈都紅了。——不是她已經死了,魂魄回來給他報信的吧?

  一想到那個聰慧的小姑娘很可能已經魂飛天外,羅辰的胸口大慟,再抬起頭的時候,雙眸已經泛起紅光。

  尚長老一驚,問道:「你的眼睛怎麼啦?」

  羅辰橫劍當胸,咬牙切齒地道:「我要你們的命——!」便飛身而上,舉劍狂殺起來。

  龍虎門的長老慌忙迎戰,各自祭起自己得意的法器。

  尚長老覺得不對勁,對各位長老傳音道:「這件事有蹊蹺,大家要克制,先避其鋒芒,讓他過去吧。」

  羅辰勢如瘋虎的狀態也讓這些金丹長老有些膽寒,便都紛紛借坡下驢,連聲道:「我們聽尚長老的。」很快就讓開一條路。

  羅辰將盛以寧那些擋著他的弟子殺得一乾二淨,才轉身往那縷靈氣來襲的地方飛奔而去。

  榮慧卿被孟林真帶到盛以寧的洞府,就一直閉目不語,不肯跟他說話。

  孟林真在盛以寧的洞府來回踱步,想了半天,還是下了決心,對榮慧卿道:「對不住了。不把你煉成傀儡,我始終不放心。」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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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0-15 17:47:49
第47章 假的真不了

  「孟林真,你確定要將我煉為傀儡?」榮慧卿長眉輕挑些不屑。

  她和孟林真一起在鏡中世界生活了五年,雖然不是每時每刻都在一起,但是他們在一起的時間足夠讓榮慧卿了解孟林真這個人。

  剛從龍潭出來,發現自己真長了五歲,曾經很震憾過,不過現在榮慧卿已經平靜下來。

  不管外面的時間過了多久,她自身可是在琅繯寶鏡裡不折不扣地過了五年。這五年時間對她來說,不是虛幻,不是夢境,而是實實在在的五年,甚至在她的身體裡刻下烙印,讓她確確實實成長了五年。這些,是騙不了人,也騙不了自己的。

  她前世有個大物理學家曾經說過,時間本來就是相對的。當你和一個美女在一起,一個小時如同一分鐘。當你做苦役的時候,一分鐘如同一小時。她不再糾結自己到底多大,十四歲就是十四歲,她離開前世那個世界的時候,正是十四歲。如果加上她在這個世界生活的九年,還有在鏡中世界生活的五年,她的心理年齡,應該是二十八歲。

  這麼多年的歷練,她終於不再是那個準備考少年班的天才少女了。

  孟林真的話,絲毫沒有嚇倒榮慧卿。

  榮慧卿微微一笑。

  孟林真有些遲疑地道:「當然。」

  榮慧卿將孟林真的白狐披風解了下來,扔回給他,笑著道:「傀儡沒有自己的靈魂。你看重我,正是因為我魂魄獨一無二的特性,是不是?」

  孟林真點點頭。

  「那你將我變成傀儡,我魂魄的特性消失,你還要我有什麼用?」榮慧卿攤了攤手,繼續說道:「我的修為不高,沒法子給你做護衛。長的也不好看,不能給你伺候別的賓客。——種種無用,你還不如一刀殺了我算了,為何要大費周折將我煉為傀儡?你不是不知道,辰叔已經殺過來了。他修為比你高,能力比你強,長得也比你好看......」

  「住口!」孟林真怒吼道,欺身上前掐住了榮慧卿的脖子,」你給我住口!—你的辰叔不過也才剛剛結丹而已,龍虎門有那麼多的金丹修士,還怕奈何不了他一個金丹初期的修士?!」

  羅辰感受到榮慧卿的氣息,往這邊飛奔而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他不會聽信這些人的一面之詞,就相信慧卿已經死了.……

  孟林真也感覺到有人正往這個方向飛奔過來,斜眼又看見榮慧卿嘴角來不及收回去的笑容,孟林真心頭更怒,突然心生一計,展顏笑道:「你的表叔是吧?我倒要看看,他認不認得出真正的你!」

