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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吱吱]金陵春(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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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18 18:09:13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四十八章巴掌

  周少瑾聞言直笑,道:「池舅舅若是責怪你,你就跟我去保定府好了!」

  集螢訝然,道:「你要回保定府?」

  周少瑾點頭,道:「事已至此,就算是程許無意間衝撞了我,傳了出去也未必是件好事。」

  集螢聽她直呼程許的名字,知道她對程許已無一絲的好感,不由在心裡嘆了口氣,安慰她道:「四爺在那裡,定不會讓這件事傳得沸沸揚揚的。」

  周少瑾相信,道:「但那又如何?袁氏會給我一個好臉色看嗎?一邊是我,一邊是程許,郭老夫人不會為難嗎?還有池舅舅,怎麼能讓他因為我去得罪涇大舅舅呢!」

  這倒也是。

  集螢道:「我沒辦法跟你去保定府,除非四爺允許……」

  周少瑾就朝著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道:「我是說你萬一沒地方去了,就去我那裡。不管怎麼說,我爹也是朝廷命官,你足不出戶,誰敢到府衙裡去捉你不成!」

  集螢笑,道:「若是我大師兄聽到你這麼說,一準高興壞了。」

  「你還有大師兄啊?」周少瑾悅然地道,「他長得什麼模樣?多大年紀?是做什麼的?成了親沒有……」一副媒婆的口吻。

  集螢奇道:「你這是要做什麼?」

  「沒什麼,沒什麼?」周少瑾嘻嘻笑,想著集螢和那焦子陽是不成了,年紀卻是一年年的拖大了,得盡快找個婆家才是。

  兩人在茶房裡東扯西拉的。

  郭老夫人的碧紗櫥裡,程許灌了周大夫的藥,已沉沉睡去。

  袁夫人坐在床頭,紅著雙眼握著程許的手,望著程許已辯不出五官的臉抽泣道:「若是嘉善破了相,以後可怎麼辦?我就是拼了這條命不要了,也不會讓對方好過的……」

  她的話音還沒有落下,郭老夫人「啪」地就給了她一耳光。

  清脆的聲音迴響在寂靜的碧紗櫥,不僅袁夫人傻了眼,就是屋裡服侍的也都傻了眼。

  好一會,袁氏才回過神來,捂著臉不敢相信望著郭老夫人,喃喃地喊了聲「娘」,委屈地道:「媳婦做錯了什麼?您怎麼能這樣待我?您讓我以後怎麼做人……」

  呂嬤嬤等人也反應過來,不用誰吩咐,個個爭先恐後地出了碧紗櫥。

  郭老夫人不屑地冷笑:「你以為你現在的樣子就很好看?走出去就能壓得住眾人!我原想著你也是做外祖母的人了,又全心全意地服侍著大郎父子,暇不掩玉,教導子女又是你們做父母的責任,我就不要插手了,這個家總有一天是要交給你的。可我萬萬沒有想到,你不僅自私自利,目下無塵,還心胸狹窄,鼠目寸光!難怪你父親是內閣大學士,你們家最後拜相入閣的卻是五房的袁維昌,你的幾個兄弟不管是讀書還是仕途都經歷平平,不堪大用了……」

  袁氏被戳中了痛處。

  她白著張臉,嘴角翕翕,半天都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郭老夫人鄙夷地瞥了袁氏一眼。

  當初她相中的是袁維昌的胞妹,可程涇卻看中了袁氏,她自己夫妻美滿,也希望子女們能琴瑟和鳴,又見袁氏行事也算落落大方,想著有自己慢慢調教,也不至於差到哪裡去。剛開始的時候都挺好的,但自袁氏知道自己最先相中的是袁維昌的胞妹之後就慢慢地變得對內閣輔臣的位置念念不忘起來,她不僅希望自己丈夫能入內閣,還下決心要培養出一個閣老的兒子來。

  誰沒有一點念想呢?

  如果這點念想能催人上進,又有何不可?

  郭老夫人能理解兒媳婦的心思,對她的所作所為也就睜隻眼閉隻眼了。

  可沒想到,她卻在這條路上越走越遠了!

  這也怨自己。

  如果不是因為自己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小兒子的身上,自己早就應該發現袁氏已和從前大不相同了!

  想到這些,郭老夫人不禁閉了閉眼睛,說不清心裡是痛楚多一些還是遺憾多一些。

  她冷冷地道:「長房統共就這幾口人,總共也就這點事,大郎在京城為官,我為何把你叫回來,你難道不明白?」

  袁氏愕然地望著郭老夫人。

  「袁閣老的胞妹夫現在是大理寺正卿葉奕吧?」郭老夫人淡淡地道,「當年大郎任大理寺少卿的時候,他還只是個翰林院的學士吧?袁閣老的胞妹帶著孩子進京服侍相公,你帶著嘉善去葉家作客,葉夫人見嘉善生得齒白唇紅,小小年紀就出口成章,想把家中的長女許配給嘉善,和你親上加親,你是怎樣拒絕葉夫人的,你可還記得?」

  袁氏低下了頭。

  郭老夫人淡淡地道:「我瞧著少瑾年紀雖小,性子雖然軟弱,可說的幾句話卻十分的有道理——有你這樣的母親,他不是受你的影響沒有擔當,就會受你的牽連得罪同僚……」

  「娘!」袁氏抬起頭來,搖搖欲墜地望著著郭老夫人,臉比素縞還有白。

  郭老夫人並不准備就此饒過她,繼續道:「從前的事我就不說了。現在就來說說花園假山的事。你是怎麼想的?」

  袁氏忙道:「您剛才也聽見了,嘉善是被人下了藥,他神誌不清,就算是之前對周少瑾失禮,那也是情有可原的。周少瑾卻把嘉善打成了這樣……」說到這裡,她想到周少瑾不可能親自動手將程許打成這樣,又道,「就算不是她動得手,肯定也是因她而起。我覺得,只有周少瑾把兇手交出來給我們處置,周少瑾的事我們看在周大成的份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這樣算了……」

  郭老夫人氣得眼前一陣發黑,厲聲道:「你就這麼想的?」

  袁氏不解,想到之前郭老夫人對周少瑾的庇護,她心裡就酸溜溜的,道:「娘,您也是做母親的,嘉善被打成了這樣,我已經算是對周少瑾網開一面了,您不能讓我再退讓,嘉善也是您的孫子啊……」

  「蠢貨!」郭老夫人再也忍不住,抓起手邊的茶盅就朝袁氏丟了過去。

  一杯茶全都潑在了袁氏的身上。

  滴滴噠噠的茶水順著她的頭髮絲落下,滿頭滿臉都是茶葉。

  袁氏臉色大變。

  婆婆太過份了!

  先是當著僕婦的面給了她一耳光,現在又用茶潑她……她好歹是九如巷的宗婦,這件事她必須要告訴程涇。就算程涇要和她吵鬧,她也不會退步的。

  郭老夫人見她眼睛瞪得大大的,一點也不知道悔改,氣得指尖發抖,恨不得上前再扇她一個耳光才好:「真是朽木不可雕!嘉善平日裡謙虛寬和,和家中的兄弟姐妹更是友善,誰不和他謙廉如玉,君子之風,又小小年紀就中了解元,你就沒有想想那藥是從什麼地方來的?是誰給的嘉善?嘉善又怎麼一個人坐在山洞裡。少瑾是我們寒碧山房的孩子,養在我身邊。怎麼不早不晚就走了那條路?她是去見誰?又是怎麼想到要走那條路的……你一句話也不問,就知道給嘉善解脫,你那腦子難道是用來當擺設的?」

  袁氏駭然,腦子裡亂糟糟的。

  照婆婆的意思,是有人陷害嘉善哦!

  不錯,不錯!

  如果不是這樣,嘉善又怎麼會被人打?不然風大些就能被吹走的周少瑾身邊服侍的也都是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怎麼可能把嘉善打成這樣。要知道,嘉善可是十九歲的解元,暗中不知道有多少人羨慕嫉妒他呢?

  她定了定心神,把對周少瑾的不滿先放到一旁,腦子終於開始正常的思考起來。

  「娘!會不會是二房或是三房?」袁夫人猶豫地道,「我想來想去,只有這兩家有這個可能……」

  「你可真能想啊!」郭老夫人冷諷道,「一不知道藥從哪來;二沒有證據,三不知道事情的經過,就敢說嘉善是遭陷害,敢說是二房三房主導的!我看你不僅是腦子不好使,這心也被狗吃了!」

  袁氏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不敢吭氣了。

  郭老夫人就道:「從今天起,嘉善就住在我這裡了,他的事你以後不要再管了……」

  袁氏大驚失色,忙道:「娘,那怎麼能行!程家和閔家之前就已經交換了庚貼,恐怕此時早也下聘……」

  郭老夫人瞪大了眼睛,道:「這麼大的事,我怎麼不知道?」

  雖然知道袁氏早有這樣的打算,可正式下聘,不管是袁氏還是程涇,都沒有告訴她。

  袁氏不敢看郭老夫人的眼睛,低聲道:「這婚事早已議了好幾年了,不過是現在才正式下聘而已,也就沒有大張旗鼓……」

  郭老夫人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她突然想到了一個可能,頓時倒吸了一口冷氣,道:「你是不是騙了嘉善?」

  袁氏聽著爭辯道:「娘怎麼能這麼說?我早就跟他說過我和他父親都看中閔家的大小姐,不過是怕他分心,所以想等他科考之後再下場。在京城的時候,閔家的幾​​位公子和他有來有往的,他也沒有說什麼啊……」

  郭老夫人一聽就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她的孫子,她一直都不相信他會無緣無故地堵一個小姑娘,昏迷的時候還喊著她的閨名!

  原來如此!

  她問袁氏:「你可知道嘉善喜歡少瑾的事?」

  袁氏下意識地想回答「不知道」,可她看見郭老夫人寒冰般清冷的眸子,話到嘴邊又忙咽了下去,垂下眼瞼,低低地應了一聲「知道」。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郭老夫人道。

  袁氏遲疑了片刻,這才道:「是去年年底時知道的……」說完,又怕郭老夫人責怪,忙道,「當時我就跟嘉善說了,這門親事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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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18 18:09:28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四十九章失望

  「但嘉善還是一門心思地喜歡著少瑾。」郭老夫人不想再聽袁氏狡辯,徑直道,「而你為了讓嘉善安心讀書,所以騙了嘉善,說只要他好好科舉,取得了好名次,你就為他求娶少瑾,是不是?」

  因此嘉善才會在取得了解元之後糾纏少瑾……

  袁氏支支吾吾地還在那里為自己的行為開脫:「我的本也有意為嘉善求娶周少瑾的,可和閔家的婚事由來已久,之前閔家一直拖著,誰知道嘉善中了解元之後閔家的人就主動登門拜訪,姿態放得那麼低,我怕閔家覺得嘉善中了解元就自大起來,瞧不起閔家,平白地得罪人,我一時也不好斷然地拒絕,想把這事放一放,等我回了京城再說,不曾想閔家的三老爺直接找到了我們家大老爺說起這件事,大老爺整天忙著朝堂上的事,哪裡知道內院的事,想著之前兩家也是有默契的,一口就答應了。我在金陵城,得到信已經晚了,就更不敢跟娘說了……」

  郭老夫人一巴掌就扇在了袁氏的臉上。

  「娘!」袁氏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會挨郭老夫人第二巴掌。

  她捂著臉,愣愣地望著郭老夫人,眼眶水光閃動。

  「人無信不立。連那市井裡行商賈之事的人都知道,枉你還是個能識字斷文的人。」郭老夫人氣得不行,道,「你的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到了現在還拿話唬弄我。是不是覺得別人都是傻瓜,只有你是聰明人!真不是知道是誰給你開得蒙,教你識得字!你瞧不上周少瑾,就規規矩矩地說瞧不上好了,為何要去騙嘉善!他就算是一時不喜,他年紀輕輕的,這一科考不上,還有下一科。你就這樣迫不及待,為了讓自己的兒子能榜上有名,什麼齷蹉的手段都使得出來。嘉善是你兒子,不是你達到目的工具!你口口聲聲說喜歡兒子,這就是你的喜歡?你是人,有七情六慾。難道你的兒子就不是人?你讓他喜歡誰他就得喜歡誰,你讓他娶誰他就得娶誰?我怎麼沒有強迫你和大郎?現在讓別人有了可乘之機,你卻還在一味地責怪少瑾。」

  「那羞辱少瑾的話,你怎麼說得出口?」

  「你造出來的業,難道還要讓少瑾去給您受不成?」

  「你也是女子,難道不知道這樣的言行會給那小姑娘帶來什麼後果嗎?」

  「我是不知道這中間還有嘉善受騙的這一茬事,我要是知道了,在山洞的時候我就應該給你一巴掌。不過,我看我就算是給你一巴掌,估計也打不醒你。你到了現在還覺得自己沒有錯……」郭老夫人說著,流露出疲憊之色,淡淡地道,「你什麼也不要說了,還是那句話,從今以後,嘉善的事你就不要插手了。不然我會親自去趟桐鄉,跟親家舅老爺把話說清楚的。我們程家雖然從不曾休過妻,可這不明白事理的宗婦,送去廟裡反省,卻也是有先例的。」

  袁氏「撲通」一聲就跪在郭老夫人的面前。

  她記得很清楚。那還是她剛嫁進來不久,不知道為了什麼事,程涇和郭老夫人有了爭執,郭老夫人讓程涇跪在院子裡反省。鵝毛大雪飄落下來,淺淺地積了兩寸高,程涇不認錯,郭老夫人也不說起來……直到現在,遇到天氣驟變的時候,程涇的膝蓋還會隱隱做痛。

  郭老夫人是個說到做到的人!

