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武記]補天記[全書完]

第38章　緣之所起

　　浩瀚的星空，無數恆星漂浮來去。

　　兩個相近的大圓球上，面對面站著一個白衣人，一個黑衣人。
　　
　　榮慧卿淚眼迷離，看著一個小小的女孩突然被扔到這片星空。她選擇了那個白衣人，往他那邊飛過去。

　　白衣人正好一掌揮出，凌厲的勁風將小女孩擊飛。

　　下一刻，小女孩跌落在白衣人腳邊，奄奄一息。

　　在黑衣人的嘲笑聲中，白衣人拔出自己身上的肋骨，和小女孩對換……

　　「你怎麼啦？聖女為難你了？」羅辰走到榮慧卿近前，他的容貌，和榮慧卿記憶裡的那個白衣人重疊起來。

　　原來就是他。

　　榮慧卿撫了撫自己的左肋，那裡有一根肋骨，來自他。

　　伸出手，撫上羅辰的胸膛，那裡也有一根肋骨，來自她。

　　原來從那麼早之前，他們就骨肉相連了。

　　榮慧卿抱住羅辰的腰，將頭靠在他的胸膛之上。

　　無數的花中精靈飛了過來，好奇地繞著他們轉來轉去。

　　羅辰看著覺得煩，抱起榮慧卿，問道：「你的洞府在哪裡？」

　　榮慧卿指了指不遠處的地方。

　　羅辰身形閃動，帶著榮慧卿回到她的洞府。

　　其實這是魏卿卿的洞府，她現在被聖女帶走備用，這個洞府就歸榮慧卿一個人住了。她還沒有來得及在這裡設下陣法和結界，目前就跟空心洞一樣，誰都可以來去自如。

　　羅辰四下裡看了看，眉頭緊皺，還是布下結界，問榮慧卿：「你這些日子。就住在這裡？」

　　榮慧卿點點頭，雙臂伸展，做了個自由呼吸的動作，「這本來是魏卿卿的洞府，我是借住。現在她翹辮子，這裡就歸我了。」

　　「魏卿卿？就是你娘的那個假女兒？」羅辰知道這一段往事，也知道榮慧卿曾經很痛苦，不知道為何聖女會把魏卿卿當做是她。

　　榮慧卿就把剛才在聖女那裡了解的當年的事簡單說了一遍。

　　「原來兜了這樣一個大圈子。」羅辰感慨。他早知道榮慧卿的娘管鳳女跟光明神殿糾葛不淺，不過現在才知道。原來這種種事端，都跟榮慧卿有關。

　　「你的出世，可算是顛覆了光明神殿。嘖嘖，真看不出來，一個沒有靈根的小妞兒。也能折損光明神殿的聖教宗和掌教。」羅辰煞有其事地取笑榮慧卿。

　　榮慧卿偎到羅辰懷裡，低聲道：「你救了我一命，又給了我一根肋骨，為何從來不跟我提起？——那個跟你爭鬥的黑衣人是誰？」

　　羅辰一窒，雙臂僵在空中，過了半晌才垂下來，放在榮慧卿肩上。「你想起來了？我封印了你的記憶，你是如何想起來的？」對那黑衣人的問題避而不談。

　　摸了摸榮慧卿面頰，羅辰又是一驚，「你已經是結丹後期大圓滿了？這才幾天功夫？」

　　榮慧卿抬頭。又是得意，又是疑惑，「你還記得大荒山嗎？我覺得這裡和大荒山一樣，特別適合我修鍊。我就煉了一下午。就從結丹中期，突破到結丹後期大圓滿。」

　　羅辰皺起眉頭。退後兩步，仔細打量榮慧卿，雙臂抱在胸前，很是擔憂地問道：「這個地方會不會有問題？你晉級太快，根基不穩，恐怕到結嬰的時候，會有坎過不去。」

　　榮慧卿倒不覺得，搖了搖頭，「我感覺還好，沒有阻障的情形出現，應該不會有大礙。」

　　說完再上前一步，拽著羅辰坐下，靠在他肩頭，一刻也不想跟他分開。

　　「他們知道你是魔界中人，可還是讓你入了光明神殿，你不覺得這才是有問題嗎？」榮慧卿對羅辰傳音道。

　　軟軟的身體偎在身邊，耳邊是她糯糯軟軟的嗓音，吐氣如蘭，拂面楊柳風，羅辰終於把持不住，一手將榮慧卿抱過來坐在懷裡，一手掀開她的袍子，從內裡鑽了進去，重重地撫上她豐軟嫩生的胸脯。

　　「有什麼問題？我早知道光明神殿對人、魔的執念沒有別的地方大。當年我統率魔界大軍進入人界的時候，光明神殿的高手可是袖手旁觀的。」羅辰說得譏誚，手上卻一點也不容情，很快將榮慧卿裡面的衣衫扯了下來，只留一件外袍鬆鬆地披在身上。

　　榮慧卿略略推拒了一下，就任他為所欲為了。

　　他們很久沒有在一處了，她也有些想他……

　　坐在羅辰的腿上載沉載浮，榮慧卿的腦子裡昏昏沉沉的，想著自己和羅辰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羅辰是魔界中人，他情慾難消還有個說得過去的解釋，自己卻是人界的修行中人，而且已經是結丹後期大圓滿的修士。

　　據說修為越高，這些作為凡人的情慾就會越少。

　　可是榮慧卿不覺得自己作為凡人的情慾有減少。至少在這方面，她和羅辰一樣渴望。

　　難道她真的是魔界餘孽？

　　羅辰彷彿聽到了榮慧卿的心聲，悶聲道：「專心點！」一把握住她的腰，使勁上下樁動起來，「你有慾望，是因為你有我的肋骨，你有魔界之骨，你的靈根從此而來，所以無論你的修為有多高，你都不會無慾無求。」

　　榮慧卿猛然醒悟過來。她倒是忘了這一岔了。

　　她身上的肋骨，可不是什麼聖物。——那是魔王之骨。

　　難怪聖教宗說她會是魔界餘孽，而且從污穢之地而來。一點都沒有說錯……

　　榮慧卿心情複雜，抱緊了羅辰，任他抱著自己起起伏伏，融會貫通。

　　一時雲散雨歇，榮慧卿懶懶地靠坐在羅辰身上，任他給自己清理乾淨。

　　說來也怪，他們並沒有拿對方採補的意思。

　　但是每次歡愛之後，他們的修為都有一定程度的提升，比自己修鍊還要迅速。

　　「其實我們應該經常雙修。」羅辰一本正經地道。

　　榮慧卿噗哧一聲笑了，從羅辰身上站起來，坐回到旁邊的蒲團。說起正經事。

　　「明天我要跟著聖女一起，送魏卿卿去掌教那裡。你帶著肯肯、狼七、赤豹它們在洞府等我。我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事情，你們最好在自己的洞府不要出來。」榮慧卿也知道，通天塔只有光明神殿的高層能夠進去，而在通天塔裡面發生的事情，外面都不會知道。

　　羅辰不放心，沉聲道：「我是光明神殿的煉器樞機，我應該也能進去。明天我跟你一道去。」

　　榮慧卿一想起明天要發生的事情，總覺得有些心驚膽戰。執意不肯讓羅辰一起去，紅著眼睛道：「明天太危險了，你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可怎麼辦？」

　　羅辰替她拭了拭淚，也道：「那你怎麼不為我想想？若是你有個三長兩短。我可怎麼辦？」

　　兩人爭執許久，榮慧卿拗不過羅辰，只道：「若是聖女同意你去，你就跟我們一起去。」

　　羅辰站了起來，「我這就去問。」很快消失在榮慧卿面前。

　　聖女的洞府外面，出現羅辰的身影。

　　羅辰對聖女彈出傳音符。他是光明神殿的煉器樞機，跟聖女地位相當。也有互相彼此聯絡的法子。

　　在洞府裡打坐冥想的聖女接到羅辰的傳音符，揮手收了結界，讓他進來。

　　「羅樞機，請問有何貴幹？」聖女的語氣有些不善。似乎對他有成見。

　　羅辰知道聖女對他的魔界中人身份不以為然，也不解釋，背著手道：「我明天要跟你們一起進通天塔，去見掌教。」

　　聖女霍的一聲站起來。不客氣地道：「不行！四大樞機明天都不會去，我為何要為你破例？」

　　羅辰笑了笑。冷聲道：「就憑你的外甥女榮慧卿。如果你不想她有事，明日就讓我跟你們一起進去。」

　　「你別忘了，你是魔界中人的身份。實不相瞞，我們明天要去見的，除了掌教，還有我們光明神殿的聖教宗。——聖教宗是什麼修為身份，你不會不知道吧？」

　　羅辰更加冷笑，「聖教宗？你說那個空殼子？」聖教宗魂識被光明之神滅掉，但是他的身軀，卻被掌教用光明神殿的秘法藏了起來，誰都不知道在哪裡。身軀還是半神的身軀，如果能有魂識掌握那具身軀，魂識的修為能得到立即提升。

　　「聖教宗的修為已經到了半神的境界，他的身軀是半神之軀，半神之軀永不會隕落，除非你將他的身軀毀掉，否則他的身軀會與世長存。」聖女淡淡地道，「聖教宗最恨魔界中人。你覺得你跟著去，不會幫倒忙？」

　　羅辰當然不在乎，「你讓慧卿跟你一起去，就不擔心她的安危？實話跟你說，她的身上，也有魔界之物。」

　　聖女對這一點感覺很奇怪，忍不住問羅辰：「我知道你是慧卿的雙修道侶，但是為何慧卿身上沒有留下魔界的氣息？」被魔界中人玷污過的女子，身上都會有魔界的精血氣息，揮之不去。榮慧卿卻一點都沒有，乾乾淨淨，她的氣息純凈透明如同水晶。

　　羅辰挑了挑眉，不高興聖女轉移話題，「不管怎樣，她有魔界之物，這一點勿庸置疑。如果你能讓她跟你一起去，就不要挑剔我。」

　　榮慧卿沒有明白聖女的言外之意，羅辰卻是一聽就明白了。——有人垂涎聖教宗留下的半神之軀，想要奪舍……

　　聖女和聖子是聯手給那想奪舍的魂識設了個套兒。

　　雖然已經經過長時間的布置，可是人算不如天算，誰知道到時候會出什麼事？

　　這種風險，羅辰一點點都不想榮慧卿承擔。

　　聖女想了很久，終於艱難地點頭道：「明日你跟慧卿一起過來吧。」

第39章　反璞歸真

　　得到聖女的肯定答覆，羅辰才離開她的洞府，回到榮慧卿的洞府。   

　　榮慧卿閉目盤膝，坐在洞府中央的位置上冥想修煉。   

　　她的身周，插著八面陣旗，正合九宮八卦。   

　　乾三連、坤六斷、震仰盂、艮覆碗、離中虛、坎中滿、兌上缺、巽下斷。   

　　乾、坤、震、艮、離、坎、兌、巽，八個卦像團團圍成一個圓圈。   

　　圓圈中央的地上，一條S形的無形的邊界，將八卦中央的地面一分為二，一半黑色，一半白色，如兩尾陰陽魚首尾相接，生生不息。   

　　榮慧卿坐在圓圈中間的圓心之上。   

　　地面上自動出現的黑白兩色陰陽魚循著天地元氣緩緩流動，不斷往榮慧卿所坐的那個位置湧過去。   

　　看見這幅情景，羅辰心裡一動，閉了閉眼，再睜開眼時，他的雙眸已經變得血紅。   

　　他再次動用了禁術血瞳，往榮慧卿那邊看過去。   

　　血瞳之術，本就傳自魔界，但是被人界正道修士不齒，後來被人界的大修士改造為越界之眼，能夠眼觀八路，跨越空間。而真正的血瞳之術，可以堪破陰陽兩界，比越界之眼更加厲害。   

