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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寒武記]補天記[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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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0-16 17:19:56
第63章 如魚得水

  他們沒有馬上離開寶船,而是等到晚上夜深人靜的時候,將浮槎扔到海裡,然後一個個跳了上去。

  船主站在寶船的五樓甲板上,靜靜地看著他們離開。

  為了送他們一程,船主雙臂微抬,使了個小小的法術,招來一陣東風,送他們前行,甚至還降下一層迷霧,遮擋了寶船上那些可能出現的窺探的目光。

  榮慧卿站在浮槎船頭,看著夜色下浩淼的沉星海,深深地吸了一口略帶鹹意的海氣,回頭問羅辰,「我們就這樣在浮槎上風餐露宿?」

  漂流在海上的浮槎,看上去就是一個木筏而已。

  真不知道它怎樣能抗衡海上的風浪。

  別說那些颱風海嘯,就算是一陣大雨,也能把他們澆得透心涼。

  榮慧卿有些後悔,他們應該待在寶船上,至少那裡也能遮風擋雨吧?

  聽見榮慧卿的嘟噥,羅辰失笑。

  這可是浮槎啊,上古異寶,難道還比不上現在那些蹩腳的煉器師煉出來的一個法寶寶船?!

  羅辰拉著榮慧卿走到浮槎的木筏邊上,指著一處凸起的地方,「滴血,讓它認主。然後你就可以對它提要求了。」

  榮慧卿一愣,「還可以提要求?」她想起了還在她的靈寵袋裡面的小金魚「蜃獸」。

  「浮槎既然是海上異寶,自然是有船的特性的。只不過在外人看來,它永遠只是一個木筏而已。只有讓它認主的修士,才能發揮浮槎真正的本事。」

  榮慧卿大喜,拿出小銀刀,在自己手上輕輕劃了一刀,滴在那凸起之上。

  「不是每個修士都能讓浮槎認主。上古異寶,總是有些脾氣的。它不喜歡的修士,就算是把它砍成碎片,它也不會認的。」

  威武不能屈。

  真是一架有骨氣,有節操的浮槎。

  榮慧卿默默地想著,看著自己的血一滴滴流入那凸起之上。

  幾滴血珠在凸起上滾動幾下,便哧溜一聲,被那凸起吸收進去。

  榮慧卿的識海裡陡然出現一個蒼老的聲音。

  「吾主終於出現了。多年不見,吾主可還安好?」

  榮慧卿訕笑,「認錯人了吧?我不記得見過你。」

  那聲音嗡嗡地笑了笑,繼續問道:「吾主貴人事忙,記不得老朽也是應該的。請問吾主要往何方去?」

  榮慧卿醒悟過來,這是浮槎在跟她說話!

  「你是浮槎?」

  「我是浮槎之靈,也可以說,我就是浮槎,浮槎就是我。——吾主想要前往何處?」

  榮慧卿用神識跟它交流。

  「我想有些地方可以遮風擋雨。這樣子待在浮槎之上,等會兒來場雷陣雨,我們全部變落湯雞。」

  剛剛提完第一個要求,浮槎上面就出現了一個高大的樓船。

  而她,正站在樓船的甲板之上。

  樓船一共有三層,全是天嬰木製成,能夠隔絕修士神識的試探。

  「嘩,這個可是成熟的天嬰木製成的樓船,就連化神修士的神識試探都能隔絕。嘖嘖,浮槎老爺爺,你從哪裡偷來的這些寶貝?」榮慧卿仔細打量著船體,認出了那珍貴的木材。

  「偷?!真是豈有此理!我還用去偷……」浮槎表示了強烈不滿,整個船身都不安地上下晃動起來。

  榮慧卿趕緊道歉,「我就是那麼一說,你別生氣啊。說實在的,你到底是從哪裡弄來的這些天嬰木?」

  浮槎驕傲地道:「我收集天嬰木的時候,五州大陸還沒有人界修士發現它的好處。」

  「後來呢?」榮慧卿十分有求知慾地接著問下去。

  「後來就被人界修士發現了……」浮槎沉默了。凡是被人界修士發現好處的東西,都是會被砍伐殆盡的。

  榮慧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還是從青雲宗的藏書閣裡看見過天嬰木的詳細記載。

  據說天嬰木生長極為緩慢,只生長在海西小國的島嶼之上。三千年一開花,三千年一結果,再三千年,才真正成熟。

  成熟的天嬰木通體呈紅褐色,木紋如嬰臉,可以隔絕化神期修士神識的試探。因天嬰木這樣神奇的效用,曾經是整個東大陸所有修士瘋搶的神木。因天嬰木而爆發的修士之間的戰爭也此起彼伏。後來一直弄到那個島嶼被大修士炸沉,島上所有的天嬰木全部沉入海底才罷休。

  現在東大陸上,成熟的天嬰木不是價比黃金,而是價比極品靈石,卻依然是有價無市。

  而他們居然擁有一座完全用成熟的天嬰木製成的樓船。

  榮慧卿霎時間覺得自己無比富有。這是兜裡揣著五行靈石礦出門歷練的感覺啊…

  天嬰木因為太珍貴了,一般的修士根本都不知道它的好處。

  赤豹和狼七就完全無動於衷,只是高興地挑了一個房間進去住下

  榮慧卿和羅辰也進入一個房間,看見裡面的陳設,都很是無語。果然是上古異寶,真是出手不凡。裡面的傢具陳設也都是天嬰木所制。

  「有了這樓船,我們是不是可以就在這裡修練算了?」榮慧卿興高采烈地在艙室裡四處查看。

  浮槎的聲音再一次浮現在她的識海裡:「海上的靈氣不適合吾主修練,吾主還是尋一個海島吧。我記得沉星海上有些海島,靈氣特別充足,特別適合人界修士修練。但是因為地方太偏僻,知道的人很少。」

  榮慧卿表示同意,讓浮槎自動去尋找那些適合人界修士的島嶼。

  他們在浮槎上渡過的第一個晚上,非常的溫馨舒適。

  榮慧卿甚至提議去抓幾條海魚來烤著吃。

  羅辰皺著眉頭,看著榮慧卿快活地忙來忙去,覺得她真是修行界的奇葩,過了這麼久,她身上的世俗氣息還是很濃厚,似乎她下意識在抵抗拋離俗世的那種可能。

  但是她沒有回頭路走,她必須要在修行這條路上走下去。

  羅辰覺得自己有必要做點什麼。

  榮慧卿烤好一條秋刀魚,放在盤子裡,正要大塊朵頤,羅辰湊了過來,一口就把她盤子裡的秋刀魚吃了下去。

  榮慧卿欲哭無淚地看了看羅辰,轉身默默地又拿了一條秋刀魚過來烤。

  於是赤豹、肯肯、狼七和阿娥,就看著榮慧卿和羅辰兩個人在對面,一個烤,一個吃。

  等最後狼七抓來的所有海魚都烤完了,榮慧卿也沒有吃到一口烤魚。

  「哼!」榮慧卿真的有些怒了,扔了烤具,回去自己的屋裡生悶氣。

  羅辰笑吟吟地走進來,坐在床邊,看見榮慧卿趴在床上,一臉忿忿的樣子。

  「怎麼啦?真的生氣了?」羅辰將榮慧卿拽了起來,抱入懷裡。

  「來,吃飽了,咱們做些有益修為的活動。」羅辰一邊說著,一邊將手伸到榮慧卿的衣袍裡,隔著鳳凰尾羽的護甲,揉捏著她高聳的胸房。

  「我不會雙修,只會採補。你要碰我,小心被我採陽補陰.……」榮慧卿有些惡狠狠地道,不甘示弱,反手伸進去,握住了羅辰的命根子。

  羅辰一震,苦笑著趕緊拔出手,「不敢了,小姑奶奶,可不可以把你的手放開?」

  榮慧卿「哼」了一聲,忍不住又在羅辰硬起來的男根處掐了一把。

  羅辰悶哼一聲,劇痛中又夾雜著一絲快感,直讓人又愛又恨。

  「好了好了,今日是月圓的好日子,你快修行吧。我這裡有金丹,你可以試著吸收我金丹裡面的靈氣。」羅辰說著,將自己的金丹吐了出來。

  榮慧卿忙擺手道:「不行,我吸了你的金丹,你怎麼辦?」

  羅辰笑道:「我不需要金丹。這顆金丹,是我還是人界修士的時候修練的,現在對我來說,沒有任何用處。不過暫時你還不能完全吸收乾淨,得給我留點兒,我要用它迷惑這些人界修士。」

  榮慧卿聽明白了,便盤膝坐下,吐納幾個大小周天之後,一邊修練旭日訣,煉化帝流漿,一邊準備吸收羅辰金丹裡面的靈氣。

  他們倆的靈氣如出一轍,吸收轉化起來完全沒有問題。

  很快榮慧卿就進入物我兩忘的深層修行狀態。

  一股股青色靈氣從她身上散發開來,在屋裡迴旋幾圈,變成白色,然後回到她的身體裡面。

  一呼一吸當中,葫蘆根的靈氣被她逐漸煉化,而羅辰的金丹,也在慢慢消耗之中。

  為了防備被高階修士感受到此地靈氣波動不尋常,羅辰又專門布下結界,謹防榮慧卿的靈氣外洩。

  羅辰逐漸發現,榮慧卿的修為越高,靈氣中蘊涵的生機就愈加濃厚。不知道是旭日訣的功效,還是帝流漿的作用,還是她自身的原因。

  羅辰有些擔心,遲早有一天,她會找不到一個能夠隱藏她靈氣的地方修練。

  因為蘊涵生機的靈氣,太招各種草木精怪了,也太容易被高階修士覬覦了,因為這種蘊涵生機的靈氣,是高階修士用來修補肢體的最好聖藥。

  天地之始,草木為先。

  最純凈,最原始的生機,是草木的生機。

  榮慧卿的青色靈氣,就是草木本源的那種生機。

  很少有人界修士修練出這種靈氣的。

  羅辰看著閉目打坐的榮慧卿,再一次陷入沉思。

  這個從一出現,就讓他無法放下的女子,到底是什麼來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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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海上桃源

  榮慧卿是萬年不遇的雷靈根,本不應該有這樣的草木青氣這種靈氣,人界修士當中,就算是單一的木靈根,也修練不出來的,除非有絕大機緣,吞噬過上古草靈木妖,又或者得到天地本源之氣的滋養,才可能修練出草木青氣。

  樹妖藤怪倒是很容易修練出草木青氣,因為那本來就是它們的本源,只不過沒有這樣精純,而且裡面摻有很濃厚的妖氣,這種草木青氣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羅辰久久地凝望著陷入深層修行狀態的榮慧卿。

  絕世的容顏一片肅穆,居然有了些寶相莊嚴的味道。

  羅辰突然很不喜歡看到榮慧卿這個樣子,雖然艷絕麗絕,但是美得不像真人,反倒讓人生了隔閡。他懷念那個一顰一笑盡嫣然的女子,會哭會笑,會吵會鬧,會賭氣會撒嬌,還會耍無賴顯刁蠻。

  他知道,她的修為越高,這些屬於人的情感就會越來越遠的離開她。

  是冷冰冰的並肩而坐,對望千年,還是讓她在懷裡放縱一晚,天明就各散東西,這真是個難題。

  羅辰輕嘆一聲,別過頭去,不再看著榮慧卿。

  榮慧卿卻在抓緊從葫蘆根裡面吸收靈氣,轉化成自身的靈力修為。

  不得不說,那葫蘆根實在太給力了。先天三大靈根之一,真是名不虛傳。

  戴著葫蘆根在身上,簡直是隨身帶著極品靈礦啊。可是再極品的靈礦,都不能跟這葫蘆根相比。

  有那麼一瞬,榮慧卿也想過,這最小的葫蘆根都這麼厲害,那另外兩顆大一些的葫蘆根呢……

  不過她馬上醒悟過來,這是心魔在企圖試探她,侵蝕她。

  貪、嗔、痴、慢、疑,就是心魔五毒,是修行之人經常會遇到的。只要隨時警醒,這五毒不難祛除。

  心魔最毒,是情毒,五毒之外,自成一脈,沾之無藥可醫。

  一般修士最容易遇到的心魔,是貪毒。得隴望蜀,見利忘義,人心不足蛇吞象,都是在說一個字,一個貪字。

  榮慧卿收斂心神,摒除這種貪婪的慾望,重新進入新一輪的修練。

  羅辰闔上眼,開始凈心修練自己的魔道。

  浮槎既然有妖靈,他們就不用擔心方向問題,它知道往哪邊走。

  赤豹和狼七住在各自的房間裡,本都在打坐修練。

  阿娥卻百無聊賴,出去跟肯肯說話。

  肯肯坐在樓船三樓的桅杆之上,眼望著前方逐漸亮起來的晨曦,笑著問阿娥,「你不想家嗎?」

  阿娥笑道:「這是沉星海,就是我的家啊。不過,我倒是挺想我大哥的。」

  肯肯知道她說的是海蛇族的少主阿貴,小小的三瓣嘴輕撇,有些不以為然地道:「那小子心志不堅,我還以為它真的看上我家主人呢,結果老大一來,就把它嚇跑了。這麼沒骨氣,讓它一輩子找不到交尾的對象!」

  阿娥聽了有些不高興,「肯肯,那是我大哥,你能不能······」

  話音未落,海面上起了一層層薄薄的霧靄,快要明亮的天色又變得陰沉,天空中的雲層越來越厚,像是烏雲密布的樣子。

  嘩啦!

