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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ge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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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常書欣] 余罪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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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1 13:36:42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鄉警也瘋狂 第52章今日證道

“好,我告訴大家是怎么猜的,等我說完,大家覺得還是個笑話的話,我不介意就站在這兒,讓大家笑個夠。”余罪沉聲道著,手持著話筒一頓,全場立時寂然,不少刑偵上的同行面面相覷,這話可大了。要說服這些雞蛋里都能挑出骨頭來的人,恐怕沒那么容易。

許平秋一下子定住身形了,他靠著墻,斜斜地看到了余罪準備發飚了。那倒不意外,這個貨色炸起毛來,誰也不認。他意外的是,他在會場的入口看到了躲在一隅的馬秋林,他悄悄地順著墻根往馬秋林的方向踱去。

全場寂然,清清嗓子,面對著質疑和審視的目光,意外的非常地平靜,他搜索著電腦,找著相關的論據,放到屏幕上時,這一剎那,他像一個久經歷練的偵察員,那份從容不迫足夠折服觀者了。

余罪開始了:“在羊頭崖鄉發生兩起盜竊耕牛案后,我們現場堪察后初步確定查找方向時,遇到了這樣一個瓶頸,可能找到證據的地方都被大量無關的東西淹沒了,比如車輛轍印、比如可能提供飼草的地方,而且羊頭崖鄉山大溝深,對于天天設伏蹲守在零點十度的氣溫,守株待兔明顯不可能,這個時候,我開始想一個簡便易行的辦法,于是,我根據案情,把有可能并案的所有盜竊耕牛案件相關資料放到一起,而這個時候,嚇了我一跳,這樣的案子在我省發生過上千例,還是不完全統計。

一例一例比對是不可能的,簡單武斷地把某幾項并案也是不科學的,我當時想,這些盜竊嫌疑人在某些方面應該是有共通之處的,如果能理解他們的想法,或者捕捉到他們的思維方式,說不定我就可能判斷出他們下一次出現的時間、地點于是我就作了。”

全場鴉雀無聲,這個說法太過匪夷所思,如果你試圖去理解作為嫌疑人作案的時候的真實想法,難道還算不上“巧合”?

眾人疑惑的時候,開始排證據,這是一組簡而又簡的證據,就是刑偵內部立案的資料,一個普通刑堊警幾乎都可以查到的所有相關資料,是海量的,在屏幕上閃過。解釋著:“我大致看了全省一千四百多例盜竊案件,仍然一籌莫展,說實話,當時我不知道該怎么辦?兩天兩宿都沒睡好,一閉上眼,就是村里那些農戶丟了牛哭天嗆地的樣子………而且我手下的鄉警不多,已經累得疲憊不堪,我當時擔心萬一有個疏忽,再讓偷牛的鉆了空子,我這所長臉可就真沒地方擱了。于是我一遍一遍地看這些可能啟發我的案情,我總在想,不管他案子做得多么精巧,總要有破綻可尋,天網恢恢對于我們是個理想,可想做得天衣無縫,對他們同樣是一個妄想”

這話帶勁,不少在場的刑偵專業人士,被慢慢的吸引住了。連許平秋也在一種異樣的眼光打量著,他有點想不通,這家伙的成長速度,怎么會如此之快?看來似乎不是巧合那么簡單了。

當然不是,回憶起了自己靈光一現的那個剎那,豁然開朗的感覺,如釋負重的感覺,即便此時憶起,也如此地清晰,他道著:“于是我就開始把大部分案子總結起來,找他們的共同點,發現了很多,一是大多數集中發生在冬季,二是多發在警力薄弱、地處偏遠的地區,三是高峰期在年節時間,四是其中有很多案子,連起碼的現場勘察都缺失了,不是我們不做,而是接警后已經沒法做了……這些共同點很含糊,羊頭崖鄉的案子和它們幾乎全部相似,可好像又幾乎全部不相似,這個時候,作為警堊察,思維又要進死胡同了,因為你不知道這些條件那些能用,那些不能用……我想了很長時間,一直想不通該從什么地方下手時,我換了一種思維,一換,加上我已經知道的這些案情,我突然發現,下手是個很簡單的事……當然,我說的是換到嫌疑人的角度,下手作案啊。”

下面一笑,知道這思維置換是怎么回事,模擬作案方式。

“其實一換,路就通了,我設想,假如我要組織這起跨區作案,我該怎么辦?第一,我得考慮天氣因素,咱們北方冬季雪霜大,經常封路,總不能挑個雪天偷吧?第二,得考慮氣溫因素,簡單講,如果今天是零下十度的氣溫,而且是個陰天,農村人再傻也不會在這種天氣把牲口放出來,對吧?這是個最簡單的行為習慣。第三,現場沒有目擊這是個大問題,可反過來,如果是作案者的話,如果我能不留下目擊,對我來講安全性肯定要提高很多,而這個做法也不難,已經知道是誘拐,提前把投料放到地方不就可以了?………想到這些,我一下子豁然開朗了,于是把這些翻了無數遍都沒發現玄機的資料重新比對了一下,然后我發現……真簡單”

手一摁,標示案件的資料加上了標識,跨度五年的案子,發生的時候,幾乎都是睛天,還有標注是相對時間里溫度最高的一天,聽眾被這個異樣的思維方式吸引了,都在揣度著,似乎覺得從這里說明問題,好像可能,又好像簡單了點。

“接下來就更簡單了,我只需要看看天氣預報就可以了,羊頭崖鄉案子發生后,連續多日陰雪霜凍天氣,我想他們肯定不會來,他們長期偷牛,比我們更了解鄉下人的行為習慣,這種天氣正常不會把牛放出來。而且下了場雪,在那路上開車可不安全………一直等了差不多十天,到臘月二十七前一天,天氣預報睛,氣溫零下四度到零上七度,久陰初睛這種天氣,一般情況下農戶都會把圈了幾天的牲口放出來讓他們透透氣,這是個相當好的作案天氣,于是前一晚我們鄉警守在村口,很不意外地,果然發現一輛不明車輛,車上載著摩托車,摩托車乘夜進入我們鄉澗河村……第二天,那三個偷牛賊,就全部撞網里了。我承認,這是個巧合,不過在之前我們全員休息的數日里,他們沒有來,我們也沒有出警,這不是巧合。”

余罪得意地道,放下了話筒。

全場很安靜,即便有所不屑,也被這位小警的分析折服了,畢竟那樣的猜測在建立在大量收集情報的基礎上,試問一個鄉派出所能做到這種水平,已經是很不容易了。

余罪安靜的時候,剛剛那位出言不遜的站起身上,敬了個禮,帶頭鼓起掌來,然后,掌聲一片。

“這么簡單?對啊,就應該這么簡單,一群土賊,一群鄉警,能深刻到什么地方?”

許平秋沒想到是這樣一個結果,很簡單,但很意外,也許是沒有想到如此簡單。

向來給他的意外太多了,不過每次遇到,仍然是讓人感覺到一種很震驚的情緒,邵萬戈開始介紹追蹤到翼城的時候,又輪到董韶軍介紹著,依然是檢驗和分析手段,不過這次是采集了各屠宰場宰牛后的下水,足足提取了兩千多種樣本,一聽又鄉警臥底取證,在場的同行除了肅然起敬,那股不忿的情緒在漸漸消失了。

“馬師傅,您來了。”許平秋悄悄地靠近了馬秋林。

“來了。”馬秋林笑著道,目不轉睛地看著。

“表現不錯,剛剛那段,把不少眼高手低的壓下來了。”許平秋贊道。

“當然不錯,和他比,我當時都有點眼高于頂了。”馬秋林笑著道。

“這個案子辦得很漂亮。”許平秋側身又恭維了一句。

“許處,您這么極力贊揚,是不是對他有什么想法?”馬秋林直道著。

“不,對他沒有,他已經失去作為特勤的基本條件了。”許平秋有點失望地道,今天之后,講臺上的人,自然不可能在以另一種身份行走在黑白之間,他看了看馬秋林,小聲道著:“我對您有點想法,不知道馬師傅肯不肯賞光?”

“對不起啊,許處,我已經接受其他單位的聘請了。”馬秋林回絕了。

“哪個單位?您這本事,除了咱們刑偵上,難道還有其他用處?”許平秋訝異地道。

“一個小學,課外法制與安全輔導員,怎么樣?恭喜我吧。”馬秋林翻著眼睛,像開玩笑,聽得許平秋直咬下嘴唇,不知道該說句什么,馬秋林笑著補充著:“我和不正常的人打交道太多了,以后我想過得簡單點,多和普通人打打交道。”

“嘖,馬師傅,您不必像這次一樣上一線,我的意思是,到刑偵支隊,給小年輕上上課,帶帶新人就行了。”許平秋道,估計不想放手這個經驗豐富的老將,這一次漂亮的抓捕,把任何閑言碎語都擊得粉碎了。

“您沒理解,我說的不正常的人不是嫌疑人,而是警堊察。”馬秋林笑了笑,又給了許平秋一個堵,等他過會再回頭看許平秋的表情時,許平秋人已經不見了,噢,回到那群不正常的人中間去了。

此時,已經敘述到了鎮川的抓捕,那一次抓捕可實實在在的巧合,不過這個時候已經沒有人覺得是巧合,從一條線索牽出一個銷贓地,從銷贓地大量的取證確定銷贓戶,再追著可疑線索不放,正是標準的偵查辦案方式,最終牽出了轟動全省的鐵拳行動。

也在此時,閑暇的眼睛的余光看到了安嘉璐、歐燕子、李二冬、鼠標、周文涓站在后排,在高興地向他招手,他得意,給了同學們一個正襟危坐的領堊導表情,不料安嘉璐吐著舌頭還了一個鬼臉,那俏皮的、那興奮的、那燦爛的笑容,在的心里劃下了一道深深漣漪。

他突然有點想林宇婧了,可思念敵不過眼前所見,安嘉璐那笑容,甜得他心里直癢癢。

董韶軍腳下輕輕地踩了兩腳,一側頭才發現自己失神了,趕緊地收斂神色,保持著儀容。

邵萬戈在介紹著繳獲“天香膏”的藥物大致成份,以及配制人李宏觀的簡歷,此時全場已經這個一波三折的案情吸引住了,換位思考一下,因為一個不確定的線索跑遍全省牧場、監獄,這股子狠勁足夠讓同行敬服了。

“……具體的行動,大家都參與過了,關鍵是抓一號嫌疑人李宏觀,詳情還是由余所長解釋一下。”邵萬戈笑著,把發言權又交回到這里。咳了聲,清了清嗓子,此時這位思路奇特,屢屢讓同行驚奇的同行已經是無人小覷了,他先開口問著:“大家對于找到他的下落,沒有問題嗎?”

有人舉手了,示意了下,此人站起來,自我介紹加提問道:“余所長,案情里只提到你們在海南一家農場找到了他的下落……是在他落網之后,才把他的同伙賀名貴繩之以法,并沒有反映出從那里得到了線索?像這樣刻意隱藏形跡的人,沒人準確線索,你們是怎么找到他的下落的。”

這同樣是一個外人沒有窺破的謎,也是邵萬戈刻意留下的一個扣子,聽到此處,笑著打開了一個文件,說了句:“我說還是猜的,大家別笑我啊。”

還是笑了,不過是善意的笑聲,話音落時,一屏出現了幾個女人的照片,風姿卓約的女人,一下子把大家看得好不納悶,邊放邊解釋著:“是以女人為線索猜的,這個說來話長了……我先給大介紹這幾個女人,他們都是李宏觀在各個階段一起生活過的女人,當時我們追捕最郁悶的是,辛辛苦苦找到一個地方,只有女人,甚至孩子……連追了三省七市,沒追到他人,把他幾個姘頭全刨出來了。后來才知道,案發之前他已經得到賀名貴的示警,在我們找到居住地之前溜了。”

全場皆笑,指點著這些女人,滿屏都是女人的照片,他笑著道:“在徹查李宏的履歷時,發現了很多自相矛盾的事情:第一是他的原配妻子趙喜梅紅杏出墻,他坦然待之,而且還每年回家住幾天,并且兒子的學費也是他出的。你說他無情吧,好像有;說有情吧,好像也沒有。第二是在朔州找到的這位重婚女人張雪蓮,你說他有情吧,他連名字都是假的,最后都沒有告訴這個女人真相;可說他無情吧,他房子、車子、存款,都給妻兒留下了,注意,非法的。還有第三位,長安的紅顏知己,他差點連這個都娶了;第四位,特別是第四位,才二十一歲,還是個在校女生,網上求包養那種……咱們不討論道德問題,單說女人問題,查到這兒的時候,我們頭都大了,辛辛苦苦挖出了一個大大的后宮,再往下查還不知道有多少女人………”

笑聲,笑聲,連續不斷的笑聲,現在全場越來越覺得這位小警的偵破思路,比任何一個刑偵專家都讓人有興趣了,而且這么風趣的非專業解釋,實在是讓人捧腹不已。

“仍然是在這個時候,我覺得這個思路還是要換一換,否則和剛開始一樣,仍然會走火入魔,或者走進死胡同出不來,綜合這些找到的女人,我們追捕組當時泛起了幾個這樣的問題:第一是他年齡已經五十出頭了,就再天賦異稟,在這個上面的需求也應該不高了吧?養這么多女人不應該光是滿足那方面需求吧?”道。

下面轟然大笑,到了高潮了,與會不多的幾位女警,臉上有點發燒了,邵萬戈剛要示意一句,卻是若有所思地豎著兩根指頭說下去了:“第二是從大多數案例來看,嫌疑人出于防衛意識,在解決生理問題上,大多數是嫖客思維,可這個嫌疑人說不通了,居然敢在暫住地結婚生子;第三,退一步講,假設這是個特例,養小老婆,找紅顏知己這是一時興起,可最后一位,他包養四川這位蔡麗麗的女姘就又說不通了,根據我們和當地警方的詢問,李宏觀化名張勤多次到當地找他,兩人更多的時候是在租住的一處別墅里花前月前,購物、逛街、游覽,純粹一對老小配的情侶……基本到這兒,他渾身都是矛盾,就即便以人格分裂或者變態的思維來觀察他,仍然說不通。”

此時的笑聲漸息,數百雙眼睛隨著揮舞的手指在動,仿佛那是指點迷津的航標,不經意間,都已經被這個帶著桃色的懸疑故事勾引出好奇來了,甚至就在坐在前排的局領導一干人,也饒有興趣地聽著。的關子賣足了,這才揭底了:“到了這種現實的重量需求不能說明他行為動機和習慣的時候,就不得不考慮心理因素了,在此我們追捕小組得感謝馬秋林師傅,是他把我們帶到這個思路上。”抬眼時,看到人群最后的馬秋林,他笑了笑,繼續道著:“他一直建議我用普通人的思路來推測嫌疑人的行為習慣,因為在任何嫌疑人心里,那怕是個變態的嫌疑人,他也會認為自己的行為再正常不過了,所以,我就試著用一個普通人的角度來考慮這些匪夷所思的事:我們從頭說起,嫌疑人李宏觀,八十年代在牧場工作,和自己一位同時分配到牧場的女同學感情良好,不過發展有點快了,女方未婚先孕,那個年代這是個嚴重的問題,最終導致女方回了原籍,之后李宏觀找了本縣一位女工草草結婚并生子成家。

據我們了解,這位嫌疑人在專業領域非常優秀,和大多數懷才不遇的人一樣,他并不滿足于現狀,于是加入了當年的南下大潮,一直在外打工,這段時間的履歷是個空白,不過我相信他應該是吃苦受累過來的,否則也不會有后來加入到傳銷團伙,最終被判刑一年零六個月………

這件事是他生活觸底了,對于懷才不遇的人,這樣的遭遇只有一個后果,把他變得更加憤世疾俗甚至反社會,于是就有了后來他回到咱們省,和曾經也是傳銷團伙頭目的賀名貴沆瀣一氣,開始策劃大規模盜竊耕牛作案,在這里他終于找到用武之地了,曾經的專業知識、加上傳銷的組織能力、再加上多年混跡的經驗,于是咱們省就憑空出來了這么一個,沒有參加過盜竊的盜竊第一嫌疑人。

案情我不多說了,他終于得償所愿了,每月售天香膏就能給他帶來十幾萬的收入,在基本生存問題解決之后,還能想什么,普通點說,自然要進入聲色犬馬、吃喝玩樂的享受了……注意,根本馬洛斯需要層次論,從有錢之后,就開始進入心理需求的階段,我們共同來想一下,一個有錢的人,該怎么樣滿足他這種二十幾年郁郁不得志的心理需求呢?”

稍稍一頓,留了下懸念,下面的竊竊私語,已經有人重翻閱本案的案情綜述了。安嘉璐和歐燕子在交頭結耳,不時地對著主席臺上的指指點點,眉飛色舞的,仿佛是眉目傳情一般,讓安嘉璐眉開眼笑,喲,她們身邊又插進去一個,李逸風湊熱鬧去了,這小家伙估計也在尋找滿足審美需求的兩位警花姐了。

“簡單點講,他有錢之后先娶了張雪蓮,化名購房、買了一輛普通的國產車,像一個小市民一樣生活了一年多,我想這件事,能從中反映他,他對曾經的婚姻很不滿意,他渴望家庭溫暖。之所以還保留著,無非是一種責任而已。再之后,他在長安市又遇到了他的紅顏知己,兩個人很快發展成了同居關系……又之后,他又通過網上的尋覓,包養了四川這位女學生……可能和很多普通人要講他道德敗壞,可這個道德敗壞的根子在哪兒?一面是道德敗壞,一面是有家庭感和責任感,這樣矛盾的心理狀態,又是如何反映在同一個人身上呢?”

動著鼠標,點著屏幕,現在開始揭底了:“在排查這幾位女人的時候,我發現了一個有趣的現象,如果你不把李宏觀當嫌疑人,如果是這些發生在不同的普通人身上,你會發現,是相當美好的一個故事

滿屏女人,湖畔沉思的、樹蔭小憩的、憑欄而立的,就像一對對情濃意闌的情侶,甚至生活愜意的夫妻。指著屏幕道著:“他和幾個女人的故事,有的是花前月下的浪漫,有的是鏡湖臨風的邂逅、有的是相夫教子的溫馨,如果不是四個人,而是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身上發生的故事,是不是一種極其理想的愛情故事?他為什么這么做?他在追求什么?”

講著,刻意地放著李宏觀和幾位不同女人的留下的照片,每一幅照片似乎都傳遞著浪漫和溫馨的因子,與這個會議探討的東西格格不入,他停頓了片刻,笑著問了:“現在誰能告訴我,答案是什么?或者說,是什么樣的心理動機驅使他這樣做?該怎么找這個案發后就消失嫌疑人的下落?”

下面竊竊私語中,有人舉手了,在第一排,居然認識,是和許平秋一起到警校招驀精英的史清淮科長,他笑著站起來道:“我作個錦上添花啊,而且我沒有看詳細案卷……說到這份上,應該還從女人身上找線索,一個人心理發展的畸形,應該是受到了某種心理傷害,如果找到這個誘因,就應該能得到他的線索,所以,是他年輕時候那位沒有發展成情侶的女同學的原因吧。”

“謝謝,這就是最終答案,李宏觀就生活在第一任女友謝晚霞后來落戶的海南省洛基鎮紅田農場,我們到了那個地方根本沒費勁就找到他了,農場的人都認識他,他化名黎大隱已經在那里生活了十幾年了,直到謝晚霞因病去世,我相信,他是在一種憤怒、落魄、痛悔、嫉俗等等之類的負面情緒驅使下,最終走上犯罪道路的,但他仍然解不開心結,一直在尋覓一種他理想中的幸福生活狀態,直到被捕”

長舒了一口氣,那長長的追捕之路,現在想起來,仍然是覺得如此地簡單。

史清淮想起了這位,他笑了,慢慢地,他不由自主地,為這個精彩的故事鼓掌,眼睛中蘊著驚奇,讓這個年齡的小警用心理學的高深東西偵破,實在讓他驚嘆了。

講完了,起身敬禮,全場旋即掌聲雷動,久久未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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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1 13:37:16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鄉警也瘋狂 第53章心雄難老

馬秋林在踏出省廳的后大門時,聽到了會議室雷鳴般的掌聲響起,他閉著眼睛,臉上蘊著幾絲淡淡的、久違的笑容,似乎在回憶著,曾經他站在那個舞臺的上情形,即便時隔十幾年想起來,依然讓他心潮澎湃。

片刻,他像久寐初醒一般,回頭看了看,然后自顧自地笑了笑,背著手,剛要出門,警衛看到他很意外地警了個禮,親切地叫了句:“馬老,您這就走啊,下午有安排的聚餐你不參加了?”