  就算是親生的兒子,她也狠得下心來懲罰,何況是她這個做兒媳婦的。

  「娘,我知道錯了!我以後再不敢了。您就原諒我這一回吧!」她抱著郭老夫人的腿,苦苦哀求道,「我以後什麼都聽您的……嘉善已經是解元了,再努力一下,以他的年紀,至少可以點個探花。若是運氣好,說不定還能中個狀元。三元及第,本朝開國至今還沒有一人奪此殊榮的。娘,就這一件事,你就讓我做這一件事,我一生一世都會感激您的……」

  郭老夫人一腳就踢在袁氏的胸口上。

  「滾!你給我滾!」老人家淡淡地道,按在茶几上的手卻青筋凸起,「再也不要讓我看見你!」

  「娘!」袁氏被踢得胸口一陣巨痛也不敢鬆開抱著郭老夫人大腿的手。

  郭老夫人暴怒,大聲喊著呂嬤嬤:「把她給我拖下去!」

  「娘!」袁氏不鬆手,滿臉是淚,「我什麼也不求,就求您這一樁事……」

  郭老夫人氣極而笑,道:「我給大郎納一房妾室,再生個庶子,然後在我屋裡養大,你也同意?」

  袁氏呆住。

  郭老夫人高聲道:「這個兒子是你的!我卻不能讓長房斷了香火,讓大郎再給程家養個兒子,這你也同意?」

  「不,不,不……」袁氏搖著頭,心裡一團亂麻的似的,根本不知道什麼話能說,什麼話不能說,「您不能這樣……我不願意……」

  郭老夫人的表情淡了下來,輕聲道:「你現在跟著呂嬤嬤出去還有幾分體面,等我叫了粗使的婆子拖你出去,你可別說我不給你面子……」

  可我不能把兒子讓給你!

  他眼看著就要成氣候了。

  我辛辛苦苦養育了十幾年的兒子,不能就這樣放手!

  袁氏還要和郭老夫人爭辯,呂嬤嬤扶了袁氏,一面半架著她往外走,一面在她耳邊道:「老夫人正在氣頭上,夫人您就少說兩句吧?有什麼事等老夫人氣消了再說。您嫁進來都快三十年了,老夫人是怎樣的脾氣,您還不知道?再說,萬事不還有大老爺嗎?」

  是啊!

  老夫人這個人你越是順著她她越寬和,你越是和她對著來她越是執拗。

  大老爺,只有大老爺能救她……

  袁氏跌跌撞撞地和呂嬤嬤出了內室。

  郭老夫人獨自對著滿室的寂靜默默地坐了片刻,無奈地嘆了口氣。

  轉過身來想給程許​​掖掖被角,卻發現程許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醒了。

  孫子可能看到了自己教訓兒媳婦時的場景,兒媳婦以後在孫子面前會不會沒有了威嚴,郭老夫人有些擔心。

  「你醒了!」她給袁氏留面子,道,「我剛才和你母親說過了,你以後跟我住段時間,你母親那邊,還要忙著府裡的中饋……」

  「我都聽見了!」程許打斷了郭老夫人的話,目光殷切地望著郭老夫人,「您也不喜歡我娶閔家的大小姐是不是?那您幫幫我吧!我想娶少瑾,我喜歡的人是少瑾……少瑾是在您屋裡長大的,她的性子您最清楚不過……不僅溫柔敦厚,知書達理,而且針線女紅無所不精,孫兒想娶個像這樣的媳婦……我不想娶個時時刻刻都盯著我的舉業,盯著我仕途的女子……祖母,您就幫幫我吧!這件事除您,誰都幫不了我!我以後一定會好好孝敬您的……」

  郭老夫人笑了起來。

  這話和剛才袁氏的口吻是何其的像!

  這就是他們九如巷未來的宗子!

  這就是他們程家以後的依托!

  失望到了極點,連發脾氣都是浪費精神。

  郭老夫人溫聲道:「嘉善,我不會幫你的!」

  程許睜大了眼睛。

  郭老夫人一下子想起他小的時候,天氣太熱,非要吵著喝冰鎮過的綠豆湯,她不許乳娘給他,他就這樣睜大了眼睛望著她。

  他還是個孩子呢!

  郭老夫人心中一軟,忍不住道:「嘉善,有一次少瑾向我告狀,說你常常糾纏她,你是不是知道你母親會為你求娶她,所以你才去找她的?」

  程許能感覺到祖母的態度柔軟下來,他想抓住這個機會,忙道:「不是。我是知道了母親要給我和閔家的大小姐訂親,所以才去找少瑾的,我想知道她是不是也喜歡我。如果她也喜歡我,我肯定會去和母親求情,求母親成全我們。若是母親不依,我就去求四房的老安人,求祖母,求周大人… …」

  郭老夫人溫和地道:「可現在,你被少瑾揍了一頓,但你還是喜歡她,還是想娶她,是不是?」

  如果祖母以為是周少瑾打他,就算是有一天周少瑾嫁進來,祖母也不會喜歡她的。

  程許不想讓周少瑾受屈委,忙道:「祖母,不是這樣的。是我喝多了酒,說了不該說的話,是少瑾身邊的人打得我……」

  郭老夫人打斷了程許的話,耐心地又問了一遍:「就算是這樣,你也想娶少瑾,是不是?」

  程許應了聲「是」。

  郭老夫人道:「可如果我是你,如此喜歡一個人,至於她喜不喜歡我又有什麼關係?為何非要把她應允了才去求長輩。我的事,我一個人就足矣!我會明明白白地跟母親說清楚了,除了周少瑾,我決不會娶其他的女子。如果母親非要給我訂下閔家這門親事,拜堂的時候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出現的。然後再去找父親,把自己的決心再說一遍。他要是也不答應,我就親自登門去周家求娶……周家答應不答應,母親同意不同意,我都會全然不顧,我喜歡的,我就一定要得到。若是做得不對,那是我的不對,若是惹了笑話,別人只笑話我,我只要拿出誠意來,告訴那個人,我喜歡你,為了你,我願意做一切的努力,哪怕是被人恥笑,哪怕​​是不合時適……不管得到了還是沒有得到,等我老了,我想起這件事的時候,我知道自己盡了全力,縱然有遺憾,可也不會後悔。」

  「嘉善,你做到了嗎?」

  「對你痴迷的事,你能做到嗎?」

  程許眼睛裡迸射出驚喜,道:「祖母,您是要我去求周大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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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章代價

  「不!」郭老夫人深深地看了程許一眼,淡淡地道,「我不是讓你去求周大人,我是讓你以後好好地和閔家大小姐過日子!」

  「祖母!」程許叫了起來。

  郭老夫人道:「如果程許兩家還沒有下定,我可能會支持你去找周大人,可現在你和閔家大小姐的婚事已經定下來了,你悔婚,你可曾想過後果沒有?」

  程許忍不住小聲嘀咕道:「不是還沒有下小定嗎?」

  郭老夫人笑了起來,道:「是沒有下小定。但你們已經合過八字,下過聘禮。按禮,你要是這個時候被人打死了,閔家大小姐不是和你的牌位成親在程家守望門寡,就是由父兄出面和我們程家商量,給閔大小姐定一張放婚書,讓閔家大小姐好重新再說一門親事,而我們程家要是不同意,那閔家小姐就不能出嫁。你現在知道了,還要去找周大人嗎?」

  程許目露羞愧之色,雖沒有說話,隨後卻露出幾分倔強之色。

  郭老夫人知道他還沒有死心,在心裡嘆了口氣,道:「你如果一定要悔婚,也成……」

  程許的眼睛又亮了起來。

  郭老夫人道:「閔家的四老爺已在太僕寺任了六年的主薄,想升擢太僕寺丞。​​而我們家在朝中為官的幾人中,你二叔祖父連祭酒都辭了,想必是不願意挪地方的。你二叔父因你父親的緣故,說不定要外放,若是要外放,最少也要謀個要塞之地的布政使才好。你四房的沅二叔也是個爭氣的,同進士出身,如今已是縣令了。照二叔祖的意思,最好是為你二叔父謀取浙江布政使或是福建布政使,前者管著天下最富庶之地,後者卻是天高皇帝遠,行事方便。如果你二叔父去了浙江,那就想辦法把你沅二叔調去華亭或是淞江;如果你二叔去了福建,那就把你沅二叔調去舟山或寧波。這樣一來,你父親有了你二叔做臂力,你二叔又有了你沅二叔互為呼應,做起事來也就更加的得心應手。」

  「等再過幾年,你金榜題名,你叔父有了外放的資歷,吏部也就不好拿你父親入閣的事為由,怎麼也能做個小九卿。」

  「然後把你沅二叔調湖廣或是德州之類的地方做知府,你到六部任科員,這局面也就慢慢地舖開了。」

  「這個道理我們懂,別家也懂。」

  「閔家的五老爺在翰林院已經待了十幾年了,是當年的傳臚,輪資歷還在你二叔之上。閔家如今有個做狀元的閔健行在翰林院任編修,閔家五老爺再留在翰林院就沒有什麼意義。如今也盯著浙江布政使的位子。」

  「你如果無故和閔家退親。閔家會同意,但肯定會提出來讓我們幫閔家五老爺謀取浙江布政使一職。」

  「到時候你二叔父萬一沒能謀得福建布政使之職,你父親在朝中就會變得很孤單了。」

  「而閔家在程家和袁家的支持下,浙江布政使之職猶如探囊取物,不會有任何的懸念。」

  「再過幾年,閔健行放出來,最少也是個六部給事中。而閔家五老爺有了外放的資歷,就可以回京爭取小九卿了。」

  「此消彼長。我們程家只怕到時候會被閔家壓在頭上了。」

  「嘉善,你還要和閔家退親嗎?」

  程許眼底浮現掙扎之意。

  郭老夫人繼續道:「你可能會說,計相宋景然宋閣老出身寒微,不也做到了東閣大學士、戶部尚書嗎?這話不錯。你也可能會拜相入閣,可宋大人這一路走來,可曾讓他的父兄為他犧牲過?為他讓步過?憑什麼你的父叔就要為了你一己私情為你犧牲,為你讓步?你這樣,對得起生你的父親,養你的九如巷嗎?你就是有一天做了首輔,你祭祖的時候能坦然面前祠堂裡供奉的那些列祖列宗嗎?你衣錦還鄉的時候能坦然面前那些對你寄予了無限希望叔伯兄弟嗎?」

  程許眼角落下一滴淚來。

  良久,他囁呶地道:「祖母,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

  「有啊!」郭老夫人道,「你離開九如巷,你離開程家,從此不再是程家的子弟,你就可以去保定府求見周大人了……」

  「祖母!」程許的眼睛又有了微弱的光芒,他不確定地道,「可周大人會答應我嗎?」

  「不知道!」郭老夫人心裡涼颼颼,聲音卻越發的溫和了,「你離開了程家,有可能周大人覺得你既能棄家族利益於不顧,也可能會求娶了少瑾之後棄她於不顧……」

  「不,我不會的!」程許硬著脖了嚷道。

  郭老夫人卻不為所動,徑直道,「不願意把女兒嫁給你;也許會覺得你為了求娶少瑾什麼都放棄了,是個性情中人,把少瑾嫁給了你。可不管怎麼說,這都是你自己的決定,你要為你自己的決定承擔後果。所以你決定和閔家解除婚約的時候你自己要想清楚了,離開程家而又沒能娶到少瑾,你後悔不後悔?不離開程家,你肯定是不可能求娶少瑾的,你甘不甘心……」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程許低聲道。