  傾盆大雨從天而降,澆得肯肯和阿娥一身都濕了。

  兩個傢伙趕緊回到自己的房間,看著窗外越來越密集飄搖的雨絲發呆。

  風也刮了起來,呼呼的風聲如海獸怒吼,震耳欲聾。

  海上颳風下雨,一般都很危險。運氣不好的時候,會有狂風巨浪,引發海嘯。

  樓船越發晃蕩得厲害。

  羅辰從入定中驚醒,拉開艙室的門一看,就被撲面而來的大雨澆得身上都濕了。

  海風夾著水氣,順著半開的艙門吹了進來。

  就連榮慧卿也驚醒過來,收了旭日訣,站起來問道:「出什麼事了?」

  「好像是颶風。」羅辰緊緊地盯著遠方天邊那一處搖曳的直線,慢慢地道。

  「不是颶風,是龍吸水。」榮慧卿的識海裡傳來浮槎妖靈的聲音。

  「龍吸水?」榮慧卿反問道。

  羅辰回頭看了她一眼,「你說什麼?」

  榮慧卿走到他身後,抱著他精壯的腰身,從他背後探出頭,看著遠方的景象,「你看,那邊是不是龍吸水?」

  只見不遠處的地方,那條海天之間的黑線越來越清晰,像是一個隧道一樣。

  灰喇通過那個隧道,從海面流向天空,形成一個倒灌的現象,就象是真的有龍在空中探出頭來,正往海面吸水。

  無數的魚蝦螃蟹,還有各種奇奇怪怪的海獸都被這股吸力扯了出來,順著倒灌的海上往天空飛去。

  榮慧卿無意中想起了「鯉魚跳龍門」的典故,笑著道:「如果天的那一頭,真的有龍門存在,這些有修為的海獸,就不用在辛辛苦苦修練了。」

  羅辰不知道榮慧卿在說什麼,不過「龍吸水」的典故,他還是聽說過的。

  「不是什麼厲害的海妖就好。」一般的天氣現象,對於修士來說,就是浮雲。

  可是海面的風浪越來越大,浮槎雖然屢次企圖改道,繞開前面惡劣的天氣,可是海水起了好幾個大漩渦,將那浮槎圍在中間,不肯讓它逃離。

  浮槎倒是不用擔心自己會沉,就是顛簸的非常厲害。

  一個大浪打來,浮槎被壓入水底。

  然後一個大浪掀起,他們又被投入浪峰。

  如此上下顛簸,就連榮慧卿都受不了了,臉色發白,哇地一聲吐了起來。

  羅辰急忙抱起她,從裡面的屋子找到一壺清水,先倒入自己嘴裡品評之後,確認沒有毒,才哺進榮慧卿嘴裡。

  榮慧卿喝了清水,才覺得好受一些。

  赤豹、狼七、肯肯和阿娥都不顧風浪,跑進了榮慧卿和羅辰的屋子,擔心地問道:「這浮槎會不會翻啊?咱們要不要早做準備?」

  浮槎的妖靈聽到大家的擔心,覺得侮辱了自己的修為和能力,一氣之下,閉目入定去了,根本不再管浮槎的去向。

  沒有掌舵人的浮槎顛簸得更加厲害,將大家在房間裡甩來甩去,就連羅辰都有些受不住了。

  正在大家快要被大浪顛簸得要崩潰的時候,從狂暴的海風呼嘯之中,傳來一陣陣溫柔和順的歌聲。

  「遠方的旅人請你留下來,風浪太大,前途波折,不如歸去,有美同行。

  家鄉的親族盼你留下來,和風細雨,後福難擋,熙熙攘攘,共濟一堂。」

  唱的是在海上的遊子最渴盼的願望。

  浮槎沒有了妖靈掌舵,就跟榮慧卿心意相通。

  榮慧卿聽見那歌聲,頭一個心願就是想過去看一看,停一停,躲過這場風雨。

  浮槎感受到榮慧卿的心情,慢慢往那歌聲的來處飄過去。

  轉過一個漩渦,海上的雨似乎小了一些,風浪也沒有那麼大了。

  剛才被海浪甩的七葷八素的幾個傢伙都趴在房間的地上喘氣。

  「總算過去了。」狼七嘟噥著,扶起在它身邊快要蔫過去的阿娥,「你還好吧?」

  阿娥有氣無力地點點頭,「我想上岸,這船上實在太難受了。」

  外面的歌聲越來越清晰,越來越甜美,大家的心情似乎被這歌聲滌盪了一樣,精神也振奮起來。

  再往前走,烏雲逐漸散去,磅的大雨也漸漸消失了,黑沉的海面逐漸露出淡藍色的海天一線,似乎剛才的狂風暴雨完全過去了。

  榮慧卿他們走出艙門,看見在不遠的地方,有一個美麗青蔥的小島,島上靠海的地方,是一片片細白的沙灘。

  離沙灘不遠的地方,有些各式各樣的茅屋、石屋零星交錯在海島之上。

  石屋前面,家家戶戶都掛著漁網。

  那美麗動聽的歌聲,就是從那坐在屋前修補漁網的少女嘴裡唱出來的。

  羅辰靜靜地放出神識,往那小島上探去。

  「這裡居然有很濃厚的靈氣。」羅辰吃驚得挑了挑眉毛,「難道島上有靈脈?」

  榮慧卿笑道:「也不是不可能的。」寶船的船主,也就是龍神跟她提過,沉星海上有許多地方,修士海沒有涉足,說不定這裡也是一處寶地。

  「咱們下去看看吧。」榮慧卿提議道。她剛才也放出神識試探了一下,沒有感覺到島上有修士的氣息。

  羅辰想了想,還是對赤豹和肯肯吩咐道:「你們等在船上,哪裡都不能去。就算我們一直不回來,你們也不能上島去尋,聽見沒有?」

  肯肯很不高興。每一次都把它拉下,不就是欺負它不能化形嗎?

  肯肯嘟起嘴,跑回自己的艙室躺著睡大覺。它就不化形!就不!就不!

  赤豹對羅辰行了禮,也回艙室去了。

  狼七興奮地道:「那我和阿娥是不是可以上去?」

  阿娥看著那島嶼,不知怎地,卻不敢上去,死死拉住狼七的胳膊,「不去,我們哪裡都不去,就在浮槎上待著。」

  羅辰看了阿娥一眼,「為什麼?島上有問題?」

  阿娥搖搖頭,又點點頭,然後又搖搖頭,一臉慌亂,還有些不好意思,期期艾艾地道:「我真的不曉得,就是直覺不喜歡這個島嶼。我是在沉星海長大的,可能小時候聽那些海妖的故事太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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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0-16 17:20:28
第65章 美人泉

  「海妖?」榮慧卿驚訝,「這個島上都是沒有修為的凡人沒有海妖。」

  阿娥忙道:「我知道,我也感覺到這裡的人都沒有修為,但是我就是不舒服。」

  羅辰的臉色嚴肅起來。阿娥是海蛇族和人魚族的後嗣,她的靈覺在海上,應該還是很厲害的。

  就跟普通凡人有時候也會有直覺一樣,海族裡有修為的海妖也會有靈覺。

  這種感覺,是一種對於未知的感悟。

  很多時候,是很正確的。

  哪怕當時你覺得沒什麼邏輯,沒理由會發生這樣的事,但是當你真正遇到的時候,才會恍然大悟。

  「狼七和阿娥也不要去了,就待在浮槎上吧。我和她下去走一走。」羅辰說完,就帶著榮慧卿走下樓船。

  狼七聽著那島上漁女們的歌聲,抓耳撓腮一樣的難受,恨不得跟在羅辰和榮慧卿後面,跑到島上去看看。

  阿娥死死地拽住它,不斷在它耳邊道:「那歌聲有問題,你不能去……」

  後來沒有法子,阿娥只好在狼七耳邊唱歌,企圖抵抗那島上漁女的歌聲。

  阿娥是人魚族的公主,她的歌聲動聽無比。

  阿娥的歌聲一響起來,狼七頓時覺得腦子裡立刻清醒了,剛才糊裡糊塗的,跟有迷霧一樣。

  海風吹來,將阿娥的歌聲送了星星點點到海島上。

  最靠近沙灘的一座石屋前,正在修補漁網的一個漁女突然抬起頭,往阿娥這邊看過來。

  阿娥正好抬眼往海島看過去。

  那漁女溫婉嫻淑的面龐突然變得鐵青,猙獰的嘴臉一閃而過,快得像阿娥的幻覺。

  阿娥低呼一聲,靠在狼七身上。

  「怎麼啦?」狼七關切地問道,扶住了阿娥的肩膀。

  「我頭暈,咱們回去吧。」阿娥到底將狼七拽回了樓船。

  狼七一步一回頭,看著羅辰和榮慧卿的背影消失在海島委委曲曲的小路上心裡跟貓抓一樣,像是離開自己渴望已久的東西,非常難受。

  回到船上,阿娥立刻對赤豹和肯肯道:「把耳朵塞起來。以後我們說話都用傳音,不要說出口。」

  赤豹和肯肯趕緊封閉了自己的聽覺。

  狼七磨磨蹭蹭地不肯動手。

  阿娥索性吐出兩顆珠子,一邊一個塞到狼七耳朵裡。

  耳朵一堵住,世界就清靜了。

  狼七只覺得心裡空蕩蕩的,倒是也不爭執了,自己回房打坐修練。

  浮槎在離沙灘比較遠的海域裡停了下來。

  幾隻海鳥從樓船上飛過,停在桅杆之上梳理著羽毛嘰嘰喳喳叫了兩聲,就向海島深處飛去。

  榮慧卿和羅辰下了船,踏著一個舢板,來到海島的沙灘之上。

  幾個在海邊織補漁網的漁女笑嘻嘻地迎上來。

  「兩位是迷路了嗎?我們這裡有羅盤,還有海圖,如果是迷路了,我們可以送你們一份。」一個漁女笑著道,盯著羅辰猛看。

  榮慧卿不喜歡那漁女打量羅辰的目光像是在審視貨物一樣。還有那些漁女穿得真是「清涼」,上身一件抹胸式短上衣,將一對鼓鼓囊囊的胸房裹得緊緊的更加龐大。抹胸短小,蓋不住纖細的腰肢,還有平滑的小麥色的小腹,都露了出來。

  榮慧卿只掃了一眼她們平滑無痕的小腹,就有些心驚肉跳,但是又按捺不住奇怪的心情,只想往海島深處走。

  「我們沒有迷路。就是從這裡路過,看見你們這裡有個海島,就想上來歇歇腳。你知道的,海上風浪大顛得人都快要散架了。」榮慧卿淡淡地道,「如果你們不介意,我們想自己隨便走走。」

  那幾個漁女看見榮慧卿蒙著面紗,笑著道:「姑娘想是生得不美,所以蒙著面紗?」

  榮慧卿皺了皺眉頭,「樣貌美醜乃是爹娘天生你們這樣嘲笑於我,可是不給自己積福報?」

  那幾個漁女忙爭先恐後地道:「姑娘錯怪我們了,我們哪裡是嘲笑姑娘?其實我們以前也很醜,但是這個島上後來挖出一汪『美人泉』,大家喝了這泉裡的水,就變得越來越美了。——姑娘若是想喝,可以往前直走,在第一個拐角右拐,再直走,然後左拐,走到盡頭,就看見了那『美人泉』了。隨便喝,不用銀子的。」

  榮慧卿又仔細打量了那些漁女一眼。

  打漁人家風餐露宿,漁家女的皮膚都不會很好。可是這幾個漁女,雖然不白皙,但是蜜色的肌膚細膩如脂,五官雋秀,十分耐看。

  在這樣偏僻的小島,藏有這麼多的佳麗,本身就夠奇怪了。

  榮慧卿倒是要看她們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多謝指點。」就跟羅辰一起,順著那幾個漁家女指點的路徑走了過去。

  他們剛一轉身,那幾個漁家女臉上的笑容便淡了下來如同沒有感情的雕塑一樣,冷冷地立在那裡,看著榮慧卿和辰的背影消失在小路拐角。

  一路上,羅辰對榮慧卿傳音道:「村婦漁女的話你也信,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你真的要喝那泉水?」

  榮慧卿回道:「就算不喝,也要走一遭的。你真的沒覺得那些女人有問題?」

  羅辰搖搖頭,「她們沒有修為,我已經探測很多次了。不然我哪裡會讓她們站在那裡跟你說這麼多話。」

  榮慧卿也相信她們沒有修為,但是她們……實在太奇怪了。

  「……你注意到沒有,她們,沒有肚臍······」榮慧卿悄悄傳音,一邊又拐了一個彎,就聽見不遠處泉水叮咚,似乎那漁女口中的「美人泉」近在眼前。

  「沒有肚臍怎麼啦?」羅辰十分不以為然,悻悻地道:「我又沒有看她們的身子。我還當什麼大不了的事。」

  榮慧卿不信,傳音略激動了些,震得羅辰的識海嗡嗡作響,「她們穿得那麼少,就跟光著身子一樣,你怎麼會沒有看見?別跟我說你是正人君子,目不斜視!——你是一隻魔,還是魔中之王!」

  羅辰十分淡定地反駁道:「我是魔中之王,又不是色魔。——再說,她們的胸太大了,擋住了,誰看得見她們的肚臍在哪裡。」

  榮慧卿氣結,「還說沒有看人家的身子,沒看怎麼知道她們的胸大?!」

  羅辰定定地看了看榮慧卿憤怒的雙眸,又低頭掃了一眼榮慧卿因為憤怒而起伏不定的胸脯,「你這麼生氣做什麼?又沒有你的大……」

  「你這是什麼話?!難道她們的胸比我的大,你就要去仔細瞧一瞧了?」榮慧卿忍不住無理取鬧。情人的眼裡容不進一粒沙子。

  羅辰無語。這小姑奶奶真是越來越難伺候了。以前那個善解人意、隱忍厚道的榮慧卿到哪裡去了?