“你……你認識我?”馬秋林異樣了,面前一位精精干干的大小伙,從記憶中找不到符合的特征。

“我原來在治安支隊,您給我們講過盜竊類案件的偵破范例。”小伙子笑著道。

“噢,呵呵,老了,看我這記性,還真記不得了,見過的同行太多了。”馬秋林不好意思地笑著歉意道。小伙子也笑著,出門時,下意識地攙了一把,馬秋林臉色稍變,不過馬上又釋然了,笑著和警衛告別

轉身時,卻不由地感慨了,再不服老也老了,曾經的意氣風發、曾經的躊躕滿志,離現在已經很久遠了。

即便他知道總有一天要離開自己為這奮斗了一輩子的事業的,可真到了掛冠歸去的時候,仍然無法放下那股深深的眷戀,所以才有了一次又一次地反復,這一次,他真是拿定決心了。因為他覺得自己真的老了,追捕李宏觀工作強度并不大,代價是回來住了半個月醫院。也因為他今天所見,他看到了薪火相傳,一直就沒有斷絕過。自己曾經那些后繼無人的擔心,純屬杞人憂天了。

他今天的計劃很簡單,回到了市局,到了辦公室,把東西收拾妥當,把鎖在抽屜里很久的退休報告拿出來,連一串鑰匙和辦公室用品清單,交給了人力資源部。

然后回家,換了下穿上覺得渾身不舒服的警服,穿上了一身普通的休閑裝,像小區里其他老頭一樣,漫步下了樓,背著手,悠閑悠哉地走了兩公里,乘上公交,坐了幾站路,在長治路附近的聾啞學校下了車

初春的季節,乍曖還寒,街樹上新抽的綠芽,校園里新發的嫩草,潔白的樓宇,抬頭是一片自由的天。這個無聲的世界似乎讓馬秋林那么癡迷似的,他一直立在護欄之外看著,平靜的表情,偶而會露出會心笑意。

看一群小孩子從教室里次弟出來了,排著整齊的隊列在做操,笨拙的、調皮的、羞澀的,男男女女,輔導的老師正用手語給孩子們講解著,雖然是無聲的世界,可全部的語言都在老師那張喜悅的、可親的臉上。

馬秋林笑了,他靜靜地看著,仿佛這里有魔力一般讓他不忍離開,代課的老師也發現他了,兩人相視笑了笑,過了好久,自由活動開始的時候,那位女老師奔上來,笑吟吟地問候:“馬叔叔,您怎么來了?

知道她身世的人不多,馬秋林就算一個,他笑著問候著:“我閑著沒事,來看看,慧慧,還習慣么?

“挺好。”楚慧婕點點頭。從曾經陰暗的生活中走出來,用了她很長時間。

“委曲你了啊,代課轉公辦難度可是不小。你要真想在這兒安頓下來,我再想想辦法。”馬秋林道。

“不用麻煩了,馬叔叔,我也有個文憑,如果真不想干了,我自己能找到出路。”楚慧婕笑著道,兒時的手語在這里派上用場了,只是出于好奇來試試,沒想到她有點喜歡上這份工作了,說話間他看到了馬秋林的表情,反而替他擔心了,直問著馬叔叔怎么么,馬秋林把自己的事告訴她了:“我退休了。”

“噢,那可以好好歇歇了。”楚慧婕道,替馬秋林高興似的。

“這個不好說,我又找了份工作?”

“您不有退休金嗎?至于再謀職業?”

“閑不住呀,真要休息什么也不干,會很難受的,我試過了。”

“那您找的什么工作?像您這樣的人才,應該很多單位搶著要吧?”

“紅星小學,當課外輔導員,安全和普法,義務的。”

“呵呵……那我應該恭喜你嗎?”

“當然應該,我終于可以干自己喜歡干的事了。”

楚慧婕異樣地看著這位老警察,凝視間,她看到了馬秋林絕對不是開玩笑,而是確確實實心里喜歡的樣子,那么喜悅,喜悅得只有小孩子得到心愛玩具的時候才有的那種表情。許是看慣了馬秋林蒼桑的樣子,一下子好不適應,惹得她一陣好笑,眉色一轉邀著道著:“那您業余時間也來我們這兒幫忙吧?反正你不要工資。”

“哎,成,我還真懂一點手語,而且我還真有這個想法,聾啞兒童也是一個弱勢群體,而且有過犯罪團伙利用他們天生殘疾作案的先例,進行一下普法和安全教育,是非常必要的。”馬秋林生怕楚慧婕不理解似的,嚴肅地道著。

這么嚴肅地來找吃力不討好的話計了,楚慧婕又被老人的認真逗笑了,她奔著從門房出來,把這位毛遂自薦的老人請進了學校,介紹給了校長,看來效果相當不錯,不一會兒兩人樂滋滋地從校長辦出來了。

沒回家,楚慧婕帶著新晉職員馬秋林去熟悉學校了,對于不計薪酬,又有從警工作經驗的馬秋林,校方表示熱烈歡迎

預期四十五分鐘的研討會,延長了一個小時,其熱烈的程度大大超出了預計,來自羊頭崖鄉派堊出所的這位掛職副所長,成了全場焦點,對于雖不兇險,但極端蹊蹺的案子,誰也知道偵破難度很大,偵破本身免不了有巧合的成份在內,在這個上面沒有神、沒有仙,一半靠仔細一半靠運氣,本來大多數專業人士覺得派堊出所的運氣夠好,不過一番話聽下來,觀點大變,直覺得這派出所水平實在夠高。

行內雖然有靠心理分析偵破案件的論述,但那僅僅是停留在紙面上,真正在實踐中找到一個實例何其難也,誰可知道今天落戶在一個偏遠鄉的派堊出所了,實在是讓眾多刑偵同行汗顏的緊,特別是在聽出這里面沒有夸大的成份之后,挫敗感更強了。

別人一挫敗,一定不會謙虛,頂多會小人得志。于是這張小人得志、賤笑一臉的鄉警,讓全省來的同行印像非常深刻,晚飯聚餐,這干心有不服的隊長,紛紛聚到二隊這一桌前,大杯敬酒,男人那點小心眼嘛,非把他灌倒不行。誰可知道今天如有神助,來者不拒、開懷痛飲、光這海量又一次震驚全場了。

“哇,沒發現這家伙什么時候這么能喝了?”孫羿驚嘆地問,董韶軍喝得面紅耳赤,筷子一點正和某地一位隊長碰杯的道著:“你沒發現的事多呢。”

“還有什么沒發現的?”孫羿問。

董韶軍沒有說話,頭一側,眼光很八卦地示意了的身側,兩位不期而遇,也被請到二隊一桌的兩位女生,這時候孫羿也發現不對了,剛放下杯,安嘉璐便遞著杯子讓喝水,還關切地問一句:“還能喝嗎?別喝那么多。”

這話問了好幾遍了,余賤人得意地一拍胸脯:“沒事,這才多少,你看我像醉了?”

一問這話,安嘉璐總是又嗔又怨地給個好復雜的眼神,一切都在眼神里了。

那眼神電得孫羿小心肝一抽,緊張地要問董韶軍,董韶軍筷子一動,直塞給一個雞塊堵住嘴了,小聲道著:“觀棋不語真君子,亂嚼舌根是小人。”

孫羿這回真當君子了,不過,他很同情地看了眼和邵隊在一桌上的解冰,那一桌子隊長、指導員、分管刑偵的苗局長,支隊長,等等,吃相相比之下要文雅得多,他看到了解冰正襟而坐,相比這個吊兒郎當的,實在不能同日而語。

老天太不長眼吶,孫羿嚼著雞翅,憋不住了,小聲問著董韶軍道著:“喂,燒餅,怎么感覺有點…有點…有點……”

“蹊蹺?對不對?”

“對,就是這個意思,怎么可能?”

“一切皆有可能,你看……這賤人不是一個,是一對。”

董韶軍示意著,在杯來盞往中,還出來了一個忙碌的身影,小李逸風,跑前跑后給大伙添茶加水,不過主要照顧的還是歐燕子,不時地和燕子說句什么,能樂得小鄉警開懷好一陣子,說話著他又被揪著替了杯酒,拍著胸脯吹噓著,我和我們所長,都是海量,這點酒算什么?是不是啊所長?

“完啦,賤人當道,世風日下啊。”孫羿哀嘆了句,埋頭吃上了。

董韶軍笑了笑,深以為然,不過此時連他也對刮目相看了,本來想著能勉強支撐下來就不錯了,誰可知道這貨還贏了個滿堂彩。

“哎,行嘍行嘍……趙哥你別湊熱鬧,我可喝得不少了,我閃會,方便一下。”

紅著臉,推拒了趙昂川的敬酒,趙昂川可不樂意了,擠兌著你喝別人的,居然敢不喝我的,沒治了,苦著臉,灌了杯,瞅著空子往衛生間跑。

后面的齊齊推測,這家伙肯定驢糞蛋外面光,吃不住勁了,去廁所吐去了。不但他去了,連李逸風也吃不住勁,趕緊往衛生間的方向跑,惹得后面哈哈大笑了一堆人。

李逸風可是真吃不勁了,喝得暈三倒四,頭昏腦脹,進了衛生間對著馬池,嘩地一聲,吐出來了,輕松了,趴在馬池上歇了口氣,咦,眼睛的余光居然看到了隔斷后的一雙腳,他知道是余罪 的,不過接下來的事匪夷所思了,吧唧吧唧濕濕的衛生紙往地下扔,這個好事的鄉警奔出來,猛地一拉門,嚇得沒提好褲子的余罪一緊張,褲子全掉地上了。

哇,一大坨衛生紙,李逸風緊張地問著:“所長,你也有大姨媽?”

“滾粗。”罵了句,趕緊地提褲子。此時李逸風聞著一股酒味明白,馬上又揭著老底道著:“哇,所長,你喝酒也搗鬼。”

“不搗鬼行么?得被灌個半死。”余罪 道著,又把干凈的餐巾紙沿著褲腰掖了老厚一層。李逸風訝異地問著:“這明明往嘴里倒嘛,怎么就倒進褲襠里了?”

“絕招,兄弟,這招告訴你,你也學不會。”一整衣服,又恢復了,他賤笑著示范了下,雙手捧杯,一飲而盡,一手亮杯,一手抹嘴,但在抹嘴的一剎那,大部分酒已經被抹進領子里了,于是順著流在褲襠處了。講完了,又把李逸風鎮住了,得意地道著:“聽傻了吧?”

“傻了,所長您喝個酒都得動用老二,這誰能喝過你?”李逸風崇拜地道,余罪 聽這話不對味,抬腳就踹,李逸風嬉笑著溜了,和剛進衛生間的人差點撞了個滿懷,他一看,來人好嚴肅的表情,本來準備道歉來著,結果一嗤鼻子,沒理會就走了。

是解冰,笑著打了個招呼,出了衛生間,擰開冷水洗了把臉,抬頭時,卻發現解冰不知道時候站在他身后了,他看著鏡子里表情好嚴肅、好復雜的解冰,奇怪地問著:“解帥哥,怎么了?”

“能和你說句話嗎?”解冰奇怪的口吻問著。

“你不說著呢嗎?”余罪 愕然了。

“我確定你是不是還清醒著。”解冰勉強一笑,確定沒醉,然后很紳士,很鄭重地伸著手道著:“我得謝謝你啊?”

“謝我?”余罪愣了下。

“謝謝你在翼城拉了一把,否則這個案子我們根本拿不下來,也趕不上最后那一刻。別說還立功了。”解冰正色道。

以這陰暗心思,仔細地分辨了下解冰不是別有用心,這才伸著手,笑著握了握道著:“客氣話就不說了,謝意接受了,有沒謝禮呀?”

“你想訛我點什么?要不再給你一筆錢?”解冰哭笑不得地反問道。

“算了,不要了……你這人小肚雞腸,學校那點事你還記著。”有點醉意,先反咬一口了。轉身要走時,解冰又攔了一把,他愣了下:“怎么了,解帥哥,還要謝?”

“我…能問你一件私事嗎?”解冰客氣地道。

“問唄,你別這么忸怩好不好?”余罪一道,反而讓解冰更不好意思了。他定了定心神,直問著:“好,那我就直接問了,你和安安,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愣了,心里咯噔了一下。

“我問你們關系發展到什么程度了?”解冰又問,好奇,迷惑,甚至于憂郁。

“還沒來得及發生關系,瞧你這話問得。”道,有點懷疑是不是鼠標嚼舌根了。

“你不要誤解,我不是那種意思。”解冰解釋道,很紳士。

可紳士遇上猥瑣了,很小人地道著:“你就不是那個意思,我肯定對安安也有那個意思,咱們警校百分百對她都有意思。我說解帥哥,你問這話實在小兒科了,我這臉蛋要和你一樣,你就沒有競爭力了

“你一直就有競爭力,安安在貶低我的時候,你一直就是參照人選。”解冰自嘲地道著。

“是嗎?”眼睛一亮,興奮了。興奮地直搓手。

“其實我們已經分手了,或者說,我們根本沒有發展成情侶關系,不過我一直想對你說一句話。”解冰客氣地道。這時候芥蒂盡去,討好似地道著:“你說。”

“我希望……你千萬別傷害她。”解冰為難地道。

愣了,實在不明白這位自詡騎士的帥哥說這話什么意思。他想了想,很得瑟地道:“怎么樣算傷害?如果她喜歡我,我卻拒絕她,算不算?”

“那種可能不會發生的,咱們有個共同點,可能都自視甚高了。”解冰凝視著,他實在看不出對方有什么優點,舒了口氣,對著愕然不解的道著:“她很單純,而你太復雜;她渴望一種理想的愛情,而你卻是個市儈;她一直生活在自己的童話宮殿里,而你已經習慣行走在陰暗角落………我真不知道她怎么會欣賞你,只是我覺得,你這樣的人出現在她的生活里,只會對她造成傷害。”

余罪愣了,火了,斜忒著眼,撇著嘴一字一頓地道:“管…你…鳥…事?”

“你這種態度我一點也不意外,我也知道你會不擇手段,我也知道,你根本不懂得尊重,就即便以后你和她在一起,也不會珍惜,你覺得這還不是一種傷害嗎?”

解冰道,看余罪犯愣,他輕輕地轉身而走,即便對自己不忿的人也保持這么紳士的風度,實在抹不下臉爆粗口了,只是覺得那兒堵得厲害。
幾步回頭,解冰看著傻站的,又道著:“忘了告訴你,她有潔癖,讓你懂得尊重很難,可讓她接受你,也不容易。”

潔癖?

皺了皺眉頭,看著隅隅獨行而去的解冰,想清楚這個詞時,猛地倒吸涼氣,一下子想起了兩人在一起時安嘉璐那種種矜持的反應,一下子也驚得他直噎喉嚨,對了,根子在這兒,怪不得兩人一直別扭著

潔癖是什么?就是那種對清潔有近乎強迫癥似的追求,究竟到什么程度無從揣度,不過他又無端以自己的陰暗思維猜測解冰的心態了,對嘛,這家伙肯定是得不了手,才放手了,這么說來……老子有大把的機會吶?

有嗎?這一剎那,他重重的打了個酒嗝,覺得耳根發燒,朦朧的眼中,似乎在場所有身著警服的人,都成了林宇婧的影子,他使勁的擺擺頭,總是甩不開那個影子。

沒治,每每這個時候,他總是不由自主地想起林宇婧來,說來說去還特么是普通人,既沒有當情圣的節操,也沒有當淫棍的資質,于是這種心里的牽掛和此時的心猿意馬,撩得心里七上八下,猴屁股坐不穩了。當他再回到座位上時,一邊看著安嘉璐羞花閉月的臉蛋,一邊和二隊的眾兄弟扯蛋,但凡有同行來敬酒,依然是舉杯就干,豪爽之極,甚至連自己最拿手的絕招也忘了。

于是剛剛成為神話的余所長,如愿以償地出了個大笑話,摟著要勸他走的李二冬、李逸風,一口一個安安、兩口一個璐璐,極力的表白心跡:“安安,其實我心里最喜歡你,一直沒來得及說出來……”

“別拉我,你誰呀……安安呢?”

“我沒醉,一邊去,你誰呀?璐璐,等我在鄉下特么滴多弄倆錢,回來咱也牛逼一回……拼爹算什么本事,將來讓我兒子拿我拼別人爹去。”

醉態可掬的,幾人拉不走,其實安嘉璐在他開始飚胡話的時候已經面紅耳赤,拉上歐燕子跑了,剩下的可都是二隊曾經的這干同學,都在逗著看笑話呢,他一直拉著一雙潔白小手的主人不是別人,而是李逸風,沒有比這次被當成女人還難堪的了,李逸風氣得一把推開,在眾警的眼光中掩面而逃。

后面,踉蹌難起,摟著椅子,頭枕著椅面,帶著幸福的笑容迷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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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鄉警也瘋狂 第54章浮生起落

三個月后………

刑偵研討會議上的神話和笑話已經沒有了熱度,畢竟他在窮鄉僻壤,離這座城市太遠了。此時勁松路二隊,卻被一個意外的消息打亂了平時按部就班的生活,消息很意外:張猛要走了。

幾乎毫無征兆的就來了,隊里紛紛傳說是這家伙傍上一位女土豪,只有董韶軍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像做了錯事一樣,一直保持著沉默。

這一天上午,二隊隊辦,邵萬戈眼睛睜到了最大限度,一動不動了凝視面前站著的張猛,那眼神像在質問、像在疑惑,也像在挽惜,好復雜的眼神,讓張猛仿佛做錯了事一般不敢直視。

調令,他輕輕地放到了桌上。

警證、手銬、臂章,他一樣一樣慢慢地解下,仿佛每一樣都有千鈞之重一樣,他艱難地放到了隊長面前,現在他終于理解那些要走時猶豫不決的同事的心情了,他感覺到仿佛是身上最珍貴的東西被血淋淋剝離一樣,每一樣都讓他不舍,每一樣都讓他看上半天。

邵萬戈有點痛惜,面前這位入隊僅僅一年,參加過三十余次抓捕任務的張猛,在他眼里,已經是能獨擋一面的外勤好手,他更喜歡這位嫉惡如仇的性子,那怕他捅下的婁子不少,他知道假以時日,這樣的人,會成為警營中最堅強的戰士,可現在他要走了,幾乎是毫無征兆地從市局來了個調令,這位二隊培養的干將,就要調到司法局任職了。

他看著張猛,他知道那剛毅的眼神用不了多久就會冷漠,從一名身手矯健的隊員,變成一位大腹便便的小官僚,也用不了多久。只是這一切來得太快了,邵萬戈聽說他攀上了一門好親,或許人生的境遇就是如此吧,一步天堂、一步地獄,他很想挽留的,不過憋了好久,卻是一句冷冰冰的話:“想清楚了?真的要走。”

張猛怔了下,眼前掠過的是嬌厴如花,已經暗暗滋長的情愫讓他沒來由地反感自己曾經的工作,那血腥的、罪惡的、無恥的罪犯,他受夠了。于是他一挺身道:“想清楚了,要走。隊長,您罵我吧,我是個逃兵。”

“確實是個逃兵,為了女人當逃兵的,在二隊占一半還多。”邵萬戈莫名地笑了笑,又說道:“警察是人,不是缺少七情六欲的神,愛情、親情,很多情都是我們身上掙不脫的鎖鏈,只是我有點意外,沒想到第一個走的是你。”

“對不起,隊長,我……”張猛拙了表達了,他甚至看到隊長憂患的眼光中,心里幾乎就要動搖了。

“沒什么對不起,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生活的權利,有所得、必有所失,沒有永遠不后悔的選擇,希望它是你心安的歸宿。”邵萬戈輕聲道著,提筆簽上了名字,還給了張猛,擺擺手,張猛怔了良久,沒想到如此簡便,他莊重的向隊長敬了個禮,然后,使著調令,抹了把臉,逃也似地出去了。

“張猛,你要走了?”周文涓在辦公室門口,像等著他來。

他匆匆而過,掩面而逃。

“張猛,你真的要走?”老搭襠熊劍飛站在樓道口堵著,兩眼如炬,張猛想逃,幾次被堵住了,堵得急了,他強行撞開了熊劍飛,飛奔著下樓,背后傳來的熊劍飛氣急敗壞地叫罵:“牲口,你個王八蛋……沒卵子的慫貨。”

“張猛……”

“張猛……”

“張猛……”

聲音回蕩著,都是曾經親如兄弟的戰友,他無顏回頭,他逃啊,他逃得心慌意亂,他逃得面紅耳赤,當他逃上巷口已經等了很久的車上,再回頭時,他看到了大院里,奔出來的同學、同事,那么急切地、那么痛惜地,在看著他。

那一刻他突然想起了這些年在一起的汗如雨下、在一起的摸爬滾打。

那一刻他突然想起了這短短一年,和這些兄弟背靠背,那怕是命懸一發,那怕是生死搏殺。

那一刻,他突然心痛如絞,掩面而泣

車走了,開車的是位女人,董韶軍認識,羊頭鄉的女村官,厲佳媛。

路虎,車號8188

這一天是仲夏的一天,不同的城市、不同的人、不同的環境和心境,都在演繹著不同的故事。

二隊又流失了一位警員,許平秋知道消息還是像往常一樣喟嘆了好久,再崇高的事業也敵不過柴米油鹽,大多數流失的隊員都是因為這樣那樣的生活問題,而且二隊的工作壓力也確實大,在這里的警員,一年接觸的案子,可能比派堊出所片堊警一輩子見過的都多,每個人的付出都是巨大的,在走的時候,不管是他、是市局主管刑偵的苗局,還是作為隊長的邵萬戈,都不會苛求的。

“許處,去哪兒?”司機問,驚省了車上坐著許處長。

下班時間了,沒說回家,卻來了五一路上,許平秋驚省時,直道著:“哦,就到這兒。”

就到這兒?司機有點迷懵,這位刑偵上的大處長,全省的總隊長,外面聽起來威名赫赫,可呆久了,他發現神經質的時候很多,這不,許平秋干脆讓停到路邊,他下車了,擺擺發著司機,看樣子是想自己走走。

司機一走,許平秋拍拍腦門,想想自己剛才想到那兒了,卻是想不起來了,他自嘲地笑了笑,只覺得或許是年紀真的越來越大了,很多年前的事記得很清楚,剛剛想的卻忘了,難道這是要衰老的跡像?