  郭老夫人凝視著程許片刻,輕聲道:「你看你,左也不行,右也不好。既想做你九如巷程家的大爺,又想娶瞭如意嬌娘周少瑾,可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你之前沒有去為自己爭取,現在把自己弄到了這個田地又不甘心。」

  「嘉善,這實際上就​​是我們常說的膽小懦弱!你想要的東西你不敢去爭取,等覺得後悔的時候又不願意承擔後果。像你這樣,就算是家裡為你鋪了一條黃金大道,你會走得不情不願,最後會被那些苦苦求之的人擠下來的。」

  程許驚愕地望著郭老夫人。

  郭老夫人神色平靜地道:「嘉善,你好好地養傷,準備迎娶閔家大小姐!有些機會失去了,就永遠地失去了。你只要記住一點,你的父叔都不欠你什麼,沒有義務為你承擔你任性的後果。你做的事,你自己負責,不要把別人拖下水。」

  程許的眼睛慢慢暗黯下去。

  郭老夫人轉身離開床榻,喊了碧玉和翡翠進來:「這兩天你們什麼也不用做,好好地服侍大爺就是了。等大爺的傷好得差不多了,你們也該出閣了。到時候我自有重賞。」

  兩人齊齊屈膝行禮,道:「不敢當老夫人重賞。這原本是奴婢們該做的。」

  郭老夫人點頭,去了旁邊的書房。

  「有些機會失去了,就永遠失去了!」

  「你的父叔不欠你什麼,沒有義務為你承擔你任性的後果!」

  「有可能周大人覺得你既能棄家族利益於不顧,也可能會求娶了少瑾之後棄她於不顧,不願意把女兒嫁給你!」

  「也許會覺得你為了求娶少瑾什麼都放棄了,是個性情中人,把少瑾嫁給了你!」

  ……

  程許腦子裡亂哄哄的,不時迴盪著郭老夫人所說的話。

  花廳裡,吳寶璋站在大廳的中央答著程池的話:「我想著誥從嫂剛剛進門,碰巧下午又沒有什麼事,府裡又只有笳從妹、周家二表小姐兩位小姐,我做姑娘的時候和她們也都交好,就想著約了兩位一起去誥從嫂那裡坐坐,也算是迎接誥從嫂嫁到九如巷來。誰知道進了山洞卻發現……」她滿臉通紅,一副羞得說不下去的樣了。

  程池卻好像不知道她在顧忌什麼似的,溫文道:「你到底看見了什麼?在座的都是家裡人,不妨直說!」

  一副打破沙鍋也要問到底的態度。

  吳寶璋不禁在心裡腹誹。

  你就不怕我說出對程許不利的話來?

  可當她看到程池那彷彿胸有成竹般平靜的面孔時,她心裡又打起鼓來。

  天時地利人和的一件事,程輅都認為會十拿九穩,結果還是大出他們的意料之外……誰知道這其中出了什麼紕漏?

  可見二房三房說得好聽,可實際上此時已沒控制場面的能力了!

  她雖然想看周少瑾的笑話,卻無意把自己搭進去。

  「我看見集螢在打許大爺!」不過幾息的功夫,吳寶璋就決定了自己的立場,老老實實,規規矩矩地道,「許大爺勉強還了幾下手,就被集螢打趴在了地上,呻吟著沒有了動靜。集繭猶不解氣似的,又狠狠地踢了許大爺幾腳,這才收手。」

  程識等人一陣嘩然。

  程池像沒有聽見似的,問吳寶璋:「周家二小姐和她隨身的那個丫鬟在幹什麼?」

  吳寶璋心不甘情不願地道:「春晚擋在周家二小姐身前,站在一旁看集螢打許大爺。」

  程池道:「春晚擋在周家二小姐的身前,是張開雙臂護著周家二小姐?還是攬著周家二小姐的肩膀?」

  周少瑾若是被程許輕薄了,春晚應該是張開雙臂護著周家二小姐吧?

  吳寶璋道:「是張開雙臂護著周家二小姐。」

  程池道:「你暫且先去旁邊的耳房避一避。」

  吳寶璋行了個福禮,退了下去。

  程識以為程池會審問程許身邊的歡喜和大蘇,誰知道程許卻叫了春晚進來,然後把吳寶璋所說的話跟春晚說了一遍,最後問道:「你為什麼要張開雙臂護著周家二小姐?」

  她當時瑟瑟發抖地和二小姐抱在一起,沒有張開雙臂護著周家二小姐!

  春晚有些茫然。

  可她想到剛才商嬤嬤把她從寒碧山房叫過來時在路上對她說的話,她立刻道:「拳腳無眼,我是怕集螢姑娘和許大爺打架,把我們家二小姐給誤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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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18 18:09:56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五十一章顛倒

  花廳裡的人面面相覷。

  照春晚的說法,山洞裡的事豈不是與周少瑾毫無關係?

  程沂頓時急起來。

  他們好不容易逮到這個機會,怎能讓程許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溜走?

  程沂顧不得許多,急聲問春晚:「集螢為什麼要和程許打架?」

  春晚按照商嬤嬤叮囑她的話道:「笳小姐約了我們家二小姐一起去看望新進門的誥大奶奶,二小姐怕笳小姐等著急,就想從這邊穿過去,誰知道我們踏進山洞就發現集螢姑娘正和許大爺打架……小姐勸了幾句也勸不開,差點還被許大爺的拳頭掃到,我只好把二小姐攔在了身後……二小姐正吩咐我去叫人,諾大奶奶就來了,然後一陣尖叫,把幾位老爺和大爺都驚動了……」

  這樣一來,就不關周少瑾什麼事了!

  四房的人鬆了口氣。

  程詣卻顯得有些不自在。

  他曾被集螢打過。

  因為自己貪圖她的美色。

  難道程許也……

  程詣不由撇了撇嘴。

  程識眼底卻閃過一絲駭然。

  直到現成,他還沒有想明白事情怎麼變成這樣。

  但他心裡清楚,程許這一次恐怕是要徹底地翻案——食了五石散之類的東西輕薄了一個路過的丫鬟和輕薄了一個寄居他們家姻親是兩碼事!

  前者不過是神誌不清犯了糊塗,後者卻是荒唐淫猥有品行有虧。

  從前只知道這位池叔父做生意很厲害,沒想到行事也如此的有手段。

  自己從前太小瞧他了!

  他飛快地睃了程池一眼,低下頭去,垂手恭立在那裡。說多聽話就有多聽話,說多規矩就有多規矩。

  程證卻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難怪他之前開出那麼優惠的條件,沒有池叔父的首肯,十三行的二掌櫃根本不敢和他做生意。

  就憑他這翻雲覆雨的手段,擱那也是個讓人不敢隨意得罪的人物。

  早知如此,他就應該計劃的更周詳些才有。

  不過,他在四宜樓上安排了人。如果有什麼變化他應該很快就知道才是。那集螢什麼時候去的山洞。他卻一點也不知道。

  程證想起了祖父去世前悄悄對他說的事,他目光不由沉了下來。

  從前,他還真小瞧了這位池叔父。

  要知道。集螢還曾經打過程詣。

  一個服侍人的小丫鬟罷了,憑什麼敢這麼大膽?不過是篤定池叔父一定能護著她罷了。

  可祖父擔心的那件事是真的了!

  看來程池已要掌握了家中暗中的那一份產業。

  他頓時有些後悔起來。

  早知如此,他就應該選在程池不在家的時候算計程許的。

  但事已至此,如今只有想辦法補救了。

  不知道他順利的「找到」程證給程許下藥的證據。能不能幫得上程池?

  程證眼觀鼻,鼻觀心地站在那裡。比程證看上去還要老實持重,心裡卻飛快地轉著。

  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當務之急是要弄清楚程池到底是幹什麼?

  是僅僅只想挽回程許的名聲?還是想一箭雙雕反二房的程識也拖下水?

  關鍵時候,他可別把意會錯了。馬屁拍到了馬腿上。

  一時間各懷心思,花廳裡靜悄悄的,沒有個聲響。

  站在門外等候的集螢則驚呆了。

  怎麼事情臨到頭來。變成了程許輕薄她了!

  她就知道,事情只要癱上了程池就沒有什麼好。可這樣明晃晃地顛倒黑白……這也太無齒了吧?

  集螢氣得鬢角冒起了青筋,拔腿就往花廳去。

  誰知道她剛剛抬腳,身子一僵,被懷山點了啞穴,

  「集螢,」懷山抱歉地道,「不好意思,這是四爺的吩咐。我們是江湖兒女,不拘小節。可周家二小姐卻是深閨弱質,這樣的事沾上可能一輩子都要被人詬語,只好委屈委屈你了。不過,四爺也說了,這件事完了之後,他就放你回計家。我想了想,覺得你也不算太吃虧了——上次你曾祖父不是說了嗎?他年紀大了,兒孫們雖然都成氣,也孝順,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你不嫁人,他老人家就沒辦法閉眼。我覺得你若是能早點回去,他老人家一定很高興的。」

  呸!

  集螢沒辦法說話,只好睜大了眼睛瞪著懷山。

  就算是這樣,也不能讓她背這個黑鍋啊!

  周少瑾是女孩子,她就不是女孩子?周少瑾沾了這種事被人詬語,她就不怕被人詬語?

  程子川這混蛋,心也太偏了吧!

  等她能自由行動的時候,肯定一劍就刺死程子川!

  集螢怒髮衝冠。

  懷山只好在一旁賠笑。

  就聽見扇門四開的花廳里程瀘輕輕地咳了一聲,道:「既然是這樣,池從弟,就不是我這個做從兄的說你了,你屋裡的人,也應該好好地管管了。上次是詣哥兒,這次是許哥兒,誰知道下一次輪到誰?這樣不分尊卑的,總歸不好。若是那些僕婦們有樣學樣的,這家裡的規矩豈不大亂……」

  程詣臉上火辣辣的,氣憤地瞪了程瀘一眼。

  說程許就說程許,怎麼扯到他的身上來了?

  那個集螢也是的,怎麼一點眼色也沒有,連程許也敢打……不知道池叔父會不會把她發賣了?

  她那麼傲氣的一個人,若是被人發賣了,不知道會不會做出什麼不好的事來?

  他不禁暗暗擔心,的目光不禁朝花廳外瞟去。

  而聽程瀘說起集螢就一直用眼角的餘光注意著程詣的程誥見狀不由皺眉,和弟弟耳語​​:「你已經是定了親的人,若是出對不起弟妹之事,我立刻打斷了你的腿。我們家可不是五房。」

  程詣的臉更熱了,忙道:「你胡說些什麼?我怎麼是這種人!」

  長輩們大多在場。程誥不好多說,只好威脅十分的瞥了程詣一眼。

  程沔臉脹得通紅。

  這個混帳東西,上次還打得太輕了!看來還去還要好好地教訓他一頓。

  什麼也沒有做就被父親惦記上的程詣若名地就覺得身上有點冷。

  程沂大怒。

  不會說話就不要說,沒有人把你程瀘打啞巴!

  這件事,你兒子程證也是有份的!

  看樣子自己不提點提點程瀘,他還以為三房多乾淨似的!

  程沂在心裡鄙夷著。

  程池道:「現在先把嘉善的事說清楚,集螢的事一步一步的來!」

  集螢氣渾身發抖。

  還一步一步的來!

  程子川若是敢把她叫到花廳裡去問話。她就什麼也不認。讓程子川下不了台來。

  到時候看程子川怎麼辦?

  想到這裡,集螢的心裡好過了很多。

  但這樣一來,周少瑾恐怕就要被叫過來問話吧?

  就周少瑾那風一吹就能飄起來的模樣兒。不會嚇個半死吧?

  集螢又猶豫起來。

  程沂騰地一下站了起來。

  花廳裡的人全都朝他望去。

  程子川這是什麼意思?高高舉起輕輕落下,想把這件事就推到個丫鬟身上嗎?

  門都沒有。

  他忿然地道:「子川,這話可不能這樣說……」

  「爹!」程識突然上前幾步,打斷了程沂的話。「這件事畢竟關係到長房,您還是讓池叔父自己解決好了。我相信池叔父心中自有主張。爹您這樣。讓池叔父說什麼好?丫鬟雖是池叔父的,可嘉善那邊還得和袁夫人說​​一聲……爹,你就別為難池叔父了。這件事就讓池叔父自己解決好了。」

  這樣一來程許就毫髮無傷逃過了這一劫!

  但兒子肯定也不會無緣無故地攔著他的。

  程瀘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有些憋氣地道:「那我就不過問了。免得你子川面子上不好過。」

  程汶忙起身打圓場,笑道:「說清楚了就好,說清楚了就好。」又怕那藥事落到自己頭上。熱心地道,「也不知道嘉善醒了沒有?要不我們去看看嘉善?這孩子也是。太年輕了,又正是志得意滿之時,不免有些把握不住自己。」他呵呵地笑,「不過,我們誰又不是這樣走過來的呢?只要能改就好……」

  他一個人絮叨了半天,也沒有個人回應他。

  等在隔壁耳房的吳寶璋牙都要咬碎了。

  周少瑾就這樣逃脫了?