　　當年羅辰曾經動用過一次血瞳之術，堪破陰陽，將榮慧卿從生死邊緣生生拉了回來。   

　　這一次，羅辰卻想看到別的東西。   

　　陰陽交替的地方，半黑半白之間，天地只有兩種顏色，黑，或者白，就如同榮慧卿身下的圓圈一樣。   

　　似乎只有一個圓的範圍，但是也好像延伸得無邊無際。   

　　在浩浩淼淼當中，黑與白如此和諧，榮慧卿更是跟這番景象融為一體。   

　　她就是天、她也是地。黑中有她，白中也有她。   

　　不知道是陣法的原因，還是如榮慧卿所說，此地真的特別適合她修煉，此時此刻，她坐在八卦陰陽魚的陣眼上方，十指纖纖，狀如蓮花，寶相莊嚴，直讓人生出跪拜臣服之感。   

　　羅辰悚然而驚，靈魂深處那一抹桀驁的不甘和深深的不捨同時湧上心頭，湧上那個曾經叫作「心臟」，如今空空如也的地方。   

　　那個假的東西仍在怦怦跳動，羅辰卻有痛徹心肺之感。   

　　他捂著胸口，額頭上冒出大粒大粒的汗珠，再也站立不穩。手掌一翻，一柄一人長的長刀出現在他手掌之上。

　　半人多長的長柄，三尺刀鋒雪亮，發出耀眼的寒光，擊破面前黑白分明的陰陽之界。   

　　血瞳之術，破！   

　　一股巨大的反噬之力從榮慧卿的陣法那邊騰的一下竄起來，啪地一聲正中羅辰的胸口。   

　　羅辰被擊得倒飛起來，撞到洞府後面的石壁上。   

　　順著石壁滑了下來，羅辰一手摀胸，一手撐著長刀在地，單膝落地，半跪在榮慧卿面前。   

　　巨大的響動，終於把榮慧卿從深層次的冥想中驚醒。   

　　她睜開瑩澈的雙眸，眼前的景像從昏暗混沌，慢慢轉向光明清晰。   

　　她看見羅辰長發飛揚，手持長刀，單膝著地，半跪在她面前不遠的地方。   

　　「怎麼啦？出什麼事了？」榮慧卿大驚失色，從自己的陣法中心飛身而起，來到羅辰身邊，兩隻手攀著羅辰的肩膀，將他扶了起來，「誰？誰傷了你？告訴我，我要將她碎屍萬段！——是不是那個計都來了？！」   

　　榮慧卿緊張得語無倫次起來。   

　　羅辰苦笑著揚手將嘴角的血跡擦淨，低頭看著榮慧卿。   

　　圓亮明媚的雙眸裡閃著焦急的神色，眼角甚至有隱隱的淚光浮現，櫻花一樣粉嫩的雙頰因著憤怒和驚懼，多了一抹火玫瑰般鮮妍的亮色，小巧精緻的鼻翼微微翕動，鴉翅般的長睫在雪白的臉上投下陰影。   

　　渾身上下，無一處不美得驚心動魄。   

　　不知為何，羅辰突然心頭大慟。明明她在他身邊，他卻覺得她要離他而去。   

　　羅辰收起長刀，緊緊抱住榮慧卿，低頭吻了上去。   

　　榮慧卿不知出了何事，卻也知道這時候不是講道理的時候，只是溫馴地在他懷裡婉轉相就，讓他痛快發洩他的怒氣和恐懼。   

　　心裡也頗為奇怪。   

　　羅辰的本事如何，榮慧卿是最清楚的。   

　　堂堂的魔界之主，怎麼會有恐懼這樣的情緒產生？   

　　難道他遇到天大的難題，惹到比光明神殿還大的敵人？   

　　榮慧卿不明所以，一雙胳膊移到羅辰的後背，慢慢從上到下地撫摸，緩解他緊張的情緒。   

　　羅辰終於平靜下來，將頭靠在榮慧卿的肩頸之上，緊緊地抱住她，似乎生怕她一轉身就離開他。   

　　榮慧卿狐疑問道：「到底是誰打傷你？是聖女嗎？」她知道羅辰剛剛去見聖女，請求明天跟她一起進通天塔，見掌教和聖教宗。   

　　羅辰搖搖頭，在榮慧卿耳邊悶聲道：「別瞎猜了，跟聖女無關……沒人傷我……傷我的人……還沒現世……」   

　　榮慧卿敏銳地注意到，羅辰說的是「現世」，不是「出世」。   

　　「真的能有人傷到你？」榮慧卿從羅辰懷裡揚起頭，看向他線條優美的下頜。   

　　羅辰長嘆一聲，抱著榮慧卿一起坐到地上。   

　　「當然能有人傷到我。我又不是天下第一。」羅辰悻悻地道，有些沒精打采。   

　　「是誰？告訴我，我提前去把他做掉。」榮慧卿故意逗羅辰高興。   

　　羅辰偏了頭，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半晌低下頭，拿鼻子蹭了蹭榮慧卿尖尖的小鼻頭，「別胡思亂想了。剛才我是被你的陣法之力反噬了，沒什麼大礙。」   

　　「哦……」榮慧卿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嚇死她了，羅辰可是她最大的靠山，她可不信剛到光明神殿，就有人跳出來打她的臉。   

　　有聖女和聖子兩座大靠山，羅辰應該能安然無恙。   

　　榮慧卿將頭靠在羅辰肩上，懶洋洋地問道：「聖女答應了沒有？」   

　　「答應了。明天我跟你一起去。」羅辰簡短說道，目光又移到前面的陣法。   

　　剛剛榮慧卿就是坐在那個陣法裡面修煉。   

　　「那是什麼陣法？」   

　　榮慧卿睜開一隻眼睛，看了一眼對面，「最簡單基本的九宮八卦陣。」說著興奮起來，「辰叔，我跟你說，我算是明白什麼叫最簡單的，就是最合適的。——九宮八卦，本是所有陣法的基礎，一向不被重視。一般的陣法師入門都學九宮八卦陣，然後追求在九宮八卦陣上創新，演變出各種各樣的陣法。可是我今兒發現，在這裡擺上九宮八卦陣，簡直是跟日出日落一樣渾然天成，不僅能將天地元氣最大限度的利用起來，而且所有的進攻防守都處於無懈可擊的狀態。」

　　「這麼厲害？」羅辰乜斜著眼睛掃了她一眼，目光在她紅粉菲菲的面頰上停留了一瞬，才心不在焉地移開視線，看向遠方。   

　　「非常厲害。」榮慧卿忙不迭地點頭，「剛剛你說被我的陣法之力反噬，是完全有可能的。哪怕只有一絲靈力攻過來，這個陣法都能百倍放大之，反攻回去。」   

　　說完覺得不妥，更加狐疑地看著羅辰，「你幹嘛打我？」如果羅辰不主動攻擊，榮慧卿的陣法絕對不會主動反噬。

　　羅辰既然說是被她的陣法之力反噬，那麼肯定是羅辰先對她動手。   

　　羅辰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扭過頭不看她的眼睛。   

　　榮慧卿有些生氣，推了羅辰一把，回到自己的陣法中心坐下，繼續打坐修煉。   

　　被心愛的人暗中偷襲，就算是榮慧卿和羅辰這樣心心相印，牢不可破的關係，也不可避免出現了一絲裂痕。   

　　她可以為他死，但是她不要不明不白被他殺死。   

　　羅辰不好好解釋，她不會原諒他……一定不會！   

　　榮慧卿鬧彆扭的樣子，都看在羅辰眼裡。   

　　本來不想理她，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剛剛那一瞬間，他那股濃濃的不甘和不捨，還有面對那個寶相莊嚴的人兒的極度複雜又痛心的感情，出現得莫名其妙。——他到現在自己也沒弄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叫他如何跟榮慧卿解釋？   

　　但是不解釋又不行。   

　　生死大事，對方氣成這樣也是正常的。   

　　就因為愛他愛得深，才受不了這樣的背叛。——如果他真的是想偷襲她，要她的命的話，那真的是罪該萬死的背叛了。   

　　羅辰想了想，還是自己錯的多，躊躇半晌，右手攤起，魔界至寶天地五行旗出現在他的手掌心上。那是由天地之初混沌青蓮五片葉子化成。   

　　羅辰隨手一撒，天地五行旗插落在他面前五個方位，正好將榮慧卿的九宮八卦陣圍在中央。   

　　正中一面戊己杏黃旗，東方插著青蓮寶色旗，南方正是離地焰光旗，西方立著素色雲界旗，還有北方則是玄元控水旗。   

　　在九宮八卦之外，添加了金、木、水、火、土五行的因素，將榮慧卿的陣法推到真正無懈可擊的極致。   

　　「你這是做什麼？」榮慧卿的聲音還帶著不滿，小臉繃得緊緊的。   

　　羅辰溫言道：「送給你。——你曾經去魔界，不就是為了我這個天地五行旗嗎？」   

　　榮慧卿瞪大了眼睛，怒道：「天還沒黑，你就說胡話了？ ——我什麼時候去過魔界？！誰說要你的破旗子！」

第40章　到底是不是你？

　　羅辰目光晦澀，緊緊盯著榮慧卿，低沉的嗓音如同秋日的大提親，「你真的沒有去過魔界？你敢以心魔發誓嗎？」

　　其實在羅辰的記憶裡，那一段往事依然是模模糊糊。他記起了當年有個人界女修來到魔界，取得他的信任，最後卻被他發現是為了盜取他的天地五行旗。結果他守住了自己的天地五行旗，卻丟失了自己親手纂寫的《異物志》。

　　在一般人看來，那也許只是一本記載著各種天地異寶的小冊子，可是真的拿到手，就會發現，那裡記載著魔界之主的軟肋，還有他心底深處最隱晦的秘密。

　　當他發現自己的《異物志》丟失的時候，那股怒氣簡直要毀天滅地。他不顧當初的承諾，帶著魔界大軍攻入人界，犯下無盡殺戮，誓要將那個背叛他的人界女修找出來。

　　可惜就算他將人界翻了一個個兒，他也沒有找到那個人界女修。

　　她竟像是從人界徹底蒸發了一樣。

　　在羅辰馬上就要調動更多的魔界大軍進攻人界的時候，另一個人界女修站了出來，促進了人界修士和妖修的聯合，一起對抗魔界大軍。

　　有了妖修的加入，人界修士才算是得到有力的生力軍，和妖修一起聯手抗敵。

　　一個名字衝破重重阻礙，出現羅辰的腦海裡。

　　念塵！

　　羅辰記了起來，那個促成人界修士和妖修聯合的人界女修，名叫念塵，也可能叫念辰。——應該就是榮慧卿的化名吧？

　　她是如何跑到一萬年前去的，羅辰已經不想再細究。

　　他的記憶被人層層封印，剛剛被榮慧卿的陣法之力反噬，才將羅辰被封印的記憶又解開了一部分。

　　他也不清楚為何現在才解開這一部分。但是解開的這一部分，卻讓他記起了那個曾經讓他恨之入骨的名字，一萬年前的那個死敵「念塵」。——就是她，讓他這個無往不勝的魔界之主第一次嘗到失敗的滋味兒……

　　他們也曾經拔刀相向過嗎？

　　羅辰突然有些心神不寧，更加不敢看榮慧卿的眼睛。他不記得那個念塵是什麼樣兒的，也許他錯怪了榮慧卿？那個「念塵」跟她一點關係都沒有？

　　再說如果真的是榮慧卿跑到一萬年前，自己那時候還不認識她，她卻應該是認識自己。她不會選擇站在妖修和人界修士那一邊吧？

　　榮慧卿這個人，大概也不會站在魔界這一邊的。

　　她的立常其實最好是中立。

　　而那個「念塵」，選擇的是聯合妖修，對抗魔界。

　　卯家，還有卯三郎，就是妖修。

　　羅辰的思緒又轉到曾經對榮慧卿有意的卯三郎身上。如果真的是榮慧卿回到一萬年前，那她和卯家的淵源原來可以上溯到一萬年那麼久嗎？

　　羅辰惱得一拳擊在地上，再一次沉聲問道：「你敢不敢以心魔起誓？你沒有去過魔界，沒有企圖盜取我的五行旗？！」

　　榮慧卿不知道羅辰到底是怎麼啦，深吸一口氣，反思一下自己剛才也有些暴躁，不該一言不合就跟羅辰鬧起來。

　　她長身而起。收了陣旗，對羅辰頷首道：「辰叔，剛才是我不對，我向你道歉。我知道你做事必是有緣由的。剛才你主動攻擊我，到底是什麼原因，可以讓我知道嗎？」

　　羅辰被榮慧卿問道啞口無言，沉默半晌道：「……如果我說。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你信不信？」

　　榮慧卿挑了挑眉。「信，怎麼不信？我當然信，只要是辰叔說的，每個字我都信。」她說得斬釘截鐵，不容置疑。

　　羅辰握了握榮慧卿的手，轉頭看向洞府外面的天空，「我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那些往事裡，我們兩個人並沒有像現在這樣相濡以沫，而是如同剛才一樣，幾乎成了敵人……」