  羅辰不理她,負手繼續往前走。

  榮慧卿跺了跺腳,哼了一聲,追上去道:「你知不知道沒有肚臍眼,意味著什麼?——沒有肚臍,意味著她們不是人生出來的!如果不是人生出來的,那她們是怎麼來的?我們都用神識試探過,她們並不是傀儡!」

  羅辰突然明白過來,在前面停住腳步。

  榮慧卿一頭撞在他背上。

  羅辰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將她拽了過來,低頭就吻住了她的唇。

  「……唔······你發什麼瘋,光天化日之下,你也不害臊······」榮慧卿被羅辰吻得口齒不清,卻還是斷斷續續地說著話。

  羅辰一邊吻她,一邊緊緊抱住她,一隻大手也撫上她高聳的胸房,用力揉捏。

  榮慧卿吃痛,又羞又急。

  她可不想表演活春宮!

  可是這裡的空氣裡,似乎蕩漾著一股說不出的味道,讓人熱血沸騰,只想發洩一番。

  羅辰更緊地摟住榮慧卿,對她傳音道:「她們跟過來了。配合我,讓她們以為我們著了她們的道兒。」

  榮慧卿更加不自在,可是倒也停止了掙扎,只是被羅辰揉得整個人就如麵糰一樣,越來越軟,說不出的嫵媚風情。

  雖然是做戲,羅辰發現自己也興奮起來了。

  就在這時,一個大大的漁網從天而降,將他們兩人罩在裡面。

  羅辰突然靠在榮慧卿肩上,一動不動,似乎暈過去了。

  榮慧卿大叫了兩聲,就看向那些圍過來的漁女,氣憤地道:「你們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想跟你做筆買賣。」身量最高,胸部最大的那個漁女笑著走了過來。

  「做什麼買賣?」

  「你是不是想喝美人泉裡面的泉水?」

  「是啊。先前你們不是讓我隨便喝嗎?怎麼,現在後悔了?」榮慧卿不動聲色地道:「我本來就不相信有這樣的好事。說吧,你們要我付出什麼代價,才能讓我喝那美人泉的泉水?」

  那幾個漁女慌忙擺手,「沒有!沒有!沒有代價·····就是……」幾個人說著,眼波不斷往羅辰臉上飛。

  榮慧卿氣結,恨不得拿手掌捂住羅辰的臉,「就是什麼?!」

  一個漁女大著膽子道:「姑娘想也看見了,我們島上女人居多,男人非常少。就算有幾個,也是有主的,我們不會去搶自己人的男人,就想問一問,姑娘肯不肯割愛,將你男人借給我們一段時間,等我們懷上孩子,自然就把他還給你。這段時間裡,姑娘可以去多喝美人泉的泉水,變得更加美貌動人。豈不是兩全其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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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塗山王女

  居然真的是想搶羅辰。

  榮慧卿忿忿地道:「你們打錯算盤了,我男人不行的……」

  話音剛落,榮慧卿就感覺到「暈倒」在自己肩上的羅辰抖了一抖。「不……不行……?」那幾個漁女一下子呆了。她們見過的各種藉口多了,還從來沒有見過這樣一個「不行」的藉口。

  一串串目光往羅辰的兩腿之間掃來掃去。

  榮慧卿故意不去想他的感受,繼續對那些瞠目結舌的漁女道:「你們一輩子在海島上生,海島上長,沒有見過多少男人。我跟你們說,這世上的男人,千奇百怪地多了去了。有的人厲害,有的人卻不行。你們運氣不好,碰上一個不行的男人了。」

  幾個漁女互相看了看,然後異口同聲地對榮慧卿道:「我們不信。」

  「事實擺在面前,你們不信也得信。」榮慧卿斬釘截鐵地道。

  還是胸最大,腰最細,腿最長的漁女開口道:「你說了不算,我們得要試一試才信你。」

  真是不到黃河不死心,不撞南牆不回頭啊。

  榮慧卿突然起了一絲促狹之意,笑著道:「他……」

  羅辰裝不下去了,慧卿還不知道要說出些什麼,他可丟不起這人。

  漁起一陣煙霧,往四面散開。

  幾個漁女下意識回身掩面,躲開煙霧。

  等她們再回頭的時候,發現那漁網底下已經空無一人。

  「糟了,這兩人跑了!」一個漁女尖叫一聲,正要撮唇疾呼,腦海裡嗡的一聲,似乎有人拿針扎進去一樣。立刻疼得眼冒金星,暈了過去。

  旁邊幾個漁女翻了個白眼,也同第一個暈過去的漁女一樣,倒在了地上。

  羅辰護著榮慧卿在原地出現,地上是一片軟脫了的漁網。

  「如果她們還過份一些,我一定讓她們全部去死。」榮慧卿冷冷地道,慢慢走了過來。

  羅辰無奈地搖搖頭,「你別忘了,她們沒有修為。是凡人。你弄死她們,會受天道法則懲處的。」

  榮慧卿看著她們的身體,深思說道:「不,不會。因為她們不是人,就算她們沒有修為。弄死她們,我也不會被天道法則懲處。」

  羅辰負著手想了想,還是不同意,「不行。代價太大了。萬一她們也受天道法則保護呢?我可不能冒這個風險。」

  榮慧卿白了羅辰一眼,「又不是讓你動手?我動手就可以了。」

  「你動手跟我動手有什麼差別?你死了我還能獨活?」羅辰說得理所當然,好像在說餓了要吃飯,下雨要打傘一樣的自然。

  正是這種理所當然。讓榮慧卿又紅了眼圈。

  轉過頭偷偷抹淚,羅辰當沒看見,使了一個搬運的小法術,把那幾個漁女暈迷的身體送回她們剛才補漁設了一個結界將她們圈起來。

  羅辰忙乎的時候,榮慧卿就站在美人泉前面仔細打量。

  「你夠美了,還要喝?你不怕物極必反,反而變醜了?」羅辰施施然走了過來。好笑地看著榮慧卿。

  榮慧卿蹲下身,從自己的乾坤袋裡取出一個小瓶子的容器。從美人泉裡舀了一瓶水,「我要帶回去,等有空了仔細研究一下。」

  羅辰耐心地站在一旁,等榮慧卿裝夠這美人泉的水,才帶著她一起往回走。

  回去的時候,他們沒有走向來的時候拐的那個彎,而是拐向了相反的地方。

  順著那條彎彎曲曲的小路東一拐,西一拐,繞過一大叢碧綠的芭蕉樹,還有高聳入雲的椰子樹,再走過一人高的灌木,他們漸漸聽見了雞犬相聞的聲音,還有村人說話、打趣的聲音,真跟世外桃源一樣。

  榮慧卿和羅辰立即緊張起來,放出神識,往前方試探。

  那裡有很多人的氣息,但是沒有修士的氣息。不過,那邊的天地元氣有些怪異,好像有意被掩蓋了一樣,流通不暢,跟外界似乎沒有交流。

  兩人從灌木叢頂上看過去。

  眼前出現的,是一個小小的村莊景象。

  一座座低矮的茅草屋零星擺在這片寬大的山間平地之的小孩子在屋與屋的空隙裡跑來跑去,歡叫著,呼喝著。

  有衣著整潔的婦人站在屋前大聲叫著孩子回家吃飯。

  也有光著上身的漢子擔著一擔清水正往家裡趕。

  還有幾個老太太坐在門前,手裡拿著小小的針線,一邊縫紉,一邊嘮嗑。

  簡直是一派祥和的山居春景圖。

  如果不是從一座茅草屋裡鑽出一個穿紅衣的女子,榮慧卿幾乎都要確信這裡確實是一個人跡罕至的世外桃源了。

  那個紅衣女子,成功地讓榮慧卿張大了嘴。

  羅辰順著榮慧卿的眼神看過去,也微微愣怔。

  那紅衣女子梳著一條長長的鞭子,盤在頭頂。身材窈窕,俊眼修眉,眼波極有神,看人的時候,顧盼生光,一看就不同一般的女子。

  她也絕對不是一般的女子。

  原來讓榮慧卿差點驚掉了下巴的紅衣女子,正是當年她有過一面之緣的妖修塗山王女姽嫿。

  塗山王女一向和妖修住在葫蘆城,偶爾出來走動,斬殺那些為非作歹的妖修。

  但是已經有好一陣子,沒有聽過塗山王女的消息了。

  榮慧卿揉了揉眼睛,再仔細看去。確確實實是跟塗山姽嫿生得一模一樣。

  她們雖然有些年沒有見過了,但是她們都是修士,本來就不會如同凡人一樣迅速衰老。她們就算要衰老,也是要經歷千百年的歲月。區區十幾年,她們是不會變樣的。

  榮慧卿和羅辰對望一眼,琢磨著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塗山王女雖然一身紅衣,但是衣著的樣式,卻是普通農婦的打扮。手裡端著一個木製的小盆,裡面還放著幾件衣服,像是要出去洗衣服的樣子。

  一個男子從茅草屋裡走出來,一臉憐惜地對塗山王女道:「姽嫿,你剛做了飯,這些衣裳讓我去洗吧。」說著,從她手裡接過木盆。

  一個小娃哇哇叫著,跌跌撞撞從屋裡撲出來,抱住了塗山王女的褲腳。仰臉大哭。

  塗山王女趕緊將他抱起來,在懷裡搖晃著,輕輕勸哄。

  榮慧卿看見那個端著木盆要去洗衣裳的男子,又一次張開了嘴。

  這個男子不是別人,正是青雲宗的少主。對榮慧卿有知遇之恩的朴宮贏。

  這兩個人,怎麼一幅普通人的樣子,在這裡做了夫妻?還連娃兒都生了?!