  池四老爺可真是護著她。

  難怪程家人人都想往長房跑,在長房的人,就是不一樣。

  以後,自己該怎麼辦呢?

  想到程諾躺在床上就鼾聲四起的樣子,她心裡就膩味的不行。

  此時周少瑾,卻靜靜地站在寒碧山房上房的廳堂門口,等著珍珠給她通稟。

  池舅舅叫集螢和春晚去問話,肯定是為了解決她的事。

  她並不擔心。

  可郭老夫人這裡,卻不能不有個交待了。

  聽到小丫鬟說袁夫人走了,她這才來求見的。

  簾子很快被撩了起來,碧玉迎了她進去。

  郭老夫人正坐在羅漢床上喝茶,雖然面無表情,但周少瑾還是感覺到她的情緒很低落。

  「過來就過來,還讓小丫鬟通稟什麼?」郭老夫人放下了茶盅,笑望著她道,「程許失禮,被嚇壞了吧?怎麼不會回去多歇一會?這麼急的趕過來可是有什麼事?」

  周少瑾就輕輕地跪在了郭老夫人的面前,低聲道:「老夫人,多謝您和池舅舅這些日子的教誨。快過年了,我想回保定府去看看我父親和新生的小妹妹。」

  郭老夫人有半晌沒有動彈。

  雖然是早就知道的結局,但看到周少瑾這樣懂事乖巧,她心裡還是覺得有些心酸。

  郭老夫人摸了摸周少瑾的頭,長長地嘆了口氣,道:「回去也好。你父親一直惦記著你。回去住些日子,覺得無聊了,再也看看我們。」

  只怕是這一去,就再難有相見之日了!

  可她怎麼有臉挽留周少瑾?

  郭老夫人目光一黯。

  有小丫鬟稟道:「老夫人,馬富山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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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18 18:10:11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五十二章分開

  郭老夫人非常的意外。

  周少瑾這才覺得馬富山來得不是時候。

  恐怕郭老夫人和池舅舅都會誤以為他是來給自己撐腰的。

  周少瑾忙道:「是我叫他來的,之前想給讓他給保定府送點東西的。」

  只怕是少瑾身邊的人怕她吃虧,特意去報得信吧?

  但郭老夫人已無心去計較這些。

  原本是他們的不對,難道少瑾就只能被動挨打不成?

  郭老夫人和藹地道:「去吧!看看馬富山找你什麼事。」

  就知道瞞不過老夫人。

  周少瑾微赧,從寒碧山房的上房出來,去見了馬富山。

  馬富並不是一個人來的,還帶了幾個孔武有力的壯漢,不過都留在了寒碧山房的外面,用他的話說:「我們又不是和程家來打架的,只是想護著二小姐不被人強行留下就行了。」

  看見她的時候還不避嫌地上下打量著,生怕她少了一根頭髮絲。

  如果父親不是看重她,馬富山又怎會如此地待她。

  周少瑾鼻子發酸,越發的想去保定了——眼不見心不煩,在這裡天天和池舅舅見面,聽郭老夫人和袁氏商量著給池舅舅說親,日子過得就像鈍刀子割肉似的,一日日痛徹心肺,卻偏偏連痛都不能喊。

  她對馬富山道:「有池舅舅在,我不會有事的。只是有些話我不好對父親言明,你幫我寫封信給父親,就說我想去保定府過年。等明天一早,你就來接我好了。不管父親是怎樣答覆的,我都不好再在九如巷住下去了。」

  程許在郭老夫人的碧紗櫥裡養傷。

  馬富山點頭,道:「我省得。明天一早就來接二小姐。」

  周少瑾正要送他出門,春晚風一樣的闖了進來。

  「二小姐,二小姐!」她喘著氣,眼睛卻亮得像天上的星子,「四老爺好生厲害的,三言兩語,就變成了許大爺被人下了藥,神誌不清地輕薄了集螢姑娘……」

  「啊!」周少瑾和馬富山都大吃一驚,周少瑾更是道:「那集螢姑娘怎樣了?有沒有受罰?池舅舅到底都說了些什麼?你快跟我說說。」

  事情引到一個服侍人的丫鬟身上,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馬富山也不走了,站在門口聽春晚說花廳的事:「……歡喜和大蘇都被叫了去,還沒有問話就先各打了十大板。大蘇還好,歡喜站都站不起來了,是由小廝架著問的話。」可能是想到當時的慘狀,春晚的臉色有些發白,「歡喜和大蘇都保證,說許大爺從來不曾吃過類似於五石散之類的東西,然後派去搜查多稼軒的四房大老爺程沔也過來回話說許大爺的屋裡沒有這種東西……現在大家都在議論是誰給許大爺下的這東西,二小姐的事反而沒有人關心了。四老爺就放了我回來,說讓我這幾天好生待在家裡,哪裡也不要去,若是有事可能還會叫了我去問話!」

  周少瑾嘴角微翹地笑。

  她就知道,有池舅舅在,她肯定毫髮無傷的。

  「那集螢呢?」周少瑾道,「也放了回來嗎?她沒有和你一道走嗎?」

  池舅舅這樣陷害她,她肯定很生氣!

  春晚笑容頓時沒有了,道:「四老爺說,許大爺被集螢姑娘打了。雖然許大爺是個七尺男兒,可尊卑有別,螢集姑娘暫時要關起來。等許大爺的事查清楚了再處置集螢姑娘!。」

  周少瑾急了起來。

  集螢可是她叫過去的。

  如果她不把集螢叫過去,集螢也不會出這樣的事了。

  「你知道她被關在什麼地方了嗎?」周少瑾道。

  春晚淚盈於睫,道:「我不知道。她問完了話就被懷山大叔帶走了,她被關起來的消息還是清風告訴我的。我急著來給二小姐報信,也沒有細問。想等會花廳那邊散了,再去找清風打聽。」

  「你這就去!」周少瑾凝聲道,「如果沒有什麼意外,我們明天一早就回平橋街去。若是集螢的事沒有個著落,我們怎麼好走?」

  春晚也不想待在九如巷了。

  從前是因為二小姐還小,懵懵懂懂什麼也不懂,需要人指點、照顧,現在二小姐行事有章有度,周家祖宅那邊只有僕婦,二小姐過去最大,多自由啊!

  她連連點頭,一溜煙​​地跑了。

  馬富山不禁嘆道:「這次的事多虧了池四老爺!要不是他老人家,二小姐就算是什麼事也沒有,被程家的長輩叫去花廳問了話,傳出去也頗多蜚短流長的。這份恩情,得讓老爺知道才行。」

  「那是自然!」不管以後會怎樣,周少瑾都希望父親能和程池友善。

  這兩個人對她都很重要。

  送走了馬富山,春晚還沒有回來,她吩咐碧桃等人收拾行李。

  山洞裡發生的事情雖然還沒有在九如巷被傳得沸沸揚揚,但長房略有體面的丫鬟婆子都知道了。

  小檀在門口探頭探腦的,傷感地問周少瑾:「二表小姐,你要走了嗎?」

  周少瑾微微發了一會愣,走過去輕輕攬了攬小檀的肩膀。

  自她在寒碧山房走動以來,小檀就一直在她身邊服侍,等她搬過來之後,更是撥到了她屋裡。

  小檀不僅聰明伶俐,而且活潑開朗,辦事也頗有章法。

  如今她要走​​了,對這些近身服侍的人都很捨不得。

  可這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

  她讓碧桃包了二十兩銀子和兩根赤金簪子給碧玉,包了十兩銀子和兩根鎏金簪子給翡翠:「她們出嫁的時候我可能不在金陵城了,就算是我提前給她們添箱了。」

  碧挑拿著東西去了。

  周少瑾又把自己的一些舊衣裳都拿來賞了人,像小檀這樣,則賞了些金銀首飾。

  浮碧閣陡然間沉寂下來,有了些許離別的苦楚。

  翠環陪著程笳過來了。

  周少瑾賞了翠環十兩銀子,一對赤金蝦鬚手鐲和一對南珠珠花。

  程笳羞得滿臉通紅,拉著周少瑾的手不住地保證:「我一定找到大哥問清楚,他怎麼會突然指使翠環當差。我在滿芳亭等了你半天也沒有等到人,要不是翠環來找我,我還不知道出了這樣的事……許從兄怎麼樣了?沒有把他打壞吧?不然集螢只怕是沒有好果子吃!」

  周少瑾想起前世早逝的程笳。

  覺得有些事不必讓程笳知道。

  她一個人背負這些不愉快的事就行了。

  「池舅舅已經在查了。」周少瑾安慰她道,「你就別在那裡添亂了,平白壞了兄妹的情份。你還是安安心心地等著出嫁好了。」

  程笳緊緊地抓住了周少瑾的手,覺得心裡沉甸甸的。

  照翠環的說法,她哥哥肯定是有問題的。

  可讓她去查從小就把她護在身後,待她如珍似寶的哥哥……她想想就覺得心裡難受的不行。

  程笳不敢去查。

  周少瑾的話讓她如釋重負,可心里地愧疚卻不減反深。

  她嬌縱地道:「少瑾,那你等我成了親再去保定府,不然你就是在怪我。」

  好像這樣,她才覺得自己和少瑾的那份情份沒有變,她的心裡才好受些。

  周少瑾敷衍她,笑盈盈地點頭,並不說什麼。

  程證這樣待她,她雖談不上報復,卻也沒辦法當成什麼也沒有發生的去參加程笳的婚禮。

  到時候再說吧!

  如果還在金陵城,就去送送程笳;如果不在金陵城……就當她們沒有這個緣分吧!

  周少瑾長長地透了口氣,和程笳囉囉嗦嗦地說了半天話,再三保證自己沒有責怪程笳,程笳這才由翠環挽扶著走了。

  掌燈時分,春晚回來了。

  她神色輕快地告訴周少瑾:「集螢姑娘就關在她自己住的廂房裡,由兩個小丫鬟看管著,可見四老爺只是要做做樣子。」

  周少瑾落下心來,道:「那能去探望她嗎?」

  「不能!」春晚可惜道,「說是四老爺吩咐了的,讓集螢姑娘在廂房裡反省。」

  周少瑾就吩咐春晚:「明天走之前我們做些點心給她送去,然後跟她道個別。」

  春晚傷心地點了點頭。

  兩人一起收拾著箱籠。

  樊劉氏進來悄聲地告訴她們:「聽祺兒說,三房的證大爺查出來藥被下在了茶裡。而那個時段去過茶房的只有二房識大爺身邊的小廝和在廳堂裡服侍茶水的人進去過。識大爺的小廝說,他只是奉了識大爺之命去給識大奶奶提熱水,可識大奶奶身邊的人卻不記得他是不是去送地熱水了,那天的人太多了……池四老爺說,既然這件事已經說不清楚了,就暫時放一放。還說這種藥不便宜,只怕是秦樓​​楚院的人用得多,不妨從那些地方開始查起。等有了結果再說。」

  「據說二房的大少爺聽了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不停地向池四老爺解釋。」

  「池四老爺不僅沒有呵斥他,還安慰他說:連許大爺那樣的人都被人暗算了,更何況像識大爺這樣素有才名之人!讓識大爺不要擔心,清者自清,濁者自濁。」

  「識大爺聽了感激得不得了,跪下來要給四老爺磕頭。」

  「不過,證大爺的神色就有些不好了,像是太累似的,也可能是忌妒,但等到識大爺站起來的時候他就笑了起來,還笑得挺親熱的,一點也沒有剛才的生硬!」

  池舅舅這招好了!

  查一半留一半的。

  讓二房三房猜去。

  不時還提心吊膽一回。

  這才是最好的折磨。

  周少瑾對程池更加信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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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18 18:10:28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五十三章辭別

  程池走進浮翠閣的時候,卻看見滿院的箱籠。

  他站在依舊鬱鬱蔥蔥的的香樟樹,突然覺得呼吸都有點困難起來。

  出了這樣的事,少瑾再待在九如巷,於情於理都不太合適了。

  他心裡很明白。

  可在花廳的時候,他處處都為她考慮到了,卻絲毫沒有考慮這個問題。

  而在他看來,周少瑾還小,她就算是有所感覺,以她的膽小怯弱,怎麼也要等一段時間才會鼓起勇氣來和他提……她離開的時候敢許就到了冬天。

  可讓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她幾乎是一回到寒碧山房就開始收拾行李了。

  程池的目光落在了從前被周少瑾擺放在牆角現在卻被丫鬟們搬放在了廡廊下的那盆墨菊。

  少瑾顯然是想把它帶走!