　　榮慧卿悚然而驚，下意識抓住羅辰的胳膊，使勁搖晃，「不會的，我們不會成敵人。我們永遠不會成敵人！」

　　剛才那股似乎被背叛的感覺也讓榮慧卿很不好受。她不要和羅辰從愛人變成敵人。

　　羅辰深深嘆息，撫了撫榮慧卿的面頰。

　　世事無常，人心多變。是不是為了不再變心，所以他把他的心交付出來？

　　可是他並不是人，他是魔，他應該是魔，是吧？

　　一萬年前，他們到底有沒有交過手？

　　那個「念塵」到底是如何將他擊敗的？

　　羅辰想得頭都疼了，卻毫無答案。

　　榮慧卿怔怔地看著羅辰。

　　明天就是要決定命運的重要關頭，羅辰卻陷在往事裡不能自拔。

　　是天意嗎？他們終歸是不能在一起？

　　榮慧卿掰開羅辰的手，大聲問道：「你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你不說，我……」

　　羅辰捂住她的嘴，沒讓她再繼續說下去，終於決定告訴她，告訴她自己最惶恐的地方。

　　「……我憶起了一些往事，一些一萬年前的往事。——一萬年前，魔界攻入人界的往事。」羅辰將自己開啟的部分記憶送入榮慧卿的識海。

　　榮慧卿的臉上逐漸由不解到迷惑，仔細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

　　「你說，一萬年前那個聯合妖修和人界修士的女修，叫作『念塵』，她就是我？」榮慧卿小心翼翼地問，不斷打量羅辰的神情。

　　這個玩笑可開大發了。

　　難怪辰叔這樣生氣。

　　好死不死的，自己聽司安說過那段魔界入侵人界的往事之後，居然腦抽得也給自己起了一個別名叫「念辰」。

　　她可以對天發誓，她起這個名字，是因為知道了那個人界女修的名字之後，正好覺得把後一個字改成「辰」，能夠表達自己思念辰叔的心情。

　　明明是自己知道「念塵」那個名字在先，給自己取名叫「念辰」在後，怎麼就變成自己是那個人界女修了？——因果關係完全顛倒了好不好！

　　榮慧卿現在有些理解羅辰的心情。如果那個「念塵」真的是自己，那自己聯合妖修，對抗魔界，還將魔界大軍打得七零八落，讓羅辰這個魔界之主顏面全失，確實有些過份……

　　她從司安那裡知道過，魔界大軍入侵人界，是因為人界修士偷入魔界，企圖盜取魔界之主的《異物志》。——整件事，根本是一小撮貪婪的人界修士引發的。那些被魔界大軍屠戮的人界修士和凡人，都是遭受了池魚之殃。

　　而她現在才知道，那個盜取了《異物志》的女修，原來的目標居然是混沌青蓮的五片葉子所化的天地五行旗！

　　天地五行旗是陣法師心中無上的聖物，是神一樣的存在。

　　如果那個女修不是陣法師，那她想偷天地五行旗做什麼？

　　偷《異物志》的女修，還有聯合妖修的女修似乎都跟自己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一個接一個巧合聯繫起來，其目標居然都指向自己！

　　榮慧卿突然覺得有口莫辯，真是比竇娥還冤……

　　再說就算她要回到一萬年前，也要化神之後吧？

　　自己還沒有結嬰，誰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麼事情？

　　榮慧卿又覺得現在擔心這些事太早，眼前還是明天的事情更為重要。

　　一雙胳膊軟軟地圈住羅辰的頸項，榮慧卿嬌滴滴地哄著羅辰：「辰叔，這件事其實是巧合，我跟你說，其實是這樣的……」說起了自己從司安那裡聽見「念塵」這個名字之後，自己一時思念辰叔過甚，就取了來，將後一個字改了改，用做自己的化名。——拿來主義真是要不得，果然抄襲高仿是要遭雷劈的嗎……

　　「你看，真的跟我沒關係。我們還是先想想明天的事吧。如果你還是認為跟我有關，我一定想法子回到一萬年前，去挽回這件事，直接向那時候的辰叔賠禮道歉好不好？」

第41章　凈化還是污染

　　「小騙子，就知道哄人，哄得人對你死心塌地，轉身又跑…」羅辰突然冒出一句話，自己也覺得莫名其妙。但手上不由自主掐住榮慧卿的腰，有心想再次「法辦」她，可是看她心不在焉的樣子，知道她的心思都跑到明天的事情上去了，只好悻悻的放手，坐到一旁獨自打坐修鍊。

　　榮慧卿笑著在羅辰面頰上親了一口，便招了蒲團過來坐在羅辰身邊，一起打坐修鍊。

　　兩人同時進入深深的冥想當中。

　　洞夜對他們修行之人來說更如白駒過隙。

　　第二天天亮，羅辰先從冥想中醒過神來。他側頭一看，不由無語。

　　榮慧卿靠在他肩上，竟是香甜地睡著了。

　　一個結丹後期大圓滿的修士，居然也有睡著的時候。

　　羅辰無語之餘，又明白過來，榮慧卿是太緊張，太看重今天去通天塔的事。

　　後來放鬆下來，才有睏意襲來。

　　羅辰輕輕推了推榮慧卿，「醒醒，醒醒，天亮了。」

　　榮慧卿全身一個激靈，從羅辰肩上睜開眼睛，觸目看見羅辰線條優美的側臉，輕輕嘆一口氣，在他面頰上又親了親，「早。」

　　羅辰微笑，「你準備好了沒有？今天就要去通天塔了。」

　　今天，聖女和聖子會帶著魏卿卿進入通天塔掌教的屋子，執行他們的計劃了。

　　榮慧卿一下子清醒過來，從蒲團上站起來，一陣風似地往洞府後面的靈泉清洗換衣去了。

　　羅辰搖搖頭，笑著站起身，回自己洞府仔細檢查了一遍，挑了幾樣寶貝帶上，才回到榮慧卿的洞府，和她一起去找聖女。

　　可是聖女已經比他們早一步，帶著暈迷不醒的魏卿卿往通天塔那邊去了，只是給榮慧卿他們留話，讓他們來了就徑直去通天塔。

　　榮慧卿忙跟羅辰一起往通天塔趕。

　　那座高聳入雲的白色通天塔，是榮慧卿來到見的第一個建築物。當時羅辰還擔心被它照出他的真身。

　　來到通天塔前榮慧卿發現這裡已經設下重重的禁制、陣法和結界。

　　她沒功夫來重重破解，給聖女發了傳音符，才讓裡面的人將結界開了一條縫兒，讓她和羅辰進去。

　　他們直接飛到通天塔屋子。

　　和通天塔別的地方一樣，從外面看上去，只是一個不起眼的小房間，可是走進去就明白什麼是一花一世界，一沙一乾坤了。

　　裡面的空間，大得無邊無際，令人窒息，也頗象當年落神坡後山一個黑衣人爭結界。

　　榮慧卿眨了眨眼，大叫一聲：「聖女大人！」

　　眼前的幻相應聲而破，露出一個白色大廳，對面一塊高起的地方上有一個嵌金鑲銀的寶座大廳裡面數根潔白的大柱子鱗次櫛比，從寶座那邊一路排了下來。

　　榮慧卿握緊了羅辰的手。

　　「咦？」

　　一個低低的聲音在屋裡響起來。

　　很快聖女和聖子的身形也閃現出來。

　　魏卿卿依然暈迷不醒，跟在聖女身後漂浮在半空中。

　　榮慧卿趕緊和羅辰一起上前，一左一右分別站到聖女和聖子身邊。

　　「你們都來了。鳳女的女兒是哪一個？」剛才的那個聲音又響起來，聲如洪鐘，回蕩在大廳裡面。

　　聖女一揮手，暈迷的魏卿卿漂浮在半空邊緩緩飄過去。

　　「她的魂識呢？」那聲音繞著魏卿卿的身體打探一番，追著問道。

　　能夠凈化靈魂的身體，不能是無主的身體，換句話說，魏卿卿不能在毫無意識地情況下對掌教的魂體進行凈化。——她必然要是真正活著的，這也是聖女沒有一下子就摧毀她的所有魂體的原因。

　　聖女右手攤開，手裡一團紅光漸漸變大，一直長到有半人高的時候，聖女縴手輕送，將那紅光往魏卿卿身上拋過去。

　　魂識入體魏卿卿嚶嚀一聲甦醒過來，迷茫地四處看了看，「我這是在哪裡？難道我已經進了天堂？」

　　榮慧卿再也忍不住，冷笑道：「你別做夢了，你這種人要能進天堂，我一定去拆了它！你去哪裡我拆到哪裡！—我跟你不共戴天！」

　　魏卿卿全身一震，從半空摔在冷冰冰的白色石頭地面上。

　　一道強大的魂識從寶座上方投射過來，迅速將魏卿卿圈了進去。

　　榮慧卿想往前走兩步，被聖女按住，不讓她繼續前行。

　　「不要輕舉妄動，你且看著。」聖女對榮慧卿傳音警告。

　　榮慧卿只好按捺住心頭的不滿和憤怒，瞪著眼睛看向前方。

　　那道強大的魂識正是掌教的魂識。

　　他的肉身被一個強悍的黑衣女毀掉了這麼多年，他終於等到了可以重新獲得肉體的那一天。

　　只要鑽進魏卿卿的身體裡面，被她凈化之後，他就能毫無阻滯地奪舍聖教宗的肉體。

　　他費了這麼多心血，將聖教宗的肉體保存得如同活人一樣，就是為了這一天啊。

　　這個肉體，可比他自己的肉體強悍太多了。——那根本已經不是人的肉體，而是半神的肉體。

　　從大乘期修士，直接越過仙界，進入半神的境界，也不枉他忍辱負重這些年，以魂識的狀態堅強地活著……

　　如果魂識有眼睛，現在掌教的眼睛正是透出貪婪的光芒。

　　榮慧卿緊緊盯著前方，看見魏卿卿的身體如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坐到了不遠處的那個寶座之上。

　　她矜持地看著榮慧卿他們這邊微笑，如同一個女王。

　　榮慧卿氣得肺都要炸了。

　　聖女和聖子的臉色也為之一變。

　　只有聖教宗才能坐上那個寶座，連掌教都只能站在寶座旁邊發號施令，魏卿卿有什麼本事能坐上這個寶座？

　　可是他們前面的結界太過厲害，是掌教親自設下，他的修為比聖女和聖子都高，可能和羅辰的原身修為差不多。這樣的話，就算羅辰回復魔界之主的原身，他也無法破除掌教的結界。因為他們是同境界修為的修士。

