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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久生情(3)
梅暄妍跟著歐陽悠一路潛回南山腳下,遠遠地,便看到一些五大門派的弟子守在入口處。梅暄妍淺淺歎道:“這幫名門正派,都三個月了,怎麼還不死心?”她回頭瞧著歐陽悠,見他臉上殺意重重,顯然是要直接硬闖。她微笑著伸出個手指來:“歐陽公子,不如我和你打個賭,看看我們能不能不傷一人,神不知鬼不覺地偷偷溜進去?”
歐陽悠不睬她,頸下青筋暴起,手上攥了一把梅花針,往前直直走去。梅暄妍攔住他:“世間樂趣甚多,殺人又有什麼意思?平白無故髒了自己的手。”
歐陽悠冷聲道:“梅閣主,此事已與你無關。就此別過。”他推開梅暄妍,便往入口飛了過去。梅暄妍在原地怔了一會兒,只聽遠處有幾人痛苦地大聲嚎叫。她回過神來,自笑道:“腳生在我身上,還輪不到你來使東喚西。”她跟在歐陽悠身後,一同進了南山。
南山山巒層疊,歐陽悠熟門熟路地穿梭於不同的山谷之中,卻是把梅暄妍繞得暈頭轉向。日過中天,歐陽悠終於在山頂附近尋著了一處洞穴,一言不發地走了進去。
梅暄妍探身入內,漆黑一片。她從懷裡掏出個火折點上,環顧四周。山洞不大,石壁光滑,似乎被人精心鑿砌過。她畢竟也行走江湖有段日子,本能地起了警惕之心,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跟著歐陽悠,往前挪了幾步。
突然,在她身前的歐陽悠低聲道:“別動。”梅暄妍聽他口氣嚴肅,腳下立即停住。
火折發出微弱的光芒,熒熒照著歐陽悠的側臉。梅暄妍見他眼簾垂下,有些發愣,不由順著他的目光看去。
地上,是一朵綠色的菊花,已是有些頹敗。梅暄妍疑竇大起,心道:真是怪事。立夏才至,菊花怎會開?又是誰將菊花丟棄在一個無人的山洞裡?她登時覺得此處危險,心中更添幾分防范。
身旁的歐陽悠一動不動,只是盯著那朵菊花,緊咬下唇。
許久之後,他突然回頭,望著梅暄妍:“梅閣主,你可知,‘冰蟬’該如何一個服法,才能事半功倍地提升‘風月訣’的修為?”
梅暄妍聽他無緣無故地冒出這麼句話來,更是疑惑,臉上仍然鎮定:“願聞其詳。”
歐陽悠頓了頓道:“先在自己身上,下‘腥風’之毒,再吞入冰蟬。冰蟬奇效,輔以‘風月訣’,不僅可將毒從少商穴逼出,還能大漲內力。”
梅暄妍點頭道:“這倒是個奇法。多謝你相告。我過幾天就去試試。”
歐陽悠又是沉默一會兒,突然笑道:“你就不怕我是胡謅出來騙你中毒的麼?”
梅暄妍反笑道:“我沒試過,又怎知你是在騙我?”
歐陽悠低首,些許之後道:“這個法子……就算是我報答你這些日子一路相助罷。”
梅暄妍疑心越來越大,腳下卻不敢動,只好道:“你同我講這些究竟是想做什麼?”
歐陽悠不接話。過了半晌,他將臉側了過去,緩緩道:“梅閣主,你可知道,我十三師兄心系何人?”
梅暄妍胸口突然一痛,喉頭抽緊。她怵了片刻,輕聲道:“我知道。”言畢,只覺得眼中濕熱難當,不由重重歎了一口氣。
歐陽悠低低笑了一聲:“你又何必歎氣?世上不如意的事本就很多。”他突然回轉過頭,一臉沉斂如水:“就這樣罷,梅閣主!多保重,你我後會無期。”
梅暄妍心中一沉,還未來得及出聲,只覺腳下大晃,地動山搖。她人站立不穩,慌忙縱身跳到空中。手中火折,落地熄滅。轉瞬之間,一切已經恢復平靜。
梅暄妍好不容易扶了面石壁穩住心神,忙著叫喚道:“歐陽公子?”
山洞裡,漆黑一片。寂靜一片。
她又從懷裡掏出個火折點燃,哪裡還有歐陽悠的蹤影?她撲到剛才兩人站立之處,地上的石塊嶄新,顯然是個機關的背面。歐陽悠,一定是在機關翻轉之時,掉了下去。
她只覺心口波濤澎湃,像決堤般湧上來,淹沒了神志,不由拍著石塊大叫道:“歐陽悠,你這個天底下最蠢最笨最薄清無義的傻瓜!怪不得你師妹不喜歡你!你可知……你可知……我剛才究竟為何歎息?”