  榮慧卿滿腹狐疑。

  本來她不想多管閒事,看著這邊詭異的情形,直接轉身回去算了。

  可是現在看著兩個她不僅熟悉,而且對她有大恩的人「住」在這裡,她不弄個青紅皂白。以後一輩子都會寢食難安的。

  「我要去看看。」榮慧卿對羅辰傳音,不是商議,而是交待。

  羅辰對朴宮贏不是很熟悉,但是對塗山姽嫿還是很印象深刻的。

  「那就進去看看吧。」羅辰說著。伸手托起榮慧卿,兩個人一躍而起,跳過一人高的灌木叢,來到村子的邊緣地帶。

  跳過灌木叢。他們就像是跳入了某個圈子裡,很多東西霎時間就不一樣了。

  榮慧卿一站到地上。立刻拉住羅辰,「別亂走,這裡有陣法。」

  羅辰剛剛提起的腳又縮了回去。

  「這裡要怎麼設陣法?」羅辰好奇地問道。

  這個村莊三面背山,唯一面對的低矮的地方,就是他們所在的這個灌木叢下面。

  看起來,像一把大大的椅子。

  榮慧卿仔細看了看方位,又掐指算了算,臉色鐵青,「設陣法的人好惡毒。——這是一個死陣。背上的那三面,恰好是陽面。我們這邊,恰好是陰面。斷陽截陰,這個陣法,是要奪取那些人的生機,慢慢轉化,不知道要做什麼。」

  「那怎麼辦?我們能進去嗎?」羅辰眸光一凝,「要不我們強力摧毀這個陣法算了。」

  陣法雖然奇妙,但是實力也起決定作用。

  如果設陣法的人能力不足,陣法能起的作用也很有限。

  遇到修為高的修士,如果不怕陣法打擊的力度,可以直接用蠻力摧毀陣法。

  榮慧卿輕笑著搖頭,「你老人家還是保存些實力吧。這個陣法要破還是容易的,不過在破陣之前,我想先了解一下,塗山王女和我們青雲宗的少主怎麼會住在這裡。他們倆的修為,可是很厲害的。——不比你我聯手差。」

  羅辰斜了她一眼,「別廢話了,我們要如何才能進去?」

  榮慧卿收了嘻容,正色道:「按照這裡的地勢,有人在這裡擺了個長陵陣,三面環山背陽,斷送生機。一面面海向陰,吸納死氣。住在這裡的人,根本就是被困住的格局。」

  「你是說,他們被困住了?」羅辰深思地道,「可是看他們兩人心滿意足的樣子,又不像是被困住的樣子。」

  這一點,榮慧卿也很迷惑。

  他們兩人臉上的表情完全不像做假,而且那小孩子,似乎跟他們倆也確實又血脈相連。只要用神識試探一下,就能感覺到那小孩子身上的血氣,跟塗山王女和朴宮贏都是相通的。

  榮慧卿的神識試探那小孩子的時候,塗山王女突然抬眼往她這邊看了一眼。

  榮慧卿明明白白地看見,塗山王女眼眸深處,流露出求救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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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誤入女兒村

  看來塗山王女不是一無所知,也說明她不是心甘情願待在這裡的。

  而青雲宗的少主朴宮贏,榮慧卿雖然跟他接觸不是特別多,但是以她有限的幾次了解,她知道,朴宮贏也不是那種能夠禁錮別人的人。

  再說,這個陣法如果是朴宮贏擺下來的,那青雲宗也不會讓那個紀良棟做陣法師了。

  極有可能,朴宮贏也是和塗山姽嫿一樣的情形,被困在這裡了。

  榮慧卿四處看了看,最後還是閉上眼睛,開了天眼,往前面的村子看過去。

  眼前的藍天綠樹和淡黃色的茅草屋頂,立刻變成了如黑白膠片一樣的顏色。

  一道道黑色煙霧,如同黑色長龍一樣,在整個村莊上空翻滾盤旋,鎖緊了所有的氣息和天地元氣。

  而村莊裡面,除了那些大人以外,那些小孩子連影子都看不到。

  那些剛才還在跑跑跳跳,甚至哇哇大哭的孩子,在天眼之下,居然無影無蹤。

  榮慧卿的背上出了一陣薄薄的汗。

  她睜開雙眸,再看向面前的村莊,突然對那些鮮活的顏色有些不適應。當然更不適應的,是看見那些喧鬧的孩子。

  羅辰背著手站在她身邊,給她傳音道:「你一個人進去,我隱身,跟在你身邊。」

  榮慧卿搖搖頭,「不成的。我們進去,就是入了陣法,你無法隱身的。如果強行隱身,恐怕會引起陣法變動,我擔心會有不好的影響。塗山王女和青雲宗的少主都在裡面,我們不能冒這個險。」

  「那要怎麼辦?」羅辰的聲音有些冰冷。

  榮慧卿琢磨半天,想了一個法子,「既然是長陵陣,肯定有陵線做分割指引。我們只要踏在陵線之上,應該就能超離在陣法之外,也不會被設下這個陣法的人感知到。」

  羅辰的聲音越來越冷淡。「你知道陵線在哪裡,我可不知道。」

  榮慧卿有些奇怪,忍不住用天眼看了一下羅辰,卻看見他正在吸入那些絲絲縷縷的黑色煙霧,頓時明白過來:羅辰已經入陣了,他已經被陣法影響。她自己也必須馬上入陣,不然羅辰等會兒估計就不認識她了。

  榮慧卿往前踏了一步,正好踩在陵線之上。

  羅辰跟在她後面走了進去。

  「這裡倒是不錯。」羅辰的聲音不知不覺柔和下來。

  榮慧卿在心裡嘆氣。知道這一次自己是太大意了。可別一會兒不能救人,反而把自己和羅辰都搭進去了。

  好在這個陣法倒是沒有什麼攻擊性,只要入陣順毛捋就可以了。

  順著陵線走到了村子裡面,一個個孩子圍了上來,望著榮慧卿和羅辰欣喜地笑,一幅狂喜的樣子。

  大人倒還矜持,只是對他們點頭含笑打招呼,都很彬彬有禮。

  榮慧卿忐忑不安的心終於放了下來,看來,這個地方也不像是無藥可救。

  「姑娘。你是新來的?想好住哪兒了嗎?如果想好了,跟我們說一聲。我們一起幫你蓋房子。」一個老太太笑吟吟地走過來,十分熱情地說道。

  一個中年人也走了過來,憨厚地笑道:「我是這個村的村長,有事你就找我。你是新來的,要去那邊祠堂登個記。」

  這裡還有祠堂?

  榮慧卿在心裡暗暗好笑,既然有祠堂,就有宗族。不知道還有沒有保甲制度。設下這個陣法的人,倒是有些意思。就像是一個做遊戲的人,為了遊戲逼真。極力創造各種模擬場景。

  「我們還沒拿定主意呢。我想先走走看看。」榮慧卿笑著挽起羅辰的胳膊,就像一個小媳婦一樣說道。

  村長有些失望,但是也沒有強迫,默默讓開一條路,「隨便走,隨便看。姑娘您放心,只要你來到這裡,肯定就不想走了。我們這裡山清水秀,要什麼有什麼,大家都在這裡住了無數代了,個個都不想走。」

  榮慧卿笑著點點頭,「我會考慮的。」拉了羅辰就往塗山姽嫿和朴宮贏的茅草屋那邊去了。

  快要走到那茅草屋邊上的時候,一個穿著靚藍色裙衫的女子跳了出來,後面跟著幾個壯漢,擋在榮慧卿面前,「你是新來的嗎?你要去哪裡?」

  榮慧卿看著這女子覺得非常眼熟,一時又想不起在哪裡見過她。

  「我要去看一個朋友。請問你是哪位?」榮慧卿仔細打量那女子的模樣,突然記起來,這是塗山王女姽嫿的屬下靈舞!榮慧卿跟她也是有一面之緣的,當然她印象最深刻的,是靈舞大人那八個英俊男護衛。

  榮慧卿忍不住往她身後看了看,果然看見那些壯漢,似乎就是她的護衛們。

  塗山王女在這裡好像迷失了本性,不知道靈舞有沒有。

  榮慧卿試探著問道:「我好像以前見過你。你是不是叫靈舞?」

  那女子聽了這個名字,臉上露出一股疑惑的表情,「……靈舞?是誰?這個名字好耳熟,我好像聽誰提過。」

  榮慧卿大奇,「那你叫什麼名字?難道是我記錯了?」她的記性向來不錯,特別是靈舞當初給她的印象太深了,那樣招搖的出現方式,還有她須臾不離身的八大英俊男護衛。

  那女子搖頭笑道:「我叫蝶舞,你別弄錯了。」

  兩人說著話,後面的幾個英俊漢子沖了上來,當先的一個最高大的男子對那女子道:「好人,今晚該我了。昨天是阿一和阿二陪你過夜。今晚我不要跟別人一起陪,我要一個人跟你睡!」

  後面衝上來的幾個男子不服氣地推了那男子一把,怒道:「憑什麼你一個人就要佔整個晚上?我們三個人才服侍大人一個晚上,你哪裡比別人特殊?!」

  最高大的男子冷笑道:「不服氣?咱們回去比!」說著,轉身往旁邊的一個茅草屋走進去。

  那幾個男子跟著進去。

  榮慧卿看了看那女子,問道:「他們要比什麼?」

  那女子突然有些扭扭捏捏,跺了跺腳,嗔道:「都不是省心的,我回去罵他們!」轉身就跑。

  榮慧卿擦了擦額頭的汗。真想不到,在這裡還能看見這樣女尊np的一幕……

  羅辰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唇角抿得越來越緊。

  榮慧卿抬起頭,看見塗山王女站在她家茅草屋的門口,若有所思地看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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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生命起源

  「你們是新來的?要不要進來坐坐?」塗山王女看向榮慧卿,眼裡有股明明白白的渴望。

  榮慧卿笑著走過去,親熱地抱住了她的胳膊,「這位姐姐我看得好面善,你叫什麼名字?」

  「姽嫿。我叫姽嫿,你呢?」

  「我叫念辰。」榮慧卿笑著說道,和塗山王女一起轉身進了茅草屋。

  屋裡的陳設雖然簡陋,但是乾淨整潔,非常涼爽。

  榮慧卿坐在一個木雕的小凳子上面,看著塗山王女在茅草屋裡忙來忙去,給她沏茶。

  「這是什麼茶?」榮慧卿看了一眼放在自己面前的陶土小茶碗,裡面盛著一碗碧綠的水,水上漂浮著幾片綠葉。

  「薄荷茶,喝了清涼爽口,很不錯的。」

  榮慧卿舉起茶碗,慢慢送往嘴邊,眼角的餘光卻在不斷打量塗山王女。

  塗山王女雖然在笑,嘴角卻近乎抽搐的弧度,兩眼睜得大大,分外詭異。

  榮慧卿吹了吹茶碗,並沒有喝下去,而是突然問道:「這裡的水是哪裡來的?」

  塗山王女看見榮慧卿並沒有真正喝下去,才鬆了一口氣的樣子,慢條斯理地道:「就是前面出去拐彎不遠的地方,那裡有泉水。」

  「是不是美人泉?」榮慧卿將茶碗輕輕放在桌上。

  塗山王女臉上的表情如釋重負,「美人泉?沒有聽說過。我們都叫它『命泉』,因為有了它,我們才能在這裡活下來。」

  塗山王女話裡有話。

  榮慧卿下意識看了她一眼,給她傳音道:「塗山王女,你為何住在這裡?青雲宗的少主現在是你什麼人?」

  塗山王女全身一震,難以置信地看著榮慧卿,臉上的表情又驚又喜,卻無法回答她的話。

  榮慧卿怔了一會兒,明白過來。將自己的一縷神識悄悄送到塗山王女的識海裡,跟她溝通起來。

  塗山王女的識海裡,波平浪靜,靈力的波動幾乎沒有,她的修為,幾乎完全被鎖住了,難怪榮慧卿給她傳音,她完全無法同樣用傳音跟她溝通。

  現在榮慧卿將自己的神識送到塗山王女的識海裡面。塗山王女就可以直接用神識跟她溝通了。

  「我看見你就覺得熟悉,雖然我看不見你的臉,可是你的氣息讓我覺得很親切,好像有位多年不見的朋友遠遊歸來。」塗山王女似乎很久沒有說過這麼長的話了,開始的時候說得結結巴巴的,在識海跟榮慧卿的神識說了幾句話之後,溝通才順暢起來。

  榮慧卿正想說話,丹田裡面的日月雙鉤突然震動起來。

  日月雙鉤正是塗山王女送給榮慧卿的兵器。

  榮慧卿一攤手,日月雙鉤閃著寒光出現在她瑩白的手掌之上。

  塗山王女的雙眸頓時亮得如同天上的星星,但是那股明亮很快就黯淡下來。

  伸手緩緩在榮慧卿手掌上的日月雙鉤上滑過。塗山王女的神識無限感傷,「你也看見了。我的修為被限制,我現在就跟個凡人一樣,根本沒有任何靈力可以動用。前幾年的時候,我都不記得自己到底是誰,在這裡過得還挺高興的。後來慢慢的,開始恢復了一點記憶,才知道自己是被困在這裡了。可是卻無法擺脫。你知道那種感受嗎?」

  知道被困,卻沒法擺脫這種困境的無力狀態,榮慧卿比誰都清楚明白。

  「你告訴我。你是如何能使用你的靈力的?」塗山王女的神識激動地問道。

  榮慧卿是陣法師,她站在長陵陣的陵線之上,從陣法的角度來說,她是處在陣法之上,所以陣法無法限制她,也無法控制她。

  「你在這裡被困的時間太長了,需要時間慢慢恢復。我就長話短說,先問你,這裡的大人是從哪裡來的?那些孩子呢?又是從哪裡來的?」榮慧卿看著外面的天色像要黑了,趕緊問道。