對了,二隊隊員流失的事,是張猛,他倒不驚奇于這個孩子攀上了什么土豪,只是有點驚訝,是市局局長王少峰親自打電話安排的,從公安上到司法上對于這位副廳當然不算什么難事,可單單注意這么位小警員就像怪事了,他思忖了好久理不出頭緒,干脆不去想了,走到人行道上,倚著一家不知名單位的外墻,習慣性地點了煙點,抽著,等人。

這是他從警多年來的一個習慣,在最早當刑警隊長時,已經習慣于躲在暗處盯嫌疑人,包括自己人,用這種方式,他挑到了很多優秀的隊員,因為只有在不刻意做作的時候,才會反映出一個人真實心態。

對了,他又想起一年多前,連夜追蹤那拔跨校打群架的壞小子……他笑了,誰可能想到,在那拔壞小子里,還會有一位用一年時間就走上全省刑偵研討論壇的人呢?盜竊耕牛案的余威到現在都沒有結束,不少省份通過刑偵部門調取本省的詳細案情觀摩學習,省廳主導犯罪心理學研究的史清淮科長仔細研究過后,正在編寫一例犯罪心理描驀的實例,據說幾次聯系鄉派出所,那位“敬業”的所長都不在,讓史科長直嘆基層辛苦如斯了。

這家伙絕對不是敬業。許平秋幾乎能百分百肯定,但級別和環境差得太遠,他也無從去了解在鄉下的世界的,不過他相信,應該很精彩,或許還有利可圖,否則不會這么樂不思蜀了。

正想著,他看到了今天的目標,掐了煙,慢慢的跟了上去。

“一二一、一二一,前后對齊”

“一二一、一二一,安全第一”

幾聲慈詳的五原話,聽起來那么的悅耳,一位穿著交通協管服裝的老人,舉著小旗,帶著一群小學生從學校出來了,他興致勃勃地走在最前,不時地喊著朝后看,偶而嬉戲打弄的孩子,他不迭地奔上去,拉開來,一路護著這支特殊的隊伍走到人行道前,講著過路要點,然后揮著黃旗,帶隊過路。

長長的車龍,在這支隊伍面前齊齊停止,像行著一個嚴肅的注目禮,不少頭伸出車窗的,向這隊伍打著招呼,過了路,排好行列,等著家長來接,那些剛剛學語,幸福地撲在父母懷里的小學生,回頭不忘很崇拜地招手,說一聲:“馬爺爺再見。”

“警察爺爺再見。”

“馬爺爺,你小心過馬路。”

馬秋林樂呵呵地招著手,一一回應著,直到把最后一位小女孩交給父母手里,來遲的父母很歉意的和老師,和這位義務協管道著歉,馬秋林逗著嘟著小嘴的女孩,不知道答應了句什么,那小女孩和他拉著勾,高興了。

“馬老,您還擠公交回去啊?”班主任問,是位年輕的姑娘,這位退休的警堊察已經在學校就職數月了,比校長的風評要好很多,六個年紀的小學生,都喜歡這位警堊察爺爺講課風趣。

“哦,我估計今天有人請我吃飯了,您先回去吧,吳老師。”馬秋林笑著辭道,以他的眼神,早窺到躲在暗處的許平秋了。

老師告辭走時,異樣地看了眼許平秋,許平秋笑吟吟上來,直喊著師傅,要握手時,馬秋林卻是端著架子,把手背起來了,許平秋詫異道:“喲,師傅,您對我怎么這么不客氣?”

“你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不過我提前堵你一句,我現在工作很穩定,想挖我墻角,沒門。”老馬得意了,背著手,且行且說。許平秋笑著和他并肩走著道著:“您不退休了嗎?還有什么工作?”

“我喜歡的工作唄,還別說,一天走上幾公里,和孩子一塊玩玩,什么腦神經衰弱,不治自愈,我現在好得很呢,其實早該出來了。”馬秋林道。

“不是吧,我打電話師娘接住了,好像她不是這樣說的。”許平秋笑道。

“她嫌我吃飽了撐得,呵呵,我還覺得她想不開呢,還想在崗位賴兩年,等著調工資……對了,示范小學正式聘請我當課外輔導員,月薪六百。聾啞學校也開出了正式聘任書。”馬秋林道,似乎這個價碼很有自豪感似的,許平秋潑了瓢冷水道著:“看門的都不止這么多錢吧?”

“那是,我可不用看門都有了……哎,你什么意思?抵毀我的工作是不是?”馬秋林瞪眼了。

“不不不,我是覺得您老吶……大材小用了,要不我也給您一份工作,返聘回去,薪水比照現在的退休金?”許平秋小心翼翼地道。

馬秋林笑著,一臉滿臉的皺紋綻開了,許平秋也笑了,同樣是一臉皺紋綻開了,兩人相交多年,都知道彼此是交給后背的人,但絕對不是值得托付的那一種,馬秋林笑著一拉臉:“少來了,你這張黑臉上只要一掛笑,馬上就有人倒霉。我多掙上點工資,少活上十幾年,我劃不來呀。”

“師傅,您看您說的,當警察的輔導員總成了吧?我是覺得您老擱小學,是不是太屈才了?”許平秋笑著道。

“錯,活得自由,比活得風光更重要,你不覺得咱當警堊察一輩子,陰暗面接觸的太多了點,陽光少了點……所以我就打定主意了,我得在陽光下多呆幾年,這兒最好,不用考慮那些勾心斗角,不用分析那些小罪大惡。而且呀,我在這里,還真比在警營有成就感。”馬秋林笑著道,不過說得很正色。

許平秋卻聽得好不懊喪,一位盜竊案的偵破專家,幾次沉浮,甚至因為降級降職,郁郁不得志躺在病床上半年,現在淪落到這種地步,他覺得足夠讓他重新審視一下警營中很多弊端了。盡管無力逆轉。

“我要想回去,你不用請我也會回去的。不過如果不想回去,您就別操心了,我對得起這份退休金。”馬秋林看許平秋怔了,他表白了一句,像是請辭,又似勸慰。

許平秋尷尬地笑了笑,這已經是第三次來請了,依然流產了,他輕聲道著:“馬老,我沒別的意思,現在人不缺了,可那兒人才也缺,很多學院培養出來的人才,單純依靠現代技術的思想越來越重,從犯罪心理學的角度講,抓捕是最低級,抓證據是中級,抓心才是最高級,能做到這個層面的,您是五原第一人了……我實在不忍心看到,在這個領域我們后續無人吶。”

“錯,會有很多人。”馬秋林道,似乎不再為個糾結了,他笑著看著愁容一臉的許平秋,反勸上了:“你像我當年躺在病床上那么糾結,那時候我在想我的家庭、我的事業,我的付出,我的回報,很多是不對等的,很多有得有失的選擇總覺得能做得更好,甚至私心一點講,我自己覺得我應該走得更高…在這種糾結中,你覺得一個人的心境會好嗎?”

“那您是怎么走出這個困境的?”許平秋道,像有所明悟。

“放手。”馬秋林道。

“放手?”許平秋嚇了一跳。

“對,舉個例子,還記得我的老師王貴湘嗎?”

“那位退休后隱居回鄉下的?”

“對,去世有七八年了,他講過一堂課,叫清潔的精神。他所說這種清潔的精神,是俠義、熱血、扶危、濟困、懲惡、揚善等等優秀品質的綜合,他說這種精神總是蟄伏在每個人心里不知名的地方,在時局危難的時候、在命懸一發的時候、這種精神就會出現,會主導著一個普普通通的人,讓他干出不可思異的事情,于是……這個世界就有了英雄。”

許平秋一臉崇敬,身邊的躁雜充耳不聞,他凜然地聽著。

馬秋林釋然的臉上掠過一絲肅穆,他接著道著:“不管世風如何日下,不管人心如何險惡,這種清潔的精神總是靜靜地蟄伏著,等待著,在最需要它的時候出現,于是就有了許許多多在危難面前挺身而出,在危機面前奮不顧身的人,于是就有了我的同事,王詳,因為抓賊,被捅了七刀,殉職;于是就有了你的兄弟,邵兵山,抱著炸藥跳樓,殉職于是就有了,千千萬萬奮不顧身的警察,在為這個世界的安寧而奉獻………這種清潔的精神一直就在我們警察心里,從來沒有消失過,那怕是個腐敗的、墮落的警察,他曾經也被這種清潔感染過。”

“所以,你的擔心是多余的。”馬秋林笑了,釋然地拍拍許平秋的肩膀道著:“黑白善惡的較量,一長一消,都會在較量中升級,你之所以走不出這種心境,那是因為你顧忌的東西太多,家庭、位子、面子、還有你的威信,方方面面都要考慮到,有這么多外來的東西,心里再清潔的精神也會蒙上一層灰塵。”

“我明白了,我離從警之初,已經差得太遠了。”許平秋輕聲道。

“不遠,你一直在試圖找的,不是像我這樣的專家,而是那種清潔的精神,我想,你放下心里的羈絆和眼里的偏見,會找到的。”馬秋林笑著道,轉身,慢悠悠地逛著。

一剎那,許平秋知道自己錯在什么地方,曾經的尋找都是很純粹的,所以能屢屢成事。所以才成就了他這個不參案不辦案的神探之名,而現在顧忌的太多,反而在很多事上止步不前了。想通此節,他興奮地追上馬秋林的腳步,直道著:“謝謝師傅提醒,哎,中午了,要不吃頓飯。”

“不會有副作用吧?”馬秋林笑著問。

“繼續聆聽一下點拔嘛,我還真有個事想請教請教馬老您……破案大會戰前一階段收效很差,基層的積極性一直調動不起來,我想了很久,想搞個英雄榜,讓那些有這種精神的脫穎而出。”許平秋道。

“思路很好,應該加上這么一條,不限年齡、不限警種、不限地域。”馬秋林道。

“讓普通警種來參與刑警的事?”許平秋被這一條驚了下。

馬秋林回頭了,笑著反問:“是啊,可你手下的刑警,大部分也未必就能干了刑警的事嘛。”

這倒是,混吃等死的多了,馬秋林和許平秋相視而笑。過不久,兩人坐到了一家路邊的拉面攤子上,一人一碗,和著陳醋、攪著辣椒,邊吃邊聊,看樣子是相談甚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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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鄉警也瘋狂 第55章家事繁瑣

晉中市,大興綠色食品開發公司。

倉庫邊上卸貨的人群里有一個不和諧的身影,穿著淡藍色的制服,如果細瞅的話,那是警察的夏裝,這個人連續幾個月往這里送雜糧已經成了熟人了,見怪不怪的質檢、過秤人員按往常給他過了磅、開了票,單子遞回到了他手中

是余所長,親自押車送貨來了。

一手拿票,一手給質檢的撒煙,客氣兩句,滿頭大汗的安排貨車司機先走,自己拿著票,到公司財務上交了,換現金支票。這個生意不難,也就是羊頭崖鄉的雜糧、山貨批量運出來找到下家而已,拉這種貨都是量大利薄,拉多了成本大,怕窩在手里;拉少了又劃不來。雖然難了點,可對于羊頭崖鄉這位名聲鵲起的所長不算很難,有為了辦事的威信在,當時只是振臂一呼,便有鄉民肩挑手扛,把家里的余糧送車上了,樸實到你口頭答應一句就成,連白條都不用打。

現金支票開出來了,樂得屈指一彈,聽著支票清脆的聲音,那是多么的悅耳吶。塞口袋里剛出財務科的門,聽到了有人喊著余罪,回一瞅,卻是位不認識的中年男,笑吟吟地上來介紹著,是公司的經理,受寵若驚,趕緊地握握手,經理接著來意就說出來了:“沒別的意思,您送的高粱顆大粒飽,成色蠻好,玉米雖然差了點,可比我們下鄉收得要好上許多,余老板,有沒有興趣,給我們簽一份收購合同?你收的貨,我們都要,當然,在保證這個質量的前提下。”

余罪一愣,旋即又是一陣狂喜,不迭地點頭,經理一伸手,把請進經理室了。

過不久,兩人喜滋滋出來了,看樣子談得不錯,握手告別時,經理看著泊在廠門外的警車,笑著問著:“余老板,有您這身份,不用于這種吃力不掙多少錢的生意吧?”

“楊經理吶,我們鄉警的身份含金量可不高,就這點還是村里人托我辦的,說好了,回頭我組織幾個人,給你們廠販運,您放心,要比之前的質量差了,您直接拒收,別給我面子。”上車前,拍著胸脯保證著。

這單生意算是談成了,楊經理送著這位警察販運戶,車走了好遠才異樣地笑了笑,有點看不懂這位販雜糧的警察,不過觀察了好長時間,感覺信譽不錯,這才有了長期合作的打算。

車上的可快樂瘋了,開出不遠,停在國道上,又翻開購銷合同看了一遍,得瑟地直拍方向盤,揣好,一溜煙往城里開去了。

取了支票,加滿油,看看時間,打了導航,往老家歸心似箭地回去了。

這里屬于晉中市了,在全省企業名錄上找了好久才找到這家剛起步的民營企業,專做綠色食品開發,和羊頭崖簡直是天生的配對,楊經理還答應抽空到鄉里看看呢,一想日后很有可能多一條收入的渠道,又一想全鄉興高彩烈的每每送車上了送雜糧,他這心花怒放得呀,簡直想插著翅膀飛得再高一點。

在即將到高速入口的時候,電話響了,看了看,把車泊到了一邊,摁上了車窗,接聽著這個肯定是情意綿綿的電話:

“喂,早晨剛離開,這就想起我來了……”

“怎么?不許想啊?”

“可以呀哎呀,我現在可是腰酸腿疼,早知道多睡一天……啊?什么?又要出任務,嗨,這不剛回來幾天?

震驚了,電話里聽到了林宇婧幽怨地說要出任務了,而此時距上一次回來,剛過了兩周,不過任務就是任務,僅僅是告知一下,而不是和他商量,不一會兒不大情愿地扣了電話時,那幽怨的味道仿佛獨守空房的小媳婦,猝來的郁悶甚至把做成一單生意的好心情也給沖淡了。

發動車,上了高速,駛往老家汾西的方向,沿路沒有眼前的風景,卻都是前一夜羅裳輕解的綺妮風光,他依然能感覺到那些激烈的愛撫動作里透出來的極度渴望,只不過每一次都是苦短,恩愛難長,轉眼林宇婧身著警裝,又是那位不茍言笑的警司模樣。

“他nr老子將來有往家庭煮夫發展的傾向。”

駕車的余罪,眼睛余光掃到車后大大小的筐子箱子時,如此幽怨地自言自語了句。

多一點守家,就少一點敬業,余所長此時慢慢發現了,在其中的平衡,相當難以把握。

“什么,張猛走了?又停職啦?打誰了?”

“哦,不是啊……老丈人給他換工作了?吆喝,可以呀,當不了土豪,當土豪女婿也不錯嘛。”

車里得瑟地嚷著,盡管替兄弟高興吧,可話里怎么聽也是酸溜溜的。

電話那一頭董韶軍氣憤了,埋怨了,嘮叨不絕地埋怨著,而且還自責不該把張猛帶到羊頭崖,否則就不會有后來的事了,余罪聽著不樂意了,直吼著:“燒餅,尼馬你就是一蘭州大燒餅,這么好的事你生個屁氣,就張猛那單細胞牲口,非等他光榮一下,傷殘一下你才高興是不是?你個蠢貨,這事得大賀三天,這么好的事,連我也嫉妒了……喂,喂……”

電話掛了,那頭肯定是老不高興了,還期待著勸勸回心轉意呢,卻不料是這個口吻,無語地看著電話,實在懷疑二隊那個集中營似的地方,在他看來出來的都是怪物,二冬兄弟那多好的性子,進二隊不到一年也快成悶葫蘆了。

裝起電話,到了汾西老家,進了市,車泊在賀阿姨家門口,他下車開了后廂,一袋子小米、一袋子剛下的棗子再加上核桃,搬東西時,他還是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張猛和厲佳媛的初遇,真沒想到,發展得這么快,幾個月已經到談婚論嫁的時間了,上次在五原見到張猛正郁悶著,厲家要他入贅,張猛很不樂意,還是余罪勸了句:倒插門就倒插唄,誰讓你喜歡插人家姑娘涅?

勸是勸了,可沒想到倒插得這么快,想著想著,倒把自己想樂了,這么好的事他巴不得發生自己身上涅。笑著搬著筐子,敲響了賀阿姨家的門,這時間估計賀阿姨還在店里,是賀阿姨家姑娘開的門,快中午了,這丫頭揉著睡眼才從家里出來,看了一眼,很厭惡的一瞥,直到把東西都放在家門口,她都沒搭理。

估計呀,老爸和賀阿姨的婚事,心結就在這個拖油瓶上,他又一次打量這位剛剛高考完的丫丫,披散著頭發,染得不黃不綠,趿拉著拖鞋,穿著寬松的睡衣,看人老是眼睛剜上一眼,上次回家客氣地問考了多少,結果被剜了好幾眼,后來才知道這丫頭居然考得比他當年還差,三本分數線都不達。

算了,不招惹了。

默默地起身,深深地為老爸的情事擔憂了。攤上這么個好吃懶作又考得一塌糊涂,連補習班也不想進的丫頭,他知道賀阿姨的難處了。

“喂,小警察。”丫丫開口了,極度不客氣的口吻。

余罪回頭,聆聽的樣子,恭身問了句:“在,您有什么指示?”

“得性。”丫丫一指一撇跟,狀如生擒過的小痞子,斜倚著門對著不客氣地說道:“告訴你爸,別老來騷擾我媽,他不嫌丟人,我還嫌敗興呢。”

完了,無可避免地沖撞了,余罪愣了,難堪地站在當地,第一次不是自己泡妞,卻被妞說得這么難堪的感覺。

“你讓他死了這條心,有我在,我媽才不會嫁給他呢。他可也好意思,也不看看自己長什么得性。”丫丫翻著丹鳳眼,又連剜幾眼,越看這貨越像余矬那得性。

“啊呸”

賤性被激出來了,同樣回敬著剜眼,呸了口,豎著兩根指頭一指,義正言辭地對罵著:“你得性可好了,考你尼馬二百來分,藍翔技校都不要你,你不找個地縫鉆進去,還好意思站這兒和別人說話,怪不得早上沒洗臉,是沒臉皮了,沒法洗是不是?”