　　坐在寶座上的魏卿卿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神情也越來越得意。

　　榮慧卿催著問道：「我們不能過去嗎？難道就眼睜睜看著？」

　　聖女低聲道：「稍安勿躁，繼續看著。」

　　榮慧卿無奈，瞇著眼睛看過去，心裡卻在急速思考著突然想起來肯肯。——肯肯可是不懼任何結界的。榮慧卿還記得它曾經啃破了羅辰的結界……

　　榮慧卿忙悄然給肯肯發出訊息，讓它趕緊到通天塔的這個房間來。

　　羅辰來光明神殿做煉器樞機，他把榮慧卿的靈寵們也順便帶過來了。

　　不過這裡不同於別的宗門，幾個靈寵不敢到處亂跑，成天守在羅辰的洞府裡面。

　　感覺到榮慧卿的傳召，肯肯急得跳了起來，幾個閃身就消失在羅辰的洞府裡面。

　　正跟它嘮嗑拉家常的狼七眼睜睜看著一隻肥胖的花栗鼠在地上蹦達兩下就徹底消失了蹤影，忍不住罵道：「都是渣！——敢放你狼七爺爺的鴿子！」

　　通天塔內間裡，高高的寶座之上，坐著一個黑髮雪膚的少女，正是魏卿卿。

　　掌教的神識用結界將自己和魏卿卿圈起來，然後跟她交流了幾句話，趁她最鬆懈的時候，突然趁虛而入佔據了魏卿卿的身體。

　　那魂體一進入魏卿卿的身體裡面，就覺得無休止的憋屈和窒息如潮水一般湧過來。它看不見翼想中的光明和溫暖，反而感覺到陰冷和潮濕……

　　糟了。它好像進錯地方了。

　　管家女兒的身體，有這樣污穢不堪嗎？

　　不是號稱天地間最純凈的身體？

　　掌教一時怒不可遏，在魏卿卿身體裡左衝右突，企圖馬上離開她的身體。

　　可是她的身體如同一個頂級的陷阱，一旦陷入進去，它就再也逃不出來！

　　無邊的黑暗和污穢如有形質一般往掌教的魂體覆蓋過去。

　　這個身體怎麼會這麼厲害？

　　黑暗到極致，簡直是光明徹頭徹尾的對立面。

　　掌教雖然沒有了肉體，它也感到了難以忍受的疼痛。

　　它的魂體不僅沒有能被凈化，它反而在被那具污穢的血脈肉體不斷吸收當中。

　　「讓我出去！救我出去！」掌教的心裡湧起巨大的恐懼，在魏卿卿身體裡大聲嘶喊起來。

　　可惜它無論叫的再大聲外面的人都聽不見。

　　就算他們聽得見，他們也進不來。

　　掌教為了萬無一失，特意設下結界，隔絕魏卿卿和外界的聯繫。

　　誰知竟是作繭自縛了嗎？

　　掌教在魏卿卿體內勉力掙扎，魏卿卿的身體裡面卻升起了另一個靈魂，好奇地看著它最後張開大嘴，往它這邊撲過來。

　　堂堂大乘期的魂體，被困在一個築基期小輩的身體裡面，正被逐漸消磨當中。

　　掌教疼得撕心裂骨，想要在地上打幾個滾兒，可是魏卿卿的身體根本就不容它支配。

　　魏卿卿臉上露出殘忍嗜血的微笑，對著結界外面站著的幾個人吐了吐舌頭，像是剛剛吃了人一樣的饕餮。

　　她也確實在吞噬一個魂體。

　　魏卿卿不知道這個魂體是如何進入她的身體的，不過她能感覺出來，那魂體的修為十分高深，深到自己的完全不可想像的地步。

　　可是這樣高深的魂體進入到她的身體裡面，不僅沒能奪舍她的身體，反而被她那個剩下的外來靈魂吞噬！

　　吞噬的過程，就是魏卿卿修為增長的過程。

　　結界外面的人都感覺到魏卿卿不一樣了，眼睜睜看著她的修為一步步提升。

　　很快結丹，然後頭上烏雲密布，電閃雷鳴，她居然一轉眼就要結嬰！

　　「到底怎麼回事？！」榮慧卿再顧不得聖女的警告，大聲問起來。

　　聖女也驚詫莫名，顫抖著聲音道：「掌教被反噬了······」她和聖子本來都認為掌教會凈化失敗，從而被弱化，他們就能一舉拿下掌教。

　　但是他們預計到開頭，卻沒有預計到結尾。

　　掌教的魂體確實凈化失敗，可是它沒被弱化，它反而被魏卿卿吸收了！

　　榮慧卿大急，「我要進去！我要進這個結界！」她不能讓魏卿卿結嬰成功！

　　掌教的魂體也魏卿卿裡做最後的一搏。

　　嗵的一聲！

　　屋子的前門和後門同時洞開。

　　肯肯從前面跳躍著撲了過來，順著榮慧卿的腿爬到她的肩膀上，立在那裡，好奇的問道：「你叫我來有什麼事？」

　　而後門那邊，一個巨大無比的身體平躺在空氣中，緩緩飄了進來。

　　視結界如無物，那巨大的身體進入了掌教的結界，往魏卿卿那邊飄過去！

第42章　我要你的命！

　　「不好！聖教宗的肉體出來了！她要做什麼？！」兩手一闔，一根長長的白色紗帶出現她手裡，聚滿靈力，硬如長棍，往前面的結界處甩了過去。

　　嗤啦！

　　前面的結界紋風不動。

　　聖女的紗帶倒是寸寸斷裂，雪白輕紗如同蝴蝶般片片飛舞。

　　在場的卻沒有一個人覺得這一幅景象美麗，臉上的神色都沉了下來。

　　榮慧卿知道這是聖女的法寶，見它都不能對前面的結界撼動分毫，榮慧卿飛快了一眼，就對自己肩膀上瞪著眼睛傻樂的肯肯傳音道：「給我弄破前面的結界。」

　　肯肯身子一僵，扭捏半天傳音回來道：「······不能讓人看見。被他們看見我就死定了。」

　　說話間，結界裡面的魏卿卿臉上逐漸出現一層黑氣，把她的面容快要遮得看不見了。

　　「掌教的魂識已經越來越微弱了。」聖子沉著地道，「不能等了，大家一起上！」

　　聖子手裡一塊長牙板一樣的東西急速轉動起來，飛向半空中。

　　嘩！

　　一股五色光柱從長牙板上照射出來，往那結界上射過去。

　　前面的空氣如魚鱗凍一樣晃動兩下，又靜止下來。

　　聖女手一揮，又一根白色紗帶出現在她手裡。

　　「去！」她輕叱一聲，鬆開紗帶，然後和聖子背對背站在一起，一起念誦起光明神殿的神念之語。

　　羅辰一言不發，也喚出長刀，將一股股靈力注入長刀之中，往那結界攻擊而去

　　聖子和聖女的念誦聲，還有羅辰的長刀攻擊聲，一聲聲響起來，榮慧卿察覺到前面的結界似乎有些鬆動。

　　「這個給你！你戴上，就沒人能看見你了！」榮慧卿靈機一動·把隱身草拿了出來，給肯肯戴上。

　　肯肯的身影在榮慧卿肩膀上消失了。

　　榮慧卿鬆了一口氣。

　　這下子她應該能夠進去了。

　　結界裡面，魏卿卿頭頂的劫雲越來越濃，她竟然真的要結嬰了！

　　而聖教宗的肉體居然飄到魏卿卿頭頂，用半神之軀為她擋著劫雷！

　　原來將聖教宗的肉體喚出來，是起這個作用的。

　　榮慧卿又氣又怒，不過還是按捺住心神，靜靜地等待肯肯將結界啃出一個洞來。

　　沒有多久，肯肯的聲音傳進榮慧卿的腦海裡，「這邊，這邊有洞了。」

　　榮慧卿循著那聲音的方向找過去，感覺到結界的空隙，便一頭鑽了進去。

　　聖女和聖子猛地睜開眼睛，「慧卿進去了！」

　　他們兩人一攜手，也跟著榮慧卿背後往裡沖。

　　羅辰長刀在手，跟在聖女和聖子的背後也沖了進去。

　　榮慧卿沖在前面，喚出日月雙鉤，看著正在結嬰的魏卿卿怒吼一聲，「我要你的命！」

　　日月雙鉤脫手而出，沖著端坐在寶座上的魏卿卿扎了過去。

　　魏卿卿正是結嬰最要緊的關頭。

　　她本是築基修士，修為低微，剛剛吞噬了一半掌教的魂識之後，已經結丹，現在只要吞噬掉另一半，她就能結嬰了。

　　榮慧卿衝進來之前，她已經吞噬掉很大一部分了。剩下的一小部分，她一邊吸收，一邊睜開眼睛，沖著榮慧卿微微一笑，「你打不過我的。」手指輕彈，一股靈力奔涌而出，將榮慧卿的日月雙鉤擊得在半空中打個迴轉，就要回頭向榮慧卿扎過來。

　　就跟榮慧卿先前對魏卿卿做過的事一樣，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我跟你無怨無仇，你為何要對我苦苦相逼？」魏卿卿企圖瓦解榮慧卿的鬥志，為自己爭取時間。

　　榮慧卿冷笑道：「殺母之仇不共戴天，你還說無怨無仇？」

　　魏卿卿瞪大眼睛，「我什麼時候殺過你母親······」她的聲音突然消失，瞳孔瞇成一條薄線，如同毒蛇的瞳仁一樣，惡毒到無以復加的地步。

　　「原來你是我娘的女兒？你不是死了嗎？」魏卿卿喃喃地道，心裡最深處的秘密突然被人知曉，她下意識地手忙腳亂，想努力證明榮慧卿在撒謊，她才是聖女真正的女兒！

　　「啊呸！你別不要臉了！誰是你娘？你不過是魏楠心那個賤人不知道從哪裡撿來的野種，也想冒充我？！你以為吸幾滴血到你身體裡面，就能改變你的血緣嗎？——就算你有我娘的幾滴血，魏楠心那賤人的血，也足以毀滅一切。那是世上最污穢，最骯髒的血脈！你知道掌教為什麼沒能凈化，就因為你的身體裡面，有魏楠心那個賤人的血！」

　　榮慧卿把積壓在心頭這麼多年的話，今日一次滔滔不絕地說了出來。

　　「你說謊！我是我爹和我娘的女兒！你才是野種！你才是賤貨！」魏卿卿神色一變，感覺到身體裡面被她吞噬著的掌教的魂識開始激烈掙紮起來，它想離開她的身體，往她面前站著的榮慧卿那邊撲過去。

　　榮慧卿將準備好的高階攻擊符不要命地往魏卿卿那邊扔，「你還有臉叫我娘？你親手毒殺了她，還好意思在這裡享受她的好處？——你這種人如果能白日飛升，我榮慧卿拼著毀天滅地，也要跟你同歸於盡！」

　　高階符的威力很快顯露出來。

　　魏卿卿全身被轟得到處是傷，吞噬掌教的過程也慢了下來。她頭上的劫雲越來越厚，那劫雷卻統統轟到聖教宗的肉體之上。

　　「你受死吧！—今日你不死，我就不活了！」榮慧卿氣得昏了頭，已經開始說胡話了，心念一動，已經指揮日月雙鉤再次向魏卿卿那邊飛過去。

　　此時聖女和聖子也隨後鑽進結界，羅辰緊隨其後，三個人一起將榮慧卿擋在他們身後，對魏卿卿使出他們最厲害的攻擊法術。

　　魏卿卿可以對付榮慧卿，卻對付不了聖女、聖子還有羅辰三個人的聯合攻擊。

　　再說她正處於結嬰的緊要關頭，本來就是最虛弱的時候，而身體內掌教殘餘的那一絲魂識已經快要掙脫她的束縛了。

　　魏卿卿一時著急，吞噬的力度居然增大，將掌教殘餘的魂識終於吞噬得乾乾淨淨丹田內元嬰迅速成型。——她居然也結嬰了，成為了元嬰修士！

　　魏卿卿大喜過望，從寶座上站了起來，頭頂聖教宗的肉體居然跟她有了一絲溝通。魏卿卿再無顧慮雙掌齊出，藉助從聖教宗肉體那裡借來的靈力，往對面的聖女、聖子和羅辰攻擊過去。

　　龐大到令人恐怖的靈力排山倒海一般從魏卿卿那處撲了過來。

　　聖女、聖子和羅辰齊聲大叫，被那靈力擊飛，倒飛出結界。

　　魏卿卿已經完全吞噬了掌教的魂識，對它留下的結界也能掌握控制。

　　她雙手一招，已經將先前被肯肯咬出一個洞的結界修補起來。

　　聖女、聖子和羅辰迅速迴轉卻發現結界已經被修復了，他們被擋在結界外面！

　　「慧卿——！」羅辰驚得無以復加，大聲狂叫，現出魔界之主的原形，長髮飄飛，身上血色長披風隱現，手執長刀，往那結界上再次攻擊而去。

　　拼著魔界之王的威力那結界也只不過動蕩兩下，便又恢復正常。

　　結界裡面，榮慧卿從地上站起來看見寶座上桀桀怪笑的魏卿卿，冷然道：「你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都變成什麼玩意兒了。——元嬰修士？你也配？」