  榮慧卿臉上的笑容垮了下來。——她怎麼把這茬給忘了。她現在跟五個月前,是大不一樣了。

  一個二十歲的人增加五歲,和一個九歲的孩子增加五歲,是一個完全不同的概念。

  孟林真哈哈大笑,隨手布下結界,又取了榮慧卿一根頭髮,帶到結界外面。
  
  「讓你看看我們皇運寺的手段。」孟林真得意地笑,從自己的乾坤袋裡拿出一個玉瓷小人,隨手往地上一拋。

  那玉瓷小人沒有落地即碎,反而見風就長,很快長成一個九歲的女童。

  孟林真將榮慧卿的頭髮按到那小人的身體裡面,自己在旁邊盤膝坐下,雙手並舉,施展大無相手印,偷天換日,給傀儡小人賦予生命。

  很快,那女童的面容開始變幻,變成跟榮慧卿九歲的模樣一模一樣。

  「說話。」孟林真吩咐道。

  那女童沖著他甜甜的笑道:「孟大哥!」

  「乖!」孟林真伸手撫了撫女童的髮頂。

  榮慧卿看著一個跟自己九歲時候長得一模一樣的女童,對著孟林真做出種種諂媚討好的舉動,不忍卒睹地閉上眼。——眼不見為凈。

  孟林真看著那女童乖巧的模樣,有些惋惜,「可惜,我尚未結丹。不然的話,我可以真的把她變成傀儡。」說完斜睨了榮慧卿一眼。

  榮慧卿閉著眼睛端坐在結界之內,根本就不關心外面的情形。

  孟林真冷冷一笑,帶著那女童出了盛以寧的洞府,讓她站在洞府門前不遠的路口,等著羅辰過來。

  孟林真找了個好的地方隱藏起來,又將師門法寶韋馱錘握在手裡,打算等羅辰上當認錯人,那女童發難的時候,孟林真再趁機衝出來,將羅辰滅掉。

  羅辰的身影很快就出現路的一端。

  那女童在孟林真的暗中牽引之下,甜甜笑著,沖羅辰飛奔過去,「……辰叔!」聲音三分嬌,三分甜,還有三分糯軟,就算是鐵石心腸,也要被熔化了。

  羅辰看見「榮慧卿」向自己奔過來,先是狂喜,繼而卻如掉入冰洞一樣,渾身冰涼。

  這……女童,還算是個人嗎?

  雖然她有榮慧卿的臉,榮慧卿的身子,榮慧卿的聲音,可是她一點人氣都沒有,更別說有那股他熟悉之極的榮慧卿的靈力!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羅辰這輩子從來沒有恐懼過,此時卻恐懼得如同看見世上最恐怖的東西。

  他知道這個世上,死亡不是最可怕的東西,很多東西,能讓一個人生不如死。

  這個女童,跟榮慧卿,到底是什麼關係?!

  羅辰停在離那女童不遠的地方,靜默不語,看著那女童飛奔而來,撲入自己懷裡。

  羅辰沒有伸手抱住她,但是也沒有推開她,只是覺得那股冰冷如頭頂傾泄而入,將他整個人都要凍成冰柱了。

  沒人施展法術,天氣也沒有變化。

  羅辰就是覺得渾身冰寒刺骨那是一種從心底升出來的萬念俱灰…

  「辰叔?你去哪裡了?我好想你……」那女童軟綿綿地道,將頭在他懷裡拱了拱。

  羅辰慢慢揚起左手,似乎要往那女童的額頭撫摸過去。

  孟林真看見這一幕,嘴角微翹。他的這一招偷梁換柱,果然高明!