“你……你……”丫丫氣著了,一下子氣急敗壞了。

她指著還沒說出來,的嘴如爆豆早罵絕了:“我怎么了,我工作是自己拼命掙得,我光榮;我爸怎么了,我爸自食其力,我爸也光榮。你媽到我家那更光榮……要沒你這個拖油瓶,我們早成一家了,看什么看……你還知道丟人敗興?考上你這么多分,穿成你這個樣,才叫丟人敗興呢。”

“你……你無恥……你等著……”丫丫氣急了,跳腳罵著,要撲時,又緊張的拉著寬敞的衣服,生怕被余銼兒子窺到一般。

“你不比誰無恥,你媽辛辛苦苦養你這么多年,你考這么多那叫報答,簡直是尼馬報復;你媽一個人拉扯你這么大,你光顧著你舒服是不是?她什么感受你想過沒有?你多大了還指揮我爸于啥,你知道你和媽差距在哪兒嗎?她能嫁出去,你都嫁不出去。……切小丫頭片子。”濁氣盡去,幾句針針見血、刀刀到肉,見得小姑娘差點昏厥,他得意地拍門上車,后車窗嘭地響了一聲,回頭時,看到了丫丫持著第二只拖鞋在扔他。

他一踩油門,惡作劇似地轟聲噴了股黑煙,把丫丫氣得大喊著什么,掛擋起步時,才發現不知道什么時候賀阿姨回來了,他一緊張,打著方向就跑,倒視鏡里,只看到了氣得直朝賀阿姨發火撒脾氣的丫丫。

家家一本難念的經吶,雖然還沒成一家,可已經感覺到了,老爸將來這本經不是一般地難念。

車駛到了南街口,香果園,已經到中午了,搬著東西進去的時候,滿屋子水果的香味,老爸正坐在椅子上,就著用了十幾年的鋁飯盒,狼吞虎咽吃著,看兒子回來了,興奮地問著:“去給你賀阿姨送了?”

“啊,送了。”余罪道,像做了錯事一樣,偷偷瞥了老爸一眼。

“我說余兒,爸問你個事?”余滿塘邊吃邊道著,看著兒子,咋看都不足,不過還是小心翼翼地問著:“你沒事吧?”

“沒事,好好的。”有點心虛地道。問著老爸:“怎么了爸?”

“爸不擔心嗎?你說你當所長吧,又販化肥、又換大米,這算不算以權謀私啊?”余滿塘緊張地道,估計是怕兒子因為這些小事丟了好容易來的一官半職。

“這算什么以權謀私,應得又不是我的名……再說了,這才掙多少錢,累死累活才掙了幾萬塊。”余罪道。

“你口氣也太大了,你爸一年掙多少?幾個月掙幾萬還嫌少啦?”

“不多,一年就這么一兩次機會。”

“那不少了,于多了別上面把你捋了。”

“沒事,上面誰看得起這點小錢,人家市里這片警,收費你看一年收多少?”

“那倒也是啊,要不你想想轍,調到個富點的鄉鎮去,別擱羊頭崖鄉那地方,沒油水啊。”

“哈哈,爸,那樣的話,可真叫以權謀私了。”

爺倆說著,搬著東西,余滿塘快吃完時,電話響了,他看了眼,奇怪地自言自語了句:“喲,怎么丫丫給我打電話,稀罕了啊。”

余罪一聽,省得要壞事了,放下東西,慢慢地往外走,剛到門口,老爸的臉色突變,直斥著:“站住”

條件反射了,像小時候犯錯被抓一樣,邁腿就跑,他跑老爸就追,追出來時,嘭嘰嘭嘰幾個水果已經在的身前身后炸開,伴著老爸氣急敗壞的叫囂聲音:

“你個小兔崽子,你多大了,還欺負人家小丫頭……你等著,別他媽以為你當警察了,老子就不敢給你上家法了……有本事別回來……”

罵聲中,余罪已經跑得沒影了,不敢丟下店面,知道老爸不會追來,直跑出一個街道,他才氣喘著停了下來,心里那叫一個五味雜陳。

就是嘛,這特么叫什么事嘛

汾西市并不大,即便是使勁地拖延回家的時間,仍然沒有拖過幾小時,眼看著東西街逛完了,眼看著又到南街口子上,余家的香果園了,他的心里油然而升一股惶恐,就像小時候曾經逃課、搗蛋、打架以及砸人玻璃種種爛事被捅到老爸那里一樣,他總是在離家幾十米外的地方躊躕,背個比屁股掰還大的書包,歪著腦袋發愁。

現在作為負擔的書包已經不在了,可心理上那種負擔今天才發現并未消除,或許是小時候惹老爸生氣太多的緣故,之后他總不愿再看老爸那種氣急敗壞,暴跳如雷的樣子,旁人無法理解單親家庭這種不足為外人道的感覺,也是很多年以后,看到老爸含辛茹苦一分一毛掙錢的不易、看到他四處求人辦事那種難為,才慢慢理解的。

如果這么說來,其實丫丫也可以理解,這邊是父子倆相伴,那邊是母女倆相依,總會擔心那種相濡以沫的感覺,因為一個外人的介入而消失。就像他曾經擔心有賀阿姨這樣一后媽奪走自己的愛一樣,也許丫丫更擔心一位奸商后爸奪走她的愛。

再躲也是要面對的,一步一步挪著,到了車后,悄悄地探著頭,他看到了賀阿姨來了,在和父親說著什么,兩人在這一時間也發現了他,硬著頭皮,進了店里,很不好意思地,好像是記憶中頭回認錯似地,喃喃地對賀阿姨說著:“對不起,賀阿姨,我剛才說話難聽了點……那個,要不我找丫丫道歉去。”

老余一撇嘴,一嘆氣,側過臉了,賀阿姨笑了笑,搖著頭道著:“怎么能怨你,丫丫被人慣壞了……哎,這孩子可怎么辦?”

“年紀還小,再大點就懂事了。”瞟著老爸道。這位后媽在眼中的印像很不錯,很賢惠的一位女人,會疼人,估計丫丫就是被疼得太過了。

“就怕大點也難喲……我現在就發愁,她可怎么辦?”賀阿姨道著,訕訕起身告辭,有點難為情地離開了店里,余滿塘追著把人送出去了,等回來時,兒子早討好似的,幫忙擦上水果了,還不時回頭給個傻笑的臉蛋,那是讓你不忍發火呢。

“哎喲喲……我把你這臭小子。”老余氣得胃疼,趕緊地,倒了杯開水,招呼了兩位進門的客人,再坐到父親面前時,他恬笑著勸著:“哎爸,我是一時生氣罵了她兩句,您別生氣,大不了我回頭真找她道歉去。”

“道不道歉吧,這個丫頭也真夠鬧心,也不看看她媽是什么人,也不看她自己考了多少?讓她媽給她找門路要上大學去?哎喲,現在這當兒女的,父母的苦他是一丁點都不知道。”余滿塘拍著大腿,感嘆道,估計這樁難為的事,要嫁接在他身上了,免不了操心的。

“那爸……您什么想法?”好奇地問著。

“我有想法管用么?沒辦法呀?倒是有學校要……你知道一年學費多少?三萬多。就那人家還不愿意去……嗨嗨,把你賀阿姨給愁得呀……哎余兒,你說有沒有可能,也把她送警校去?”余滿塘看到兒子,突然靈光一現道。

“啊?”嚇得下巴掉了。

“對,這好像是個路子,你這臭小子進警校,出來還就像個人了,這不現在都成人才啦……哎,收不收女警呀?”余滿塘期待地問著。

“不可能了,招生早結束了,這都八月份了,好多學校都開學了。”余罪道。

“那你……找關系問問呀?嗨,你什么表情?賀阿姨的事還不就咱家的事,你總不成真跟一個小丫頭片子置氣吧?”余滿塘催著兒子。

“哎喲,爸呀,你兒子是派出所的掛職所長,不是局長、廳長呀。”哭笑不得地道,老爸不依不饒了,直催著:“該花錢又花不著你的?這點忙也不幫呀?”

“你讓我怎么幫?”余罪給逼著了。

“我怎么知道你怎么幫?可總不能看著你賀阿姨著急吧?”余滿塘道。

父子倆爭執著,敗下陣來了,在水果店里使勁地挖空心思想著,誰可能幫這一把,不過……考上二百多分,可讓人家怎么幫呀?好不好意思說出口都是個問題。

他裝模作樣打了個幾個電話,其實都是躲在門口瞎扯,等一會兒再回過身來時,很正色地告訴老爸:“爸,這樣您看成不?今年你再操作,什么都誤了……你和賀阿姨說,讓她勸勸丫丫,補習一年,明年不論他考多少,我這當哥的都給他想辦法,要上不了好點的學校就上警校,要上不了警校,就去當兵去……真的,別不信呀,我現在手下一小民警,他爸是一縣里的武裝部長,大不了明年把戶口給她遷羊頭崖鄉去,這個我就能辦了……”

“哎對呀。”老余想了想,看了看當所長的兒子,這才省得,近水樓臺先得月還是真有的,他一興奮,又拔著電話把這一好消息告訴賀阿姨了。

哎呀,看著老爸那興沖沖的樣子,我非常能理解。老爸還像以前那樣子,總是無條件的信任兒子,那怕兒子說得是瞎話。

能辦了這事嗎?現在還掛職滴,年底扶正,明年再提一級也才科長,可能嗎?

捫心自問,他知道,可能性太小了,幾乎微乎其微不過這個時候,就裝也得裝著,拖也得拖著,好歹拖段時間再說。

看樣子緩兵之計玩得不錯,老爸樂呵呵地放下了電話,對兒子贊口不絕,是個見風使舵的性子,順著口又吹噓了一番當兵當警察多容易多容易之類的話,標桿豎得就是鼠標、李二冬之流,那倆老爸見過,你說那樣的都能當了警察,丫丫要去了,直接就是警花級別的了。

幾句下來,把老爸哄得樂呵了。不過副作用轉瞬即來,老爸電話上和賀阿姨吹噓了一番還不成,生拉硬拽著兒子要去賀家,連賠罪加上描繪遠景得一起辦嘍,愁眉苦臉,死活不愿意去,可老爸說了,你賀阿姨可真不錯啊,以前你不成材,爸都想著于脆咱爺倆娶他娘倆,你賀阿姨都沒意見,怎么著?還沒闊呢?臉就變了?

不迭地答應著,哀求老爸別滿嘴跑火車了,趕緊地,陪著老爸去認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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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1 13:38:36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鄉警也瘋狂 第56章且莫笑我

鄉下的時間過得更快,像村漢樹蔭下的閑話,像婆娘納著鞋底時候的八卦,不知不覺換了幾茬,轉眼間春風拂過,遍地青綠,又轉眼間鳥語花香,到了仲夏。

話題最多的自然是新換的鄉長和派出所長,本來鄉長帶領村里搞紅葉林項目,家家出工都有了收入這算是好多年不遇的好事,可偏偏有了個更出彩的所長,春耕時拉了幾卡車貧價化肥,哎喲,治了場鄉下人的心病,不但能買,還能賒、還能換,家里經年的存糧換成了急需的化肥,甭提讓莊戶人家有多高興了。過不久又運來幾車白花花的大米,哎喲,比走鄉竄戶換大米,凈往里頭摻沙子的那些孬種強多了,兩廂比較,還是警察辦得像人事。

“花嬸,我聽說拴子家白發了兩袋大米,一百多斤涅,能吃到秋上啦。”

“人拴子是警察,抓賊還立功了呢?你跟人家比啥?”

“這當警察揍是好啊,關平他媳婦開那小賣部,不用下地于活都有零花錢啦。”

“眼紅啥呀,你不生個警察,凈生丫頭片子。”

“丫頭片子也能當啊,明兒跟老鑌說去,城里還有女警呢,咋我家丫頭就不行啦?”

一群膀厚腰粗的婆娘圍著井臺子,洗菜的、涮衣的、淘米的,趁著一起于活的時候嘮會,偶而間誰句笑話,聽得眾婆娘肆無忌憚地大笑著,說著的時候,指導員王鑌騎著輛破自行車從家里到所里上班路過了,一下子被位嬸們攔下了,直拽著王鑌道著:“老鑌,等等。”

“咋啦,柳桃嫂?”

“你所里還有大米嗎?給我換點,上回換我回娘家了,你哥他,你又不是不知道,榆木腦袋,一點玉米舍不得換……咦,老鑌,你咋了嗎?換點大米你還端架子?”

指導員苦臉、皺眉,這拒絕的話咋就說不出來呢,這是第幾個找他走后門想換點大米的,他已經記不清了,他難為地道著:“嫂子,這是所長他們優惠給咱鄉里人的,不是都兩批了嗎?不知道還有沒有。”

“咋就沒有,下回來先緊著我家啊。”嫂子不依不饒了。

“還有我家,我們也要點,那大米不錯。”其他婆娘也湊上來了。

王鑌胡亂應著,跨上車走,還有幾位追著強調了好幾遍,老遠才把人甩掉了,他這一口氣憋得就不舒服了。本來好事,一件盜竊耕牛的案子讓羊頭崖鄉派出所名揚全省了,他覺得就問鼎今年的優秀基層派出所都十拿九穩,那事之后他對這位年齡不大的所長也是非常看好滴,不過接下來就不像樣了。

四月份他和狗少策劃了一項大行動,一次販運了四十噸尿素、碳胺、磷肥,把羊頭崖以及相鄰的兩個鄉鋪遍了,直接的后果是鄉農技站也找他們進貨;一販就上癮了,沒過幾天又組織販大米去了,販回鄉里是半賣半換,把大米變成鄉里不值錢的高梁、玉米,再販出羊頭崖鄉。王鑌知道這是掙兩地的差價,本來放在別人身上無可厚非,可偏偏是鄉派出所的所長,而且是立下功勛的所長,王鑌覺得這事呀,就惹人,也得說出來,再不能這么下去了。

拿定了主意,快到鄉派出所時,看到了門口聚集了一幫子人,幾位鄉警都在,他心里一咯噔,以為又出事了,趕緊地加快速度,到門口支好車,卻發現一于鄉警,正圍著一輛破爛不堪的微卡,一看就是那兒淘來的黑車,估計是李逸風開來的,他拍著車吹噓著:“就這車,別看破,柴油滴,勁大呢……比我那現代車牛逼多了,以后你們收貨就開上這車啊。”

“風少,沒牌照,你這是黑車。”李拴羊驚訝地道。

“新車跑山路多浪費,再說咱這地方又沒交警,怕個屁呀。”李逸風不屑道。

“風少,這車花了多少錢?”李呆問著,明顯動心了,再破也比摩托車強。

“好幾千呢……刮了、碰了反正不心疼,對你們說啊,我正和咱們所長商量呢,秋后咱們好好于一場,還是所長有眼光,尼馬這么窮的地方吧,他愣是能整出錢來……這個這個…集合。”吹噓著的李逸風看到指導員來了,一縮腦袋,準備溜,不料王鑌吼了聲:“逸風,跟我來。”

眾鄉警戰戰兢兢,躲的躲,溜得溜,李逸風卻是有點心虛地跟著王鑌的腳步進了所里,到了辦公室,坐下氣憤憤地一拍桌子就罵上了:“于什么嗎?一次兩次不想說你吧,你不覺得太不像話了,搞得滿所烏煙瘴氣。”

“沒有啊,叔,我都不常來。這兒啥的不好,空氣肯定好,什么時間烏煙瘴氣了?”李逸風梗著脖子,反駁了句。一看王鑌臉色不對,又縮回去了。王鑌教訓著:“你倒不常來,來人就讓所里,換大米、換化肥的,一下把警力全抽調走了是不是?”

“不給他們找點活,他們在所里不也是扯淡?”李逸風道。

“業務知識學習,在你嘴里叫扯淡?”王鑌火大了。

“咱們執法,您老抽他兩皮帶就成了,還學習啥?”李逸風道。

一句話氣得王鑌要拍案而起,不過馬上又被氣笑了,所里這個憊懶狗少,不但敢胡于,而且敢胡說,其實實情還真是如此,學習的行政強制法、治安管理處罰,在這里大多數時候根本用不上,他想了想,嘆了句氣,語重心長地教導著:“逸風啊,不是叔找你茬,你是人民警察,頂著國徽,穿著警服換大米、賣化肥,合適嗎?”

“政府還賣地呢?警察換大米有什么不對?”李逸風道。

吧唧,王鑌隨手拿著一本文件資料摔李逸風臉上了,李逸風訕訕閉嘴了,王鑌臉色剛一緩,李逸風又不知趣地說上了:“叔啊,往年走鄉竄村送化肥,不但高價,還有假滴,我們今年給鄉里的,可全是貧價,就說廠里直接拉回來的掙了點運費,可鄉里人得多大實惠你算過嗎?還有大米,往常是四斤半玉米換一斤大米,在所長英明指導下,現在三斤六兩玉米換一斤大米,叔啊,不是我說你,再過兩年,咱們所長的光輝形象,在鄉里肯定要壓您一頭。”

王鑌不說了,閉著眼,苦著臉,使勁地拍著自己的額頭,你說攤上這么一個所長、這么一警員,怎么著也讓你哭笑不得,他估計就現在民主評議,恐怕販大米的所長比他的支持率要高得多,要不就枉費所長動那么大的腦筋了。

“叔,沒人管,咱們既沒有公款亂消費,更沒有組織黑澀會,有什么問題吶?給了鄉里這么大實惠,誰敢說不是為人民服務?這年頭為人民服務也不能免費不是,咱們辦案還要經費呢。”李逸風道,他發現自己越來越理直氣壯,對嘛,這總比偷雞摸狗的事強吧。

也是,王鑌知道恐怕一己之力,挽不回這個勢頭了,他想了想,翻著李逸風,李逸風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驀地,指導員噗聲一笑,他也跟著笑了,趕緊地掏煙。不料王鑌推拒了,換著口吻道著:“好,就算你說的對,那你準備一直在鄉里販大米?當二道販?”

“啊?”李逸風一摸后腦勺,愣了,未來是什么樣子,好像還沒有憧憬過。

這就是了,王鑌找到切入點了,掏著口袋里一張皺巴巴的文件,鋪平嘍,給了李逸風,李逸風一看,愣了,是一張縣公安局的下行文,要開始破案大會戰的動員文件,他翻著白眼不解了,工作上的事,他不懂已經很多年了。

“看最后,活動的第三階段,要展開各地舊案、懸案、命案的集中清理,從省廳到各地市,都發了懸賞令,這次懸賞是對內的,不管你是個片警還是個民警,只能有能力,都可以毛遂自薦,只要能辦了案,警員提隊長、科員提科長,職位上個檔次,那是非常容易的,這可是個好機會啊。”王鑌道,眼光里很有期待和深意。

李逸風一聽這么拉風的事,眼睛亮了下,不過馬上黯淡了,弱弱地把文件一放,難為地道著:“叔,我這得性,作案都作不利索,別說辦案了,人家不會呀?”

“你不會,所長會呀?盜竊耕牛案辦得多漂亮?”王鑌點睛之筆來了一句。

“對呀,要拉上余哥就牛逼了。”李逸風眼睛又亮了。

“上回你爸就說了,娃有出息了,這回要真來一把,你都不用靠你爸的關系,自己都能往上邁個臺階。那是多光榮的事,不比你組織換大米強呀?”王鑌點拔著。

李逸風的眼睛更亮了,下意識地咬起手指來了,指導員慢條斯理地點了顆煙,抽著,看著李逸風表情,輕描淡寫地道著:“小余你也知道,是被貶這兒來的,那是渾身本事啊,真要在這個節骨眼上露個臉,幫你一把……你說上個臺階,還不跟玩一樣?”

“哎,是啊,我怎么沒想到這一層。”李逸風興奮地道,看到大展身手的機會了。

“你忙著販大米、販化肥呢。”王鑌笑著道,直催著來了句:“去吧,叫上你余哥,到縣局揭英雄榜去,現在不知道古寨縣公安局的人大有人在,可不知道咱們羊頭崖鄉派出所的,不多。”

“哎,好嘞。”李逸風一揣文件,樂滋滋走了,剛出門又返回來了,一看他面有難色,王鑌問了句,他難為地道著:“所長這幾天回不來呀?”