她停了下來,狠命地吸了一口氣:“我歎息,並不是因為我知道,你十三師兄其實最最歡喜的,是你十五師妹。而是……而是……你卻不知道,我心中最最歡喜的,並不是你十三師兄……”
地面冰涼如水,一切仿佛都失去了顏色,只勾勒出模模糊糊的灰暗影跡。
她出神了半日,卻是深知歐陽悠氣血不足,如若沒有自己的內力相助,恐怕是撐不到明日午時,便狠狠地用手抹了抹眼角,站起身來,往洞外走去。
她心中思忖,既然山洞地上有機關,那歐陽悠一定是掉到了下面某處。若是能沿山而下,找到其他洞口,說不定便是別有一番天地。可不知為何,又是懼怕不已,隱隱想著:如若機關下直接就是千刀萬刃,那可如何是好?
山洞口,初夏的暖風撲面而來,吹干了她額上微微沁出的汗水,反添涼意。她怔了一會兒,終是不死心,貼著山路而下,一寸一厘仔細觀察著巖壁,希望能發現些蛛絲馬跡。
日落西山,月上樹梢,又下樹梢。東方泛白,不知不覺就這樣過了一晚。她對南山地形頗為陌生,尋了一宿,還是毫無頭緒,心中不由越來越急。
南山清晨,霧靄纏繞,百鳥齊鳴。她卻突然在千種萬種鶯啼燕喚聲中,聽到了一個熟悉不過的腳步聲。
那人步伐輕盈而急促,一如兩年前的那個夜晚,他帶著自己珍愛的半塊玉無情離去。她心裡不由賊賊笑了一聲:踏破鐵鞋無覓處,黃仲清,我正愁找不到引路人,你可來得正是時候。
正是在暗自得意,卻又是聽到了一個女子驚訝無比的聲音:“十三師哥……你……你……怎麼在這裡?”
只聽黃仲清聲音中也是掩飾不住的愕然:“十五師妹,你又為何在這裡?”
梅暄妍躲在遠處,探頭一瞧,就見金琬芸頭發凌亂,面容憔悴,踉踉蹌蹌地奔到黃仲清跟前,突然大哭道:“十三師哥……我……我好怕……”
黃仲清伸手去擦她眼角,安慰道:“別怕別怕。有我在呢。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怎麼一個人跑到南山來了?”
金琬芸抽抽噎噎怎麼也止不住,好半晌才斷斷續續道:“我也不知……你那日被師父抱走後,我一直擔心你……卻也不知道該去哪裡找你們……過了幾日,我被人從背後迷昏了……”
黃仲清突然打斷道:“你竟然絲毫沒有察覺?”
金琬芸搖頭道:“那人落地無聲,我一點也沒有發覺。待我醒來時,便已在那個山洞裡。”她說著,用手往後一指。梅暄妍順著望去,只見她所指之處樹林茂密,若不細看,根本發現不了有個洞口,心道:也難怪我昨晚一夜無甚收獲。
只聽金琬芸續道:“那個山洞,被施了藥物,一片紅霧堵在洞口,我只要靠近了,就覺得眼中喉頭麻癢難當,怎麼也沖不出去。只好……只好在山洞深處躲著。”
黃仲清大驚道:“那霧應該是毒瘴,你又是如何闖出來的?”
金琬芸突然睜大眼睛,伸手拉住黃仲清,顫聲道:“十三師哥,我沒有闖出來……我在那裡被困了一天一夜,已覺得毫無生機。突然……突然……”
晨曦灑上她微亂的發梢,襯出她一臉的茫然。黃仲清急道:“突然怎麼樣了?”
金琬芸看了他一眼,面無血色地答道:“突然,洞頂一聲巨響,一個人摔了下來……”
梅暄妍只覺得自己的眼皮,瞬間跳個不停。不出所料,金琬芸低聲跟了一句:“那個人,是十四師哥。”
黃仲清急得聲音都變了調:“他又是對你做了什麼?”
金琬芸臉上大紅,喏喏道:“他這次也……也沒有做甚麼。只是,有些奇怪……”
梅暄妍見她一臉窘態,心中不解,暗道:這次沒做甚麼,那上次又是做了甚麼?她又為何是如此一個表情?