  塗山王女正要說話,自己的褲腳被人拽了拽,她低頭,看見是自己的娃兒,忙彎腰一臉憐愛地將她抱了起來。

  是一個穿著男孩兒衣裳的女娃。

  榮慧卿好奇地問道:「是你和朴宮贏的孩子?」

  塗山王女有些羞澀地點點頭。

  榮慧卿伸出手,「給我抱一抱,好不好?」

  塗山王女將孩子交到她手上。

  榮慧卿接過孩子,仔細打量,看見她的眉眼就是塗山王女和朴宮贏的綜合,而且是集合了他們倆的優點,生得很是漂亮。

  榮慧卿不動聲色地舉起孩子,往上拋了拋。

  那孩子咯咯的笑。

  榮慧卿看見了她的肚臍處,果然,那裡平坦一片,沒有肚臍。

  「這孩子是你生的嗎?」榮慧卿繼續用神識跟塗山王女交流。

  塗山王女驚訝地搖頭,「不是啊,孩子不都是從水裡撿來的嗎?就是那個命泉,平時供我們吃喝,每年到了一定的日子,那裡就會生出幾個嬰兒,我們一看,就知道是誰的孩子。」

  原來命泉之名,有真正的含義啊,生命之泉。

  「不過,近年來,孩子越來越少。我的孩子,已經是村裡年紀最小的孩子,但是她也有好幾歲了。」塗山王女的記憶還沒有完全恢復,有些事情她記得,但是大多數事情,她都是迷迷糊糊,像是記憶都被篡改了一樣。

  榮慧卿在茅草屋裡坐了一會兒,能問的話題都問了,再多的東西,塗山王女暫時還記不起來。

  「你和朴宮贏晚上早些休息。別著急,我們在村裡會待一陣子,我一定會帶你們出去的。」榮慧卿用神識安撫了塗山王女,便將孩子交回給她,自己轉身出去。

  羅辰站在門外,負著手仰首看天。

  「天晚了,我們住在哪兒呢?」榮慧卿出來問道,「去問問村長。」

  羅辰沒有說話,默默地跟在她後面。

  榮慧卿來到村長的住處,說了晚上沒有地方住,想找個地方借住一宿。

  村長十分熱情。讓他們去祠堂登記,然後安排他們住在祠堂後面的小屋子裡。

  榮慧卿和羅辰兩人都沒有睡覺,坐在那裡打坐了一個晚上。

  第二天,兩人繼續在村裡晃了晃去,把方圓一百多里都摸得清清楚楚。

  「這裡的人,其實不多。這個陣法倒是挺厲害的,在這裡設了這個地方,吸收人的生氣。來為自己製造後嗣。」榮慧卿轉了許久,最後還是將目標鎖定了那汪泉水。

  「我覺得這裡最古怪的地方,就是這個泉水。」榮慧卿遙望著泉水,對羅辰說道。

  這些日子,她觀察得很清楚。

  這個村子裡真正的人,就是在她的天眼觀測之下,確認是「人」,或者更準確地說,是真正有意識的那些生靈,他們是沒法離開這個村子的。

  能離開這個村子。出去打水,捕魚。在她的天眼裡看不見的那些「人」,包括那些小娃。而且那些能走出取保就是從那些小娃成長出來的。

  簡而言之,就是在這個島上「土生土長」的那些人,是可以自由活動的。而像塗山王女和朴宮贏、靈舞,他們是這個島嶼「外來戶」。是不能離開這個村子的範圍之外的,也就是說,他們必須要在陣法之內活動。不能離開這個長陵陣的陣法。

  還有,這個村子裡不管是小娃,還是從小娃長大成人的那些人,都是女人。那些男人都是外來戶,新生的小孩子裡,沒有男孩。真是個不折不扣的女兒村。

  難怪她們著急想要找男人播種,大概做假人太久了,早已忘了自己根本不是真人,就算是給她們無數個男人,她們也生不出孩子的。

  但是她們生不出,那泉水卻「生」得出來。

  「我倒要看看,那泉水到底搞什麼鬼。」榮慧卿冷笑著道。

  到了一天月明星稀的晚上,榮慧卿算出這樣的天時,幾乎是長陵陣最弱的時候,一個人悄悄摸出村子,順著長陵陣的陵線走出了村子,來到離村子不遠的泉水旁邊。

  黯淡的月色之下,那泉水發出碧綠的光,真的像生命的起源一樣。

  榮慧卿閉上雙眸,用天眼感受著這汪泉水。

  果然不出她所料,這泉水上面,覆蓋著一層厚厚的黑煙,就跟在村子裡的長陵陣看見的一模一樣。

  「這裡大概就是陣眼所在了。」榮慧卿咬了咬牙,一頭扎進泉水裡面。

  她身上有龍神送她的龍骨鑰匙,不管在哪裡,只要有水源,她就不用害怕。

  她剛一入泉水,果然就感覺到有東西想要纏上來的樣子,但是一到她身邊五尺以內,就馬上退縮,不敢再接近她。

  她感覺得到,有股將生未生的神識被她身上的龍骨鑰匙重擊之後,變得更加虛弱,似乎隨時要消散的樣子。

  「求求你……不要打散我……我用了千萬年,才修得一縷神識,還要再千萬年,才有可能修得一個軀體……」

  那股神識意識到榮慧卿身上有它無法抵抗的東西,一下子洩了氣,對她苦苦哀求。

  榮慧卿不為所動,冷冷地道:「就為了你自己修練,你就能束縛這麼多修士在這裡,以他們全部的生命和靈力為代價,供你予取予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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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水做的骨肉

  在榮慧卿的質問下,那股神識似乎退縮回去了,半天沒有動靜。

  榮慧卿放開神識,四處查探。

  那彎泉水看著不大,可是越往裡探越深,竟像茨無底洞一樣。

  再想往底下探,就有一股強大的急流沖刷過來,阻隔著她的神識。

  榮慧卿又一個猛子扎了下去。

  她就不信,帶著有龍神氣息的龍骨鑰匙,還有哪一個水族敢在她面前放肆!

  泉水下面的湍流很急,在底層橫七豎八,看似雜亂無章,卻也隱隱含有陣法的精要,真正因地制宜,將這裡的天時地利信手拈來,組成一個直接用自然水流做動力的陣法,實在看得榮慧卿心驚膽戰。

  這人布陣的本事,實在是已經到了匪夷所思,出神入化的地步。

  等她再想往裡潛水的時候,那水流的壓力實在太大,她潛不下去了,只好浮了上來。

  等她爬上泉水的岸邊,那泉水所在地轟的一聲,似乎底部成了漏斗一樣,裡面的泉水不斷往地底奔流而去,沒過多久,這裡的泉水就流得一乾二淨。

  榮慧卿再放出神識試探,發現躲在底部的那個神識似乎已經跟著泉水從地底溜走了。

  這個地方本是個海島,跟海島底部相通的,當然是大海了。

  也就是說,這個神識應該是往沉星海那邊逃過去了。

  榮慧卿想起自家停在不遠處的浮槎,有一剎那的擔心,但是很快想到浮槎本身就是上古異寶,有妖靈護持,這股神識還太過弱小,應該不敢跟浮槎的妖靈對抗。它能在這裡作威作福。不過是仗著這裡獨一無二的地勢和陣法。

  想起這裡的陣法,榮慧卿又有些遺憾。

  居然讓那個神識跑掉了,不然還能追問一下,是哪個大拿布下的陣法,實在是太巧奪天工了。

  陣法這種事,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

  榮慧卿回頭看了泉水一眼,轉身先往沙灘走去。

  那裡也有星星點點的茅屋,住著的都是那些沒有肚臍眼的漁女。

  果然不出榮慧卿所料。除了那幾個被羅辰的結界捆起來的漁女她不知道情況怎樣了,剩下的這些漁女,都橫七豎八倒在地上,身上不斷有清水流出來,慢慢地整個身體都在逐漸消融當中。

  等榮慧卿走到跟前的時候。那些漁女只有幾件衣裳落在沙灘之上。而消融出來的水浸到細沙裡面,很快就看不見了。

  這些女人,原來真的都是水做的骨肉啊…

  村子裡面的那些小孩子,應該也會和這些長大的漁女一樣,化為清水,消散在天地之間吧。

  這些命泉「生」出來的生命,其實並不是真正的生命。而是命泉的無數個化身。它靠著這些人形的化身,在這些被它圈起來的修士中行走,不斷吸收他們的修為和靈力,再煉化成自己的修為。

  泉水本身。是沒有意識的。

  泉水要修練,先要從無意識,到有意識。

  這意識生成的過程,真是從無到有的一大跨步。

  生命起源就是這樣開始的。

  最開始的第一步最艱難。但是邁出第一本之後,就會加速度進化發展。

  只是這汪泉水的運氣有些差。偏偏遇到榮慧卿這樣的對頭,居然將它兩個賴以生存的本事,命泉和陣法,都抵消得一乾二淨。

  榮慧卿感慨一番,回頭看了看村莊那邊的天色。

  似乎比剛才黯淡了一些,但是陣法的威力並沒有減弱。

  看來,長陵陣的陣法,並不是繫在那神識之上。

  那泉水所在地是陣眼,榮慧卿剛才並沒有直接搗毀陣眼。因為她很是懷疑,能布下這個陣法的人,肯定是留有後招的。如果毀掉陣眼,說不定會引起同歸於盡的強烈反彈。

  榮慧卿會這樣想,是因為若是她是那個陣法師,她肯定就會這樣設。

  高明的陣法師,就跟高明的棋師一樣,不僅能走一步,看三步,而且能看四步、五步、甚至七八步。

  凡事先把最壞的打算都考慮到了,才能立於不敗之地。

  現在對榮慧卿來說,她不能強行破陣,因為陣法裡面有她在乎的人。她要救他們,就只能文破,不能武破。

  榮慧卿索性在一塊高地上盤膝坐下,就著越來越烈的陽光,開始修練旭日訣。

  她決定等到午時再動手。

  那時候,是天地元氣最陽剛的時候,也是對付長陵陣這個屬陰的陣法最好的時刻。

  午時到,榮慧卿從高地上飄然離去,來到村莊前面的灌木叢裡。

  「起!」榮慧卿雙手連揮,變幻數種手勢,身上的袖子鼓鼓囊囊,一陣龐大的袖底風呼嘯而出,將村莊附近生長的巨大藤蔓和椰子樹連根拔起,扔到另一邊的山頭遠遠地堆著。

  一向陰涼,藏在暗處的村莊突然暴露在陽光之下,強烈的陽氣立刻將那縈繞在村子上空的黑色煙氣消散了一半。

  但是這村子被遮蓋的時間太久了,光是一個中午的陽氣,還不足以驅散那些黑色煙氣。

  不過長陵陣的陣法之力已經被這一陣猛曬抵消了不少。

  榮慧卿順著陵線走入村子,看見裡面的人都露出若有所思的樣子,或站或立,如同泥塑木雕一樣。若不是他們的眼珠還在轉動,榮慧卿真是要以為他們也都隕落了。

  塗山王女和朴宮贏兩個人呆呆地站在門前。

  村子裡再也聽不到小孩子吵鬧嬉笑的聲音。

  四周靜悄悄地,安靜得可怕。

  榮慧卿知道,這些人恐怕被困在這裡很久了。陣法之力削弱,他們被壓制、吸收的修為會慢慢恢復,與之同時恢復的,還有他們的記憶。

  但是因為時間太長,他們需要時間恢復。

  榮慧卿也不會一下子就將陣法之力完全祛除。

  不過對於塗山王女,榮慧卿覺得可以提前將她救出去。

  羅辰走了過來,問道:「你去哪裡了?」

  榮慧卿給他傳音:「我帶你先出去。」說著轉過身,讓羅辰趴到她背上,她將他背出去。

  因為現在要出去,必須踩著陵線。而陵線精妙無比,不能有半絲錯漏。就算跟在她背後,踩著她的腳印走,榮慧卿也不放心。——只有讓她背著出去,才是最好的辦法。

  羅辰窒了窒,還是默默地走過去,從背後抱住榮慧卿。

  榮慧卿反手托住他的腰,順著陵線飛速奔走。

  將羅辰帶出了村子,榮慧卿又回去,想用同樣的辦法將塗山王女帶走。

  可是朴宮贏一把握住了塗山王女的手腕,痛苦地道:「你又要走了?這一次,你打算拋下我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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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狐荒火

  長陵陣被榮慧卿毀了一半,陣法的威力逐漸減弱。被陣法困住的這些修士的修為和記憶也在逐漸恢復當中。

  修為越高,恢復得就越快。

  塗山王女皺眉低頭,看了看朴宮贏抓住她手腕的手,「放開我,我要出去。」

  「不放!」朴宮贏大叫,滿臉痛苦,「我等你那麼多年,你卻騙了我一次又一次。上一次,你是戚黛黛,還有一次,你是葉菁。現在,你是姽嫿。我說呢,怎麼可能有人生得這樣像,除了神情氣質不同,五官身形是一模一樣。——塗山王女,你說,你到底有幾個身份?你這樣變來變去騙人的心,很好玩是不是?」

  榮慧卿有些意外朴宮贏的爆發,一雙黑亮的眼睛在塗山王女和青雲宗的少主朴宮贏之間靈活地掃來掃去。

  塗山王女臉上的神情怔忡了一瞬,似乎想反駁朴宮贏的話,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你先放開我。等我們離開這個地方,再跟你說清楚。」塗山王女緩緩地道。