　　手裡再度握住日月雙鉤，將旭日訣注入鉤內，再次向前面寶座上的魏卿卿發動攻擊。

　　魏卿卿剛才強力一擊，已經用盡了從聖教宗肉體那裡借來的所有靈力。

　　她再想驅動，是半分也驅動不了。

　　她才剛剛結嬰，自己的肉體是最脆弱的時候。慌忙之中，趕緊把聖教宗的肉體召喚到自己身前，擋住榮慧卿的攻擊。

　　可惜榮慧卿不是沒頭沒腦的劫雷，不會一個勁兒對著聖教宗的肉體攻擊。

　　她是人，她會思考，她會拐彎兒。

　　榮慧卿一個魚躍飛起，手裡的日月雙鉤脫手而去，繞過面前漂浮的聖教宗肉體，直取它身後躲藏的魏卿卿。

　　「不——！你不能殺死我！我才是聖女的女兒！我註定是下一任聖女！」魏卿卿大叫著只覺得胸口一痛，兩把日月雙鉤插在了她的胸口正中。

　　一個青黑色的元嬰抱著一柄小劍從魏卿卿頭頂彈射而出，撲入前面聖教宗的肉體。

　　「想奪舍？！」榮慧卿冷笑，不管不顧地將自己的神識放出，也鑽入前面聖教宗的肉體。

　　魏卿卿的元嬰一進入聖教宗的肉體，就忙不迭地往他的丹田處行去。她需要在那裡鞏固她的修為，然後才能進一步掌握這個身體。

　　可是她的修為比聖教宗低的太多了，她在聖教宗體內沒有穿行多久，就發現自己那小小的元嬰身體變得越來越透明，自己也越來越虛弱，修為在急劇流失，就像被什麼東西吸收一樣。

　　魏卿卿剛剛才吞噬過掌教的魂識，猛然醒悟過來，聖教宗的肉體在吸收自己的魂識和元嬰！

　　魏卿卿將手裡抱著的小劍往聖教宗丹田處扎過去，自己則拚命往外跑。

　　可是在聖教宗的氣門處，榮慧卿的神識守在那裡。

　　「想跑？先過我這一關！」榮慧卿的神識察覺到在聖教宗肉體之內，魏卿卿的元嬰根本討不到好，一時倒是不想讓她出去了。

　　魏卿卿的元嬰冷笑，「幾縷神識也想困住我，榮慧卿，你未免也太託大了！」

　　榮慧卿眼看魏卿卿的元嬰就要逃脫，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盤膝坐下，使一個離魂咒，讓自己的魂體離體，也鑽入了聖教宗的身體之內！

第43章　一起下地獄吧！

　　榮慧卿的魂體，透明如水晶，一進入聖教宗的半神之軀，居然大放華彩，將整個聖教宗的半神之軀似乎都點燃了。

　　聖女、聖子和羅辰在結界外面，只看見聖教宗漂浮的身體完全成了一個燈柱，無數的光華從它體內照射而出。

　　掌教的魂體先前設下的結界，在這璀璨光華的照射下，如冰雪一樣慢慢消融。

　　羅辰離得最近，馬上發現了結界的弱化，立刻揮起長刀，往那結界上重重砸下去。

　　結界終於被砍開一條口子，璀璨的光華立刻透過結界的開口，往外延伸，一直伸到屋頂，如入無人之地，穿透整個屋頂，往通天塔頂照射出去。

　　通天塔高聳入雲，和天空無限接近。

　　那光華從通天塔裡照射出來，直直地透入藍天，和天空融為一體。

　　天空似乎感召到這股光華，漫天白雲漸漸幻化出五彩光環，整個雲彩翻滾，如同五彩蓮花降世，點綴在天幕之上。

　　無數的修士和凡人目睹這一盛況，紛紛走了出來，在長空下匍匐跪拜，就像當年傳說降世一樣。

　　聖女和聖子在通天塔的房間裡看見這一幕，也怔住了。

　　這一幕，真的似曾相識。

　　當年榮慧卿在通天塔裡降生的時候，就有這樣的璀璨光華產生。不過那光華，是從上到下，從外到內的，不像現在這樣，是從下到上，從裡到外的，整個兒倒了個個兒。

　　羅辰完全不顧這些光明神跡，他頭一個跳到結界裡面，向盤膝坐在聖教宗半神之軀附近的榮慧卿衝過去。

　　她閉目含笑。氣息微弱，身體在一點點冰冷下去。

　　羅辰放出神識到榮慧卿體內，猛然發現裡面只剩一個空殼，榮慧卿的魂體已經不知到哪裡去了。

　　羅辰心頭大慟，目光從榮慧卿身上，慢慢移到那正放出璀璨光華的聖教宗的身體上。

　　他現在才注意到那從聖教宗半神之軀上放出來的光華，是那樣溫暖和煦，就如同榮慧卿的旭日訣給他的感覺一樣，照射到他身上，讓他的魔主之軀鑽心地疼。

　　羅辰連忙收了魔界之主的原身。換上人界的身體。

　　聖女和聖子跟著進來，看見羅辰臉色不善地盯著聖教宗的半神之軀，忙齊聲道：「羅辰。休得無禮！」

　　羅辰回頭，冷冷地道：「無禮什麼？——難道你們想對著那具冰冷的屍體頂禮膜拜？」

　　聖女知道羅辰是擔心榮慧卿的安危，才有些鑽牛角尖，忙柔聲道：「慧卿的魂體進了聖教宗的半神之軀，聖教宗是我光明神殿的最高供奉。你不可失禮。」

　　羅辰長刀一頓，淡淡地道：「如果他阻了慧卿的路，我照殺不誤。」

　　聖女無語，和聖子對視一眼，都搖了搖頭，神念一展。將羅辰困住。

　　「我們不能讓你壞了事。如今慧卿進了聖教宗的半神之軀，生死未卜，我們也不能讓聖教宗的半神之軀出事。」聖子緩緩地向羅辰解釋。

　　羅辰大怒。舉著長刀在聖女和聖子共同設下的結界裡左衝右突，「你們關著我做什麼？難道你們是和那掌教是一夥的？！——不要告訴我你們就是要算計慧卿！」

　　聖女這樣沉著的人也被羅辰的話激怒了。

　　「我是她的親小姨！我會害她？！」

　　「可是她現在被困在聖教宗的胚子裡出不來，你們還不想法去救她？！」完全藐視光明神殿奉若神明的聖教宗半神之軀，只是稱那是一個「胚子」……

　　聖女哼了一聲，也念起離魂咒。魂體離身，往聖教宗的肉體撲過去。

　　剛一進去。她就被彈了出來。

　　回到自己的身體裡面，聖女氣喘吁吁，指著聖教宗的半神之軀道：「裡面有結界，不知道是誰設下的。我一進去，就被彈出來了。」

　　羅辰不虞，對聖子道：「你進去看看！」

　　聖子脾氣再好，也看不慣羅辰的態度，手裡長牙板祭起，一股龐大的靈力往困住羅辰的結界擊過去，給了羅辰重重一擊。

　　羅辰悶哼一聲，被聖子的靈力擊得半跪在地，吐出一口血來。

　　聖子這才念起離魂咒，魂體跟著離身，也往聖教宗的肉體撲過去。

　　和聖女一樣，他的魂體瞬間被彈回。——他也進不去。

　　羅辰大急，在結界裡面拍打，「讓我出去！讓我出去！我去救她出來！」

　　說話間，那聖教宗的半神之軀發出的光華越發璀璨，從白光五彩，一股股往外投射。

　　越過時間和空間的距離，來到聖女和聖子身邊。

　　光幕照向他們，他們身上先前受的傷立刻被治癒撫平了。

　　這光華能穿透一切結界，自然也能照入困住羅辰的結界，將他身上的內傷外傷一瞬間都被治癒了。

　　聖女和聖子感受到這光華，有種光明之神歸來的恍惚，不由自主跪了下來，向光明之神跪拜。

　　只有羅辰雖然被治癒了傷痕，卻目呲欲裂，看著那璀璨光華，如同是他的隔世大仇一樣。

　　聖教宗的半神之軀裡面，榮慧卿發現自己魂體的光華越來越盛，而對面魏卿卿的青黑的元嬰不管躲到哪裡，都躲不過她光華的照射。

　　剛剛凝結起來的元嬰，如同春日的冰雪，漸漸消融。

　　聖教宗身上的靈力受到榮慧卿魂體璀璨光華的感召，源源不絕地往她身上流淌而來。

　　魏卿卿的元嬰見狀，氣得不顧一切兜頭沖了過來，大聲道：「憑什麼？！你就能得到這一切，為什麼不是我？！——只要你死了，這些都是我的！我的！」

　　衝到榮慧卿跟前，魏卿卿的元嬰獰笑，「我得不到，你也別想得到！」

　　榮慧卿正琢磨魏卿卿現在還有什麼本事對她說這種話，目光一凝。卻看見魏卿卿的元嬰已經盤膝坐起，呈五心向天狀。

　　剛剛已經快要消融的元嬰，又凝結出實體。

　　她在做什麼？

　　榮慧卿滿心疑惑，心裡一急，她魂體上的璀璨光華更盛。

　　照到那元嬰身上，元嬰的軀體又開始消融。

　　「你既然容不下我，我自然也容不下你，咱們一起下地獄吧！」魏卿卿的元嬰獰笑著，截斷自己的雪山氣海。

　　轟！

　　一聲巨響如驚雷般滾過。

　　魏卿卿的元嬰居然自爆了！

　　榮慧卿的魂體跟她離得最近，自然受到最嚴重的衝擊。

　　唰！

　　榮慧卿魂體的光華有一瞬間完全熄滅了。

　　聖教宗半神之軀上照射出來的璀璨光華也立即消失。

　　中之大陸天空裡反射出來的五彩蓮花雲層也隨即消失。

　　整個中之大陸剎那變得漆黑。

　　太陽被一層厚厚的黑雲遮擋，陽光照不到這片土地上。

　　剛剛還在門外對著天空匍匐百拜的修士和凡人被這場變故驚得呆住了，忘了應對。都只會痴痴地抬頭仰望天空。

　　所幸這黑暗，只持續了一剎那。

　　陽光碟機散烏雲，光華重新從天空上灑落人間界。

　　通天塔上，五彩光華重新流轉。

　　天地間似乎只有這一座光彩熠熠的神塔存在。

　　四周都是黑暗，光明只在這裡出現。

　　而聖教宗的半神之軀。當然重新發出五彩的光華。

　　聖女、聖子長舒了一口氣。

　　他們知道，在榮慧卿和魏卿卿的爭鬥榮慧卿佔了上風。

　　只有羅辰，不再看著聖教宗的半神之軀，而是走到盤膝閉目打坐的榮慧卿身體旁邊，輕輕將她摟入懷裡。以一幅佔有的姿態，不許任何人，任何力量將她奪走。把他們分開。

　　聖教宗的半神之軀在光華的照射下，也變得稀雹透明。

　　聖女第一個意識到這種變化，輕輕「咦」了一聲。

　　聖子抬頭，看見這一景象，跟著「啊」了一聲。有些緊張地道：「……慧卿現在有能力吸收聖教宗的半神之軀嗎？」

　　聖女也很緊張，為難道：「我不知道。我希望她能成功。要不然，她會被反噬，被聖教宗的半神之軀吸收，當做肥料……」

　　羅辰這才轉過頭，神情複雜地看看聖教宗的半神之軀，又看看自己懷裡閉目端凝，毫無知覺的榮慧卿，不由將她摟得更緊。

　　聖子看著聖女，沖羅辰努了努嘴。

　　聖女移過視線，看見羅辰的舉動，眸光微沉，柔聲道：「羅辰，修行之人，肉身不過是一個皮囊，並不重要，在聖教宗半神之軀裡面的，才是你的雙修道侶慧卿。」

　　羅辰的眸光越發冰冷，似乎那如同三月陽光一樣和煦的五彩光華也不能溫暖他。

　　他更緊地摟住了榮慧卿的身體，淡淡地道：「你們那麼自信？——從那裡面出來的，不知道是什麼玩意兒。若是她想魚目混珠，我寧願卿卿無知無識，也不要她被別人的魂魄佔據身體。」

　　「真是渾話！」聖女又想氣，又想笑，「現在明明是慧卿佔上風，你怎麼能這麼說呢？」可是聖女心裡也有一點心虛。因為她真的不知道，從聖教宗的半神之軀裡面出來的，是不是還是原來的榮慧卿。