正想著,只聽金琬芸接了下去:“他看到我,好像一點也不吃驚,只是回頭怔怔望著洞口的紅霧……”
黃仲清嗤笑一聲:“他怎會吃驚?用毒算計,本就是他的拿手好戲。這毒瘴說不定就是他自己施的。”
金琬芸聽了此話,側頭想了想,卻是道:“十三師哥,我也覺得這毒瘴是他弄出來的。可是……可是……我又想不明白,他這麼做,究竟是為了什麼?”
梅暄妍心裡呸了一聲:你十四師哥這幾日一直半死不活地與我在一起,哪有功夫來布什麼毒瘴?
黃仲清早已接過話:“他能安甚麼好心?”
金琬芸的頭搖得更厲害,臉上疑惑重重:“十三師哥,你有所不知。十四師哥,昨晚真的很奇怪……”
“怎麼奇怪?”
“他……他……對我說了好多話。”
黃仲清譏笑道:“他這麼沉悶無趣的人,原來也有會說很多話的時候麼?言語多而寡味,豈不更是糟糕?”他突然收了笑容,正色問道:“他都對你說了些什麼?”
金琬芸道:“他坐在地上看了許久的紅霧,突然回頭問我:‘十五師妹,你在這裡,呆了有多久了?’我心裡有些怕他報復我,一邊往後退去,一邊回道:‘大約有一天一夜了。’他於是低頭從身上摸出半塊干糧來,便是要遞給我。我怕他……怕他……又要下毒……連忙躲到山洞離他最遠的一邊,喝道:‘你不要過來!’他聽了,倒也沒有起身往前靠近,而是將干糧擲到我腳下,歎了口氣道:‘你若實在餓了,就咬一口。’”
黃仲清連忙道:“你可千萬不能貪吃。”
金琬芸點頭道:“我雖然餓極,可也沒有去拾。只是……我實在已經沒有甚麼力氣,便只能靠著石壁慢慢倚下。他坐在遠處,愣愣地望著我。我被他看得心慌,便道:‘你又要耍什麼花樣?’他掩袖咳了一聲,將目光移到地上,卻是答非所問:‘十五師妹,你還記得不記得,你曾在金陵問過我,我最喜歡吃什麼?’我‘嗯’了一聲,他突然笑道:‘我當時……沒有回答你。其實,我也沒有甚麼特別愛吃的。我只是……不喜面食,特別是……湯面。’我不知道他為什麼開心,只好不說話。
“他停了許久,又是毫不相干地歎道:‘去年你生日時,我知你嫌我送的東西不夠好……是我不對。我從小到大,年年都去你的生日宴,卻未留心過你的生辰是六月初五……等我那日聽你和十三師兄說起,已經是六月初四……你後來還怨我,存心找借口不去你的生日宴。其實……其實……我並未騙你……我那日,真的是有些事情……’他說到這裡,停下歎了口氣。”
金琬芸突然頓住,臉上漲得通紅。黃仲清奇道:“十五師妹,你這是怎麼了?”
金琬芸低了頭,聲音細不可聞:“過了一會兒,他輕聲道:‘還有,那一晚的事情,是我的錯。我沒有理由……讓你原諒我。我知弄痛了你……那也是,也是……我第一次……你日後千萬不要因此岔了念……魚水之歡,你看看十三師兄,就知……就知……應該是極有樂趣的……’”
梅暄妍在遠處聽了,立即明白她話中之意,不由大吃一驚,腦中突然閃過當日在南山禁地中,自己問歐陽悠是不是頭一回時,他冰冷顫抖的手。她只覺心口跳個不停,暗自笑罵道:男歡女愛,我不知經歷過多少回,如今這般,又是在胡亂緊張什麼?
只聽黃仲清重重地哼了一聲:“他還有臉說得出口?”
金琬芸扭頭忸怩道:“我怎知……他為何要對我說這些話……我聽了之後,又羞又怒,便將頭轉向石壁,背對著他,道:‘我困了,你不要在那裡胡言亂語。’他終於住了口。就這樣,過了大概幾個時辰,我又餓又累,實在是熬不住的時候,突然又是聽他問道:‘十五師妹,如若你還沒有睡著,能不能……回頭再讓我看一眼?’我當時心煩意亂,便道:‘我已經睡著了。’他聽完,沉默了半天,輕輕‘哦’了一聲,也不再說話。”
她說到此處,拍額自嗔道:“我怎麼這麼不小心,竟然……真的就睡著了……”
黃仲清一愣,卻是大急:“你……你……怎麼可以就這樣睡過去了?後來又是發生了什麼?”
金琬芸噘嘴道:“我實在是太困了……後來,其實也沒有發生什麼。待我醒來,洞口的紅霧已經完全散退干淨。十四師哥也不見了蹤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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