“又去哪兒了?”王鑌頭大了。

“拉了一車高粱賣去了,他說下周才能回來。”李逸風道。

王鑌臉上那個苦吶,那個無奈,擺了擺手:“去吧,那就等高粱賣完再辦吧。”

“成,我先回縣里問問去。”李逸風樂得屁顛屁顛跑了,已經聽到了他在院子里嚷著,老子要破幾件大案給你們瞧瞧啊,誰跟著我于,我發補助,等我當了局長,把你們都提拔一下。

指導員起身,關上了門,把讓他心煩意亂的聲音全關到了門外………

一直在家里呆了三四天才準備回所里上班。每次都是老爸催上幾次他才懶洋洋地走,每次走的時候,總覺得家里不像個家,二十年放在什么地也是天翻地覆的變化了,可在自己家里,就沒什么變化,光棍爺倆二十幾年,還是光棍爺倆。

收拾好了自己的小房間,自己的、老爸的換洗衣服已經疊得整整齊齊,又掃凈了院子,把院子里積著的垃圾倒了一車,要走的行裝已經收拾好時,老爸風風火火地回來了,又和往常一樣,水果幾樣、燒餅一包,生怕兒子路上挨餓一樣,每回包里總是塞得滿滿當當,到了所里,肯定又便宜了那拔光棍漢子。

“爸,別帶這么多,吃不了。”站在車旁,難堪地道著,回家像住店,而離家每回像永別。

“吃不了慢慢吃,羊頭崖那地方窮得,連個打火燒的都沒有……看把我兒子都餓瘦了。”余滿塘說著,放好了帶回來的一包,又奔回家里,讓兒子且等等。

坐到了車上,保持著那種幸福得有點難堪的表情,老爸可不明白鄉警的生活有多滋潤,自打搞了點外財,小酒小肉天天有,那像老爸這么辛辛苦苦的當奸商,對了,辛苦……辛苦這個詞在的眼中,仿佛就是父親的化身一樣,每每看到他忙碌地搬扛,看到他心疼的倒掉壞水果,看到他樂滋滋的數零錢,總有一種說不清的感覺泛起。

雖然無可名狀,但他知道,那滋味是苦的。老爸這號快奔五年紀的人,他更希望看到像城市里的老頭一樣提著鳥籠遛遛彎,打打門球,跳跳秧歌,不管于什么,總也比熬在店里掙那一塊一毛的辛苦錢強。

可他辦不到,等有那種能力的時候,他不知道老爸還能不能等到。

阿呸,想這些于嘛,呸了口,余罪罵著自己,等抬頭時,卻發現正呸在老爸的腳邊,老爸以一種異樣的眼光看著他,悖然大怒,吧唧一耳光:“跟誰學得,都當領導了,還像個小流氓再這表情,小心我扇你。”

捂著腦袋,哭笑不得了,連連認錯了,老爸卻是把準備好的一小罐子塞到兒子手里,臉上滿是得意表情,余罪掀開一看,濃重的咸味幾乎能聞到,他異樣地問著:“什么呀?爸?”

“腌菜。”余滿塘得意道著:“你賀阿姨給我做的,爸留一點,剩下的給你,味道可好了,酸腌小黃瓜,吃到嘴里嘎嘎脆。”

“哦。”余罪放回了車里,回頭時,老爸揪住了:“這可把人家禮都收了啊,丫丫的事你得上心,一定想法子給孩子找個出路。”

“這……就算收禮了?”余罪哭笑不得地道。

“啊,這是你賀阿姨的一片心吶,再說又不讓你花錢,該著花錢,她也存了點,就是燒香找不著廟門啊,這點小事,你說爸還能指著誰呀?”余滿塘道著,臉色好不難為。

“好,讓她好好補習,明年我一準給她鋪好路。”余罪道,胡亂答應著。

“哎,這才是我兒子,就知道你能耐。”余滿塘道著。

卻是不敢多談這個話題,他抱得是瞞一天算一天的心思,把老爸載回了店里,招手作別,又要到羊頭崖鄉上班去了。

滴…滴…滴,車行時手機的短信聲音響了,他看了眼,一下子心跳起來了,差點跳出車窗之外,趕緊地,停到了應急車道上了,撫了撫小心肝,無他,安嘉璐的短信:你在哪兒?

這是啥意思?她主動聯系我?

心跳加速著,飛速地分析著,自從研討會喝多了出了一回洋相,他都沒再好意思聯系安嘉璐,這數月又忙著賺錢大計,偶而閑暇去市里也是偷偷摸摸幽會林宇婧,還真把她快放到腦后了。

難道她并不介意?

或者說,我還有機會?

眼骨碌碌轉著,思忖著回一條什么短信,想了想,干脆電話拔過去了,直問著:“怎么了?安安?”

對面沒說話,能聽到微微的喘息聲音,他趕緊地表白著:“安安,上次的事真是喝多了,我不是故意的……這段時間工作忙,抽空回市里,我一定去看你……你沒生氣吧?”

良久,就在心里忐忑不安的時候,電話里爆出來一陣大笑,一下子他聽到了,是李逸風的聲音,氣得他要摔手機,一想又不對,馬上對著話筒喊著:“狗少,怎么安安的手機號碼?你怎么鼓搗的?”

“嘿嘿,所長,有兩位美女很快就會到咱們所里做客,不知道你有興趣參加沒有。如果想參加,快馬加鞭回來。”李逸風道著,又補充了一句:“順便提醒一句,不許叫我狗少啊。”

說著,又聽到了電話里一陣女人的笑聲,不用辨別就聽到是安嘉璐和歐燕子來了,正要說明,狗少吧唧把電話扣了,哎喲喂,余罪一省,估計是李逸風把安嘉璐和歐燕子給忽悠到羊頭崖鄉玩去了,說不定想討好他這位所長呢,畢竟這幾個月,狗少有史以來第一次自己掙了不少錢。

一念至此,他飛快地發動著車,飚上了路面,從來沒有這歸心似箭地去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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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鄉警也瘋狂 第57章欲取先誘

有句話叫天生我材必有用,像狗少這號人,還真有有用的地方,比如吃喝玩樂,要比大多數人精通很

一回所里余罪就被李呆拉走了,等到了狗少準備的場地,著實被震驚了一下子。

地方就設在羊頭崖鄉棗樹坪上,這兒曾經有一座廢棄的廟宇,廟前有一大塊空地,青蒿早被清理得一干二凈,放上了燒烤架,李逸風鼓著腮幫子正在吹木炭;一旁壘著一個石頭灶,李拴羊正攪鍋里的燉食,場地中心放了兩張簡易桌子,透明的大玻璃皿里,放著冰塊和啤酒,不遠處嘰嘰喳喳的女聲,安嘉璐和歐燕子正玩得來勁,再仔細一看,是孫羿爬在樹下,往下摘蘋果呢。

換了警服,安嘉璐穿著一身雪白的運動裝,頭上卻扎著一條長長的紅絲帶,和白色冰帽相配著,在滿山的青翠和濃綠間顯得格外耀眼,她不經意回頭瞥了眼,她嫣然一笑著,又仿佛有什么羞澀一樣,不好意思地側過臉了。

這么個小清新法,已經習慣脫光肉搏的余所長那受得了,一下子覺得心刷地一聲,不知道掉那兒去了,整個人失魂也似地,呆立在原地,像所有的雄性動物一樣,有原始的沖動了。

“哎,所長,你咋拉?”有不知趣的問上來了,是李呆,還推了一把,驚省間,趕緊收斂形神,抹了把嘴里的口水,這個小動作被李逸風捕捉到了,他嘿嘿地小聲奸笑著。二話不說,上前一把擰住李逸風,摁低腦袋,壓低聲音問著:“說,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李逸風得意地問。

“她們怎么來了?”呶呶嘴問。

“難道你不喜歡她們來?”李逸風好奇地問。

“廢話,我巴不得呢。”脫口道,不過馬上省得李逸風是下屬,于是又一整臉色道:“同學嘛,早該聚聚了。”

“所以呀,我就把您老心里想的事給辦嘍,我告訴她們了,是您極力邀請來羊頭崖鄉觀光的…而且要給她們一個大大的驚喜,讓她們在這里留連忘返……讓她們愛屋及烏,捎帶著也喜歡上所長,您老人家……”李逸風替所長撫著心跳加速的心口,邊恭維,邊觀察著的眼神,看快心神失守的時候,他輕輕地問著:“所長,您說我辦得這事,還行吧?”

“不錯。”興奮地道,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飄揚的紅絲帶,那像有特殊的魔力一般,吸引著她的視線。

“您是不是喜歡安嘉璐那妞?”李逸風好奇地問

“當然喜歡。”余罪道。

“想不想上她。”李逸風八卦了,開始窺探領導隱私了。

“當然想了。”沒防著,漏嘴了,一說馬上省悟了,低頭瞪了李逸風一眼,然后踹了一腳,李逸風樂得直奸笑得瑟,也笑了,再怎么說,狗少這回辦得事還真遂人心意。

看來準備的時間夠長了,一切妥當,鍋里燉了三只土雞,山蘑菇燉的,李逸風準備了半爿羊肉,不一會兒高小兵又從家里扛來了一袋子,新棗、未褪皮的青核桃、幾樣水果,一干人自己動手,開始準備中午的吃食了。

干這活反倒是鄉警們利索,那倆城里來的小公主看看這個好奇,那個也好奇,特別是高小兵拿著一摞餅子和紅薯干,她們嘗了嘗,連叫好吃,歐燕子幸福地道著:“哇,要能生活在這兒多好。天天吃這個。

“這個還好?土豆餅,紅薯干。”李呆愣了,這季節,鄉下吃不了的都喂豬了。

“還不好嗎?我現在覺得鄉下人最幸福。”安嘉璐也道著,那味道恐怕是她首次嘗到。

鄉警們笑了,城里人也笑了,孫羿拿著把彎頭小刀,撬著青皮核桃,教兩位女生剝著皮,露著白生生的嫩核桃仁,放嘴里示意著怎么吃,看著兩位女生大驚小怪地吃著贊著,他這里也油然而生一種好幸福的感覺。

“余兒,真沒發現啊,你們鄉警活得真滋潤。”孫羿不無羨慕地道著。謙虛地說了句:“是你們來了才這么準備,平時沒這么滋潤。”

“算了吧,你帶領眾鄉警販運化肥、倒賣大米,李逸風已經當事跡給我們講了。”歐燕子笑著道,臉一拉,李逸風卻是補充著:“掙了好幾萬呢,極大地改善了我們鄉警的生活水平,對不對呀,呆頭。

那幾位鄉警自然是參與者,沒少撈好處,齊齊直贊所長英明。兩位女生笑得打顛,小臉紅得發紫。不好意思地說著:“那個,就掙了點運費,主要還是方便人民群眾……今天咱們就來玩來了,不談生意啊。”

“嚇死你呢,又不朝你借錢。”孫羿呲了句,看看鄉警這勁道,還是感慨鄉下舒服,歐燕子卻是問著道著:“,知道張猛走了嗎?”

“知道了。”輕聲應了句。李逸風卻是接上茬了:“早知道了,他就是來我的羊頭崖鄉,被土豪村官勾引走了。”

“你問你,多什么嘴呀?”歐燕子不高興了翻了李逸風一眼。李逸風裝腔作勢,敬禮道著:“是,不多嘴。”

咦?好像不對,李逸風現在說起張猛來沒有多大怨氣了,可在歐燕子這兒,似乎氣短了,看來,這家伙目標轉移了,心里暗笑著,一笑時,不經意和安嘉璐的眼光對碰在了一起,他慌忙去躲,一躲之后,又偷偷回瞟,卻不料安嘉璐的眼光根本沒動,還那樣盯著他,一下子猝來的緊張讓有點慌亂,有人噗哧一笑時,似乎發現兩人的心有戚戚了,兩人像做賊一樣,迅速撤走了目光。

是歐燕子,恐怕她也窺到了兩人的不自然,只有孫羿這個感情大條的還在撬著核桃,發著牢騷,偶而捎帶著罵著牲口這貨色,坐近了點,酌斟著言辭道著:“我覺得不應該譴責他,為一個喜歡的女人放棄自己的理想,這不是一般人能辦到的。”

“是不是女方擔心他工作的危險性太高,給他找了個崗位?”安嘉璐好奇地問。

“肯定是了,二隊的訓練和實戰一直就有點變態,正常人那受得了?”歐燕子道。

“那你說的意思,我不正常了?”孫羿不高興了。

“你不就個司機嗎?”歐燕子道。

“哦,那倒是……不過也確實有點不正常,我在二隊開車,有一個月,跑了一萬多公里。屁股上都磨出繭子來了。”孫羿道,說起這個,有一種無語的感覺。

這種敬業對于來說很陌生,他很下意識地不去插嘴,偏偏這時候有個不知趣的李逸風,放下剛烤的羊肉,很豪氣地道著:“我就佩服二隊的哥們,那出來都是一等一的警察,其實我也有那個理想,懲惡揚善,除暴安良……對不對,燕子姐?”

歐燕子嘟著嘴做了個鬼臉,在座都知道狗少是個什么貨色,俱是笑而不答了,李逸風卻是拍著胸脯宣布著:“我正式宣布啊,從今天起我要做個好警察,你們以后不許叫我狗少,還有,你們再干什么偷雞摸狗的事,別喊上我啊。”

李呆愣了下,不悅地回駁著:“沒喊過你,都是你喊我們。”

眾人一笑,看著李逸風尷尬的表情笑得前附后仰,這位被安嘉璐斥走了。安嘉璐余笑未盡地回頭問著道著:“余所長,說說你們平時怎么偷雞摸狗的,看樣子干得不少啊,都要發誓戒掉了。”

“別理他,他就一人來瘋。”余罪笑道,有點尷尬地不敢往下接這個話題了。

不過今天全虧了人來瘋的張羅,嫩白的核桃仁子剝了十幾掰,李逸風安排野炊已經開始上桌了。燉的整雞香飄四溢、烤得羊肉綿柔香濃、再配著一大堆山貨,就著冰鎮的小啤酒,眾人說說笑笑,吃得那叫一個開懷。

飯間旁敲側擊問著,才知道是李逸風去鼓動歐燕子,歐燕子又拉安嘉璐,兩人都是專程請假來的,還帶上了輪休的司機孫羿,看李逸風和歐燕子不時地眉來眼去,他嚴重懷疑,這家伙有點假公濟私,怪不得虎妞和張猛正式處男女朋友對他的打擊也不大,要擱以往,起碼得找個有妞的地方荒唐上幾天才會露面的。

也罷,有目標總比胡搞強,看著兩人,想起了李二冬,那兄弟還不知道貓在什么地方盯嫌疑人呢,每每欲成人之好,結果都是陰差陽錯,他覺得自己這媒人是操心過甚了。

說是野炊,吃起來基本是浪費,兩位警花根本沒吃多少,吃著就奔著在野地玩上了,看什么也新鮮,反倒便宜了孫羿和幾位鄉警,一個一個滋吧滋吧吃得甭提多帶勁了,淺嘗輒止,心思多了,胃口就小了,不一會兒便坐在石頭灶跟前發呆。

叮,輕微一聲,他覺得自己胳膊上那兒疼了下,不過已經習慣鄉下的粗線條生活了,他沒在意,撫了撫胳膊,沒當回事,看著歐燕子和李逸風,以一名刑偵人員的心態在陰暗地分析著,這兩人是不是有往犯罪深淵繼續下滑的傾向。

當,輕微一聲,一捂腦袋,有點疼,余罪氣著了,這回可是實實在在被襲,他尋找著襲擊方向的來源,坐在不遠處舊廟神龕邊上,安嘉璐正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意外地向他勾勾指頭。

要是鄉警,肯定屁顛屁顛就去了。

可所長不一樣,他眼瞟著眾人,看李逸風和歐燕子說得起勁,孫羿和鄉警們撲克甩得熱乎,確定沒有被誤解之虞后,這才屁顛屁顛奔進來,手里拿著飲料,順手遞給安嘉璐,那么尷尬地,賊賊地,興奮地笑了笑。

“你笑什么?”安嘉璐笑著問。

“這不是刻意的笑,當領導嘛,總得這么一副親民的表情嘛。”笑著坐下了,一句惹得安嘉璐忍俊不禁地笑了,露著一圈整齊的貝齒,她擰開飲料,抿了一口,回頭看看像手足無措、像緊張兮兮、像欲言又止樣子的余罪,隨意地道著:“好像隨著時間延長,我們的陌生感越來越強了,有這種感覺嗎?”

“有。”余罪機械地點點頭。

“那你知道原因嗎?”安嘉璐不無好奇地問。

“是不是都忙啊。這點可以理解。”余罪把話往岔路上拐。

“不是吧,某些人很清閑,倒賣化肥、販運大米、收購高梁玉米,聽說生意做得蠻好嘛。”安嘉璐似乎是一種揭露的口吻,邊說邊看著,總覺得他干得吧,你用任何邏輯都無法正確解釋。

余罪撇撇嘴,有想揍李逸風一頓的沖動,本該捂著的事,恐怕現在要被要狗少當業績吹噓了,他瞟了瞟安嘉璐,羞赧地,很謙虛地口吻道著:“你這個用詞不太準確,不是倒賣,而是給鄉里解決貧價化肥的問題,糧食嘛,主要也是把鄉警組織起來辦點實事,方便群眾……警民一家人嘛,這些事有助于增進感情

安嘉璐聽得如此解釋,頭一仰,哈哈大笑了兩聲,別人看時,她又覺得很不雅了,趕緊地掩著嘴,不過笑得花枝亂顫,不時看著表情變得莊重,正努力扮個所長樣子的,那股子笑意,卻是想摁也摁不下去了。

這種時候就是男女相處最為愜意的時間,話語輕松、氣氛活潑、笑聲連連,異性之間相處的怡情之處也正在于此,當你看到對方一舉一動,總是透著親切、可愛甚至可笑的時候,會在不知不覺中拉近距離。

安嘉璐來的時候有點忸捏,心里免不了還有點芥蒂,不過在看到的時候,她說不清為什么那些小小的不愉快會馬上煙消云散,這位混跡在鄉下的小警一瞬間給她帶來快樂,比在五原一個月都多,她笑著的時候以一種審視的眼光看著,似乎想發現這位其貌不揚的家伙身上,究竟有什么魔力似的,邊看,邊笑……她忍不住想要穿上警服叱喝玉米換大米的樣子,那應該是多么的滑稽。

這么看,這么笑,可笑得六神無主了,女人這小心思,要比嫌疑人難琢磨多了,揣不清楚,自己是個滑稽的小丑樣子,還是可愛的男生角色,不過數月來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接觸,那股子興奮總也揮之不去……是啊,這么火辣辣的天氣,他連安嘉璐鼻尖上了汗珠子也看得清清楚楚,那晶瑩剔透的樣子,里面似乎還倒映著自己的影子噯

“喂,說話都走神啊?”安嘉璐發現了。

“啊,那有,我聚精會神在傾聽。”余罪搪塞道。

“是不是應該你說了?”安嘉璐笑著道,一笑時,白膩的臉蛋上淺淺的一個小酒窩,好清新的說。使勁的抿抿,直把欲流的口水咽進去,艱難地問:“你讓我說什么?”

“這么費盡心思地搞個野炊,還假逸風的手搞……不會就為了吃飯吧?”安嘉璐睿智地審視著貌似別有居心的。

媽的,誤解了,不過誤解的正中下懷,笑了笑,直道著:“增進一下感情,拉近一下距離,這不就是吃飯的用意嘛,都這么長時間沒聯系了?”