  「不,你一走,我一定再也找不到你了。你知不知道,我可以放棄修行,就像現在一樣,跟你兩個人,如同兩個村夫村婦生活在一起。永永遠遠,不好嗎?你為什麼一定要走呢?你都忘了我們兩個人在一起的美好時光了嗎?」朴宮贏緊張地盯著塗山王女的臉色,全身跟著戒備起來。

  塗山王女恍惚起來。

  他們在一起,似乎像是過了一輩子,不,應該是過了兩輩子了。

  這樣的情形,在他們九尾狐族裡面,大概是從來沒有過的吧……

  榮慧卿臉色嚴肅起來。

  她通曉陣法,此時長陵陣裡面一切天地元氣和修士靈力的波動,都逃不過她的注視。

  朴宮贏的修為也在恢復當常迅速的恢復當要到快突破的階段。

  榮慧卿心裡一沉。

  如果朴宮贏打定主意,拼著修為不晉陞,也要把塗山王女留下來,她真的不是他的對手。

  朴宮贏現在是金丹後期大圓滿,他的丹田被禁錮了許久的靈力翻滾,正在不斷的分散、聚合。

  甚至連長空之象的變化。

  他真的要突破了。

  但是現在不是好的時機。

  他還在長陵陣中,他晉陞的修為和靈力將全部被長陵陣吸取。他這一次的結嬰不會成功。

  而遠處那個已經逃走了的神識似乎感覺到這裡正孕育著一場巨大的契機,正在飛速往這邊趕回來。

  「塗山王女,咱們先走吧。就算要跟他在一起,也不用待在這個鬼地方。」榮慧卿著急地給塗山王女傳音。

  塗山王女一振,回復理智,忙對朴宮贏道:「你不用怕,我先跟她離開這個陣法,然後她會來接你。你放心,我這一次絕對不會不辭而別。——我以心魔起誓。」

  朴宮贏似悲似喜地看著她,緩緩鬆開了手。

  榮慧卿背起塗山王女。幾個起落,已經順著長陵陣的陵線離開了村子的範疇。來到海邊的沙灘上。

  離開了陣法的限制,塗山王女的修為很快恢復得七七八八。

  羅辰背著手站在沙灘上,眼望著遠處密集的雲層,沉默不語。

  「辰叔,幫我看著塗山王女,我現在要去把青雲宗的少主帶出來。」榮慧卿著急地叮囑了一聲,就在沙灘上消失了蹤影。

  塗山王女盤膝坐下。開始閉目打坐。

  羅辰回頭看了她一眼,見她沒有想逃走的意思,就別過頭不再理會。

  榮慧卿回到村莊。看見朴宮贏滿臉血紅,雙拳緊握,就連眼睛裡面也變得通紅,竟像是要入魔的徵兆。

  「少主息怒,塗山王女還在沙灘上等你。」榮慧卿急忙給朴宮贏傳音,同時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身邊,「少主,我是慧卿,我帶你出去,好不好?」

  聽見塗山王女的名字,朴宮贏有些混亂的腦子裡終於有了一絲清醒。

  「她……還沒走?」朴宮贏擔心榮慧卿騙他。

  榮慧卿走近他,「我背你出去,你自己看就知道了。」說完又忍不住道:「就算她再跑了,你再去天涯海角將她找回來不就是了,何必一定要把她禁錮在這裡?在這裡有什麼好?連自己是誰都忘了。有個孩子還不是自己生的……」

  朴宮贏怒道:「子非魚,焉知魚之樂?!」

  榮慧卿瞅準朴宮贏正是氣息不穩的時候,一股靈力悄然襲出,將朴宮贏擊得暈了過去。然後將他負在背上,很快就帶了出去。

  沙灘之上,朴宮贏悠悠地醒了過來,看見身邊坐著的正是一身紅衣的塗山王女,大喜過望。

  剛才大悲、現在大喜,大悲大喜最是傷身,對快要晉級的修士來說,更是大忌。

  只是一個閃念之間,朴宮贏這一次結嬰的機會又錯過去了。

  天上的劫雲漸漸散去,雷聲轟隆隆逐漸遠離。

  那從遠處正飛速奔回來的神識停頓了下來,不敢再往這邊跑。

  塗山王女已經想清楚了全部的前因後果,陰沉著臉從沙灘上站了起來,右手一伸,一隻長鞭出現在她的手掌之上。

  榮慧卿身上帶著的龍骨鑰匙突然劇烈地跳動起來。

  塗山王女也感覺到從榮慧卿那邊傳來的靈氣波動,手裡攥著長鞭甩了一下,「你認得笞龍鞭的。」

  榮慧卿想起來,這就是當年從龍虎門朵家老祖那裡搶過來的笞龍鞭,裡面有蛟龍筋。蛟龍也算是龍族的遠房血親吧。所以她身上的龍骨鑰匙有了感應。

  「慧卿,你去幫我把靈舞他們救出來,好嗎?」塗山王女的修為已經恢復了識,往那村子裡面探測過去,卻發現還是不能一下子就摧毀那邊的陣法。

  榮慧卿點頭,「你們倆都出來了,我可以再對那邊的陣法做點手腳。」

  剛才不過是投鼠忌器,她不敢破壞得太嚴重。

  榮慧卿飛身回到村莊裡面。看見靈舞帶著她的八個男護衛,正一臉驚恐地在滿村子裡叫著塗山王女的名字。

  村莊裡面別的修士也都甦醒過來,各種法器都祭了出來,在村子的上空胡亂碰撞,跟那看不見影子的陣法做鬥爭。

  他們現在才發現,原來他們是被陣法困在這裡。

  榮慧卿一把抓住靈舞的胳膊,「跟我走,王女在外面等你。」

  靈舞大叫。「等一等!」然後對著那八個男護衛做了個手勢。

  這八個男護衛馬上搖身一變,變成八隻大鳥,落在靈舞伸開的臂膀之上。

  榮慧卿圈住靈舞的細腰,輕叱一聲,「走!」便帶著順著陵線的方向拔地而起,消失在村子裡面。

  有些看見榮慧卿帶著靈舞消失的修士大叫著衝過來,想循著榮慧卿的方向跑出去。

  可是榮慧卿知道陵線在哪裡,這些修士卻不知道。胡亂奔跑踐踏之下,長陵陣立即發作起來,將企圖逃出去的修士擊得非死即傷。

  更多的修士不敢再輕舉妄動。重新回到自己的茅草屋裡坐下來,等待著出去的契機。

  榮慧卿將靈舞帶到沙灘之上。

  「王女!」靈舞遠遠看見塗山王女手持長鞭。殺氣騰騰地看著村莊的方向,大叫著遠遠奔了過來。

  她雙臂上的八隻大鳥重新化作人形。護在她身邊。

  塗山姽嫿對著靈舞點點頭,「辛苦你了,靈舞。」

  靈舞眼圈一紅,「王女受苦了。」

  塗山姽嫿手裡的長鞭再次捲起。

  一股青色的火光在長鞭上亮起,順著長鞭抽動的方向。很快脫離了鞭梢,往那村莊的方向急襲而去。

  那一團青色的火光,焰心冰冷。卻能燒盡一切沒有靈識的生物。

  青色火光過處,一棵棵高聳入雲的椰子樹瞬間化為灰燼,大片大片一人高的灌木叢無聲無息地灰飛煙滅。

  禁錮了他們無數年的村莊出現光天化日之下。

  青色火光沒有停歇,繼續往前燃燒。

  村莊裡面的修士呆呆地看著鋪天蓋地的青色火光迎面而來,穿身而過,卻只將他們身上的衣物和茅草屋燒得一乾二淨。

  那些修士窘得不行,趕緊又從自己的乾坤袋裡掏出衣裳換上。

  乾坤袋也是有靈識之物,並沒有被那青色火光波及。

  榮慧卿看得目瞪口呆。

  這是什麼法術?!實在是太厲害了!

  靈舞看見榮慧卿吃驚的樣子,悄悄給她傳音道:「這應該就是是狐荒火,是只有九尾狐裡面的王族才能施展出來的法術。我以前只是聽葫蘆城裡的大祭司描述過一次。」

  真的是狐荒火?

  榮慧卿喃喃自語。

  羅辰聽見,對榮慧卿傳音道:「荒火本起自大荒,是當年女媧補天留下的一絲火種,被九尾狐族的王族吞噬,成為他們王族的傳承。能夠召喚狐荒火的九尾狐王族,才是真正的妖修之王。——塗山姽嫿,看來就是妖修們尋找了近萬年的王者。」

  「女媧補天?」榮慧卿想起了那個古老的神話,是一樣的來源嗎?

  「眾神之亂,起因如何到現在都還是一個謎。而眾神之亂後,天意斷絕,天道法則一度混亂,凡人被修士奴役殘殺,民不聊生。女媧在大荒山煉五色石以補蒼天,力圖修補天道法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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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有緣的緣

  「女媧鍊石補天,但是天道崩塌得太過厲害,女媧不得已最後將身補天,才得到天道平衡,天道法則從新運轉,眾神之亂隨著女媧的消失,才最後終結。」

  羅辰說完這番話,抬頭看向沉星海上的天空,似乎在尋找以前那個崩塌的天道。

  「女媧真的把自己補進去了?」榮慧卿好奇地問道。

  羅辰沒有做聲。

  塗山姽嫿沉聲道:「我們族裡故老相傳,跟大家都知道的這個說法有些出入。」

  羅辰剛剛說過,九尾族族的王者曾經吞噬過女媧補天的大荒之火,才生成他們獨有的狐荒火。

  那就是說,最後見過女媧的,應該就是九尾狐族的那個王者,如果女媧還沒有跳進去以身補天的話。

  榮慧卿忙問道:「你們族裡是如何說的?能說給我們聽嗎?」

  朴宮贏從沙灘上站起來,站在塗山姽嫿身邊,定定地看著她。

  塗山姽嫿頓了頓,看向村莊那邊的天空。

  那邊的長陵陣,終於被塗山姽嫿的狐荒火所破。

  被長陵陣困住的那些修士一得到自由,就紛紛架起自己的飛行法器,爭先恐後地離開這個詭異的地方,唯恐慢了一步。

  沒有飛行法器的低階修士衝到沙灘,看見茫茫大海,絕望之餘,都看見了停在遠處的那艘樓船,正是榮慧卿他們的浮槎。

  「那裡有艘船!」渴望自由的修士跟瘋了一樣,往樓船那邊飛了過去。

  羅辰皺眉,正想出手,榮慧卿制止了他。

  「不用管,他們上不去的。」不然浮槎的妖靈還是一頭撞死算了,連這些低階修士都搞不定,它自己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妖靈的。

  果然沒過多久,那些修士還沒有摸到樓船的邊兒,就一個個從天上掉了下來落到沉星海裡。

  有些修士見勢不妙,趕緊遊了回來。

  而有些修士就沒有那麼好運,直接被一些隱藏在海底的海獸和精靈拖下了海。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先上船去吧。」榮慧卿冷靜地道。