  她愛花草,愛自己用過的舊東西,走到哪裡也帶著。

  他想到她剛搬到浮翠閣時的情景。

  給花澆水的時候偶爾會對著那她種的那幾盆茶花自言自語地道著「又新搬了一個地方,你們習慣不習慣」……

  程池眼睛像落進了千萬隻細細的針似的,刺刺的痛。

  少瑾,真真像個浮萍,從畹香居到浮翠閣,從浮翠閣到平橋街,從平橋街到保定府……大概從來沒有一處是她的家吧!

  所以她只在盆裡養花,從不在院子裡種樹!

  如此也好。

  周大成畢竟是她的父親。

  不是有人說過,有父母的地方,就是家嗎?

  她回到自己的父親身邊,也算勉勉強強地有了個家吧!

  程池悄無聲息地,像來的時候一樣離開了浮翠閣,去了上房。

  程許已經醒著了,郭老夫人正閉著眼睛坐在他的床頭給程許念經。

  聽到動靜,郭老夫人睜開了眼睛,毫不意外地輕聲說了句「你回來了」,然後站起身來。

  程池上前扶了郭老夫人,兩人一起在宴息室坐定,待丫鬟奉了茶點,全都退了下去,郭老夫人這才道:「外面的事都辦好了?」

  「辦好了!」程池輕聲道,「設了幾個小陷阱,讓二房和三房互相猜疑,惶恐不安好了。等用著著他們的時候再收拾他們。」

  他雖然目光依舊清亮,神色依舊溫煦,卻莫名讓人覺得他的為人有些低落。

  郭老夫人不由遲疑道:「子川,你是不是對嘉善很不滿?」

  不然怎麼會任由集螢揍嘉善呢?

  程池不置可否,懶懶地道:「集螢的事,您就別管了。若是大嫂問起來,就說已經被我發賣了。堵堵她的嘴。」

  郭老夫人點了點頭,不好再糾纏這個問題,道:「少瑾,想回保定府去……」

  程池的舉止就僵了僵,道:「之前聽人說廖紹棠想去京城讀書,我寫封信給二叔父,讓他老人家指點指點廖紹棠好了!然後我看看有沒有什麼好點的田莊,買個記在周少瑾的名下。」

  郭老夫人聽著就長長地嘆了口氣,道:「是我們程家對不起她,你幫著多看顧點好了!」隨後神色悵然地轉移了話題,「嘉善的事最後怎麼說了?」

  程池道:「還能說什麼——嘉善被人下藥,志神不清,錯把集螢當成了少瑾,要拉了集螢您這裡,集螢以為嘉善趁醉輕薄她,失手打了嘉善… …」

  他言簡意賅地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了郭老夫人。

  郭老夫人立刻就跟上了程池的思路,沉吟道:「那當務之急是要查是誰給嘉善下的藥?從廚房灶上的師傅到廳堂裡服侍茶酒的丫鬟僕婦,個個都有嫌疑……不如趁機放一批人出去吧?特別是二房老祖宗身邊的人,服侍的時候長了,不免就有些油滑,這種人雖然使得順手,可也最喜歡狐假虎威,院子裡風氣都被帶壞了。我想,在程識的小廝捲進了藥石之類的時候,二房應該不會反對才是。」

  這樣一來,就可以趁機在各房安插人了。

  程池明顯地對這些不感興趣,道:「您來安排就是了。」

  母子倆說了半天的天,程池又進去看了一眼熟睡的程許,這才回了聽鸝館。

  練了會字,就到了歇息的時候了。

  可他卻沒有半點睡意,索性拿出棋譜照著擺了局殘棋,左手跟右手下了半天,直到懷山進來催他,他還磨蹭了好一會,這才上睡歇了。

  第二天用過早膳,程池正和秦子平說著十三行的事,清風進來稟道:「四老爺,周府的馬總管過來了,想是接二表小姐回平橋街住幾天。」

  程池整了整衣袖。

  懷山嚇了一大跳。

  每當程池做出這樣的舉動時,都是他心情非常不好的時候。

  他不禁勸道:「四爺,山洞的事,是許大爺太孟浪了些。您好生地跟他說就是了。至於周家二小姐那裡,受了那麼大在的委屈,您不如補償補償二表小姐!」

  程池聽著,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道:「照你說,怎麼補償二表小姐好呢?」

  懷山只覺得頭皮發麻,倉促之間也來不得細想,道:「保定府的周夫人,是二表小姐的繼母。我聽人說,這繼母和繼子女是天敵,就算是再親熱,那也是面子情,我看您不如讓集螢跟了二小姐去。一來讓集螢有個落腳的地方,二來二表小姐也有個伴,三來萬一那李夫人待二表小姐不敬,集螢還可以幫二表小姐抵擋抵發。最多兩年,二表小姐也該出嫁了,到時候集螢就可以功成身就,回滄州了。」

  程池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居然認真地思索起這件事來。

  懷山趁著程池沒有註意的時候擦了擦自己的額頭。

  秦子平卻神色有些恍惚地低下了頭。

  ※

  周少瑾去向關老太太、沔大太太和新進門的誥大奶奶辭行。

  關老太太和沔大太太都知道了內情,各自嘆氣垂淚,塞了封紅給她,說是給她的零花錢,又叮囑她定了去保定府的日子一定要派人來跟她們說一聲,她們到時候了好去給她送行。只有諾大奶奶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以為真的只是程許被人下了藥輕薄集螢被周少瑾撞見了,為了不讓長房的難堪,所以決定去保定府探望周鎮。

  她拉著周少瑾的手不無婉惜地道:「我嫁進來的第一天你誥表哥就跟我提起,讓我要把你當親妹妹一樣對待。我想起程家去下小定時見到的那個像玉雕般精緻的人,心裡就先喜歡了三分。正尋思著怎麼和二表妹好好地親熱一番,誰知道我和你還沒來得好好地說句話,你就要去保定府了……」

  周少瑾安慰她道:「我只是許久沒有看見父親了,想和父親一起過個年。順道去鎮江探望姐姐。」

  關老夫人聽了忙道:「少瑾,你要去看你姐姐?幫我捎些東西給你姐姐!」

  周少瑾笑著應了。

  關老太太留她用了午膳再走。

  周少瑾婉言拒絕了:「我只是回去住幾天,說不定過幾天又進府來看您了!」

  關老太太沒有勉強,親自送她至廡廊下。

  諾大奶奶代關老太太送了周少瑾出門。

  關老太太望著花一樣的兩個女孩子的身影消失在綠樹叢中,感慨道:「都是那程嘉善惹得禍!」

  沔大太太沒有吭聲,心裡卻道:如果當初把少瑾留在嘉樹堂就好了!

  周少瑾回到浮翠閣,箱籠已經裝得差不多了。

  她站在正房的台階上,望著聽鸝館,猶豫良久,最後還是決定去向程池辭行。

  就這一次!

  她就看他最後一眼!

  以後都會把他藏在心裡。

  若是有機會再見,她一定待他像自己的親舅舅一樣,再也不會胡思亂想。

  若是再也沒有機會相見,她回想起來,池舅舅穿著什麼樣的衣服,用什麼樣的熏香,和她說了些什麼話,是怎樣的表情……就足已夠她回憶一生了!

  周少瑾換了件粉色繡折枝花的杭綢褙子,油綠色素面湘裙,外面套了件粉色綃紗褙子,梳了個纂兒,戴了對綠豆大小的南珠耳朵,去了程池那裡。

  程池指了她身上的綃紗褙子,道:「這是時興的款兒嗎?」

  周少瑾笑著點頭,想著再見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丟臉也不知道別人是不是笑過她了,大著膽子道:「好不好看?」

  「還不錯!」程池又看了一眼,道,「像籠了層煙似的,挺不錯的​​。」

  周少瑾就抿了嘴笑。

  程池就道:「你來的正好。你回保定府小住,那李氏也不知道是什麼性子,若是被她磋磨了,你也沒個說話的去處。原本想讓集螢跟著你一起去保定府的,但她這次做得很不錯,我之前又答應了放她回滄州去,這樣一來你身邊就沒什麼人可用了……我讓商嬤嬤陪你在保定府住些日子。你以後有什麼事,大可和她商量!」

  「商嬤嬤?」周少瑾愕然,道,「那您身邊豈不是連個服侍的人都沒有了?」

  「不是有懷山,還有南屏嗎?」程池不以然意地道,「商嬤嬤年紀大些,有什麼事也鎮得住些,她去比集螢合適。」

  周少瑾低了頭,眼淚在眼眶裡打著轉。

  李氏在名份上畢竟是她的母親。池舅舅是怕李氏給她虧吃,集螢這火爆的脾氣降不住,所以才派了周嬤嬤跟著她去保定府的吧?

  池舅舅為什麼對她這麼好?

  害得她又傷心又難過的……

  程池見她低著頭,並不是很高興的樣子,忍不住從書案後面走到了她的面前,溫聲道:「怎麼了?是不是想集螢陪著你回去?要不我讓小檀也跟著你去保定府好不好?有她陪著,你也有個說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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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18 18:10:43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五十四章相見

  周少瑾輕輕搖了搖頭,拒絕了程池的提議。

  既然要走,就走得乾乾淨淨,再也不要和池舅舅有任何的牽連。

  她怕她到時候會堵物的思人,一輩子都沒有辦法把對程池的愛慕壓在心底。

  程池見狀有些意外,但什麼也沒有說,略思忖,就點頭同意了。

  周少瑾辭了程池。

  程池送她到了書房的門口。

  周少瑾笑道:「若是池舅舅路過保定府,要記得來我們家做客哦!」

  「好!」程池微笑著應了她。

  周少瑾不緊不慢地穿過了聽鸝館的院子。

  初冬陽光溫暖地照在她的身上,她手腳卻有些涼。

  她說不用派人服侍她,池舅舅就沒再堅持……在他的心時裡,她就是個普通的姻親吧?

  周少瑾心裡鈍鈍的,眼淚都快落下來了。

  可轉瞬間她又扑哧一聲笑。

  明明是自己說不要商嬤嬤和小檀服侍的,池舅舅答應了,她又怪池舅舅沒有哄著她……天下間哪有像她這樣矯情的人!

  周少瑾心裡明白,那份不知無謂的心酸卻莫名的怎麼也壓不住。

  她笑盈殷殷地和來送她的郭老夫人、關老太太等人寒暄,一路含淚地回了平橋街。

  平橋街的祖宅還是像從家那樣安安靜靜地屹立在那裡,但昨天就得了消息馬富山家的卻早已把房間收拾得乾乾淨爭。等她用過午膳,她的東西都按著她的習慣擺到了相應的位置上。

  春晚勸周少瑾:「二小姐,你昨天幾乎一夜沒睡,快歇了吧?晚膳的時候我再把您叫醒。」

  習慣了郭老夫人的佛堂,習慣了等候池舅舅時竊喜,習慣了碧玉等人的嬉笑,周家祖宅就變得空蕩蕩起來。

  她微微頷首,睡了個昏天昏地。

  第二天,郭老夫人派呂嬤嬤過來看她過得不是習慣,周少瑾留她說了會話,賞了她兩匹做裡面的月白色淞江布,還沒有把人送出門,關老太太身邊的王嬤嬤也過來。

  她好一通應,到了第三天才靜下來。

  周少瑾帶回來的箱籠沒有完全打開,種的花草都搬進了暖房暫時由余嬤嬤照看。

  大家難得清閒,在一起做針線。

  這樣過了大半個月,周鎮的貼身隨從李長貴拿著周鎮的書信到了金陵城。

  周鎮讓周少瑾接到信就啟程,不要拘泥吉日不吉日。九如巷那邊,自有他應付。

  周少瑾拿著信,忍不住淚盈於睫,問李長貴:「我父親還有沒有其他的交待?」

  李長貴恭敬地道:「老爺讓我帶了些土儀過來,等明天去見過九如巷送過禮之後,就可以啟程了。」

  周少瑾讓馬富山陪李長貴陽市退了下去,把信收在了匣子裡。

  就這樣離開了生活了十四年的九如巷,離開生她養她的金陵城嗎?