“是你沒聯系好不好?某些人是不是做錯事了,心里有愧呀?”安嘉璐白了一眼,好傲氣地說。

“你指誰呀?”愣了下,感覺到那事的副作用了。

“指那位,抱著李逸風表白的人啊。”安嘉璐點明了。

“那是酒后失言。”難堪地道,那回的人丟大了,如果不是張猛離職,他估計自己到現在仍然是同學嘴里最大的笑話。

“我怎么覺得,是酒后吐真言呢?”安嘉璐有點責怪、有點不忿、甚至有點質問的口吻,直勾勾地看著。

“你也作為執法者的一份子,就即便不贊同,也應該尊重我酒后吐真言的權力吧?”嚴肅地道,迎著安嘉璐質問的目光,那么嚴肅而正色,倒把安嘉璐唬住了,不過接下來,一百八大轉彎了,臉一苦、眼一瞇、表情如此的哀怨,像受了委曲一樣補充著:“因為我醒著的時候,我不敢說呀。這又不和在學校一樣。”

安嘉璐一怔,跟著毫無征兆的眉色一動,放聲大笑了,又氣又好笑拿飲料瓶子戳著,在他這兒,恐怕連個生氣的樣子你都別想保持下去。

確實也是,不管是尷尬還是矜持,在遭遇沒皮沒臉的賤性時,一定會消彌得干干凈凈,兩人的話題轉向張猛的事,和別人不同的觀點,似乎更契合安嘉璐的感受,她現在已經恨屋及烏,不怎么喜歡二隊那個地方了;說完張猛的事,又說歐燕子的事,還真是陰差陽錯,這么帥的小官二代經常去省城纏人,歐燕子據說已經有所松動了,這點覺得已無懸念,就狗少這家境,要是真是省城買套房子再把工作一調,他絕對是大多數美女青睞首選。

話題說了很多,卻都不是兩人的事,至于兩人之間的事,每每在相視一笑間,已經明白了,不用說了。等著孫羿和眾鄉警們吃完,準備好的節目開始了。

于是在午后的陽光下,一干小警席地而座,兩位城里的美女聯袂唱了曲根本沒聽懂的英文歌,唱的時候看著人是吧嗒吧嗒流口水,唱完是劈里叭拉鼓得手掌發疼,李逸風在玩上可是登峰造極了,讓口齒不利索的李呆講方言,教五音不全的拴羊唱歌,每每笑料出時,惹得一干人笑得前附后仰,煩憂皆忘。直到下午五時才忙著收攤回城。

安嘉璐那樣余興未盡的樣子,直讓余罪有一種好滿足、好愜意的感覺。

連回城都準備好了,李呆和拴羊早把所里存的東西,一股勁給孫羿車里塞,核桃、紅薯干、土豆餅,還有新下的棗和燜煮的豆子,孫羿多也被鄉警們熱情感染,直道這里可比二隊熱情多了,渾然沒發現狗少和那點鬼心思。

“燕子姐,下次去省城,我給你打電話啊。”李逸風殷勤地開著車門,歐燕子卻是傲嬌地道著:“別給我打電話,我不一定在。”

“那好,我直接去找你啊。”李逸風厚著臉皮道。燕子一愣,安嘉璐噗哧聲笑了,她裝模作樣地上車,看著不想走,又必須走的歐燕子,笑著問:“燕子,要不你在這兒再玩兩天。”

“好啊,好啊。我給你做飯。”李逸風巴不得了。

“誰稀罕呀。”歐燕子白了眼,上車了,眾鄉警哈哈大笑著,李逸風一點也不臉紅,直給燕子姐關后車門,要走時,另一面的車窗響了響,安嘉璐一看是,摁下的車窗,期待地看著余罪,似乎有什么話想說,余罪嚴肅地道:“我是不會給你打電話的,你做好心理準備啊。”

“什么……什么意思?”安嘉璐好奇怪的感覺。

“沒聽逸風說嘛,直接去找你。”余罪呲笑道,安嘉璐手指一戳,是個匕首攻防動作,余罪笑著一閃,她做了個鬼臉,把車窗合上了,合上時留下了一句悅耳動聽的聲音:“稀罕呀,愛來不來?”

車走了,車窗里揚著兩只再見的小手,忽悠悠地讓李逸風和佇立了良久,想著那一顰一笑,感嘆了:“感覺真好啊。”

是啊,離曾經純情的日子好久遠了,好喜歡這種青澀和朦朧的感覺。

“確實好,野炊就這么爽。”李逸風看著余罪,興奮地道著:“要是野戰,豈不是尼馬要爽歪了。”

一呃,心情全被破壞了,扭頭就走,不屑于這家伙為伍,可不料此事對李逸風僅僅是個開始,他追著問著:“哥,兄弟這回給您老安排的,滿意不?”

“勉強吧。”當然高興了,勉強給了句表揚。

“您要喜歡,我經常給您老組織這么幾次,保證不重樣……想追安美女,兄弟一定盡心竭力,保您滿意。”李逸風道,這家伙雜七雜八,學得比較亂,拉關系起來像個江湖騙子。不過不得不承認,這官宦之家出來的,在揣摩人心意的時候還是有些道的,最起碼現在揣摩的不賴。

笑瞇瞇的享受著這份恭維,幾步之后想著不對了,直問著李逸風道著:“不對呀,逸風,看你是個泡妞高手,怎么會讓虎妞拒你千里之外?”

“不提了不提了,太了解了,知道你什么東西,你說得天花亂墜也沒用。”李逸風道。

“哦,燕子不了解,所以就去哄燕子去了?”余罪問。

“瞧您說的,女人還不就活在男人的甜言蜜語中……您老不也勾搭了不止一個,一個林姐一個安妹,哎喲,所長您不愧是領導啊,玩得滴水不漏……”李逸風道著,余罪趕緊地回來,捂著這貨的嘴巴,惡狠狠地教訓著:“聽著,以后只限交流泡妞經驗,道德底線以下的事,不許擺桌面上。”

“對對……您說得對。”李逸風掙脫了,跟著回所里了,看著鄉警們各自回家,打了個招呼,追著進了辦公室,直道著:“哥,兄弟我今天可是盡心竭力幫你啊……我也有個小事,您可一定得幫我啊。”

“什么事?”坐下來,插上插座,開上水了。

“我想提拔提拔,也當個像您這樣的領導。”李逸風熱切地看著,這倒把嚇住了,緊張一下,脫口而出:“這話應該和你爸去說呀?你覺得我能提拔了你。”

“拼爹算個屁本事,靠咱自己才算好漢……我直接說吧,只要您幫我,我十有八九能成。”李逸風鄭重地道,這事情想了很多天了,現在到最關鍵的時候了,自然是一口答應,李逸風掏著從指導員那兒拿來的文件,已經揉得皺巴巴的了,余罪一看問著:“文件頭呢?少了一張。”

“上廁所,用了一張。”李逸風道,余罪氣得直想哭,就這樣還想提拔。李逸風卻是無所謂地道著:“看后頭,破案大會戰,不限警種、不限級別,這次的接案是公開式的……咱們縣公安局也排出了七例懸案和網上追逃的嫌疑人,縣局顧局長說了,誰有本事拿下這些案子來,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不管你多年輕,不拘一格提拔……”

“等等……什么時候的事?”余罪問。

“你去賣高梁的時候的事。”李逸風道。

“那什么案子?”又問,李逸風這也有準備,摸著手機,電子文檔,又吹噓他和縣大隊隊長關系不賴,照顧他的,直遞給余罪,看了看,在古寨這個落后縣城,稀里古怪的案子倒是也有,比如年的一個搶劫殺人案、比如年前的一起爆炸案、再比年前的一例殺人在逃案……他越看越頭疼,問著李逸風:“你挑得哪例案子?”

那一例恐怕也不是能解決得了的,最長的積案已經十八年了,還沒有揣清楚上面是什么意思,不料李逸風牛逼哄哄的拍著胸脯道著:“我把這七個案子全包了,他媽的,沒人跟我搶了。”

表情一滯,跟著像哭,然后又哈哈大笑上了,笑著扔回去罵著李逸風道著:“蠢貨,那不叫懸案,那叫死案,最早的都掛了七八年了,還有快二十年的,你想找到嫌疑人,可能性相當于你在桑拿買春,碰到處女……你這腦袋直接就是長屁股上的呀,這都什么案子,搶劫殺人、爆炸殺人、強奸殺人……就你這小樣,真找著嫌疑人,也得被人家擰了脖子。”

一說難處,李逸風愣了,光想著升職著,還沒想過有升天之虞,他難為地看著:“不能這么玄乎吧?找個簡單的,搞定一樁不就交待啦。”

“就怕你自己都交待嘍。”不理會了,辦過案子才知道案子的難處,一個普通的偷牛案就熬了兩個月,何況這些淹沒這么多年的積案,而且,余所長已經找到如何生活得滋潤的路子,恐怕也未必再想往火坑里跳。

“所長……不,哥……別人不行,您老成呀,說不定真能搞定一件兩件的。”李逸風哀求著。

“我不行,每一個案子都是集體智慧,咱們就搞了那么一件,光二隊有多少人幫咱們?還有馬老。”

“可咱們倆也是集體啊,還有呆頭、拴羊,兄弟好幾個呢?”

“就咱們,吃還差不多,其他的可差太多了……會通訊追蹤么?懂技偵設備么?知道和地方怎么協調嗎?萬一異地辦案,你以為就一個小縣城的公安局的協查通報就管用?還有經費問題,光上次咱們查偷牛案,吃喝拉撒全部下,比丟得牛還貴,要真沒查出來,虧死咱們了……”

連珠炮地迸了一堆問題,都是現實的問題,哎喲,把狗少給難住了,還真沒想過這些現實困難,他囁喃地道著:“哥,那你幫不幫我啊,要幫的話,咱們想想辦法。”

“滾蛋,你現在活得滋滋潤潤的有什么不好?干這事?簡直是太監逛青樓,找尼馬不自在,滾遠點。”吼著,拍著桌子,一副揍人的得性,李逸風嚇住了,拿起手機吱溜聲躥了,不過跑了不遠又扔回塊板磚來直砸在門框上,聽到了他遠遠的罵聲:

“尼馬白給你找妞高興了,等著下回吧我……我,我要跟你絕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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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鄉警也瘋狂 第58章逼爾入轂

對于狗少的奮起,所里就沒人會當真,處久了都知道他是個本事沒有話大的主,嚴肅不了三分鐘,轉眼又想上狗屁倒灶的事了。

不過這次好像有點意外了,第二天清晨起床洗漱,剛拎著刷牙缸子到了門口,就見得狗少開著他那輛現代索納塔又巴巴從縣城來了,此時還不到上班時間,除了販化肥賣大米那些掙錢的私事,可很少見這貨這么勤奮。

“哥,起這么早?”下車的狗少樂滋滋地問著。

沒理他,就著水,哧哧刷著牙,李逸風可不把自己個當外人,和蹲到了一塊,討好似地說著:“哥,昨天您說的那問題,我解決了。”

“什么問題?”余罪問,說話著噴著滿嘴牙膏沫子,含糊不清。

“您說那什么通訊追蹤、支援什么的,我昨個回去就請了咱們縣大隊長袁亮,他說了沒問題,只要咱們于,他全力支援,要人給人、要車給車。”狗少擺活著。

嗯了聲,沒做表示,他知道在縣城狗少還是玩得開的,無非是請縣大隊袁亮隊長吃吃喝喝玩玩而已,那幫子酒肉的朋友兩口灌下去,肯定會一口應承,可真要辦案那不是差得一點半點,每次經歷,都像脫屋皮一樣難受,說實話,他實在不想輕易嘗試。

再說,就嘗試也不至于和這貨搭伙呀?他白了李逸風一眼,又繼續刷著牙。

李逸風感覺條件不夠似地,掰著指頭又數著:“哥,您放心,就顧局長見了我,都親親熱熱叫小風……他說了,只要咱們有這個能力,最起碼縣里就有咱的位置,這回是實打實滴,不忽悠人……您擔心經費是不是?沒問題,需要多少錢我先給您墊上……”

沒理會,李逸風追著不迭地道著:“只要您老幫我,從今天開始,吃喝玩樂管到底,還不滿意,兄弟給你找倆秘書,女的,七乘二十四小時服務還不成?”

一說就偏了,吐了刷牙水,語重心長地道著:“你特么腦袋怎么就不開竅,為什么要給這么大的桃子誘惑,那是因為這事幾乎沒有可能;你就不想想,全縣沒人揭榜,怎么就你聰明去湊熱鬧去了?真有好事能輪到咱們鄉派出所……不出省城名額就完了。”

“我知道,可他們沒您老這水平,您不常說,可以質疑您的人品,不能懷疑您的水平嗎?雖然您老人品確實不咋地,可水平不是蓋的,我跟袁亮隊長一說您老參加,得,他根本不敢拿我當笑話看。”李逸風既貶且褒,聽得昏頭轉向,要回所里,又被這貨攔住了,他伸手拔拉開訓丨著:“一邊去,老子是所長,不能離開工作崗位,我走了,這里工作怎么辦?”

“指導員同意。”李逸風道。

“胡說,我怎么不知道?”余罪愣了下。

“真滴”李逸風興奮地道著:“指導員說了,咱們在鄉里不是倒騰化肥就是換大米收高梁,這大夏天青黃不接,反正也沒事于,還不如去于點人事呢?真要是搞定個別人搞不定的案子……哎喲,哥啊,我也成領導于部,和你平起平坐了……哎別走啊,所長哥,咱們親得像失散多年的兄弟,你不能扔下我不管吶。”

真不管了,進辦公室,膛聲把門關上了,把李逸風看得老大不自在,回頭時才發現指導員王鑌不知道什么時候也來了,他尷尬地問候了句,王鑌卻是笑著問著:“怎么,所長還不同意?”

李逸風點點頭,好不懊喪的樣子,要沒這所長哥,提拔大計在他看來可是要流產了,王鑌忍著笑,小聲鼓勵著道:“你知道為什么,小余所長在同齡里出類拔粹么?別人辦不了的案子,他能辦嘍。”

“為什么?”李逸風愣著問。

“因為他從不氣餒,從不言敗,盯準了一件事,一定要辦出個結果來才罷休,在這一點上,我都不如他。”王鑌幾分贊賞地道,確實不如,拋卻偷牛案的事不講,就在窮鄉搞這生意,他都沒想到能鋪到全鄉。

“可他不幫我?”李逸風難為地道。

“那是因為,你還沒有盡到力,還沒有想盡一切辦法。”王鑌道,他看李逸風抓耳撓腮猴急的樣子,快忍不住笑了,背著手,扭過頭,走了若于步又補充了一句:“再說了,我覺得就他不幫你,你也應該有決心、有毅力辦下去。

言畢,王鑌直進他的辦公室了,回頭偷瞟一眼,按捺著笑意,看來因人施教、因法施治還是正確的,自從有了這個想法,李逸風天天張羅,還真沒給惹其他事,王鑌倒不指望他真能于點什么好事,好歹也像現在,不給所事添亂便罷。

可有時候這人吶,不能太認真,一認真就壞事,李逸風看樣就認真了,他把一起參與過偷牛案的李呆和李拴羊叫走了,又不知道去商量什么,沒理會他,知道這家伙沒長性,過不了幾天有了新目標,肯定要忘得一于二凈。

其實這和鄉派出的閑適也不無關聯,沒事了就容易滋生其他事。比如這上班時間,除了辦了幾個因為上學要轉的戶籍、登記了兩位婚生戶口,一上午就沒其他事,上戶的夫妻倆連孩子都一歲多了才來上戶口,一問之下居然連結婚證也沒有,這時候就該指導員出馬了,教育了一番,講了一番婚姻法,然后又親自到司法站幫著這一對辦理。

所里的事大部分都不沾著,他也不太懂,到現在僅限于會查查戶籍而已,可有時候你不得不承認當官也得有運氣的成份,他擱羊頭崖鄉這么長時間了,那叫一個風調雨順,別說火災了,連點小災小病都沒有,不但沒有,還偵破了一件偷牛大案,現在呀,所長的威望可是如日中天,就即便把威望變成真金白銀了,可意外的是威望不但絲毫未減,反而有與日俱增之勢。

這不,忙上了,把出去一周累下的賬目計算著,賣了多少、盈利多少、開銷了多少,他在估摸著這收高梁的玉米的事交給誰,狗少別指望,他花錢心里從來沒數;李呆也不成,這貨有點迷糊,給他一摞錢讓他數兩回,兩回絕對不一樣;其實他很傾向于拴羊和張關平兩位協警的,對于協警的生活狀態他了解和理解的最清楚,就是混碗飯,遲早要走,走得時候恐怕還是兩手空空。

有反扒隊那些協警兄弟們的前車之鑒,其實是很想拉他們一把的,真要找個自食其力的活計,可比拿著當偽警差的皇糧要安穩得多。可他不得不顧忌指導員的想法,沒辦法,大部分活還得協警們來做,在編的不是于不了,就是根本不于活。

正按著手機計算著收入的時候,門吱啞一開,李呆、拴羊,兩顆腦袋從門縫里伸出來了,看了眼,又低頭算著,邊算邊說著:“小蒜,我給你找個好活計怎么樣?羊頭崖每年來收山貨的沒有一千也有幾百人,你想法子收,我給你找路子賣,五原的批發城我爸經常去,現在越土的東西越暢銷……把關平和小兵叫來,我還有事和他們交待。”

說著,收起了東西,卻不料拴羊和李呆沒吭聲,后面擠出來的李逸風吭聲,聽得顧及幾位鄉警,醋意好大的叫囂著往所長桌前一站:“那我呢?不管我了是不是?”

又糾纏上來了,氣得直想直接踹人,狗少的無賴勁道起來,一般人還真受不了,瞪了他兩眼沒好話了:“滾遠點,你說你吃喝嫖賭混得不挺好,想脫胎換骨、重新做人你就再投一回胎,也是這副賤骨頭。”

一罵,李逸風臉色煞白了,氣到臨界點了,那倆哧哧地笑,卻是吃定他了,根本不搭理,愛于嘛于嘛。

可不料今天李逸風真是拼著一腔熱血,非要把拉下水了,口袋里一掏,膨嘰一瓶東西頓在桌上,一瞅,樂果牌,農藥,他看著李逸風,不知道這家伙又要出什么么娥子。

“就問你一句,幫不幫兄弟我?”李逸風痛不欲生地指著問。

“要不幫呢?”余罪輕松地回絕道。

“不幫,我就含憤自盡,讓你內疚一輩子。”李逸風殺手锏出來了,知道于不過,于脆以死相迫,不過他肚子有多少油水清楚得很,笑著問:“喲,想喝呀,那你別找這種低毒高效的。”

“我今天還就喝了,看你怎么辦……我喝個生活不能自理,訛了你一輩子,我喝個癡呆半傻,讓你養一輩子,你想推脫沒門……呆頭,拴子,你們證明啊,我是被逼無奈才喝藥銘志的……”李逸風惡狠狠地擰開了蓋子。

李呆和李拴羊點點頭:“哎,我們證明。”

李逸風看戲演到這份上,余罪還無動于衷,他苦不堪言地道著:“所長,您就真看著兄弟我喝呀?”

“對,我應該勸勸,好歹是兄弟。”伸著手,果真拿走了李逸風手里的瓶子,這家伙吧,整個就做個滑稽樣子,他看了看三個人,突然間來了個很意外的動作,拿著瓶子,仰頭往嘴里倒了一股,一咽,喝了

咝,李逸風倒吸涼氣,直叫自己的手,愕然叫著:“別喝…別喝……”

“嚇唬我,你要有這志氣,還能是這得性?我猜這里沒毒,你們也證明一下,小樣,看你還有什么招?”吧唧著嘴了,根本不在乎,把瓶子放到桌上,看著嚇怔了的三人,李逸風咬著指頭,不敢逼宮了,那倆面面相覷,像看到什么難以入眼的事一樣……冷不丁反應過來了,驚聲問著:“瓶子里是什么東西?怎么一股餿味。啊呸。”

李逸風掉頭就跑,一伸手,撈住了慢了一步的李呆和李拴羊,他火大地一詐。

李呆緊張地道:“沒毒,所長,就東廂里的涮鍋水。”

李拴羊也緊張地補充了句:“隔夜滴,有點餿了。”

“三個王八蛋灌涮鍋水來嚇唬我?”火冒三丈,一人一巴掌,抄著橡膠棍奔出來追狗少,這家伙見機得快,早發動著車,一溜煙跑了,他跑回來余怒未消,又去收拾李呆和李拴羊,不料這倆也不笨,人摞人,摞著爬過院墻,早跳墻外跑了。

嚇跑了三個狗屁倒灶的鄉警,氣急敗壞的卻是一下子變得笑瞇瞇了,進了門,拿起桌上的農藥瓶子聞了聞,扔到了門后,狗少手里的東西,嘗他是肯定不敢嘗的,坐下來撕了點衛生紙,擦著脖子下,領子后的地方,果真是涮鍋水味道,他當然沒喝,不過為了耳根子清靜,只能如此了。

剛剛整理完畢的時候,敲門聲起了,在這兒,進門先敲門的只有指導員一個人,也只有他把當領導看,剩下的包括都不把自己當所長看,連做飯的大師傅也是一把推開就進來了。

“王叔,找我?”余罪正襟而坐,微笑地問。

“嗯,找你聊聊,有段時間咱們沒交流了。”王鑌笑著道,拉了把椅子坐下了,一指跑了的幾位,沒理這茬,要翻隨身不離的小紅本本,得,趕緊攔著,叔,別拿業務知識說事啊,我真不會,我從今天開始補還不成?

王鑌笑了,來了多半年了,一提學習,所長的一幫子鄉警沒啥兩樣,總要找籍口溜了。因為偷牛案的事情,王鑌對這位市里來的所長一直就尊敬有加,不過后來他嚴重懷疑的所長的居心,是不是苦心孤詣地查案,在羊頭崖立威,然后再大做特做生意中飽私囊,很值得商榷啊。

片刻無語,心思轉了好幾遍,王鑌眼里所長沒什么變化,仍然是其貌不揚,渾身上下沒有一點功臣的光輝形象,反而有點賊忒忒的樣子,他咳了聲,征詢似地問了句:“余所長,我聽說,你準備把羊頭崖的生意繼續做下去?”