  塗山姽嫿瞇起眼打量了一下遠方的樓船,「是你們的船。」

  「小破船,讓王女見笑了。」榮慧卿表示謙虛。

  塗山姽嫿笑了笑,當先騰身躍起,往樓船那邊飛過去。

  榮慧卿也趕緊跟上,一邊飛行,一邊跟浮槎的妖靈溝通告訴它,現在過來的,都是她的朋友,讓妖靈放行。

  浮槎的妖靈不情不願地打開結界,讓了他們一行人進去。

  海島上的修士看見這一幕,馬上又提起精神,想跟著飛過去。

  可是很快,遠處的樓船閃了兩閃便憑空消失在海面上,完全無影無蹤了。

  「居然讓它跑了······」修士們跳著腳地罵了幾聲,就認命地在海島上住下只等下一個機緣,他們才能逃出去。

  不然茫茫沉星海,他們貿貿然飛出去,不到邊界就會掉進海裡。

  與其去冒險,還不如就待在這裡,加緊修練,等以後修為大進了,他們自然就能飛出沉星海了。

  只是沒有料到的是,榮慧卿他們的樓船剛走,那股泉水的神識就跑了回來從新將剩下的修士囚禁起來,繼續開始自己漫長的修練,此是後話不提。

  榮慧卿他們上了樓船,浮槎的妖靈就跟榮慧卿說過了,它很不喜歡這邊的味道,打算馬上離開這裡。

  榮慧卿讓它自己拿主意她還有很多事情要問,很多疑難要解。

  塗山姽嫿帶著靈舞,還有她的八個男護衛上了樓船,朴宮贏當然也跟在後面。

  好在三層樓高的樓船房間很多,就算這些人一人住一間屋子,也是住的下的。

  榮慧卿耐心地等塗山姽嫿收拾之後,才去她的屋子裡尋她說話。

  塗山姽嫿已經換了一身紅色裙裝,那材質看上去非絲非綢,但是又閃亮順滑,不知道是什麼料子做成的。

  「別看了,這是天狐族的織女送給我的護甲,我一直捨不得穿,如今卻只有這一身衣裳可以見人了。」塗山姽嫿爽朗地笑著,請榮慧卿坐下。

  羅辰不請自來,大大咧咧地坐在榮慧卿身邊。

  塗山姽嫿也沒有見怪,羨慕地看著他們道:「你們倆倒是有緣,這麼久了,還在一起,真是難得。」說完微微嘆口氣,一幅無可奈何的樣子。

  朴宮贏也虎著臉推門進來,道:「我對你不放心,不日日夜夜守著你,我擔心你又走了。」

  塗山姽嫿看著朴宮贏,面容平靜,眼底深處還有一絲憐憫之色,看得朴宮贏心驚膽戰,臉上的表情似乎要哭出來。

  一個馬上就能結嬰的修士,居然露出這種無助無奈和痛苦的表情,著實讓人又好笑,又悲涼。

  榮慧卿心有所感,悄悄伸出一隻手,從桌子底下握住了羅辰的手。

  一隻溫軟又帶著些潤濕水氣的小手抓住了羅辰頎長的掌緣,羅辰下意識反手相握,將那隻小手抓得緊緊的。

  兩人靜靜地坐在那裡,看著塗山姽嫿和朴宮贏說話。

  塗山姽嫿滿是歉意,但是除了歉意之外,她也沒有別的感情了。

  「你先坐下,我跟他們先說女媧的事。」塗山姽嫿做事有條不紊,鎮靜自若,確實有王者之風。

  榮慧卿坐在羅辰身旁,將頭靠在他側肩上,嘴角含笑,聽塗山姽嫿說起他們族裡故老相傳,有關女媧最後時刻發生的事情。

  「我們族裡的長老曾經說過,當年吞噬過荒火的那位前輩留下過記載。」塗山姽嫿看向榮慧卿。

  「記載?什麼樣的記載?」榮慧卿坐直了身子。

  「據說,是幾幅圖,我沒有親眼見過,但是我爹見過,小時候也跟我們當故事一樣講過。後來我才知道,我們族裡對這件事的傳聞,跟人界的傳聞大相徑庭。」

  羅辰也來了興趣,「如果有機會,能不能讓王女借給我們看一看?」

  「是啊是啊借給我們看一看,好不好?」榮慧卿央求道。

  如果只是羅辰提議,塗山姽嫿還可以推諉一番。

  可是榮慧卿提出來,她就不能推辭了。

  因為她欠榮慧卿一個大人情。

  之前她雖然救過榮慧卿一次,但是那一次,她的主要目標根本不是她,救榮慧卿是湊巧而已,不像這一次,榮慧卿是專門救了她一次。於情於理,她都要報答她。

  塗山姽嫿沉吟半晌,點頭道:「我答應你以後有機會,一定將那幾幅圖拿出來給你看。」

  「好啊,不過你現在還是說說,那幾幅圖是什麼樣子的?為什麼你會說女媧將身補天的情形,跟你知道的不一樣呢?」榮慧卿問得很急切,急切到羅辰和朴宮贏都不約而同看向她。

  羅辰和朴宮贏的視線碰在一起,又各自繞開。

  塗山姽嫿坐到對面的長榻上,盤起長腿以手托腮,撐在自己盤起的右腿膝蓋上,緩緩地道:「據我爹說那幾幅圖,畫的是老祖宗無意中來到大荒,吞噬荒火的全部情形。」

  「開始的時候,老祖宗去大荒,是聽鳳鳥傳訊,說女媧補天成功,讓他去慶功。」

  榮慧卿驚訝地打斷塗山姽嫿的話,「不對,不是說天道崩塌得太厲害,女媧無法順利補天所以才將身跳入天道,才成功補天的嗎?」怎麼又變成是補天成功,讓大家都去慶祝?

  塗山姽嫿笑道:「你別著急,聽我細說。我也只知道這麼多,如果有疑問,誰也無法幫你解答。我們老祖宗百萬年前就飛升了那時候,妖修還沒有來到人界修行呢。」

  榮慧卿閉了嘴,以手示意塗山姽嫿繼續說。

  「……老祖宗去了大荒,看見女媧果然補天成功,天上五彩繽紛,那個窟窿果然被五色石堵得嚴嚴實實,下了數萬年的大雨也停歇了,太陽第一次從雲層裡探出頭,照在大荒山上。從來沒有草木花朵能夠生長的大荒山,居然煥發了勃勃生機,十萬大山被綠色覆蓋,草木蔥蘢,生機勃勃,各種奇花異草層出不窮。女媧在陽光下舞起長綢,跳了一曲飛天舞。」

  榮慧卿遙想那時的情景,忍不住心嚮往之,對羅辰傳音道:「如果有機會,親眼見一次才好。」

  羅辰失笑,「你也太貪心了。想看見親眼見到億萬年前的情景,你是想回到眾神之亂的時期嗎?我可跟你說,那段日子,就連歷屆魔界之主都不想回憶。」

  讓魔王都不堪回首的日子。

  好吧,榮慧卿默默地承認,你贏了。

  這樣的日子,我也不想回去了。

  想想就太驚悚。

  塗山姽嫿挑了挑眉,似乎在責怪榮慧卿一心二用,繼續道:「女媧一舞之後,本要飛回她自己的洞府,就在這時,天色突然變得黑暗無比,似乎有大神通者,遮天敝日,擋住了一切陽光。女媧重新點燃補天的荒火,照亮了整個天際。而這個時候,黑雲之中綻開一條裂縫,無數的罡風從那細縫裡吹出來,產生龐大的漩渦,將女媧裹在裡面。女媧剛剛補天結束,靈力尚未恢復,就被那漩渦吸得離開了地面。老祖宗飛跑過去要助女媧一臂之力,卻被女媧阻止,不讓他把他自己填進去。在女媧被吸進那裂縫之前,女媧扔下荒火的火種,讓老祖宗吞下。」

  榮慧卿的呼吸一下子像被扼住一樣,有些接受不了這樣的神轉折。

  「盤古之後,女媧就是最大的大神,還有誰能夠對她下手?」榮慧卿有些不信,皺著眉頭追問道。

  塗山姽嫿笑了笑,「後面的事情,我們老祖宗也知道得不是很清楚。他當初也是這麼認為的,甚至認為女媧一時被困,等她靈力恢復,肯定就回來了。所以在大荒山上等了幾萬年,將那荒火火種煉成九尾狐的王者之火。但是也沒有等到女媧回來的一天。」

  「自那之後,女媧就消失在三界之中。而老祖宗回到自己的地盤,才知道人界已經早已流傳有關女媧的消息,說她補天未成,只好將身跳入天道裂縫,才成功補天。人界凡人對女媧感激涕零,各地都建了許多女媧娘娘廟,對她祭祀。」

  榮慧卿聽得一片默然。

  兩個說法,到底誰才是真相?

  朴宮贏卻一點都不關心女媧到底是去補天了,還是被害了,盡抓著塗山姽嫿神出鬼沒的身份不放,「好了,女媧的事情說完了,你現在可以說說戚黛黛、葉菁,還有姽嫿,都是怎麼回事了吧?」

  榮慧卿看見塗山姽嫿一臉躊躇為難的樣子,忙笑著打岔,「是啊,你們是怎麼到這個島上去的?——少宗主,你又是如何得到這個消息的?」

  當日榮慧卿入青雲宗做大陣法師不久,朴宮贏聽說得到一個消息,就匆匆下山了,從此一去不回,直到他們在那個海島上發現他們被困在長陵陣裡。

  「不錯,你是如何知道我的蹤跡的?」塗山姽嫿反問道。

  朴宮贏被問得有些狼狽,眼神閃爍著看向別處,支吾道:「……聽朋友說的。」

  「朋友?」塗山姽嫿笑了,「是不是靈舞?」

  朴宮贏閉目不語。

  那就是默認了。

  塗山姽嫿嘆口氣,將手一招。

  靈舞朦朧著睡眼出現在塗山姽嫿面前,「王女,什麼事啊?」

  「我的消息,是不是你透露給朴宮贏知道的?」塗山姽嫿淡淡地問道,雖然語調輕柔,但是威嚴自現,不容人置疑。

  靈舞果然被嚇得清醒過來,忙道:「王女,我不是有意的。當時你突然了無音訊,就連城主的感應石都沒有你的消息,城主擔心你出事,才發話讓我去找你。我查到你出現的最後一個地方,是在靠近青雲宗那邊的沉星海附近,所以我……」不好意思地看了朴宮贏一眼。

  朴宮贏見靈舞都招了,只好站起來道:「其實就是這樣。我擔心你的安危,才悄悄跟在靈舞後面出海。本來光靠我,是找不到你。但是靈舞對你有感應,循著那股感應,終於找到這個海島。」說完朴宮贏立刻反問道:「你倒是說說,你是如何找到這個奇葩地方的?你經常過一陣子就消失十幾年,到底是做什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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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無份的份

  塗山姽嫿靜靜地看著朴宮贏,直看得他越來越心驚膽戰,慌忙擺手道:「別……你什麼都別說了,我什麼都不想知道。」說著,回身坐到椅子上,抱頭捂著耳朵趴在四方桌上。

  靈舞眼底帶笑,問塗山姽嫿:「王女,說實話,我也想知道呢。沒隔一陣子,我就要被城主放出來找你,我也很好奇。」

  「你好奇什麼?還不快回去?我聽見你的男護衛又打起來了。」塗山姽嫿不動聲色地道。

  「啊?這些傢伙,真是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靈舞立時惱了,柳眉倒豎,身形閃動,回到自己的房間去調解糾紛去了。

  榮慧卿眼神閃動,抿嘴一笑,知道塗山姽嫿是故意將靈舞騙走的。

  大概有些話,不好讓靈舞知曉。

  朴宮贏也站起來,扭著頭道:「我睏了,要回去睡覺了。」完全不想面對現實的樣子。

  塗山姽嫿的聲音越發柔和,卻也更加堅定,「就算你的人不在這裡,我也會把我說的話,傳到你耳朵裡,所以你在不在,根本就沒有關係。」

  榮慧卿著急想聽到底是怎麼回事,一伸手將朴宮贏拽下來,故意刺激他道:「少宗主,你是不是男人啊?聽她說句話你就受不了了?」

  朴宮贏瞪了榮慧卿一眼,回身坐下,雙臂抱在胸前,斜睨著塗山姽嫿,「說吧,我看你能說出朵花兒來。——你裝神弄鬼的騙人,總是事實。」

  塗山姽嫿笑了笑,站在房間中間,雙臂緩緩展開、平舉。

  屋裡的光線有些黯淡下來,只看見塗山姽嫿一身烈烈的紅衣,襯著她嬌艷的容色,如火焰般充滿致命的吸引力。

  唰!

  塗山姽嫿的身後,轉眼間冒出了九條巨大的狐尾,如扇面一樣一字排開。在她身後輕輕搖曳,無風自動。

  雪白的狐尾,烈烈的紅衣,交織成一幅具有劇烈視覺衝擊力的畫面,看得屋子裡的三個人都目不轉睛。

  九尾狐族的九尾,真是美麗又危險。

  榮慧卿在心裡感慨著,悄悄看了羅辰一眼。他這樣的俊美,不知道和九尾狐族的美男子比起來。誰會更勝一籌?