  周少瑾站在上房的廡廊下,眺望著九如巷的方向,腦子裡一片空白,什麼也不願意去想。

  次日,拿著父親帶來的土儀去九如巷辭行。

  郭老夫人在廳堂裡見她。

  她既沒有碰見程池,也沒有碰見程許。

  但她還是去了聽鸝館,見了集螢。

  集螢雖說是被拘了起來,可她的精神很好,知道周少瑾要去保定府了,她高興地道:「過幾天我也要回家了。滄州離保定府很近的,到時候我去看你。」

  見集螢什麼事也沒有,周少瑾放下心來,去了四房。

  關老夫人把她送到了嘉樹堂的門口。

  誥大奶奶何風萍、程笳則一直把她送到了金陵城外穩船湖旁。

  周少瑾雖然坐得是周鎮的官船,匣子裡卻裝著郭老夫人臨行前送給她的程涇的名帖。

  相比前世去京城的確恐怕,她既淡定又從容。

  對來送她的誥大奶奶和程笳笑道:「你們回去吧!我見到姐姐之後會給你們寫信的!」

  她先坐船到鎮江探望周初瑾,然後去保定府。

  誥大奶奶不住地叮囑她一路小心,程笳卻抱著她哭了起來:「少瑾,你一定要好好的!等我出了嫁,我接你去洛陽玩。到時候我們姐妹想怎樣就怎樣,誰也別想給我們臉色看!」

  周少瑾曬然,笑道:「那你要對李敬好一點才行!若是我去了,你們倆口子不對勁,我哪裡還有落腳的地方啊!」

  程笳被她破涕為笑,道:「你怎麼這麼促狹,我還沒有嫁過去呢,你就盼著我們吵架。」

  周少瑾哈哈笑。

  顧家十七姑和郭家的小姐們也紛紛派了貼身的媽媽給她送儀程。

  周少瑾在大家依依不捨的目光登上了官船,揮別了曾經陪伴她多年親人和僕婦。

  官船舉足輕重地離開駛出現了穩船湖。

  周少瑾站在船舷上,看著金陵城在自己的視線各越變越小。

  她的眼淚止不住落下來。

  「二小姐,二小姐。」春晚也非常的傷感,她拿了帕子給周少瑾摸眼淚,「外面的風大,仔細吹病了,我們還是回船艙歇了吧?」

  周少瑾情緒低落地回了船艙,開了船窗,在窗邊的繡墩上會下。

  有小丫鬟進來俏聲地道:「二小姐,天氣太冷了,我怕寒風浸骨,給您熬了些薑茶,您趁熱喝了吧!」

  周少瑾驚愕地抬頭:「小檀?」

  小檀歪著小腦袋笑,滿臉的得意,道:「四老爺說,看我行事還算有眼色,您身邊少了幾個服侍的,就把我們送給了您。今天天沒有亮我們就起了床,被送上了船……」

  「我們?」周少瑾的眼睛瞪得更大了,「還有誰?」

  小檀就朝船艙口望去。

  周少瑾看見一個婦人穿著身鸚鵡綠的潞綢夾襖,靜靜地站在船艙的門口。

  她頭頂的銀簪在陽光下閃爍著明亮光芒,帶著淡淡微笑的面孔看上去溫柔又慈祥。

  「商嬤嬤!」周少瑾驚叫。

  「正是老奴!」商嬤嬤笑著上前給周少瑾委屈行了個福禮,道:「四老爺說,二小姐身邊都是些小丫頭片子,連個老成的人婦人都沒有,就讓老妨來照顧二小姐……」

  也就是說,池舅舅還是挺關心她的!

  周和瑾想到那天程池的冷漠與疏離,心中又甜又酸。

  池舅舅到底還是管了她的事!

  她忙請了商嬤嬤起來,道:「你住的地方可安頓好了?」

  商嬤嬤笑吟吟地點頭,道:「已經安頓好了,就在二小姐的隔壁,您這邊有什麼動靜我那邊都聽得到。」然後含蓄地道,「船已經啟程了,二小姐可不能趕了我們下船,不然人生地不熟的,我們又不知道金陵城怎麼走,只怕是要流落街頭了。」

  周少瑾抿了嘴笑。

  突然間覺得天高地寬,說不出來的舒心、踏實。

  她吩咐春晚:「就讓如意在商嬤嬤那當差吧!」

  如意是周家的世僕,這次去保定府馬富山臨時選兩個小丫鬟給她允人數,其中一個叫吉祥,另一個就叫如意。兩人都不過八、九歲的年紀,目光清明,一看就很機敏。

  春晚笑盈盈地應了。

  看得出來,她也很高興。

  大家都笑嘻嘻地。

  船上的氛圍立刻變得溫馨熱鬧起來,大家又好像回到了寒碧山房。

  周少瑾安安心心在船上用了午膳,睡了個午覺。

  小檀和春晚端了她喜歡的蓮子銀耳百合湯進來,商嬤嬤則陪坐在她的床頭向她打聽周家的情景。

  這樣走七、八日的功夫,她們到了鎮江府。

  廖家的人早已得了信,前一天就派了管事和得力的嬤嬤在碼頭上等。

  周少瑾戴著帷帽,由商嬤嬤扶上了廖家的轎子。

  路上,她悄悄撩了轎簾打量鎮江城。

  五顏六色的招幌,人頭攢動的街道,此起彼伏的叫賣聲,比起金陵城還有擁擠,但卻少了金陵城的那份矜持和大氣。

  她笑著放下了轎簾,心裡躍雀地進了廖府。

  姐姐已經顯懷,人也比出嫁之前豐腴了些許,持香領著七、八個丫鬟婆子簇擁著她站在二門口等。其中一個婆子還殷勤地道:「大奶奶,您還是坐著等吧!您都站了快一刻鐘了!」

  一腳踏出轎子的周少瑾聽了不由笑了起來。

  姐姐在九如巷可沒有這樣的排場。

  看這樣子就在知道姐姐在廖家過得很好了。

  她含笑著下了轎子。。

  周初瑾已雙目含淚地走了過來:「少瑾!我可把你給盼來了!」

  周少瑾撲到了姐姐的懷裡。

  那婆子嚇得臉都白了,忙道:「親家小姐,您小心點,您小心點,我們家大奶奶在了身孕。」

  「我知道,我知道!」周少瑾在姐姐懷裡賴了一會,嬌笑道,「我不會傷著姐姐的!」

  周初瑾也呵斥那婆子多事,頗有些無奈地對周少瑾道:「你也別責怪她,是婆婆找來照顧我,她不免有些小心過頭了!」

  周少瑾眉眼彎彎地點頭,吩咐商嬤嬤:「賞她十兩銀子!」

  周圍的空氣一滯。

  商嬤嬤像不知道似的,笑著拿了個荷包遞給了那婆子。

  那婆子回過神來,忙跪下來道謝。

  周少瑾笑道:「大家都有賞。」

  嘩啦啦又跪下了一片。

  周初瑾暗暗皺眉,當著一群僕婦又不好說周少瑾什麼,只得道:「我已經幫你收拾好了房間,去梳洗一番我就帶你去給老夫人請安。」

  廖家的老夫人,是姐夫廖紹棠的曾祖母。

  他的祖母已經去世。

  前世周家出事後,就是這位曾祖母想休了姐姐周初瑾。

  她笑著挽了姐姐的手,問起她的身體來。

  「我很好的。」周初瑾說起這件事,眉宇間頓時平添了幾分光彩,「孩子也不吵也不鬧,我能吃能睡,和平時沒有什麼兩樣。當初若是不持香他們提醒,我還不知道自己有了孩子……」

  周少瑾神色一黯。

  前世,姐姐正是因為如此頭胎才小產的。

  後來懷承芳的時候,也是什麼反應也沒有。

  她……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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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18 18:10:55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五十五章 保定

  周少瑾搖了搖頭,很快把這些想法拋到了腦後,扶著姐姐慢慢去了給她準備廂房。

  春晚幾個服侍她梳洗。

  周初瑾坐羅漢床上看著,和她說著話:「你能在這裡多住幾天嗎?我們姐妹很久都沒有在一起好好說說話了。」

  周少瑾也想在鎮江多住幾天,可她知道,廖家前世前不十分待見她姐姐,今生雖然有所改變,但姐姐上有老夫人,下有婆婆,在家裡當不了家,她這幾年在九如巷被郭老夫人和程池捧著,也養出了脾氣,不想看廖家人的眼色,更不想讓姐姐為難,不如等姐姐生下了兒子想辦法慫恿著姐姐去京城,到時候她們姐妹時不時地在京城裡碰個面,好生聚聚。

  「等下來姐姐生了外甥的時候我再來好好住幾天。」她笑盈盈地道,「父親還在保定府等著我呢!我怕他等急了。」

  周初瑾水晶的心肝,轉念就明白了妹妹的擔心。

  她不由輕輕地擰了擰手中的帕子。

  等到哪天她當家就好了,姐妹倆想聚幾天就聚幾天,誰還敢說閒話不成?

  樊劉氏雖然沒有商嬤嬤那麼精明,可這人情世故卻也十分精通。

  她一看周初瑾的表情就知道周初瑾的心思,忙笑著轉移了話題:「大小姐……不是,看我這嘴,應該稱大姑奶奶才是。關老安人和沔大太太都給您帶了很多的東西過,其中還幾件誥二爺和詣二爺小時候穿的衣衫,還特意交待了讓您每晚都要枕在枕頭底下睡覺。我這就去給您拿了過來。讓持香好好地給您收好了。」

  據說這樣可以生男孩子。

  周初瑾高興地應了,然後又翻起了周少瑾帶過來的小孩衣衫。

  她奇道:「怎麼這麼多?你晚上有沒有好好的歇息?」

  周少瑾抿了嘴笑,道:「這都是九如巷針線房的人做的,不是我的手筆。」

  周初瑾是知道九如巷的針線房就是四房的程沔都指使不動的人,忙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周少瑾笑道:「那天我在給外甥裁衣裳,正巧針線房的王娘子過來給郭老夫人送秋衣,知道我是給姐姐未出身的孩子做衣裳,她主動請纓。我想著她的手藝也是極好的,就應好了。讓春晚多拿了幾匹布去,原是準備答謝她的,誰知道她一匹也沒有要,全給外甥做了小衣裳,還送了件馬上封候的銀鎖片給我,說是給外甥的滿月禮,讓您不要嫌棄……這次我也一併帶了過來。」

  周初瑾哪裡還聽不出來,這分明是那王娘子想奉承妹妹。

  她走之後都發生了些什麼事?怎麼惹得針線房裡有頭有臉的人都開始對少瑾另眼相看呢?

  去見過廖家老夫人和廖大太太之後,周少瑾婉言拒絕了廖家老夫人和廖大太太宴請,去了姐姐周初瑾的宴息室用晚膳。

  用過晚膳,喝了茶,周初瑾遣了屋裡服侍的,正色地問她:「你跟我說實話,怎麼突然要去保定府?之前你不是想留在九如巷嗎?父親也同意……是不是郭老夫人……」

  「不是,不是。」周少瑾忙道,「郭老夫人等我很好,像親生的祖母一樣……」只是她喜歡上了池舅舅,每日就如坐針氈般的,再也待不下去了,「只是出了點小事——誥表哥成親的第二天雙朝認親,不知道誰在許表哥的茶裡下了類似五石散之類的東西,許表哥神誌不清,我們在湖邊的那個太湖石假山洞裡遇到了,他把集螢誤認成了我,要拉著集螢火回寒碧山房去,集螢還以為許從兄要輕薄她,反抗中把手腳無力的許表哥給打了。郭老夫人把許表哥安置在了自己內屋的碧紗櫥,我覺得我再繼續住在寒碧山房有些不好,就寫了信給父親,想去看看父親和新出生的妹妹,正好一家團圓過個年。」

  周少瑾已下定決心,若是有人要問起那天的事,就這樣回答。

  周初瑾還有些困惑,但看到商嬤嬤和那些明顯不屬於周家的護衛,她覺得若是妹妹惹怒了長房,長房不可能這樣善待妹妹,她也就不去追究這些事了,問起周少瑾這些日子的飲食起居起來。

  周少瑾笑嘻嘻地和姐姐說著話體己話,直到打了三更鼓,持香過催周初瑾去歇息,周初瑾這才道:「今天晚上我就歇在這時了。」

  廖紹棠已經去了京城求學,但周少瑾遠道是客,周初瑾就算是想和周少瑾睡在一個床上說悄悄話,也不能不幫著周少瑾安排客房。

  持香笑著應是,和春晚一起幫姐妹倆鋪床。

  姐妹倆又絮叨了半天,約好了京城裡見,這才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了。

  第二天醒來,廖家的幾位小姐紛紛來拜訪周少瑾。

  周初瑾大奶奶的地位,周少瑾昨天去見廖家老夫人時頭上的赤金銜紅寶石的步搖、如煙似霞的綃紗褙子,都讓廖家的幾位小姐心中一凜,不敢再拿「四品知府」女兒的眼光看她。今天見周少瑾只梳了個簡單纂兒,卻戴了朵點翠的玉蘭花,鞋尖鑲的那顆珍珠蓮子米大小,在屋裡幽暗的光線散發著靜靜的瑩光,表情都變得有些微妙起來。