“啊,掙錢的事,為什么不于?”直接道,知道兩人的交鋒不可避免了。

王鑌臉拉長了,沒說話,不過那嚴肅的表情,已經說明他的態度了。

有點緊張了,在羊頭崖鄉,鄉長連換多少任沒有數得清,可從小到大,沒人不認識這位指導員的,偏偏這又是一位梗得不認識錢的死清高,與其和這種人搭襠,倒覺得不如和狗少胡鬧來得痛快些。

“您先別急著給我上課啊,我給您匯報一下,再說。”道。

“喲,匯報,我可不敢當。”王鑌道。

“沒錯,販化肥是賺不了不少,一袋刨去運費能掙十塊零六毛,不過更大的實惠可是返還給鄉里了,全部比照貧價供應價格,不但可以買,而且可以換,那些陳糧再放幾年,可就成喂豬的料………換大米嘛,不管您持什么態度,我覺得就咱們不做,照樣有人做,咱們做好歹不摻假、不耍秤;山貨我覺得這生意挺可能,如果能解決運輸問題,兩地的差價還是挺可觀的我這里有一份大興綠色食品開發公司草擬合同,如果咱們按這個標準提供貨源,他們照單全收。”拿著一份空白合同,遞給王鑌,看著王鑌的臉色。

王鑌像激動得不能自制一樣,深深地吸了口氣,胸前起伏著。

知道老指導員要開講警察的純潔性了,他搶白著道著:“王叔,您不能再這么老腦筋,您看看別的鄉的鄉警多自在,配合計生工作,收錢;配合護林防林,有補助;配合鄉政府任務工作,都有錢拿。私下里他們抓抓賭,查查戶口,小日子過得比誰滋潤……在咱們羊頭崖你把這些全砍了,這個我贊成,砍得好,不過您總得解決他的肚子問題吧?一個月八百塊,還按時發不了,一大老爺們,你讓他們怎么過?倉稟實了才知禮節,口袋鼓了才懂廉恥。我知道您老清清白白,可你不能指望大多數都達到您的思想境界呀。、

王鑌喘息著,嘴唇顫著,側過臉了,從警幾十年,或許此人給他的震動最大了。

看奏效了,小聲道著:“咱們中國警察一是沒槍,二是缺錢,所以才人前威風八面,人后慫蛋一片,咱們都這樣了,那些協警不更慘,混上幾年,離職的一個個都是光腚走的,你讓他們怎么辦?我在反扒隊那兄弟就是,苦了累了熬了多少年,最終一脫衣服,還在解放前。咱們所里這十幾個協警,你不讓他們學點自食其力,等著出去游手好閑呀?”

王鑌一回頭,下意識地閉嘴了,他知道上一代的人腦筋轉過來沒那么容易,不料王鑌凝視他時,卻是嘴角笑著,隨意地道著:“這事呀,你看著辦吧,沒違法亂紀,我管不著;沒缺斤短兩,鄉里鄉親也認可,我插手不合適,你說呢?”

“喲喲喲……”正色起身,連鞠三躬,直道著:“謝謝指導員,謝謝王叔,我就知道王叔您是相當開明滴。

“噢,別來這套虛得,我來有其他事。”王鑌道,示意著坐下,要不是這事,就不擔心了,笑著問著:“王叔,您說。”

“那事……逸風不跟你說一天了嗎?”王鑌道。

“啊?”一看指導員示意的是桌上那份殘缺文件,頭嗡聲大了,他拍著巴掌,有點無可奈何地道著:“王叔,您也是個老警務了,縣里排出來的案件,最短的都八年了,最長的快二十年了,不是命案就是懸案,那難度太大了,幾乎就不可能完成。”

“在此之前,系列盜竊耕牛案,可是排在這些案子前面的懸案,大多數人也認為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可你完成了。”王鑌眼里蘊著笑意,以一種欣賞的眼光看著。

這家伙可受不了,難堪地道著:“王叔,那里面真有巧合的成份,在這個上面,誰也不是神仙。”

“我在部隊的時候,學會了一件事,那就是,奇跡的創造者不是神,而是人,你給羊頭崖鄉帶來了奇跡……以前我是拿皮帶說話,鄉里對穿警服的很仇視,不過現在不同了,都把派出所的人當自家人;以前這拔鄉警偷雞摸狗,借錢、賴賬小動作不斷,可現在他們的信譽比鄉政府還好,拉糧食白條都不用打,那是信得過他們……以前咱們這兒開展工作得他催著,現在好了,都搶著于,還生怕丟掉這份臨時工作……”王鑌輕輕地說著,那是數月來對這位小警的贊嘆,雖然他渾身上下那兒也不像警察,卻帶動了一大片的警務工作。

“這些都好說,可案子難辦,萬一不慎,可要成笑話了…”難為地道,他也想,可知道難。

“不是案子難,是你的心里在畏難,就像偷牛案剛出來之后,除了你,我們可都抱著自認倒霉的心思,結果被你拿下了。”王鑌欣賞地道,他看著,同樣是一副驕傲的表情,那恐怕是從警以來,比抓到販毒分子還讓他有成就感的事。王鑌慢慢的表情嚴肅了,看著他,又道著:“你不覺得你在慢慢地和我原來一樣了嗎?”

“這個……啥意思?”聽懵了。

“固步自封、安于現狀、得過且過、就想著吃老本。”王鑌道,惹得噗聲笑了,他和靄地反問著:“可又不同,我準備在這兒養老,你準備就在羊頭崖鄉販化肥,還是換大米?”

哦,對呀,拉長臉了,別人的出路都好說,指導員老了,遲早要脫下這身警服的,協警們還小,等結婚成家遲早總會找到自己的出路的,狗少更不用說,懷疑他爸早把路鋪好了,其實就剩一個杞人憂天的所長了,他的前路反而是黑的。

“知道為什么你在羊頭崖鄉呼風喚雨,無往不利嗎?那是因為你是警察,你讓這里的群眾看到了,警察是懲惡揚善的使者;知道為什么逸風纏著你非要去破案嗎?因為你讓他平生第一次找到了當警察的榮譽感和成就感。其實你的心在什么地方,自己難道不知道嗎?真想賺錢當商販,又怎么不于脆脫了這身警服呢?”王鑌笑著問。

渾身一顫,如芒在刺,躲避著指導員審視般的目光,乘著榮耀迭來的風頭中飽一下私囊,他從來不覺得是什么丟人的事,不過現在看來,卻也未必就是光彩的事,當榮譽和信任被揮霍到一定程度時,可能自己仍然是那個不名一文,一無是處的小警。

“你的位置不在這兒,這個舞臺太小了,到我這個年齡你就會發現,老得太快了,如果不趁著年輕于上幾件值得回憶的事,活得會很沒意思的。”王鑌笑著,輕輕地起身了,緊張地、很恭敬地起身要送,他輕輕拍拍小伙的肩膀,樂呵呵地告辭走了。

是啊,老子的位置確實不能就在這兒?

那股子不服氣的精神被激起來了,他看著喝水的杯子,是個大罐頭瓶子,實在沒檔次;看看這辦公室,還特么不如城里室外的崗亭于凈漂亮;再看看現在這得性,說是掛職副所長,其實仍然在別人眼里是個笑話。

不行,老子得往上走走,好歹這所長也得當到市里,那樣的話,生意銷售、收購就成一條龍了,方便。

他整整形色,拿過被狗少扯了一張的文件,細細看上了,他知道這個桃子不會假,公安系統的升遷有時候還是很傾向吊絲的,畢竟不能光是拼爹拼錢的,還得有和犯罪分子拼命的人。從這個層面上講,凡不要命、不要臉的都可能擢升,

這尼馬就叫勇敢和奉獻,我來試試

打了個電話,數月又一次專業地揣摩上內網那幾例縣局排出的積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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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geq 於 2016-4-21 13:41 編輯

第四卷 鄉警也瘋狂 第59章 豈甘人後

    八月二十八日,古寨縣。

    接近午時的時候,地處縣城丁字路口的縣公安局走出來一群警服 亮的警察,三三兩兩小敘著,出了縣局大門,有的步行回家,有的走向自己的私車,縣刑偵大隊隊長袁亮和同事揮手作別,剛準備跨過路回家時,一輛白色的現代嘎聲剎在他身側,嚇了他一跳。

    一看這車,袁亮見到死不招認的嫌疑人一樣,又氣又無奈。

    車玻璃一下,看到人時,袁亮又不得不勉強擠出點笑容來了,問候了句︰“風少,又怎麼啦?”

    “哥,請你吃飯。”李逸風親熱地道。

    “你嫂子她在家呢。”袁亮道,不料風少請客可不客氣,後面車門一開,兩位身著警服的小伙一左一右挾著,直請到副駕上,給隊長關好門,再嘿嘿給個傻笑。袁亮那叫一個哭笑不得。

    “風少,咱們拋頭露面影響不好,要不上我家吃去。”袁亮道,實在不想和李逸風一桌吃飯。

    “家里有什麼吃的?新開的大骨頭不錯,咱嘗嘗去。”李逸風駕著車,討好似地一笑。

    “下午還開會呢。”袁亮又道,為難得厲害。

    “開會有什麼意思,和去桑拿沒啥區別……嗯,領導說了……要大力、大力……要深入、深入……要兩手抓,還都要硬……整來整去還不就那兩下子……”李逸風高度總結道,後面的鄉警听得哧哧直笑,袁亮閉上嘴了,不說了。

    自打狗少進入公安系統就是一個笑話,這個笑話隨著盜竊耕牛案子成了一個神話,不過此時看來,傳言還是有虛,他發現這家伙在鄉下修煉兩年根本沒什麼變化,真要找變化,估計是變得比以前更沒底線了

    但凡這種官二代,普通人都保持著不走近也不疏遠的心態,袁亮就是如此,別看人家不咋地,可有個好爹,說不定那天就成了自己的頂頭上司了。這段時間不正巴著破件大案提拔提拔麼。

    縣城不大,幾分鐘功夫,車泊在大骨頭飯店門口,下車李逸風請著袁亮上座,親自斟茶倒水,袁亮笑著問︰“風少,您這麼客氣要干嘛呢?”

    “還不就那案子的事?”李逸風不好意思地道。

    問及這事,袁亮暗笑了,破案大會戰的浪潮可波及不到這個小縣城,縣局不是應景發了個文件,排了數件沉沒多年的舊案,有點起碼警務常識都知道,走這條路還不如多準備點錢走後門呢。可偏偏有點揭榜了,還全部兜起來了,此事已經成了縣局哄傳一時的笑話。

    說實話,袁亮也有看笑話的心思,很正色地道︰“沒問題呀,我們縣隊全力支持。”

    “那謝謝了啊……我就問問,這該怎麼開始呢?”李逸風愕然道,看樣是真不知道。

    這句話把袁亮問愣了,想當然地說道︰“還能怎麼開始,看案卷、找線索、尋訪知情人。”

    “不會呀。”李逸風誠實地來了句。

    袁亮噗聲笑了,風少之所以還沒有被人厭惡,就是因為還有點小孩心性,骨子里不壞,看這樣是真不會,他提醒著道︰“這事得請教你們所長呀,他是高手,放著現成的不用,你找我有什麼用?你們所長可是出了名的神探,藏那麼深的偷牛賊都被他挖出來了。”

    不說還好,一說李逸風臉上的難色更重,袁亮瞅著不對勁,好奇地問著怎麼了,李逸風半囁喃著,兩位鄉警咬著下嘴唇憋著,好容易才說出來︰“我們所長不來。”

    “哎……這才叫高手。”袁亮釋然一聲,感慨道。

    此時菜上來了,話斷了,李逸風這好吃好喝的貨色連酒也忘了,拿著筷子卻是無心下手,異樣地問著已經自顧自吃著的袁亮道著︰“袁哥,啥意思,怎麼不來就是高手。”

    “這意思就是啊,高手一看,就知道這案子沒戲。”袁亮道,其實不用高手看,誰看也沒戲,他瞅著發傻的仨人,解釋道著︰“省里自上而下,搞得破案大會戰,主要是清理歷年的舊案、積案,還有部里明文規定必破的命案,咱們縣里掛上號的七例案子,最短的八年,一例強奸殺人案,拋尸在河里,兩周後才發現,起碼的dna都沒提取到;最長的一例,那案子不用破,不過嫌疑人已經潛逃十八年多了,歷年來已經換了多少任局長、副局長還有刑警隊長了,但凡有一點可能,誰不想抓住凶手……可現實條件上,有些根本不可能抓到啊。”

    “有那麼難?”李逸風愣著看袁亮,那麼為難的表情,他覺得有點夸大了。

    “風少,你可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啊……這例強奸殺人案,你看過了,就在咱們出縣城三公里做的案,拋尸到青河里,等發現時候,尸體已經高度腐爛,而且距第一案發現場已經漂移了十幾公里,你說,怎麼查?咱們縣大隊和當時局里出動了二百多警力,查了三個月,什麼也沒查出來,就這麼擱置了………還有十年前的搶劫殺人案,貨車司機,在路上莫名其妙就死在路溝里了,腦後被敲了一家伙,隨車的一萬多塊貨款丟了,就在咱們縣境和晉中交界地帶,兩地市的刑警當時也追查了半年多,放棄了,當時案發就這種天氣,下大雨,也是什麼證據都沒提取到……”

    越說越難,袁亮說得其實連他自己也郁悶不已,外人看警察風光,其實舒服不舒服自己心里清楚,千奇百怪的案子,有些已經大大超出普通人的認知程度了,作為刑警,最受到挑戰的不是你的身體素質,而是心理素質,大多數情況下,長期接觸罪案的刑警本身,也會有這樣那樣的心理問題。

    “那不是還有破了案的,為啥沒找到人?”李呆問了句。

    “對對對,這個武小磊殺人案。”李逸風提醒道。

    “這個呀……”袁亮笑了笑,更無奈了,他筷子點著道︰“沒錯,那件貌似最簡單的案子,武小磊殺人,九*年發生的案子,案發後他潛逃了,從他逃後啊,咱們縣先後組織過七八次大規模的清網,還就他沒找到下落,為了找他呀,還折了個局長……”

    “是不是?”李逸風嚇了一跳。

    “當時我還在學校,是個姓周的局長,直接下令把他爸媽拘起來了,當時武小磊潛逃時才十八歲多一點,沒有家里支持,可能性不大……拘起來審了三個月,鬧得滿城風雨,他全家親戚奔走告狀,最後靠到省廳里了……沒辦法,只能放人了。我前兩任刑警隊長都試圖追回這個逃犯,功夫下得大了,最長的一次,對他爸媽盯守了半年多,根本沒線索,我們甚至懷疑,他爸媽真不知道…… ,逸風,不是我說喪氣話,要真簡單,縣局能開出這麼優厚的條件,獎金最少都一萬,還能提干?”袁亮道,幾乎把李逸風的激情給打擊得丁點不剩了。

    李逸風撓著腮邊,臉上是一種極度難堪的表情,被唆出來的鄉警,看風少介個樣子,卻也是吃不香喝不爽了,反倒是袁亮放開了,笑著邀著,吃吃吃,多吃點……吃完回羊頭崖玩去吧啊。

    “怪不得我去接案,都他媽看著我笑,敢情是笑話我。”李逸風有點窩火地想著。

    “也不是笑話你,這事確實難度也就大。”袁亮安慰道,李逸風看樣快死心了,估計唯一的心結是沒有請動余罪,可听袁亮這麼一說,倒覺得所長的堅持還是有道理了,他催著李呆和拴羊道著︰“快吃吧,吃完回鄉下。”

    “啊,風少,你不管我們啦?”李呆驚聲問。

    “就是啊,真不辦啦?”李拴羊笑著問。

    兩個傻樣,實在讓袁亮看不入眼,就靠這個團隊,他嚴重懷疑偷牛案巧合和運氣的成份太大,李逸風嘴里吃著,含糊不清地道著︰“算了,看來憑本事還是不行,拼爹吧。”

    一說皆笑,不攪和了,袁亮倒放心吃這頓飯了,李逸風招待得也確實殷勤,幾杯下肚,親熱勁沒敘完,風少腰里的車鑰匙滴滴響著,他摸著一看,悖然大怒,喊著老板道著︰“嗨,老板,看看他媽誰動我的車,刮了劃了算你的啊。”

    扯著嗓子一吼,老板豈能不懼,緊張地往外跑,一轉眼又奔回來了,指著外頭對李逸風道著︰“風少,有人在踢您那車輪子,不關我們的事啊,我不認識。”

    “我靠……正發愁沒事呢。”李逸風操著酒瓶子,一擺頭,李呆和李拴羊捋著袖子跟著沖出來了,袁亮攔也不及,氣得直翻白眼。三人在沖出門的一剎那,齊齊剎車,然後驚訝間,嘿嘿開始傻樂了。

    是余罪,不知道什麼時候來了,穿著一身便衣,正踢狗少那車,他附在車上一勾手指頭,三個人屁顛屁顛圍上來了,余罪看喝得面紅耳赤的一對半,笑著問︰“喲,出來三天了,就這麼辦的案?”

    “沒辦,光吃了。”李呆道。

    “還洗桑拿了。”李拴羊道。

    “叫特服了沒有?”余罪小聲問。

    “風少說吃喝他管,炮錢自付,太貴了,沒叫。”李拴羊有點懊喪地道。

    “這就是你的不對了,狗少,不把兄弟們的生活和生理解決徹底,誰跟你干活呀?”余罪取笑道,袁亮剛走出來,听得這話,好不怪異,李逸風倒有點不好意思了,趕緊轉移話題道︰“所長……不不,哥,這位是咱們縣大隊隊長,袁亮,我哥們,認識一下……”

    “哦,袁隊,您好。”余罪伸手握上來了。

    “久仰,早想見見偵破偷牛案的神探了。”袁亮客氣地道。

    “千萬別客氣,運氣成份太大,當不得真的,你們天天泡在案子里才辛苦。”余罪道,對于這位高大黑瘦的刑警,沒來由地感覺到一陣親切。

    “那來,一塊坐會兒。”袁亮邀著,面前這位其貌不揚的余所長可是名聲在外,他不敢小覷。

    多了一人,加了一副杯筷,氣氛可就熱烈多了,狗少忙著敬酒、李呆忙著挾菜、拴羊忙著倒水,這招待得就差給所長捶腿捏腳了,看得袁亮好不異樣,所長和屬下的關系能處到這種程度也算是奇葩一枚了,剛寒喧幾句,李逸風卻是喜出望外,直問著所長來意,余罪嚼著一頓杯子,海口就來︰“提干來了,和你一樣,咱倆一塊提。”

    “就是嘛,早說你不信,來,先祝咱哥倆提拔。”李逸風樂了。

    這一唱一合的,听得袁亮哭笑不得了,他還沒問,李逸風倒他的想法說出來了,直說難度太大,余罪撇嘴了,直斥著︰“你看你這得性,有點難度就把你嚇住了,正是因為有難度作好了,才顯得你狗少卓而不凡呀,對不對,袁隊長。”

    袁亮笑了,不知道該不該點頭,直呼狗少的,估計也就余罪一人。

    “喂喂,所長……”李逸風根本不介意自己被稱為什麼,又道著︰“剛才袁隊說了,以前好幾拔辦案的,都拿不下來,咱們成不成?”

    “咱們其實是討便宜了,之前沒拿下來的,都等于給咱們提供了一個失敗的先例,你等于站在別人肩膀上,高度有了……還擔心什麼?”

    “我……我就怕什麼也整不成,讓人笑話。”

    “你看你,你一直以來就是個笑話,難道還會比這更差?”

    “哦,那倒也是。”

    兩人對話,听得袁亮差點噴飯,可奇怪的是,感覺話里很損的語氣,反而李逸風能坦然接受,不但接受,而且還很誠懇又邀著余罪︰“你要幫我,就辦不成讓人笑話也不怕。”

    “喲,關系這麼鐵啊。”袁亮笑著贊了句。

    “不是,要笑話也先笑話他。”李逸風得意地道,他察言觀色,估計余罪準備上陣了。

    吃了個七七八八,喝了個興高采烈,此時連袁亮也好奇,傳說中的余所長究竟有什麼打算,快散席他問時,余罪把問題又交給李逸風了︰“狗少,說說,你想拿下那個案子?”