  羅辰像是聽見了榮慧卿的心聲,嘴角抽了抽,盡量不去理她。

  朴宮贏抬起頭,看著塗山姽嫿現出九尾的樣子,臉色越發蒼白,「你這是做什麼?我們知道你是九尾狐族,不用向我們展示你的尾巴。」

  塗山姽嫿笑了笑,雙臂上舉,在空中畫了個半圓,然後雙手攏在胸前。接連變幻了幾個手勢,嘴裡輕叱一聲。「去!」

  如同變魔術一樣,屋裡出現了一個又一個姿態各異,但是樣貌一模一樣的女子。

  榮慧卿敏銳地注意到,屋裡每出現一個女子,塗山姽嫿身後的尾巴就少一條。

  到第八個女子出現之後,塗山姽嫿停了手,看向朴宮贏。「你看見了吧?戚黛黛是哪一個,你還認不認得出來?」

  朴宮贏連唇上的血色都褪得乾乾淨淨,他死死盯著站在屋子一角的一個綠衣女子。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黛黛……黛黛……真的是你嗎?」朴宮贏顫抖著走過去,站到那女子身邊。

  那女子好奇地看著朴宮贏,卻不說話。

  朴宮贏看見這一幕,只覺得胸中氣血翻湧,靈力如脫了韁的野馬,四處亂竄,丹田之內更是被亂竄的靈力割裂得遍體鱗傷。

  榮慧卿大驚,忙對塗山姽嫿道:「請王女手下留情!」

  朴宮贏到底是青雲宗的少主,榮慧卿對青雲宗還是有幾分香火之情的。

  塗山姽嫿拍了拍手,那些女子同時轉身,一字排開,站到塗山姽嫿身後,就跟先前那些巨大美麗的狐尾一樣。

  「你們都看見了,這些女子,其實是我的狐尾所化。」塗山姽嫿看著朴宮贏,跟他解釋道。

  朴宮贏捂著胸口,把眼睛轉過來,看著塗山姽嫿,恨恨地道:「是你狐尾所化又怎樣?難道你的狐尾不就是你嗎?你還想推卸責任?」

  「不,我沒有推卸責任。你自己識人不明,你才是在逃避責任。」塗山姽嫿再不拐彎抹角。

  榮慧卿輕嘆一聲。這兩人的孽緣倒是牽扯得不淺。

  「王女,你的狐尾化為人形做什麼?」榮慧卿力圖幫朴宮贏解圍。

  塗山姽嫿後手撫摸著自己最後一條尾羽,淡淡地道:「我們九尾狐族,有個從來不對外人說的秘密,今日我就對你們說了,但是你們要起個誓,若是將此事洩露出去,不僅此生為心魔所擾,不得晉陞,而且以後輪迴的生生世世,永生永世不能踏入修行之道。」說著,塗山姽嫿抽出把小銀刀,往自己的手腕上割了一刀,一滴鮮血湧了出來,飛向半空中。

  榮慧卿戳破指尖,也飛出一滴鮮血到空中。

  羅辰和朴宮贏都照樣做,各自取了一滴鮮血出來,彈向空中。

  塗山姽嫿將手一招,榮慧卿、羅辰和朴宮贏的鮮血便同塗山姽嫿先前劃出來的鮮血聚合在一起,被她收了回去。

  這樣的立誓,是修士當中最嚴格的誓言了。

  這種誓言,還從來沒有人打破過。

  因為它的後果實在太嚴重,嚴重到比死還要痛苦。

  塗山姽嫿收回血滴,仔細查驗之後,才納入丹田。

  她做這些事的時候,她身後那些女子臉上神態各異,但是好像誰都看不見誰的樣子,她們眼裡只有塗山姽嫿。

  「我們九尾狐族的秘密,就是我們需要修練自己的九條狐尾,才能最後得成大道。你們知道,妖修都是要煉體的。我們九尾狐的煉體,就是通過修練自己的狐尾得來的。每一條狐尾,都能轉化成一條活生生的人命。但是這種修練,不是在洞府裡面與世隔絕的完成,而是要離開修行界,進入凡人的世界,將狐尾的人生。當做是凡人的人生一樣過一輩子,才算是修成正果。我在戚黛黛和葉菁之前,已經修練完成了前六條狐尾。」

  頓了頓塗山姽嫿又笑著道:「當然,少主和司安都沒有機會看見過以前那些女子。只見到了戚黛黛和葉菁。」

  「你是說,她們都是假的?」榮慧卿好奇地看著塗山姽嫿身後的那些女人,確實跟她生得一模一樣,但是神態氣質卻各不相同。

  「也不能說她們是假的。她們出去歷練的時候,可是活生生的人。而且都有我的精魂在裡面。」塗山姽嫿說完,意味深長地看著朴宮贏。

  朴宮贏臉色鐵青著問道:「她們是狐尾,是你變幻出來的,可是姽嫿呢?跟我一起在海島生活了這麼多年的姽嫿,你不會說,也是狐尾變的吧?難道現在站在我們面前的你,不是你本人,而是你的第九條狐尾?——別想著撒謊,你還能召喚狐荒火。我卻不信一條狐尾也能有這樣的修為!」

  塗山姽嫿大大的嘆息,滿臉的無奈。「第九條狐尾……就是我本人。所以修練的時候,要我親自出面。歷練這一遭。沒想到就是這一遭,出了大漏子。」

  「那你練成第九條狐尾沒有?」榮慧卿沒有朴宮贏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思,看問題只看重點,沒有雜七雜八地問來問去。

  塗山姽嫿眼神一閃,身後的八個女子倏然消失。而背後的長尾,又變成了九條。豎在她身後,如同孔雀開屏一樣。

  「如果沒有煉成。我也不夠資格召喚狐荒火。」塗山姽嫿說著,手裡又出現了那青色的火焰。

  榮慧卿看著那一縷青色火焰,心裡一動。將火神鴉後裔小烏放了出來,對塗山姽嫿道:「王女,可不可以給一縷荒火餵給我的靈寵吃?它是火鴉。」希望這一縷荒火,能幫小烏修練出真正的妖火。

  塗山姽嫿手一抖,那絲青色火焰分了一朵小小的焰光,送到小烏嘴邊。

  小烏一口吞下,在屋裡撲棱著翅膀怪叫兩聲,又鑽回榮慧卿的丹田裡面。

  榮慧卿盈盈謝道:「王女大情,慧卿沒齒難忘。」

  塗山姽嫿笑道:「你救了我一命,我正愁如何報答呢。現在兩清了。」

  羅辰站起來,抓住榮慧卿的手,「話說完了,我們可以走了。」拉住榮慧卿閃身離開這個房間,回到他們自己的屋子。

  榮慧卿不滿,「我還沒有聽完故事呢。」

  羅辰淡淡地道:「你也當給他們兩人一點機會。你在那裡,有話他們都不好說。」

  榮慧卿努了努嘴,卻沒有反駁,默默地坐到一旁打坐修練。

  羅辰走出艙門,看見外面的海天一色,跟浮槎溝通,「我讓你找的適合修練的地方呢?」

  浮槎知道自己闖了禍。先前那詭異的海島,就是它找去的,因為那裡有強烈的靈力波動,又人跡罕至,它本以為是修練的好去處,誰知那裡也有坑爹貨。

  浮槎一想到這件事就覺得憋屈,對羅辰道:「等著,很快就到了。」

  這一次,應該不會有問題了吧?

  而塗山姽嫿和朴宮贏的房間裡,朴宮贏就差聲淚俱下,對塗山姽嫿道:「姽嫿,我不管你修練多少條狐尾,我對你的感情是真的,你對我的感情也是真的。你就說吧,跟不跟我在一起?」

  塗山姽嫿默然良久,破天荒頭一次有些遲疑。

  朴宮贏看著塗山姽嫿不說話的樣子,心裡逐漸喜上來,「你也是對我有感情的,是不是?」

  塗山姽嫿搖搖頭,誠懇地道:「朴少主,我想你也明白,她們是我的紅塵歷練,是我,也不是我。當我修練完成,她們的感情,已經煙消雲散,不會影響到我的感情和意識。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但是沒辦法,我現在沒辦法騙你。」

  塗山姽嫿目光湛然,如晶瑩的露珠,不含一點雜質。

  朴宮贏一顆心直直地沉入谷底,丹田之內的靈力又開始四散奔逃,衝擊著他的筋脈。

  在最渴望和最失望之間,朴宮贏的感覺經歷從天堂到地獄的掙扎混亂。

  長久以來的心魔終於得到疏解,修練的壁壘轟然崩塌。

  沉星海上劫雲又開始凝結,一陣陣雷聲轟隆而至,聚集在樓船之上。

  榮慧卿和羅辰一起跑到外面觀看。

  浮槎的妖靈對榮慧卿傳音道:「浮槎上有人晉級渡劫。這些是劫雲。讓大家小心,會有風浪海嘯。」

  榮慧卿一驚,「誰晉級渡劫?」

  浮槎表示是朴宮贏。

  榮慧卿大喜,「青雲宗終於又要出一個元嬰修士了。」

  說著,趕緊和羅辰回房間,對羅辰道:「我要給少主煉一爐丹藥,好給他結嬰成功之後吃,能夠穩定他的元嬰狀態。」

  羅辰點頭囑咐她:「你自己小心。我在外面給你護法。」

  榮慧卿匆忙回到屋裡。拿出青銅小丹爐,又召喚出小烏,給她噴火,她要煉丹。

  煉丹的原料都有現成的,不過這一次,小烏吞了一縷荒火,雖然還沒有完全煉化,但是火焰的質量已經不能同日而語。

  榮慧卿聚精會神地煉丹,對於天上的五彩劫雲,還有七七四十九計天雷完全置之不理。

  朴宮贏在那邊的房間。盤膝端坐在屋子中央,已經承受了所有的劫雷。而丹田之內的元嬰小人已經剛剛凝結成形,雖然還很脆弱,但是已經勿庸置疑,結成了元嬰。

  塗山姽嫿鬆了一口氣,身上也是焦黑一片,都是被劫雷劈的。她為了償還朴宮贏的一片痴情,為他擋了最後一計劫雷。也是最大、最狠的一計。

  朴宮贏眼神複雜地看向塗山姽嫿。

  如果沒有塗山姽嫿今日為他接住最後一計劫雷,他肯定是抗不過去了。

  這份大情,對於修士來說。早就超脫了一般的道侶雙修的情誼。

  「你真是一點都不想欠我的。」朴宮贏嘆息著,終於將心結放下。

  這是困擾他修為的最後一個壁壘。拆除了這個壁壘,他以後的修為不可限量。

  塗山姽嫿忍著被劫雷擊得快要重傷的劇痛,笑著道:「你能這麼說,我就放心了。」

  欠人債的滋味不好受,特別是情債。

  「當日我離開葫蘆城,以姽嫿的身份四處遊歷,就是為了修練我的最後一條狐尾。來到沉星海上,也是偶然。因為這一次的身份,是一個在海上做無本買賣的家族裡的小姐,有些修為,有重大任務出海的時候,我都會扮成男裝,跟著他們出海。結果遇到風浪,被海水衝到那海島附近。我們船上別的人都被那漁女的歌聲所迷,紛紛跳海身亡,只有我來到海島之上,喝了她們一口水,就迷失了本性,被困在了那裡。」塗山姽嫿終於將當初的情形說了出來。

  朴宮贏元嬰初成,修為的提升,伴隨著心態的轉變。

  再說他跟司安又不同。

  塗山姽嫿以自己的主體修練最後一條尾巴的時候,朴宮贏恭逢其勝,跟她有過踏踏實實的一段共處的日子。

  這段日子對於凡人來說,不算短。但是對於修士來說,不過是漫長修練歲月裡面的一個剎那。

  朴宮贏經歷過最渴望的東西,然後又在以為擁有的時候,被倏地打破幻想,反而將他對塗山姽嫿的感情消磨乾淨。

  他的心結已解,再看塗山姽嫿,除了深深的遺憾和嘆息,沒有別的感覺。

  遺憾,就是可惜而已,卻不會再有偏執的舉動。

  「知道了。你好自為之,以後不要再這樣了。」朴宮贏微笑著道。

  榮慧卿在外面敲門,「少主,我給你煉了一瓶穩定修為的丹藥,請問我可不可以進來?」

  朴宮贏拉開房門,走了出來,對榮慧卿笑道:「這又不是我的房間,你問我做什麼?」伸手從榮慧卿手裡接過丹藥瓶,回到自己的房間,吃了丹藥,開始鞏固自己的修為。

  剛剛結嬰成功的時候,是朴宮贏最虛弱的時候,需要大修士給他護法。

  樓船四周,也聚集了不少覬覦朴宮贏元嬰修為的海獸精怪,恨不得將現在最虛弱的他一口吞吃了。

  但是有塗山姽嫿,還有羅辰在,更重要的,是有榮慧卿身上的龍骨鑰匙威懾,這些海獸精怪都只看著樓船垂涎而已。

  朴宮贏在樓船上修練了一個月,終於元嬰狀態得到徹底穩定,已經是穩穩的元嬰初期大修士,正向中期邁進。

  榮慧卿跟朴宮贏說了自己從青雲宗偷偷溜走的事情,讓他幫著保密。

  朴宮贏知道輕重,再說也承了榮慧卿一個大情,都是需要報答的,連連點頭應允,「我不會跟別人說的。」

  榮慧卿又遞給他一個瓶子,「裡面有一粒七品丹藥,是我為頂級宗門的一個長老煉製的。本來說閉關百年,就是為了煉丹。現在也是時候每次送點東西出來,免得有人暗中生疑,偷偷搞事卻是不好。」

  朴宮贏笑道:「這一次我回去了,會幫你布置更嚴密,不會有人想不開,還要去試探於你。不過這粒七品丹藥,我也帶回去了。萬一頂級宗門的人不放心,要求來見你,我也好有東西打發他們。」

  榮慧卿知道朴宮贏不會坐視不理的,笑著點頭,跟他串通了一番說辭。

  過了兩天,朴宮贏告辭離去,對塗山姽嫿和對榮慧卿沒有差別,是真正放下了。

  榮慧卿嘆息道:「既然有緣無份,當初又何必有緣呢?」轉身問塗山姽嫿:「我看你也快結嬰了,為何還要壓制自己的修為?」

  塗山姽嫿望著西面的天空,悠然道:「我既然召喚出了狐荒火,我的晉級,勢必要去大荒山一行,才能成功。」

  榮慧卿心裡一動,那應該是個可以靜心修練的好地方,匆忙回屋,問羅辰:「辰叔,我可不可以……」

  羅辰卻一把抱住她,瘋了一樣地吻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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