  「動手......」孟林真暗暗對他的傀儡小人下了命令。

  那女童面色一變,全身變得慘白僵硬,死死抱住了羅辰的腰。

  轟隆一聲,一股巨大的聲響在女童身體內部爆炸,玉瓷碎裂的灰塵將羅辰罩得成了雪人……

  羅辰一動不動胸前一個大洞,似乎被玉瓷小人炸穿了。

  孟林真大喜,揮起韋馱錘,閃電般往羅辰的腦袋上擊去。

  快到羅辰額頭近前的時候,剛才一動不動的羅辰突然動了起來,一隻手抬起來,抓住孟林真的韋馱錘,冷哼道:「原來是你!」

  孟林真反應也快。

  一擊不成,立刻回身後退,連師門法寶韋馱錘都不要了,往盛以寧的洞府疾馳而去。

  「想跑?——沒那麼容易!」羅辰身形晃動,已經追了上來。他身上玉瓷的白灰一路拋灑,來到盛以寧的洞府門前。

  榮慧卿在孟林真的結界裡面也沒有閒著。
 
  她知道羅辰過來救她了。不過她的幫手不止羅辰一個人。

  在她剛剛從龍潭飛出的時候,花栗鼠肯肯立刻感受到她的氣息,已經從龍虎山的山林裡飛跑過來。

  孟林真的結界在肯肯眼裡,完全不值一提。

  「慧卿,你到哪裡去了?——為什麼又把肯肯拋下!」肯肯在地上跳著腳地吱吱大叫,完全沒有認不出她的樣子。

  榮慧卿又欣喜,又驚訝,伸手將肯肯抱起來低聲道:「先帶我出去。咱們出去再說話。」

  肯肯橫了榮慧卿一眼,還是指了指一個方向,吱吱叫道:「那邊肯肯已經撕開一條口子。」

  榮慧卿很信服肯肯的本事,照著它指的方向,往結界的破損處鑽了,盛以寧的洞府很大,榮慧卿雖然穿出了結界,可是還沒有來得及走出去,就發覺孟林真又回來了。

  榮慧卿趕緊拿出隱身草,將肯肯護在懷裡,發動靈力繞開孟林真的身子往洞府外走去。

  孟林真和榮慧卿擦肩而過,突然好像感覺到什麼一樣回頭問道:「誰在那裡?!」

  榮慧卿忙一動不動,連呼吸都止住了,只憋著一口氣在胸前。

  孟林真著急去裡面的洞府將結界裡面的榮慧卿帶走,也沒有在這裡多做耽擱,四下掃了一眼之後,匆匆忙忙進去了。

  榮慧卿大出一口氣,急忙飛跑出去。

  在盛以寧洞府門口的時候,榮慧卿正好碰到追上來的羅辰。

  榮慧卿大喜,將隱身草收起來,輕輕叫道:「辰叔!」

  羅辰停住腳步,看見一個妙齡少女的身形出現在自己面前。

  一頭秀髮綰成髮髻,半斜的瀏海下面是一雙大大璀璨的眸子,鼻挺唇秀,長眉輕掃,臉上的一道疤痕,分為醒目。

  是個大姑娘了。

  才過了五個月而已。

  羅辰心知有異,卻沒有多問,只是伸出手,「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快走!」

  榮慧卿連連點頭。她就知道,辰叔是絕對不會認錯人的。

  拉住榮慧卿的手,羅辰從乾坤袋裡拿出一個小小的核桃雕刻的小船,往空中一扔。

  那小船如同剛才的玉瓷小人一樣,見風就長,很快變成一艘揚著風帆的大船,漂浮在半空中。

  「先上去,等離開這裡,我再跟你說清楚。」羅辰將榮慧卿托入飛船,自己飛身上去。

  飛船的船舵上亮起一道白光,然後陡然上升,一瞬間拔高數千米。如同飛機起飛一樣的加速度,讓榮慧卿促不及防,撲倒在羅辰懷裡,一雙唇正正好好壓在羅辰的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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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女主在鏡中過了五年,出來就長了五歲,這個設定是從「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來的。那樵夫在山中過了一日,雖然外面的世界過了一千年,但是對他來說,時間就只是過了一日而已,外面的一千年,跟他沒有關係。同樣,女主在鏡中世界,確實過了五年,雖然外面的世界才過了五個月,但是對她個人來說,卻是真正過了五年。這段時間內,她不在外面的世界,所以外面的世界過了五個月也好,過了五年也罷,都跟她沒有關係。記得有些修仙文的設定,經常是用這種空間裡面時間快,空間外面時間慢的設定,來贏得修仙最寶貴的時間,某寒認為這種設定不合邏輯,不科學。所以才提出這種新的設定。時間是相對於個人才有意義的。你存在於何處,何處的時間才是你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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