  周少瑾是有意為之。

  前世的廖家的人一直覺得姐姐出身不顯,怕姐姐補貼娘家,她這次來就是要擺足了排場,不僅出手就是十兩、五兩的賞銀,衣飾也盡挑些低調卻奢華,為姐姐撐腰。

  樊劉氏沒有覺察到什麼,商嬤嬤立馬就味到了不同的味道。

  她讓人傳了個消息出去。

  還沒有到中午,鎮江通判陳述明的夫人和鎮江知府高耀的夫人都下了帖子請周少瑾過府吃飯。

  周少瑾非常的驚訝,想不通她怎麼知道自己路過鎮江,還請了自己去吃飯。

  她自然是婉言拒絕,送了兩份還禮過去。

  可這件事卻傳遍了廖府。

  等下午她起身告辭的時候,周初瑾的幾位嬸嬸、妯娌和未出嫁的小姑子們都出來送行,那些廖老夫人更是親自把她送出了自己居住的院子。

  周少瑾笑著離開了廖家。

  但她一回到官船上就拉了商嬤嬤問:「她們怎麼可能給我下帖子?」

  特別是高耀的夫人,父親是工部尚書、謹身殿大學士曲源,和良國公太夫人沾著親。而且她看著也不是那種迎奉人的人。

  商嬤嬤笑道:「四爺曾經寫了信給高大人,請高大人在您在鎮江府停留其多多照拂。至於那劉大人的夫人,我就不知道是什麼一回事了!」

  「哦!」周少瑾淡淡應了​​一聲,讓商嬤嬤退了下去,然後忍不住眉拂飛揚起來,笑嘻嘻地撲倒在了床上。

  ※

  之後的旅程一帆風順,再也沒有遇到什麼突然的事或是人。

  十六天之後,他們到了天津。

  周鎮的爺師已經帶了人在碼頭等。

  看見隨行的十幾個護衛,他嚇了一大跳。

  李長貴忙解釋道:「是程家的人。」

  師爺這才鬆了口氣,熱情招待之餘不免朝著周少瑾坐得馬車多看了幾眼,原想著東翁這樣興師動眾地拉個女公子心裡有些不以為然,現在卻改變了態度,行事比平時更謹慎了幾分。

  坐馬車比坐船辛苦,好在只有五日他們就到了保定府。

  周鎮並沒有在外面另租宅子,而是住在了縣衙裡。

  這天並不是休沐的日子,他還在公堂上辦案,李氏帶著一大群丫鬟婆子二門口迎接周少瑾。

  周少瑾看見李氏身後那個被人抱著的粉妝玉琢般的小姑娘,立刻就喜歡上了自己這個同父異母的妹妹。

  和李氏見過禮後,她不由輕輕地摸了摸小姑娘烏黑的髮絲,笑道:「這是我妹妹幼瑾吧?」

  李氏忙叫周幼瑾喊姐姐。

  周幼瑾很聽話,奶聲奶氣地喊著「姐姐」,羞澀地把頭埋在了乳娘的懷裡。

  周少瑾咯咯地笑。

  李氏的一顆心這才落了地,和周少瑾去了東廂房,並歉意地解釋道:「衙門裡很窄,知道你要過來,老爺已經讓人去外面打有沒有好一點的宅院出租。只是老爺在此地做父母官,要考量的事很多,一時間也沒有找到合適的地方,先委屈在衙門裡住幾天,等一找到適合的地方我們就般。」

  周少瑾還以為是自己帶的人太多了,臉色微紅,道:「太太不必如此。那些護衛是老夫人安排的,送我到了地界就會回去了。至於服侍我的那些人,大家擠擠就是了,過些日子我打發幾個回金陵就是了。」

  「那怎麼能行呢?」李氏笑道,「斷沒有讓二小姐身邊服侍的人都打發回去的道理。」

  兩人正說著,周鎮提回了後宅。

  周少瑾高高興興地迎了上去,特意把商嬤嬤和小檀介紹給父親。

  因一個是郭​​老夫人賞的人,一個是程池賞的人,周鎮親切地和她們說了兩句話,這才讓兩人退了下去,笑著帶了周少瑾去書房說話。

  李氏親自指使著家裡的丫鬟婆子幫周少瑾收拾廂房,周鎮已經和周少瑾在書房裡說上話了。

  「到底出了什麼事,讓你這麼急急地要來保定?」周鎮沉下臉下,威嚴肅穆。

  有些事可以瞞過姐姐,卻不能瞞著父親,何況她還承了池舅舅的情需要父親幫著還呢!

  周少瑾忐忑不安地把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地全告訴了周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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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18 18:11:10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五十六章衙門

  周鎮先是聽著直皺眉,待到周少瑾講到程池把集螢推了出來的時候,他不由眉頭舒展,笑了起來,道:「這招釜底抽薪用得好!」

  周少瑾忍不住眉眼彎彎地笑了起來,道:「池舅舅總是有很多的主意。」

  周鎮嘆道:「就這樣在家裡打理庶務,真是可惜了。」

  周少瑾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

  好在周鎮只是嘆息了一陣子,又把話題轉移到了山洞的事上來:「也就是說,你來的時候還沒有查出來藥是誰下的?」

  周少瑾為程池辯解道:「事情哪有那麼容易就查清楚的。當時大家都只顧著追究集螢打程嘉善的事去了,等到回過神的時候那下藥的人只怕早就消屍滅跡收拾乾淨了,何況又涉及到二房,何況二房還有個老祖宗在,怎麼好查?」

  周鎮不由多看了周少瑾一眼,笑道:「你這孩子倒心寬,事情輪到自己的頭上都不緊不慢的。」

  周少瑾心虛,忙道:「程嘉善雖對我不懷好意,可郭老夫人和池舅舅待我卻好,我總不因為程嘉善一個,就遷怒長房,遷怒九如巷吧?一個做事一人當,我要恨,也應該恨程嘉善才是。」

  周鎮聽著眼睛一亮,道:「我們家少瑾終於長大了。」

  周少瑾面紅耳赤。

  周鎮哈哈大笑起來,道:「既然來了保定府,就讓太太帶著你到處走走,好好玩玩。」

  等翻過年來,再給少瑾找門好親事,他也沒有什麼好牽掛的了。

  周鎮對周少瑾道:「這件事用不著跟太太說,免得她東想西想。」

  也免得她覺得少瑾做錯了什麼,怠慢了她。

  這又不是什麼好事!

  周少瑾點頭,笑道:「父親放心,我省得。」

  周鎮自然是信得過周少瑾的,問起了周初瑾的情況。

  周少瑾一一作答。

  知道周初瑾在廖家過得很好,周鎮的神色這才真正的鬆懈下來,表情也變得更溫和。

  父女倆在書房裡盤桓了快一個時辰,直到周少瑾餓得肚子咕咕直叫,周鎮這才回過神來,忙叫了丫鬟擺飯。

  李氏親自在一旁幫他們布箸。

  周少瑾立刻站了起來,道:「太太也一道坐吧!」

  李氏正要推遲,周鎮已笑著對她道:「一起坐吧!一家人不必如何的生分。少瑾還要在這裡住些日子。」

  李氏這才坐了下來,道:「也不知道二小姐喜歡吃什麼,問了樊媽媽,有些廚房裡有食材,有些沒有,二小姐先將就著,我再慢慢的採買。」

  周少瑾笑道:「太太喊我少瑾就是。我也用得慣北方的吃食。最喜歡的是羊蠍子湯和白菜餃子,麵條我也愛吃。」

  這些都是北方非常常見的菜,廚房隨時就能做。

  「哎呀,」李氏驚喜道,「二小姐怎麼不早說,我這就讓人做去。」

  「不用,不用。」周少瑾拉住了李氏,道,「我看太太今天讓人做了排骨山藥湯,這個我也愛吃。太太要做什麼,明天再說。」

  「也好。」李氏想了想,笑道,「來日方長。二小姐南北的風味都吃得慣,一天換著個花樣做,也不拘一天兩天了。」

  周鎮並沒有疑心。

  郭老夫人曾經在京城住了十幾年,程池從小也是在京城長大的,周少瑾在長房,飲食上跟著有所改變,也是有之的。

  他微微地笑,道:「吃飯吧!」

  周少瑾甜甜地點頭,不再說話。

  李氏則暗暗籲了口氣。

  她對周少瑾好,老爺果然很高興。

  看著嬌美漂亮,溫柔順從周少瑾,她心裡也很高興。

  還好回來住的是她,若是周初瑾,只怕她每日就是油窩上煎了。

  周少瑾兩世為人,也沒有坐過這麼長時間的馬車,根本沒有什麼胃口,可看著李氏做了這麼滿滿一桌的菜,她還是勉強自己多吃了幾口,同時心時也覺得有些鬱悶。

  除非池舅舅走陸路,不然路過保定府的機會會非常的少。而池舅舅每次走陸路都是有急事的,就算是來拜訪他們家,也只可能匆匆而過,就更談不上在這裡小住幾天了。

  來了保定,她和池舅舅的緣份也就斷了!

  要是像前世似的厚著臉皮留在了九如巷,不知道會怎麼樣?

  念頭一閃而過,周少瑾立刻把它壓在了心底。

  自己怎麼能這麼沒有出息呢?說了再不要想起池舅舅的,就要說到做以。出爾反爾,那她和前世有什麼區別!

  周少瑾暗暗下決心,無論如何也不能再回金陵城去。

  三個人安安靜靜地用了晚膳,去了宴息室喝茶。

  乳母把只有十個月大的周幼瑾抱了過來。

  她抓著李氏的衣袖偷偷地打量著周少瑾,可愛得不得了。

  周少瑾抱著她,她開始還不停地看李氏和她的乳娘,後來就開始抓周少瑾的首飾玩。

  李氏忙打她的手:「可不能把姐姐的頭髮弄亂了。」

  周少瑾忙道:「沒事,沒事。讓她玩好了。」然後把頭上點翠鳳尾祥雲的簪子給她玩。

  周幼瑾的乳娘嚇了一大跳,忙道:「二小姐,使不得,三小姐會含在嘴裡的。」

  周少瑾臉一紅,忙把簪子遞了一旁春晚。

  李氏笑著打圓場:「不要緊,不要緊,我們都在旁邊看著呢!」

  周少瑾到底有些不好意思,不再胡亂塞東西給周幼瑾玩。

  周鎮就吩咐李氏這兩天帶著周少瑾在保定府到處轉轉,若是不好玩,就去京城住幾天,採買些衣服首飾好過年。

  李氏笑盈盈地應了。

  周少瑾笑道:「姐姐的產期在年底,要幫姐姐的毛毛採買些東西才是。還有幼瑾,就要做姨母了,也要好好打扮打扮才是。」

  周鎮和李氏呵呵地笑,周鎮更是逗著幼瑾道:「聽見你二姐說什麼了沒有?你就要做姨母的,可得有點規矩才是。」

  周幼瑾咧了嘴笑,露出小門牙來。

  大家哄堂大笑。

  周幼瑾茫然不知所措。

  眾人笑得更厲害了。

  有小丫鬟進來稟道:「黃太太過來了。」

  李氏微微一愣,道:「這個時候,她過來幹什麼?」

  難得周鎮這麼高興,氣氛這麼好,她不想讓人破壞了。

  周鎮笑道:「怕是有什麼事要找你。我先去書房了。」

  李氏惱怒這黃太太不識趣,面上卻不顯,笑著送周鎮出了宴息室,這才讓丫鬟去請了黃太太進來,並對周少瑾解釋道:「這位黃太太是府堂家內眷。」

  周少瑾明白過來。

  知府衙門設有府堂、經歷司、照磨司和司獄司。

  也就是說,有父親下屬的妻子來拜訪李氏。

  而且在這個時候,恐怕也住在衙門裡。

  周少瑾站了起來,道:「那我先回房了。」

  李氏想著自己自隨周鎮到任上之後回了兩趟金陵,又忙著生兒育女,保定府的應酬幾乎沒怎麼出面,和這些住在衙門裡的太太就更沒有私交了。

  怎麼這個時候冒了出來!