　　而且她也知道，光明之神曾經降下神諭，說光明之女即將誕生。她的到來，是女媧大神回歸神界的信號。

　　她的最終目的，是要做承載女媧大神神意的容器，將女媧大神送返神界。

　　只是榮慧卿是不是就是光明之神神諭裡面暗示的光明之女，他們還不確定罷了。

　　「別說了，你們看聖教宗的半神之軀！」聖子右臂一伸，指著前面大聲說道。

　　羅辰和聖女一起轉過頭。

　　聖教宗的半神之軀在他們眼前淡化、消散，只留下一個極小的光球，如舍利，也如金丹，更如神意，光芒四射。那光芒如此強烈、照的他們一起下意識閉上眼睛。

　　就在他們閉眼的一剎那，那小小的光球倏地一聲在原地消失，下一刻，在榮慧卿頭頂出現，從她的頭頂百匯穴迅速鑽了進去。

第44章　她到底是誰？

　　羅辰在旁邊看見那光球鑽入了榮慧卿的身體，怒吼一聲，不顧一切往前直衝。困住他的結界已經被剛才的光華融化，他躍了出來，往榮慧卿身邊衝過去。

　　聖女和聖子見狀，再次祭起光明神念，蛛網一般的結界再次張開，將羅辰團團困住。

　　單比修為，羅辰的修為和掌教差不多，比聖女和聖子都要高，但是他在通天塔裡面，天生就被限制了修為。現在的他，單獨鬥聖女和聖子兩個人，是鬥不過的。

　　羅辰被困在結界內，如同困獸猶鬥，再次恢復他魔界之主的原身，手執長刀，在結界內恚突來去，魔氣縱橫，恨不得一下子就擊破聖女和聖子的結界。

　　可是那結界堅實無比，他根本就沒有法子破開。眼看榮慧卿的身體逐漸變化了姿勢，羅辰杵著長刀半跪下來，眼望著榮慧卿那邊，重新變得血紅的雙眼裡，緩緩流下兩滴血淚。

　　來自遠古的往事終於從羅辰記憶裡甦醒，他看著榮慧卿，眼底裡流露出的，是最深切的渴盼和最壓抑的深情，還有最痛苦的抉擇。

　　榮慧卿的身體本來盤膝坐在蒲團之上。

　　那股小小的光球從百匯穴進入她的身體之後，她全身一震，便慢慢往後仰倒，躺平，然後從地上飄了起來，浮在半空中。

　　聖女和聖子屏住呼吸，盯著榮慧卿的身體。

　　從那裡放射出來的氣息無比純凈，無比溫暖，正是光明之神的氣息，也是榮慧卿曾經給他們的感覺。

　　那是旭日訣的氣息。

　　他們並不知道，這個功法，本來就不是人界所有。

　　榮慧卿的魂體在自己的身體裡面漸漸甦醒。

　　明明知道這才是自己的身體，她卻像是一個剛剛成長的孩子，發現自己以前的衣衫短了小了，穿在身上很不舒服。她渴望一件大一些的，合適的衣衫。

　　剛才在聖教宗的身體裡面，就像做了一場夢一樣。她被魏卿卿自爆元嬰打成重傷，可是聖教宗的半神之軀裡面，像是藏著一股說不出的力量。魏卿卿的元嬰自爆產生的巨大能量，徹底將聖教宗半神之軀裡面的靈力全數解封。

　　潮水一般的靈力往榮慧卿的魂體擠壓過去。

　　就像深海之下的強大水壓，往她的魂體倒灌進去，她就算不想要也不行。

　　龐大的靈力突然注入，榮慧卿的魂體有一剎那的寂滅。

　　寂滅之後，當然是新生。

　　聖教宗的半神之軀隨著靈力的消失，也漸漸消散在空氣中。

　　榮慧卿再也感覺不到自己的魂體。她只覺得，自己出現在一個橢圓形如同梨形胞宮一樣的地方。那裡有著堅硬的殼，嚴嚴實實將她包裹在裡面，十分溫暖、安全，到處都是融融的水聲，像是每個嬰兒在母體裡面孕育的時候一樣。她有些懶洋洋的在裡面伸展四肢，不想動彈，只想就以這個狀態，永遠停留在天地之間。

　　可是那個梨形胞宮一樣的地方並不是失去的天堂。

　　她感覺裡面的溫度越來越高，越來越熱，她快要喘不過氣來了。

　　一股強大的衝擊力從梨形胞宮裡面噴發而出，將胞宮周圍的硬殼敲得粉碎。

　　她的魂體不知不覺間，在這個梨形胞宮裡被滋養得萬分強壯。

　　她破殼而出，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自己以前的身體裡面。

　　那裡應該是她最熟悉的地方，可是她又覺得無比陌生。

　　識海為何這樣淺顯？丹田怎麼會這樣狹小？還有那顆金丹……

　　榮慧卿一下子清醒過來。那是她的金丹！

　　魂體倏地一聲，往那金丹裡面鑽進去。

　　金丹裡面有些像她剛才待過的那個有著硬殼的梨形胞宮，可是又有不一樣的地方。

　　不一樣的地方就是，這裡太狹小了。

　　她住不下，她要將這裡撐開。

　　心隨意轉，榮慧卿的魂體一下子撲入金丹裡面，和金丹融為一體。

　　魂體裡面蘊藏的巨大靈力同時湧入到金丹裡面，將那金丹激得飛速旋轉，不斷增大。

　　漸漸地，那不斷飛速旋轉、增大的金丹露出了四肢、頭臉，還有一對小小的日月雙鉤，正繞著那不斷旋轉的金丹飛舞。

　　榮慧卿的魂體正端端正正坐在金丹裡面，拳打腳踢地往外揮動。

　　過了好久，金丹的急速旋轉才停了下來。

　　空蕩蕩的丹田之中，已經比以前大了數倍。

　　而之前懸著金丹的丹田中央，出現了一個白白嫩嫩，渾身發出五彩光華的小人兒。

　　她的面目，和榮慧卿的樣貌一般無二，雖然身量小了許多，那是容顏依舊絕色，渾身上下的身材甚至是一樣的凹凸有致，就像她前世小時候玩過的芭比娃娃一樣。

　　那對小小的日月雙鉤握在她手裡，臉上的神情從天真稚氣，逐漸變得深邃淡然。

　　通天塔的這個房間裡面，剛剛因魏卿卿結嬰而散去不久的劫雲再次降臨。

　　這一次的劫雲，比任何一次都要深厚黑沉。

　　聖女和聖子忡然變色。他們看得出來，已經是結丹後期大圓滿的榮慧卿，就要結嬰了。

　　可是這一次的劫雲和劫雷，來勢洶洶，勢不可擋。

　　當年頂級宗門的司安化神，都沒有經受過這樣的劫雲。

　　榮慧卿不過是結嬰，就要承受這樣大的打擊。

　　聖女和聖子心裡同時升起一個念頭：可惜聖教宗的半神之軀消失了，不然正好抵擋劫雷……

　　緊接著他們又覺得有這個念頭，就是褻瀆無所不能的聖教宗，忙半跪下來，面對西方天外天的方向，右手放在胸前，全心祝禱。

　　轟隆！轟隆！轟隆！

　　三記劫雷凌空響起，重重地擊在榮慧卿身上。

　　榮慧卿身上的衣衫頓時著了火一樣燃燒起來。

　　熊熊的大火立時將平躺的榮慧卿席捲進來。

　　聖女和聖子大吃一驚，手上法訣捏起，就要往榮慧卿身上澆上滅火的雨水。

　　「住手！真是愚蠢，你們難道沒發現，那是大荒之火嗎？——雨水有什麼用？你們潑過去，大荒之火立刻循跡逆反，可以將你們兩人瞬間燒成灰燼。」羅辰冷冷地道，不知什麼時候，他已經從結界裡面走了出來。

　　世上的火源有三種：地火、天火和妖火。妖火是最高等級，是從太陽中誕生的火神鴉所來。而太陽，是從大荒之中燒而來。

　　大荒之火，比妖火更加熾熱兇猛。

　　當年九尾狐族的王者在大荒山看見女媧燃大荒之火鍊石補天，從被偷襲的女媧那裡獲取了一絲大荒之火，煉成狐荒火，從而成為妖修的王者。

　　女媧用來補天的那顆石頭，就是太陽。

　　而太陽後面的地方，就是曾經天被撕裂的地方。

　　羅辰一步步走過來。

　　血色披風在他身後飄搖來去，神情肅殺，只是肩上立著一隻神情同樣嚴峻的花栗鼠，將這份肅殺破壞了一點氣氛。

　　原來是肯肯偷偷將困住羅辰的結界咬開了。

　　聖女和聖子微微一愣，以為是羅辰自己衝破了結界，一點都沒有疑心那隻花栗鼠。

　　兩人立刻閃身而起，並排擋在漂浮在半空中的榮慧卿身前，警醒地道：「你要做什麼？」

　　羅辰看著正在大荒之火之中燒的榮慧卿，淡淡地道：「我還能做什麼？你們現在說這種話，不嫌太遲了嗎？——該發生的，一定會發生。在神面前，我們每個人都是她的棋子。我們以為我們能算計她，其實我們每一步算計，都是在她的計劃之內。」最可恥的是，我被她利用，依然甘之如飴，無法割捨。

　　聖女鬆了一口氣，柔聲道：「慧卿正在結嬰，等她結嬰成功，還需要我們給她護法。不然的話，她的嬰相難以鞏固。」

　　羅辰笑了笑，搖頭道：「她已經結嬰成功了，現在正在化神……」

　　「什麼？！」聖女和聖子再次異口同聲的驚叫起來，他們同時轉身，看見那大荒之火已經快要熄滅，榮慧卿身上的衣衫早已被大荒之火燃燒殆盡，取而代之的，是一縷縷五色的祥雲，將她包裹起來，只露出一張絕色的小臉，閉目仰頭，呼吸平緩。

　　「你們出去吧，到外頭守著，我來助她一臂之力。」羅辰身形閃動，下一刻，已經站在榮慧卿跟前。

　　聖女有些不放心，聖子卻不好意思再盯著榮慧卿。雖然有雲層遮擋，可是他們都知道，那股祥雲很快就要褪去，榮慧卿要接受第二次劫雷的擊打。

　　到時候，一個赤身裸體的榮慧卿，而且身份神秘，他們實在是擔當不起。

　　「那就有勞了。」聖子將聖女拽了出去，來到大門外守候。

　　大門外面，是一扇巨大的窗戶。

　　聖女偶爾探頭一看，不由愣住了。

　　光明神殿所有的人都聚集在通天塔前，匍匐膜拜。

　　「他們這是為何？」聖女不解。

　　聖子眼珠轉了轉，明白過來，「……應該是慧卿剛才結嬰時候散發的靈力氣息，驚動了大家。」

　　那是光明之神的氣息。

　　這些光明神殿的弟子、執事和樞機們，都被光明之神灌頂過，對那股氣息熟悉無比。

　　聖女有些悵然地回頭看了看緊閉的大門，悄聲道：「……我們該怎麼辦？」

　　一個本來承載女媧神意的容器，突然有了絕高的修為。她會願意自動散盡修為，只為送返女媧神意回神界嗎？而散布在人界的女媧神意，如今根本就不知道在哪裡。

　　屋裡面，羅辰伸出手，往榮慧卿身上撫了撫。祥雲散盡，出現在他面前的，是一具光潔無暇的胴體。

第45章　一夜白頭

　　她的身子，他不知看過多少遍，撫摸過多少遍，可是如今再一次出現在他面前，他卻有種近鄉情怯的畏懼感。

　　羅辰靜靜地看著榮慧卿的面龐，臉上如同泥塑木雕一樣，一片沉寂。

　　他希望「她」醒過來，又希望「她」永遠也不要醒過來。

　　最好還是那個對他熱忱無比，可以上天入地追尋他的可愛姑娘。

　　羅辰的心情無比複雜，臉上的神情時而痛苦，時而歡喜，大悲大喜兩種情緒折磨著他。

　　肯肯站在羅辰肩上，用小爪子蒙住了自己的眼睛，不去看面前的榮慧卿。可是從眼角的餘光裡，它卻瞥見羅辰披在背後的長髮，開始一根根變白！

　　肯肯駭然地放下爪子，再看一次羅辰的腦後長髮，揉了揉眼睛，大聲道：「你的頭髮變白了！」

　　羅辰置若罔聞，仍然靜靜地看著榮慧卿，似乎想把她的樣子，鐫刻在心底最深處。

　　可是他越看她，就越恐懼，因為他發現，她的樣子，漸漸跟他心底最深處的影子重合了！

　　她們倆怎麼可能一樣呢？——就是他的痴心妄想罷了。

　　在榮慧卿面前，他是她的天，是她一切倚靠。沒有他，她不會活下去。

　　可是在「她」面前，她才是天。他只是她面前卑微的侍者，永遠仰望，在渴望中消磨。她被害，他上天入地為她追兇，可是依然糊裡糊塗地墮入魔界，成了魔界之主。

　　這一切，他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安排。

　　現在他的心裡，到底是對誰的感情最深？

　　是這個一直陪在他身邊，語笑嫣然的卿卿，還是那個從億萬年以前，他就情根深種的女媧？

　　他是個變心的男人嗎？

　　還是計都說得對，他真的認錯人了？

　　當女媧的神意甦醒，他要如何開口，才能說服面前那個曾經全心全意依賴自己的女孩，放棄她的修為和生命，把她自己奉獻給女媧，成為承載女媧神意的容器，送「她」回返神界？

　　羅辰從來沒有覺得這樣難受過。

　　如果女媧的神意要求他這樣做，他無法拒絕，就如同億萬年前一樣，她說什麼，他就會做什麼。——因為他是為她而生……

　　在羅辰腦海裡天人交戰的時候，榮慧卿的丹田之內，那芭比娃娃一樣的元嬰見風就長，如吹氣一樣膨脹起來。

　　現在的丹田也不夠她的生長了，心念一轉，她已經從榮慧卿的頭頂鑽了出來。

　　半透明的身體飄蕩在榮慧卿頭頂，正好迎接再一次聚攏過來的劫雷。

　　這一次，還有驚鴻般的閃電伴隨著劫雷。

　　整個通天塔前，陽光再一次躲入雲層之後，正午的天氣，黑得跟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一樣。