  她更覺得氣悶,點了點頭,正要送周少瑾出門,那黃太太已三步並作兩步走了進來。

  「這是府上的二小姐吧?」她看見周少瑾面露驚艷,自來熟地道,「前幾天就聽說貴府的二小姐要過來了,沒想到竟然是這樣一個玉做的人,可真是漂亮了。不要說保定府了,我看整個北直隸都找不出幾個能和二小姐媲美的姑娘了!」

  她話說得誇張卻也真誠,有種鄉間婦人的樸實,並不討人的厭。

  周少瑾不禁定睛打量她。

  那黃太太是個年約四旬婦人,皮膚微黑,身材豐腴,氣色紅潤,一張圓圓的臉,笑容燦爛,鸚鵡綠的潞綢夾袍,短胖的手指戴著金燦燦的馬蹬戒指。

  周少瑾抿了嘴笑。

  九如巷外院的管事媽媽到了冬天,多是這樣的打扮。

  她福了福,喊了聲「黃太太」。

  黃太太忙避到一旁,笑道:「哪裡就敢當二小姐禮,這可是折煞我了。」

  說話也像。

  李氏請了黃太太坐下。

  黃太太又說了一番恭維的話,周少瑾這才聽說了。原來這位黃太太聽說她來了,所以特意做了些她家鄉淞江的小食過來,還請想周少瑾明天去家裡吃飯。

  李氏可不敢讓周少瑾隨便亂吃東西,婉言道:「……老爺讓我這幾天陪著二小姐到處逛逛。」

  那聲「二小姐」可把黃太太給哽著了,但也讓她腦子清明起來。

  「夫人甚麼時候出去?」她殷勤地道,「我在保定府待了七、八年了,又是個喜歡往外跑的,這保定府大大小小的地方都逛了個遍。要說這保定府哪裡的香火最旺盛,除了大慈閣就沒有別家了,而且這大慈閣背後還有座關帝廟……大慈閣南邊就是奎樓了,也就是我們常說的文昌閣,最是靈驗不過了… …」

  她滔滔不絕地介紹著保定的風土人情,言下之意是她可以陪著李氏和周少瑾一起逛保定府。

  李氏見周少瑾聽得津津有味,黃太太又是個言語長的,你說什麼她都接得住,一時間動了心,覺得讓這黃太太陪著也是不錯的。

  她趁著黃太太低頭喝茶的時候朝周少瑾使了個眼色。

  周少瑾心裡正空蕩蕩的,這黃太太話雖多,卻正好可以讓她什麼都不想,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李氏知道了她的心意,邀了黃太太過兩天一起遊保定府。

  黃太太喜不自禁。

  大家都知道周鎮的髮妻是程涇的從妹,可兩家走得是否親近,程涇是否買這個曾經妹婿的面子,誰也拿不准。

  聽說周鎮那個從小在九如巷長大的次女來了保定,黃府堂就再也坐不住了,這才了黃太太的不請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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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18 18:11:27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五十七章 府衙

  李氏並不在乎黃太太怎麼想。

  在她看來,只要自己守住本心,不貪不嗔,就不會給周鎮的惹麻煩,周鎮對她也就會更尊重。

  她笑著送走了黃太太,安置好了周少瑾和她的那些花花草草,又開始給那些護送周少瑾過來的護衛們準備土儀。

  黃太太看著不免咋舌,道:「夫人,您這也太客氣了。」

  李氏笑道:「是程家的護衛,總不能讓人家白跑一趟。」

  黃太太聽著眼珠子直轉。

  李氏已道:「您今天怎麼過來了?可是有什麼事?」

  她們約了後天去大慈閣禮佛。

  黃太太笑著提了提手中的食盒,道:「我今天又做了些小食送過來。」

  周少瑾通常不吃陌生人送的東西。

  李氏笑著收了,婉轉地道:「千人千個口味。您這小食我挺喜歡吃的,我們家二小姐卻吃不慣——她是南邊長大的,喜歡吃甜滋滋的東西。」

  黃太太也不氣餒,笑道:「夫人喜歡吃也好啊!等二小姐回去了,我再專程做給您吃。不過,二小姐是什麼打算啊?是準備在這裡長住還是過了年回金陵去?」

  李氏立刻警惕起來。

  大家住在一個院子裡,周鎮又是上峰,不可能不被人議論,偏偏周鎮又是個最不喜歡讓人議論的,李氏在這方面就很注意,行事盡量低調些,不讓別人窺視她家的事情。

  「肯定是要過完年再說了。」她含糊地道,「就算是二小姐想回去,我們家老爺也不可能讓她回去啊!」

  這不是說了等於沒說嗎?

  黃太太還要繼續問,照磨司的譚典史太太過來了。

  她手裡也拿幾盒點心,笑吟吟地和李氏,黃太太打過招呼之後,也說是來看周少瑾的。

  李氏去請了周少瑾出來和譚太太見了禮。

  譚太太的眼睛頓時有些發直。

  周少瑾穿了件寶藍色的素面刻絲比甲,烏黑的髮絲綰了個纂,光潔如雪的面頰旁墜著黃色蜜蠟的耳墜,或許是在燒了地龍的廂房裡的緣故,臉有微微有些紅,看去神彩奕奕,明艷照人。

  「這就是你們家二小姐?」她有些不敢相信地問李氏,「長得可真是漂亮?說了婆家了沒有?昨天是什麼時辰到的?是從天津下的船還是一直走的陸路……」她連珠炮似的問著,還要擼了手上戴著一支碧玉手鐲給周少瑾當見面禮。

  周少瑾辭了又辭,還是李氏開口勸她,她這才收下。

  黃太太卻一直盯著周少瑾耳朵上的黃色蜜蠟珠看。

  就連李氏都發現了。

  黃太太笑著解釋道:「我看二小姐的這耳墜好像不是素面的?」

  周少瑾笑道:「你沒看錯。我耳朵上一顆珠子雕的是麻姑獻壽,一顆珠子雕的是四季平安。」

  黃太太奇道:「怎麼會雕了這些?這麼大粒的珠子,多可惜啊!」

  周少瑾笑道:「這原是九如巷郭老夫人念珠上的珠子,她老人家佩了很好看。後來我有次受了涼,程家大夫給我用了好幾一副藥都不見好,郭老夫人就讓人把那念珠上的兩顆蜜蠟珠拿下來給我做了對耳環。說來也巧,我戴了這耳環沒幾天病就好了。這次我保定府,老夫人叮囑又叮囑,讓我路上一定得戴這對耳環。我也很喜歡,就一直沒有取下來。」她說著,就要娶下來給黃太太看看。

  黃太太忙道:「不用,不用。還是二小姐戴著好。」

  既然她不好奇了,周少瑾也就不麻煩了。

  譚太太一聽來了興趣,忙道:「那郭老夫人待人怎樣?聽說她生了三個兒子三個都是進士,長子更是做了內閣大臣?」

  周少瑾想到郭老夫人的樣子就笑了起來,點頭道:「三位舅舅都是學識淵博之人。」

  黃太太也不甘示弱地問起九如巷的事。

  能說的周少瑾就說,不能說的就打個馬虎眼過去。

  商嬤嬤進來道:「二小姐,那些護衛等會就要啟程回金陵了,打頭的秦揚說要進來給您磕個頭。」

  秦揚是秦大總管遠房的侄孫,這次就是由他帶護送她到保定的。

  周少瑾笑道:「那倒不必。他這一路也很辛苦,讓他進來一趟也行,我有賞賜給他。」

  商嬤嬤笑著去了。

  周少瑾向黃太太和譚太太道歉,去了廳堂。

  譚太太和黃太太都不由心中一凜。

  周少瑾一深閨弱質,程家就算是擔心她,派了人送她到保定府,就算是要走,也應該是向周少瑾的父兄之類的辭行才是,怎麼那些護衛還要來給她磕頭,好像她才是主子似的……

  黃太太伸長了脖子朝外望。

  就看見那護衛隔著屏風給周少瑾恭恭敬敬地行了個揖禮,這​​才站了起來,接過商嬤嬤的賞賜,低聲彎腰對著周少瑾辭行,這才退了下去。

  黃太太的手緊緊地捏住藏在衣袖裡的手。

  沒兩天,保定府府衙就開始流傳周少瑾在九如巷非常的得寵,周家和程家的關係如何的好……

  周鎮聽了莞爾。

  可沒有想到的是,自從這流言像長了翅膀似的估計整個府衙都知道了,他的同僚對他態度更加尊敬,他做起事來也更順暢了。

  周鎮不由得哈哈大笑,心情非常的好

  等到周少瑾和李氏去去大悲閣禮佛的時候,周鎮給了周少瑾二十兩銀子的銀花錢,讓她:「隨便買些什麼,想買什麼吃就買什麼吃,別委屈了自己。」

  周少瑾笑著拿了,卻挽回了李氏的胳膊道:「我要什麼太太會給我買的。」

  李氏高興得不得了,忙道:「是啊,是啊,我會給二小姐買的。」

  周鎮就笑道:「那你還把我給的銀子收了起來?」

  「您要給我,自然就是我的了。」周少瑾抿了嘴笑。

  周鎮和李氏也跟著笑了起來。

  氣氛溫馨。

  李氏服侍周鎮換朝服的時候,周鎮就悄聲地對李氏道:「我想讓少瑾在家裡多留幾年。」李氏也很喜歡周少瑾,笑道:「我也想讓二小姐在家裡多留兩年,可這說親事卻緩不得。不如先給她訂婚,然後慢慢的地訂婚期。」

  周鎮覺得這個辦法不錯,嘴角微翹​​地去了前堂。

  李氏和周少瑾等到黃太太來了之後就去了大悲閣。

  大悲閣是前朝所建,雄傳壯觀,香火鼎盛,可也比不過南京的雞鳴寺、甘泉寺。周少瑾喜歡歸喜歡,還是覺得雞鳴寺和甘泉寺理好。

  上了香,在大悲閣用過齋菜,黃太太道:「大悲閣的醬菜也很有名,我們不妨帶些回去。」

  李氏從善如流,讓人去買。

  結果醬菜鋪子那裡裡三層外三層的,等了快半個時辰才買到手。

  周少瑾回到廂房嚐了嘗,的確很好吃。

  她不由嘆道:「要是能給郭老夫人送點就好了。這是她老人家喜歡的口味。」

  商嬤嬤笑道:「這有何難?讓鏢局的順便幫著帶去就行了。現在是冬天,不怕壞。」

  周少瑾笑道:「還是商嬤嬤考慮的周到。」

  她第二天派人買了一大堆的醬菜回來,除了郭老夫人那裡,關老太太、沔大太太甚至是新進門的誥大奶奶都得了她的醬菜。她還各給郭老夫人和關老太太寫了封信去,說自己在保定府的生活。

  等她去奎樓的時候,發現奎樓旁的火燒很好吃,又讓人帶了一堆回去。

  樊劉氏笑她:「二小姐這是要把保定府給搬去金陵城啊!」

  眾人哈哈大笑。

  很快就到了臘月,家家戶戶開始準備吃臘八粥,金陵城那邊送來了郭老夫人和關老太太的回禮。

  郭老夫人是首飾,關老太太是綾羅綢緞。

  來送回禮的是呂嬤嬤,她告訴周少瑾,四房那邊已開始準備程詣的婚事,程許臉上的傷好了之後沒有回多稼軒,而是留在了郭老夫人的碧紗櫥,每日苦讀不輟:「……閔家和程家的婚事也定了下來。明年九月就會完婚了。夫人幾次請許大爺回多稼閣去,許大爺都沒有答應。」

  而小檀從隨著呂嬤嬤過來的小丫鬟口裡卻得知,程許的狀態很不好,年輕輕輕的,卻像經歷過很多痛苦的事,暮氣沉沉。袁氏為此事和郭老夫人鬧過幾次,可都鎩羽而歸,只敢在底下裡抱怨兩句。

  周少瑾聽了水波不興。

  只是有些鬱悶為什麼沒有程池的消息。

  不知道他會不會像程許那樣突然就訂了親?

  她躺在床上胡思亂想著,春晚急急地跑了進來,道:「二小姐,大姑爺來了。和老爺關在書房裡說話呢!」

  周少瑾一驚,道:「他不是在國子監讀書嗎?找父親幹什麼?」

  春晚搖頭,道:「我只聽說大姑爺原來準備坐船回鎮江的,不知怎地先到了保定。」

  前世的這個時候,姐夫就在京城懸樑刺股。今生怎麼突然跑到保定府來了?

  她讓商嬤嬤去聽牆角。

  很快商嬤嬤就回了,笑道:「二小姐,是件好事。大姑爺前幾天就已經跟著長房的二老太爺在一起讀書,聽廖大爺的意思,是池四爺幫得忙。廖大爺特意過來說一聲,免得周大人還不知道,遇到了四爺連個謝字都沒有。」

  周少瑾非常的驚訝,道:「前池舅舅怎麼什麼也沒有說啊?」

  悄悄地就把她為難的事辦了。

  這樣姐姐在廖家就算是徹底地站穩了腳跟了吧!

  她欠程池的更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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