　　通天塔前聚集的光明神殿的弟子們，卻沒有一個人感到驚慌失措。因為他們知道，黑暗過後，一定是光明。

　　冬天已經到來，春天還會遠嗎？

　　他們信奉光明之神，對眼前的黑暗毫不畏懼。

　　羅辰看著從榮慧卿頭頂鑽出來的半透明身體，知道這就是榮慧卿的元神。

　　從元嬰到元神，是為化神。

　　只要接受九九八十一記的劫雷，她的元神就會變成實體，正式踏入化神的大修士門檻。

　　羅辰神情複雜地看著那半透明的榮慧卿。她手裡舉著日月雙鉤，在不斷地吸收著劫雷的能量。她有雷靈根，劫雷對她的作用不是摧毀，而是滋養，羅辰早就知道這一點，所以他不擔心。他擔心的，只是榮慧卿到底是誰，她還記不記得他……

　　劫雷的聲音一聲比一聲響亮，響徹天地。

　　光明神殿裡所有的迦陵頻伽都迎著雷聲放聲高歌，聖子洞府附近的仙鶴一隻隻飛上長空，在烏雲和狂風中飛舞，就連一向最不願風吹雨淋的花中精靈們，也飛上長空，和迦陵頻伽、仙鶴童子們舞在一起。

　　光明神殿內凡是有靈智的物體，不管是修士，還是靈獸，或者一花一草，一樹一藤，都在歡欣鼓舞，迎接著光明之神再次降世。

　　整整過了一夜，通天塔內的九九八十一聲劫雷才打完了。

　　劫雲散去，五彩的霞光頓時從榮慧卿已經凝結成實體的元神之上散發出來。

　　五色光穿透通天塔塔頂，射向長空。

　　雖然長空之中並無其他異相，可是光明神殿所有的弟子，似乎都聽見從天外天傳來的一陣隱隱約約的歡呼聲。

　　五色霞光漸漸淡去，光明之神已經走遠了。

　　通天塔下匍匐跪拜的光明神殿弟子緩緩站起身來，對著塔頂再次鞠躬行禮，才四下散去。

　　守在門外的聖女和聖子也鬆了一口氣，回身敲門問道：「我們可以進來嗎？」

　　門裡面，羅辰怔怔地看著榮慧卿的元神，出聲問道：「……你是誰？」

　　那元神愣了愣，繼而笑道：「我是慧卿啊，辰叔，你不記得我了？——可是你的頭髮怎麼變白了？」

　　羅辰心中一陣狂喜。——還是他的慧卿！

　　羅辰張開手臂，就要把榮慧卿的元神抱住。

　　她的元神卻颼的一下鑽入身體裡面。

　　榮慧卿睜開眼睛，在半空中坐了起來，回頭看向羅辰嫣然一笑，「辰叔做什麼目不轉睛？」

　　羅辰失笑，手臂一抖，一套女子的衣衫蓋在榮慧卿身上。

　　榮慧卿才發現自己赤身露體，卻沒有多羞慚，大大方方地穿好衣衫，從半空中落了下來，挽住羅辰的胳膊笑道：「讓辰叔費心了，我如今也是化神修士了。——你的頭髮……？」

　　羅辰點點頭，「我的頭髮怎麼了？」轉身對外面叫道：「可以進來了。」

　　聖女、聖子破門而入，看見榮慧卿穿著一身豆綠色衣衫，依偎在一頭銀白色頭髮的羅辰身邊，巧笑倩兮，除了修為變了，似乎什麼都沒有變。

　　這麼說來，榮慧卿正是光明之女。卻不知當初光明之神的神諭為何沒有再指向她。

　　不過當初如何，現在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光明之神今日再次降下神諭，已經向眾人明明白白顯示了誰才是真正的光明之女。

　　聖子極是高興，將手按在左胸之上，對著榮慧卿行禮道：「恭喜光明之女得封化神！」

　　聖女正要跟著說話，心裡突然一陣狂跳。再看榮慧卿，卻發現她的雙眸之中，一股淡淡的神意一閃而過，不由怔住了。

第46章　不肯妥協

　　榮慧卿似乎一無所知，轉頭看向聖女，興高采烈地道：「聖女大人，我也化神了！」

　　聖女眨了眨眼，再看榮慧卿的眼睛，依然澄澈純凈，蔚藍的眸子如同秋日的長空一樣動人，剛才看到的神意完全無影無蹤，看來是自己太緊張，以致眼花了……

　　聖女有意把這個可怕的念頭拋之腦後，含笑點頭，想要近前拉拉她的手，卻不知為何，這一步怎麼也邁不出去，只動了動，就在原地站定，擔心地問道：「你還好吧？那魏卿卿呢？」

　　在聖教宗半神之軀裡面發生的事，外面的這幾個人都不知道。他們只看見五彩的光華亮了又滅，滅了又亮，最後聖教宗的半神之軀消失了，只有一個光球出現，遁入榮慧卿的身體裡面。

　　因為這個光球散發出純凈的光明之氣，他們倒是沒有懷疑是魏卿卿的魂體。

　　對於修士來說，功法好似他們的第二生命，有著不可更改的痕跡。別的可以偽裝，功法散發的氣息和靈力偽裝不了。

　　榮慧卿旭日訣的功法的氣息，就是獨一無二的，跟光明之神散發的氣息極為相近。

　　除了榮慧卿本人，他們不認為有其他人有這種獨特的氣息。

　　榮慧卿繪聲繪色地把在聖教宗半神之軀裡面發生的事情都說了一遍。

　　當聽見是魏卿卿的元嬰自爆，才讓聖教宗的半神之軀開始消散，他們才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我還以為是有別的原因。」聖子笑了笑，鬆了一口氣。

　　聖子和聖女交換了一個眼色。

　　聖子走到榮慧卿跟前，拍了拍她的肩膀，笑著道：「你趕快回去鞏固修為，三日之後，光明神殿會向五州大陸宣告你的真正身份，還有光明之女誕生，你將成為光明神殿新的最高供奉！」

　　聖教宗被榮慧卿的魂體吸收，掌教被魏卿卿的元嬰吸收，後來魏卿卿的元嬰又自爆，只留下榮慧卿的魂體，而且光明之神降下神諭，毫無疑問，她肯定就是真正的光明之女。

　　聖子感慨地道：「天意真是不可測。兜兜轉轉這麼多年。居然還是應到你身上。」

　　榮慧卿想起聖女跟她說起過，光明之女，其實是承載女媧神意的容器，大吃一驚，正要反駁，卻聽見聖女對她傳音道：「不要反對，不要拒絕。晚上來我的洞府，我們再仔細商議。」

　　榮慧卿心裡一凜，忙接話道：「這個『光明之女』的身份，得來真是一波三折。」說著又抿嘴笑道：「也許註定要經歷這些波折，我才能成為光明之女吧。」

　　聖女站在一旁，微笑著看著她，一幅與有榮焉的樣子。

　　聖子看了聖女一眼，轉身道：「我們走吧，慧卿也要和羅辰好好聚一聚，我們不要在這裡打擾他們。」

　　聖女只好跟著出去，在門口的時候回頭道：「你們也回去吧。通天塔裡，還是不要久待的好。」

　　聖女和聖子走出通天塔，跟通天塔前聚集的光明神殿弟子說了幾句話，就讓他們散去了。

　　看著那些弟子遠走的背影，聖子背著手，皺著眉頭道：「光明之女既然出現，我們要加快搜尋女媧神意的步伐了。可是我們光明神殿尋了這麼久，女媧神意至今渺無蹤跡，也到底是遺漏了哪個地方呢？」

　　光明神殿自創立以來，就是為了搜尋女媧神意，好送她重返神界。

　　聖女執掌黑夜，聖子裁決光明，其實就是分做兩撥人馬，夜以繼日，不眠不休地在人界搜尋女媧的神意。

　　數百萬年，他們沒有任何收穫。

　　聖女嘆一口氣，搖頭道：「神意有自己的方向，我們只能追隨她的腳步，永遠無法預測她下一步，會做些什麼。別想那麼多了，繼續我們的要做的事情，直到我們卸任，將膽子交給下一任聖女和聖子。」說著又有些躊躇，「真的要宣布慧卿是光明之女嗎？我的意思是，是不是緩一緩？等女媧神意有眉目的時候，再宣布。」

　　聖子偏頭想了想，點頭道：「這樣也好。那就宣布她是下一屆聖女吧。」說完深深看著聖女，「你不是說，有人在等你，你一直想去見他嗎？」

　　聖女怔忡不已，搖頭道：「我不想做聖女，並不是為了別人。而是現在有了更好的人選——光明神殿的職位，從來都是有能者居之。」

　　通天塔內，榮慧卿看著聖女和聖子走出了通天塔，才轉身看向羅辰。

　　她臉上的笑容淡了下來，轉為一臉擔心。

　　抬起手，輕撫羅辰銀白色的長髮，她問道：「辰叔，你還沒說，你的長髮怎麼會變白了？」

　　「當然是為你擔驚受怕，才變白的。你沒見父母為了子女，都操心得滿頭白髮嗎？」一個細小的聲音響起來，緊接著，一直深棕色的花栗鼠跳上羅辰的肩膀，叉腰對榮慧卿說道。

　　怎麼扯到父母和子女上面去了？

　　榮慧卿囧了囧，拍了肯肯一下，瞪起眼睛道：「不會說話就不要說話，亂比喻，哪有這麼比的？辰叔是我的雙修道侶，不是……」話沒說完，她不好意思說下去。

　　羅辰自從榮慧卿醒過來，就一直一眨不眨地看著她，看著她的一顰一笑，一喜一怒，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看見她和肯肯嬉笑怒罵的樣子，羅辰覺得放心了。——如果是「她」，是絕對不會露出這種表情的。

　　「她」的身姿，永遠是在最佳狀態時出現。就算是被人暗算，毀掉神軀，墮入三千界的時候，她也能在最後關頭，對他回眸一笑，從容將他送出大荒山……

　　在那樣危急的關頭，她放棄了自救的機會，將他送了出去。

　　在她的心裡，應該還是有他的位置的吧？

　　想到這裡，羅辰又搖頭苦笑。在「她」心裡，裝著天下所有的人。「她」痛心人世疾苦，不惜耗費自身修為，鍊石補天，最後得到的，不過是被人趁虛而入，打入大荒山下的萬丈深淵。

　　深淵的那一頭，就是有著「生、老、並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這人間七苦的渺渺人世。

　　他在紅塵輾轉流浪，為了追尋「她」，也為了給「她」報仇，最後差一點在茫茫時間長河中迷失自己。

　　計都曾經問他，「她」有什麼好，讓他念念不忘？

　　羅辰回答不了這個問題。

　　有種感情無法言說，因為一說就是錯。

　　如今他心裡又多了一個放不下的人。

　　羅辰看向榮慧卿，目光之中十分複雜。

　　榮慧卿不明所以，挽起羅辰的胳膊，嘰嘰喳喳地道：「辰叔，我終於化神了，你說，我化神之後的第一件事，是要做什麼？」說著摸了摸羅辰身上的血紅色披風，「辰叔，你不會這副樣子出去吧？」雖然很酷很拉風，可是這樣出去，光明神殿的弟子就都知道羅辰的魔界中人身份了。

　　就算聖女和聖子，或者光明之神也不在意，別的人可不一定不在意。

　　畢竟人魔之分，在世人心裡太根深蒂固了。

　　榮慧卿不想挑戰人們心裡根深蒂固的思想。

　　羅辰抿了抿唇，身形晃動，已經恢復了人界修士的模樣，只是那一頭銀白色長髮，依然披散在肩頭。

　　「你不能把頭髮變黑嗎？」榮慧卿不死心地問道。

　　羅辰斜睨著她，「你嫌棄我的白頭髮？」

　　「當然不嫌棄，銀白色頭髮多好看，看，多有光澤，多有型，我來給你順順毛。——摸摸毛，嚇不著。提提耳，嚇一會兒……」榮慧卿一臉諂媚地討好。

　　羅辰忍不住笑了，臉上如雪天冰融，雲破月來，豐神俊逸，看得榮慧卿直了眼。

　　「走吧，咱們回我的洞府吧。」羅辰想了想，帶著肯肯和榮慧卿一起出了通天塔。

　　塔外的人群已經散去，天色漸漸轉得黑暗。

　　夜幕降臨，有股曲終人散的清冷。

　　回到羅辰的洞府，赤豹和狼七圍了上來，跟榮慧卿打招呼，卻發現她已經成功化神了。

　　「什麼？！主人，你也太逆天了吧！你這是坐著火箭上天啊！—你老實跟我們交待，你到底煉了什麼逆天的丹藥出來吃了？又或者得到什麼樣的天材地寶？」狼七似乎對榮慧卿火箭一樣的修行速度極為不平衡，一直嘮嘮叨叨讓她「交待」。

　　肯肯跟赤豹嘀咕，「火箭能上天嗎？恐怕沒上天就燒得光光了吧？——臭色狼，沒見識，話都不會說……」

　　狼七大怒，叉腰大罵肯肯，「肯肯你個渣鼠！先前把老子扔下，現在又說老子壞話！你不知道火箭吧？我可跟你說……」

　　榮慧卿咳嗽一聲，不許狼七繼續說下去，笑瞇瞇地眨了眨眼道：「這一次是機緣巧合而已。我付出也很多的，不是不勞而獲……」她是一個將要承載女媧神意的容器，也就是個「瓶子」而已，有什麼好羨慕的？

　　赤豹瞥見羅辰已經神色不善，忙提溜著狼七的後襟，大手抓著肯肯的小肥腰，將這兩隻吵嘴的傢伙帶回各自的屋子去了。

　　羅辰將手一攬，帶著榮慧卿回到自己的屋子，鄭重對她道：「你去修鍊，我給你護法，儘快鞏固修為，然後我帶你逃離光明神殿。」

第47章　光明之女

　　榮慧卿不解，「為什麼要逃出光明神殿？」這裡是繼青雲宗之後，她最喜歡的地方。

　　羅辰眼望著前方，盤膝坐下，冷冷地道：「難道你真的想做承載神意的容器？」

　　榮慧卿有些訕訕地挨著他坐下，將腦袋靠在他的肩膀上，喃喃地道：「你都知道了？」知道光明之女的真正含義？

　　羅辰閉了閉眼。他當然知道了，因為他想起來了。他只是不知道，女媧，哦，不，應該叫她媧皇氏，是什麼時候安排光明神殿這一招後手的。

　　是在她被暗算之後？還是在她被暗算之前？

　　以媧皇的大能，能夠提前預知到危險，做了一些後手準備也是有可能的。

　　榮慧卿悄悄抬頭，眼望著羅辰無懈可擊的側臉，胸中柔情無限，眼底卻閃過一絲凜冽的神意。

　　她垂下眼眸，默默地從羅辰身邊挪開，坐到自己的蒲團之上，淡淡地道：「你給我護法吧。我要鞏固修為。至於逃出光明神殿這種話，以後不要再說了。光明神殿從來沒有禁錮過我，我來去自由。」

　　「你來去自由？」羅辰冷笑，「我看你是不知道承載神意是什麼意思吧？」

　　「你知道？」榮慧卿睜開眼睛，緊張地盯著羅辰形狀優美的雙唇，偷偷咽了一下口水。

　　羅辰看了榮慧卿一眼，沒有放過她眷戀的眼神，心裡突然充滿了喜悅，將手一招。榮慧卿就從蒲團上飛到他懷裡坐著。

　　靠在羅辰堅實的胸膛前，榮慧卿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他說話。

　　「世間的修行者，做夢都想做到的，不過是成仙。可是在仙人之上，還有神界。神界的眾神，就是仙界中人的目標。你要承載的媧皇氏的神意，那是一種怎樣的存在，你是絕對想像不到的。」羅辰說著，兩隻手捧起了榮慧卿的面頰，一遍遍親吻。在她耳邊呢喃。「神意會完全吞噬你的意識，你的靈魂，你的修為，還有你所有的一切。只剩一個軀殼。就跟一個杯子一樣。無知無識，無所謂生，也無所謂死。你願意那樣從這個世間消失嗎？」

　　如果靈魂和意識都從這個世間消失。榮慧卿這個人也就不存在了。至於她的肉體，那只是軀殼。

　　換句話說，她會被媧皇氏奪舍。

　　榮慧卿默然許久，伸臂抱著羅辰的頸項，在他耳邊問道：「你喜歡我的身子，是不是？你不願意別人佔據這個身子是不是？」

　　羅辰低頭凝視著榮慧卿難描難畫的小臉，笑了笑，「我和你好的時候，你可不是這個樣兒的。」

　　那時候，她的真實容顏被封印，外表不過是略微清秀而已，和現在傾國傾城的容貌，實在是天差地別。

　　榮慧卿將頭埋在羅辰的胸前，感受著他胸膛的火熱，想起了落神坡的那一個天翻地覆的晚上，她家破人亡，被人追殺之際，見到了他。他給了她一根肋骨，也取了她一根肋骨。

　　你是我骨中的骨，肉中的肉。

　　榮慧卿心裡一陣甜，又一陣酸，眼淚簌簌而出，打濕羅辰的前襟。

　　羅辰沒有說話，只是更堅地抱住了她。

　　過了良久，榮慧卿低聲道：「沒關係。我也不是好惹的。若是媧皇氏的神意真的來臨，我……」

　　羅辰捂住她的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要在背後說神，因為你永遠瞞不過她。」

　　榮慧卿點點頭，「我記住了。」

　　從羅辰懷裡掙開，榮慧卿回到自己的蒲團上，打坐修鍊。

　　三天過去，榮慧卿的化神修為已經鞏固完全，而且在光明神殿的天地元氣之下，她如有神助，三日之內連破三層阻障，進入化神後期。

　　單是看修為，就連聖女和聖子也沒有榮慧卿的修為高。

　　整個五州大陸，明面上修為最高的，除了頂級宗門的大拿，就是光明神殿的掌教魂識。

　　不過頂級宗門的大拿被羅辰幹掉，光明神殿的掌教魂識被榮慧卿間接吸收，如今五州大陸修行界，修為最高的就是羅辰和榮慧卿。

　　羅辰不能顯露魔界之主的身份，所以從明面上來說，榮慧卿已經成了五州大陸修行第一人。

　　就連率先化神的頂級宗門的司安大人，也才化神初期。

　　榮慧卿已經直接晉階化神後期大圓滿。

　　僅僅過去三天，她的修為就漲得如此之高，這樣的進度，已經不能用資質逆天來形容了。

　　聖女和聖子見到三日後的榮慧卿，都震驚不已。

　　不過轉而想到她的光明之女身份，他們又釋然了。

　　是啊，作為承載女媧神意的容器，她的修為不能太低微。太低的話，瓶子太小，裝不下浩浩蕩蕩的神意。

　　所以光明之神肯定要助榮慧卿一臂之力。幫她提升修為，就是為了早日接納女媧的神意。

　　可是女媧的神意到底在哪裡？

　　他們光明神殿尋了數百萬年，一直都沒有找到女媧神意的下落。

　　聖女和聖子相對苦笑。

　　算了，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他們沒有尋到女媧神意，也許是女媧不願歸來。

　　等她想回來了，自然就會讓他們尋到吧？

　　聖女和聖子按捺下心頭的不安，對榮慧卿躬身行禮，「見過光明之女。今日四方雲集通天塔，為主上加冕觀禮。從此光明神殿聽主上調遣。」

　　榮慧卿有些驚訝，叫了一聲管輕紗，「聖女大人……」

　　「主上折殺屬下。」聖女恭恭敬敬地行禮。

　　聖子跟著道：「請主上登通天塔。」

　　榮慧卿點點頭，回頭看了羅辰一眼。

　　羅辰也點點頭。

　　榮慧卿雙臂一展。一襲金黃色如同陽光的華麗長袍出現在身上，頭上戴著一個太陽造型的護髮金環，飛身上了通天塔。

　　站在塔上往下一看，她吃了一驚。

　　通天塔下，密密麻麻都是人群，在對她頂禮膜拜，比以往光明神殿的弟子多了許多倍。

　　聖女在她身後恭恭敬敬地道：「這些是從五州大陸的修行宗門裡面來的修士，代表他們的宗門，向光明之女致敬。」

　　榮慧卿站在通天塔最頂端，舉起雙臂。閉上眼睛。

　　陽光從雲層中透出來。直直地將榮慧卿容納進去。

　　榮慧卿身上金黃色長袍反射出同樣金黃色的陽光，整個人頓時變得透明飄逸，又如同第二個太陽，發出耀眼的光芒。似乎馬上就要登天而去。

　　通天塔下的眾修士看見這一幕神跡。頓時叩首百拜。祝誦光明之神的到來。

　　計都混在人群當中，臉色鐵青地看著這一幕。

　　她怎麼也沒有想到，她從那個污濁的世界召喚來的一個靈魂。如今卻成了光明之女！

　　光明之女出現了，女媧的神意還會遠嗎？

　　那個叫作媧皇氏的女人，後世尊稱她為女媧大神。

　　她做了這麼多，甚至因為那個女媧，不得不在人界流浪，無處可去，卻還是擋不住女媧回歸神界的步伐嗎？

　　計都瞇起眼睛，握緊拳頭。她不悔，雖然把榮慧卿召喚到這個世間，成就了光明之女，但是並不代表著女媧贏得最後勝利。

　　只要毀掉榮慧卿，女媧的神意就要繼續在人世間流浪了。她還不如自己，自己還有一個殘缺的身軀，而女媧，光憑那股神意，她在天地間還能存在多久？

　　時光會消磨一切，包括神意。

　　只要自己堅持下去，將女媧回歸的一切可能扼殺在搖籃中，勝利終將屬於她！

　　計都臉上露出勝利的微笑。

　　榮慧卿渾然不覺，在通天塔上閉上眼睛，感受著天地元氣。

　　進入化神後期大圓滿，她發現自己的感覺敏銳到了極處。

　　身邊所有的一切，她都感覺得清清楚楚。

　　包括一萬里以外一隻蝴蝶扇動翅膀的聲音，她都聽得清清楚楚。

　　小草在生長，仙鶴在長空飛翔，魚兒在水底遨遊。

　　身邊的聖女和聖子，他們的呼吸頻率綿延順長，修為高深。

　　而通天塔底匍匐拜倒的人群，更是各式各樣。

　　她把神識放射過去，感受到了他們所有的情緒和心思。

　　絕大多數人都是心悅誠服地跪拜。

　　也有少數人，在對她羨慕忌妒恨。

　　而其中有一個人，充滿對她最惡毒、最刻骨的恨意。

　　榮慧卿微微一頓，心隨意轉，在通天塔上顯露修為。

　　化神後期大圓滿修士的威壓釋放出來，在通天塔的放大下，更是充滿了毀天滅地的威壓。

　　那浩浩蕩蕩的威壓，都朝那個對她心懷最大惡意的修士那邊碾壓過去。

　　以她現在的修為，她一根手指頭就能將對方碾成齏粉。

　　她不會假慈悲，對眼前能夠阻止的危險視而不見。

　　計都怔住了。榮慧卿居然能夠感受到她的感覺。她的修為，似乎確實不同凡響。

　　不過也僅此而已。

　　榮慧卿的一切都是計都給的。

　　她可以造就她，也可以毀滅她。

　　計都心念一動，在榮慧卿的威壓到來之前，從通天塔下拔地而起，身上的黑色兜帽披風被勁風吹得散開，露出她蒼白冶艷的容顏，還有手裡一柄無堅不摧的長鐮刀。

　　「是她？！」羅辰站在榮慧卿身後，迅速飛身而起，追了過去。他的遠古記憶終於甦醒，也到了他們算總帳的時候了。上一次，榮慧卿貿貿然闖入，中止了他們之間的決鬥。這一次，她沒那麼容易逃走！

　　榮慧卿也跟著躍起，加入戰鬥。

　　化神修士的人氣、魔界之主的魔氣、以及冥王的冥氣，三股不同的氣息撞擊在一起，在長空中閃起耀眼的光芒。

　　嗤啦！

　　三股氣息終於將長空扯開一條口子。

　　一條時空裂縫出現在通天塔上，罡風從裂縫裡面獵獵卷襲，將三個纏鬥不已的身影吸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