    “強奸案,他媽滴,抓住先把他閹了。”李逸風喝得稍高,興奮地道。

    “你呢,呆頭?”余罪又問。

    “搶劫案……那個殺司機的,搶了就搶了錢吧,還把人殺了,這種人最該死。”李呆並不缺乏血性,咬牙切齒道。

    “拴羊,你呢?”余罪再問。

    “人口失蹤案吧……倆初中小姑娘上學路上丟了,肯定是被拐賣了。”李拴羊道。對于誘拐,他情有獨鐘。

    袁亮听得心里那叫個怪異,先前訥言的幾位,看樣子想法很多的嘛,他看著問話的余罪,難道就這樣開始,卻不料余罪笑著一指三人對袁亮道著︰“袁隊長,我的想法很簡單,一般把這三個草包想干的事一否決,嗨,就是正確答案。”

    袁亮眯著眼笑得直打顛,三位屬下氣得直拍桌子,余罪一揮手,笑著道著︰“不是你們想干什麼,就能干成什麼,誰要有站得住的理由,就听誰的?”

    理由呢?李逸風看看兩位鄉警,三個人面面相覷,自然是沒有滴。

    沒有余罪就有了,直道著︰“我呢,比較傾向于這一例,武小磊殺人在逃案,而且我有充分理由。”

    “喲,我們還剛說起這個案子了,怎麼?余所長,你有想法?”袁亮奇怪地問。

    “我給你們證明一下,這個人還在………”

    余罪說著,放低了聲音,幾個腦袋不知不覺地湊到了一起,聞听之後,一起起身,李逸風結了賬,幾人窩在車里,直往縣城中心的十字街開來………

    一家標著誠信五金水暖的商鋪,座落在古寨縣的黃金地段,縣城不大,即便是黃金地段,午時的來人也不多。守攤的是一位頭女花白的老太太,不過身子看樣健朗,幫工是一位戴著舊式鴨舌帽的老頭,偶而來客,總是他忙進忙出,把成件的鐵件、塑料管子給客戶塞車上。

    “這就是武小磊的爸媽,媽叫李惠蘭,62歲,以前是二輕局的職工;父親武向前,以前當過咱們縣農機局一任局長……都退了,他爸今年66了吧……”

    車里袁亮縮著頭小聲介紹著,他看著喝得稍多的幾位,有點奇怪,這兒怎麼能證明潛逃十八年的嫌疑人還在?

    “狗少,走。你們等著。”余罪招招手。兩人從遠處下了車,你扶我,我扶你,狗少湊上來問,成嗎?余罪含糊地道,差不多吧?狗少又問,咋整?沒帶銬子。余罪道,整個毛呀,買點東西。

    說著到了店門口,老頭正就著一個顏色老舊鋁飯桶吃著午飯,老太太在櫃台後劈里叭拉著打著算盤,這位曾經就是二輕局的會計,李逸風和余罪進了門,老太太客氣地問︰“要啥?不是喝多了,走錯門了吧?後面有廁所。”

    “不是……我們是警……”李逸風嚷著,余罪一把拉走,接著道︰“進……進貨滴。”

    “哦,要什麼貨?”老太太算盤放過一邊,看著兩人,那樣子絕對是成精的生意人那種眼神,余罪對此深有體會。

    他一掰手指︰“鑽頭,三個的、四個的、六個的、各三個……八個的、十一的、十三個的板手各一個,十六、十八個的梅花板各一個。三通十個、堵頭九個、鐵水龍頭,十一口的四個;塑料口的九個還有八號,六號鐵絲各十斤”

    余罪一揚頭,說完了,李逸風早听傻了,瞪著余罪,更震驚的還在後頭,老太太的算盤劈叭一打,算出錢來了︰“一百八十六塊四……給一百八十五吧。”

    “好,給你錢。”余罪遞了錢。

    老太太麻利地找錢,拿東西,提了一大黑袋子,余罪晃悠悠提著,兩人瞬時離開,扔到車後,叫著就走,余罪指示著方向開了城邊青河路一處,下了車,給了個單子讓李逸風趴在車後數著對數。

    沒錯,要的東西一樣沒錯,此時幾個人都愣了,不知道余罪什麼意思,余罪笑著道︰“我背了半天才把我給她開的這張單背下來,你們猜怎麼著?他媽听一遍,直接算盤拿貨……六十多了啊,腦袋比咱們幾個加起來還好。”

    哎,對呀,數了半天沒數清的李逸風有嚴重受挫感了,直翻白眼。

    袁亮笑著道︰“這證明不了什麼?他們家開五金店十幾年了。”

    “這就是第二個疑點了,他爸的退休工資有多少?他媽呢?兩人工資有好幾千,在咱們這小縣城,絕對是小康生活,可你看那苦逼樣子,像嗎?……武小磊是個獨子啊,袁隊長你算過沒有,這十幾年五金店能有多少收入?加上工資又有多少?”余罪又問。

    袁亮一吸涼氣,突然靈光一現了,指著余罪道︰“你是說……他們的收入去向值得懷疑?”

    “不懷疑都不可能。”余罪道,一亮手機,武向前的家,還是二十多前的磚瓦房子,和之後興修的鋼混小樓對比明顯,他又啟發著︰“一年工資幾萬,開十幾年五金店,熬到現在,手里不存個百把十萬都不可能,我就問一個問題,一個六十六了,一個六十二……罪受成這樣?圖什麼呀?難道是錢不夠花?”

    “兒子”袁亮興奮地道。那幾個被余罪這麼撩,興趣上來了。

    “所以我覺得,這個案子只要路子對了,成功的可能性很大……潛逃這麼多年,他們之間肯定有某種聯系。老話叫︰兒女哭娘,哭三場;爹娘哭兒,哭斷腸。要是死了什麼滴,這倆老的我估計活不到現在,就活著八成也得痴呆;要是杳無音信,也不可能,這兩位蹦達得太歡騰,說不通……簡單地講,這倆都快入土了,這麼拼命掙錢,圖什麼?給誰?怎麼給?只要解決了這個問題,答案就揭曉了。”余罪道。

    這話此時無人懷疑了,都興奮地鑽進車里,袁亮駕著車直駛縣大隊。

    連他也被余罪撩得蠢蠢欲動,要重啟這個追逃案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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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鄉警也瘋狂 第60章 血色檔案

    十八年前,八月二十一日。天氣,晴。

    那天的天氣很熱,那個年代還沒有像今天這樣的消閑場所,比較流行的娛樂就是等到黃昏日落,呼朋喚友,三五成群在街頭巷尾的啤酒攤前,叫幾個小菜,吆五喝六、猜拳行令,喝上一通冰涼雜啤,直喝到夜風飛飛,當街解褲,迎風一放水,全身一激靈,那股子爽勁一下子通透全身了。

    那天武小磊就抱著這個心思出門的,高考已經結束,對于五門考了不足四百分的他,那個時代就意味著學生時代的結束,心情不怎麼爽,他騎著自行車,從家里沿路吆喝上了和他臭味相投的幾個朋友出來玩。

    三個狐朋狗友,一個叫孟慶超、另一個叫張素文,還有一個叫劉繼祖,四個人兩對劣生,騎了三輛自行車,已經離開學校,而且學校已經放假,他們在昔日的操場玩得很不盡興,于是結伴遛到了十字街,舊縣城,那里是最繁華的地方,一到晚上,啤酒攤、水果攤能擺一里多長,中間夾雜著幾個外地來烤羊肉串的小販,煙霧騰騰、酒令聲聲,不遠處還有大眾舞曲朗朗,每晚總有五顏六色裙裝姑娘歡聲笑語,對于那些一身精力無處可泄的叛逆少年,是相當有吸引力的。

    這四個人不知道誰提議吃羊肉串的,估計兜里的錢並不多,他們要了幾瓶啤酒,就坐在路牙上,羊肉串就著啤酒,在胡侃著對將來的憧憬,有的想當兵、有的準備出去打工,還有準備重新補習,四個人里武小磊家境最好,他父親已經給他安排到了招工,去縣里的百貨公司,那是個國營企業,一想到馬上就要月薪好幾百,可以堂而皇之地像街上的大人一樣邊走邊夾著根煙,甚至被姑娘挽著逛街,他就很興奮。

    是啊,總比在學校躲在廁所里抽煙強吧?

    羊肉吃得不多,酒喝得不少,都是不服輸的年齡,喝起來誰也不認慫,于是孟慶超又湊錢買了一捆,十瓶,冰過的,喝到一半時候,酒量最差的劉繼祖不行了,跌跌撞撞,在同伴的取笑聲中提著褲子,往遠處跑了跑,上面往外吐,下面往外尿,那三位看他的糗相,直笑得跺腳拍大腿。

    驀地,一聲女人的尖叫傳來,三位看笑話的驚了下,站在路拐角撒尿劉繼祖,把一位剛拐過路彎的女人嚇住了,紅裙高個子,肯定是個讓人熱血賁涌的異性,三個人使勁怪叫著,壞笑著。卻不料那女人相跟的一位男人,飛起一腳,直把迷里迷糊的劉繼祖踢得一骨碌摔到了路牙下那女人不尖叫了,開始放聲大笑。

    張素文和孟慶超提著酒瓶子就奔上去了,不過奔了幾步卻退縮了,他們認出打人的是誰了,是縣里有名的一個地頭蛇,叫陳建霆,電影院門口開錄像廳的,那個年代放得幾乎都是古惑仔的片子,同時也是放給有古惑潛質的小孩們看的,拳腳上沒有三下兩下還真鎮不住場子。而陳建霆是位很出名的人了,學校里經常于群架的時候,吃不住勁的一方總是好煙好酒請這位出來說和,但凡他出面總能鎮住縣城那個小小的江湖。傳說人家也是打出來的。

    說時遲那時快,幾位懵頭懵腦的遭遇到了陳老大暴風驟雨的拳腳耳光,估計他是氣極了,這麼大點的小屁孩都敢挑他的權威,張素文被踢飛了啤酒瓶子,腫了半邊臉,孟慶超更慘,直接被一拳于塌了鼻梁,在不迭地求饒,武小磊慢了一步,他沖上去時,被陳建霆撕著頭發,左右開弓,劈里叭拉連扇了七八個耳光,然後一腳踹出幾米遠去。

    “小王八蛋,也不打听打听老子是誰……再讓我看見你,打折你們的狗腿。”

    陳建霆瀟灑的甩甩袖子,向那位妖嬈的女人走去,剛勾搭上一位來跳舞,沒想到被這群小混蛋壞了興致,他像往常一樣教訓著這群不長眼的貨色,這個強勢的方式,在那個年代,總是能搏得女人異樣的青睞。

    不過他沒注意到,背後被扇了幾個耳光,嘴角流血的武小磊兩眼冒火地看著他,這也是位不吃虧的人,好歹是局長家兒子,那受過這種奇恥大辱,他知道打不過對方,他想躲著,可面對著幾十上面的圍觀群眾,在那些嗤笑聲中,沒有地縫可以鑽進去。他听著旁觀的竊竊私語和笑聲,看著耀武揚威而走的陳建霆,一剎那按捺不住怒火,起身操起羊肉串攤上割羊蛋羊腰的鈍刀,像野獸一樣,瘋狂地、嘶吼地、追上去了。

    那位女人最先發現,她驚呼了一聲,陳建霆省悟稍遲,他轉身時,那滿嘴血的武小磊已經撲上來了,他急忙格擋,不料怒極的武小磊已經狀似瘋狂,持刀亂刺,陳建霆手被劃傷之後,氣急之下,欺身直進,兩手掐住了武小磊的脖子,這時候,他感覺到了前胸一陣劇痛,低頭時,那柄刀已經沒入了胸口,慢慢抬頭,他看到了武小磊猙獰的面孔,在一字一頓地說著︰“你打听過,老子是誰嗎?”

    那股痛苦蔓延在陳建霆英俊的臉上,他已經說不出來話來,慢慢地,隨著武小磊手一放,他慢慢地委頓在地上,抽搐著,蜷縮著,在他倒下的地方,形成一灘數米見方的血跡。

    人群炸開了,女人驚恐的尖叫聲,男人恐慌的腳步聲,混亂中,殺人的武小磊消失了。

    從那天消失在所有人的視線中之後,一直到今天,十八年過去了…………

    這就是十八年前的8l殺人案,余罪輕輕地放下了案卷,揉了揉太陽穴,閉上了眼楮,似乎目光被照片中怵目的血跡、尸體、刀具刺激到了,這是他第一次接觸凶殺案,他一直以為這個激情殺人案應該不那麼難,不過仔細看過之後,即便過了十八年,那些取證的舊照仍然有挑戰你承受能力的效力。

    “大致案情就是這樣,當時派出所、刑警隊包圍他家,離案發不到四十分鐘,不過已經沒人了………控制了他們的父母,之後又把他一起喝酒的這幾位同伴傳到了刑警隊,都是剛高中畢業的孩子,一見殺人都嚇傻了,審了幾次沒問出所以然來……據當時經辦的刑警了解,這個武小磊在同齡里就屬于刺頭角色,一般打架不吃虧的。”袁亮道,他看著余罪,他終于發現了這個奇人的一個不同點,就是看案卷的方式和別人不一樣,看得很慢,特別是那些現場照片,邊看邊閉著眼楮,像在回味那個驚心動魄的快感一樣。,

    “後來查過幾次?”余罪問。

    “不下十次,陳建霆還有兩個兄弟,他們父親是一中的教師,以前每到開兩會就攔車告狀,說咱們公安不作為,幾任局長也下過狠心要把這件案子了了,表面上看確實不是什麼難辦的案子……可辦法用盡了,就是找不到線索,這個人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袁亮道。

    “把他爸媽抓起來,讓我們所長審。”李逸風道,對于余罪審人,有足夠的信心。袁亮笑了,提醒道著︰“抓一對老太老頭可不是我們刑警能于了的事啊,這招不是你的發明,曾經有人用過……要是同伙的話有可能咬出來,可這是親生兒子呀,兒子出賣父母有可能,父母賣兒子,可能性不大。”

    “先不要下定論,我們從頭開始,對了,袁隊長,死者父親現在還告狀?”余罪問。

    “不告了,前年去世了。”袁亮道,這也是此案掛起的一個原因。余罪又問著︰“那他那兩個兄弟呢?”

    “陳建霆是老大,死的時候女兒已經一歲了;老二陳建洛,印刷廠工人,早下崗了,後來到電業局當臨時工……老三嘛,陳建崗,今年應該有三十**了吧?”

    “哦,您對他們家也這麼清楚?”余罪問題,感覺語氣里有問題。

    “這一家就陳老師還是個正派人,三個兒子一個比一個操蛋,老大是地頭蛇,被人滅了;老二是個賭棍,把老家的房子都輸光了……這老三更奇葩,游手好閑不說,九*犯了個強奸案,被判了八年,現在已經出來……陳老師去世後,這事就沒人追了。”袁亮道。

    “這陳啥,是不是跟咱們那兒村霸一樣?一個弟兄仨怎麼听著好像都是牲口?”李呆問。

    “殺了活該。”李拴羊一听強奸案,恨屋及烏了。

    袁亮笑了笑,又補充著︰“看案子可不能帶感情啊,我再告訴你們,陳建霆這個家伙不怎麼樣,可娶了個好老婆,他死後,他老婆一直沒改嫁,把老的送走,把小的養大……去年咱們一中考了一個南開大學的,女生,叫陳瑯,你們猜是誰?”

    “不會是地頭蛇家姑娘吧?”李逸風驚訝地道。

    “呵呵,還就是。”袁亮笑道,看著余罪沉思,又加著料道︰“你們猜,是誰送她上的學,而且供她念了這麼多書?”

    眾人想當然一說,自然是陳建霆父母了,袁亮笑而不答,輕輕地搖頭否決。

    “難道是……武小磊父母?”余罪愕然地道。

    袁亮不說話了,豎了豎大拇指,猜對了。

    李逸風以及兩位鄉警可听傻了,這受害人、犯罪的、全部攪和成一鍋了,而且對錯好壞,實在難以判斷了,袁亮知道得的清,此時才把心里的問題拋出來了︰“余所長,你確定還要辦呀?”

    “要不算了?我咋听著不對味呢?”李逸風道。

    “不要帶感**彩……他畢竟是殺人犯,他父母是一種贖罪的心態,這說明不了什麼,當然,賠償高的話減輕他兒子的刑罰也有可能不過他跑得不錯,要是當時抓住,肯定是砰一槍,沒他娘後話了。”余罪指著自己的腦袋,來了個槍斃動作,又拿起了案卷,突然問道︰“袁隊,你們武小磊當時相跟的這幾位小伙伴了沒有?”

    “查了,查不止一回,一個在縣城,兩個在省城。”袁亮道。

    “好,我要他們的詳細情況……拴羊,從今天開始,你盯著那倆老頭老太太,把他們的生活規律給我描出來,就跟你在翼城一樣;呆頭,你多看幾遍案卷,所有涉及到的人,包括查過的他的親戚,朋友,凡詢問過的,一律背下來……狗少,跟我去趟省城,把那幾個小伙伴認準嘍。”余罪安排著。

    袁亮詫異地看著李逸風,有點奇怪余罪這麼舉重若輕地安排,李拴羊出聲問著︰“所長,我咋盯,扮成啥樣?”

    “你不用裝扮就是個鄉下山炮,直接本色上,誰相信你是警察才見鬼呢?”余罪道。

    袁亮和李逸風李拴這于不拉嘰、衣服皺巴巴的樣子,沒來由地笑了,氣得李拴羊抿抿嘴,不說話了。兩位鄉警起身離開,袁亮要問什麼,被李逸風拉走了,到了門外,李逸風才小聲說著︰“袁哥,別打擾我們所長的思路。”

    “思路?這還用思路,都是明的。再說他沒思考啊,玩呢。”袁亮道。

    “不不不,我們所長一玩硬幣,那就是思考,上次就玩著玩著,就把偷牛賊給逮回來了。哎袁哥,感謝你的大力支持啊。”李逸風客氣地道,袁亮剛要還一句客氣,卻不料李逸風馬上淫笑著邀著︰“要不回頭咱們一起去市里?兄弟請你海天浴場,男女混浴,私人會所性質,絕對安全……嘿嘿,不告訴咱嫂子。”

    “免了,風少,你不是想擼了我這個小隊長自己當吧?”袁亮笑著道,推拒了。和這貨色也實在難相為謀,他于脆擺著手,不和李逸風說了。

    李逸風直招著手,還是殷勤地邀著︰“袁隊、袁哥……您看您這人矯情成這樣,這點你就不如我們所長了,咱人多一塊去多熱鬧,出來反正誰也不說誰……”

    袁亮哭笑不得了,掩著半邊臉,逃也似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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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鄉警也瘋狂 第61章 尋路漫漫

    每一個罪案慢慢揭開面紗之後,總會有許多挑戰你智商和邏輯認識的東西,比如匪夷所思、比如扼腕嘆息、比如怒火中燒、比如同情憐憫,很多復雜的情緒交織在一起,即便放在若于年後的余罪眼前,他仍然要受到這種負面情緒的影響。

    十八年前的一樁血案,陳家長子陳建霆一命歸西,武家這個獨子潛逃在外,杳無音信,從那一天開始,兩個家庭就像遭到詛咒一樣,再也回不到正常軌跡。

    事發後,喪子之痛的老師陳明德屢屢上訪,本縣數任公安局長都嚴令偵破此案,傳說確實是真的,在後來的增補案卷中,有一則剪報,縣公安局長因為非法拘禁遭停職處理,這是案發後第四年的事,下令的局長叫周任健,因為這個案子仕途止步于此;而被拘禁的是武小磊的父親,因為拒不交待兒子的去向被判勞教兩年。半年後又無罪釋放。

    從派出所了解的情況也讓人啼笑皆非,因為這個案子屢屢擱淺,而家屬又執意上訪,于是案子又戲劇化的逆轉,派出所主要防控的對象從嫌疑人家屬最終轉向受害人家屬,每年的三于會、兩會、人大政協會,派出所第一件事就是到陳建霆家里,把陳明德老師接走,以防他見人喊冤,見車就跪。

    這種情況止步于九年前,那一年,陳明德老師的三兒子陳建崗犯強奸罪被刑警隊逮捕,案發地就在陳老師執教的一中,受害人是一名高中女生。

    據說那一年之後,陳老師再未上訪,直到去世。

    或許是無顏出門,或許是心有所系,雖然三個兒子一個比一個不成器,可卻有一個伺候床前的兒媳,還有一個很爭氣的孫女,陳建霆被殺十八年後沒有再變成一條好漢,可他女兒陳瑯卻以全縣狀元的成績考上名牌大學,也著實讓觀者大跌眼鏡。

    還有更匪夷所思的事,據袁亮講,陳建霆的妻子不但未改嫁,而且和殺死自己丈夫的武小磊父母相處溶洽,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兩個生死敵對的家庭開始來往,陳明德老師的集資房子據說是武家出了大部分錢,連陳老師去世的時候,喪事都是武前進和李惠蘭夫妻操辦的。

    兒子作孽,父母贖罪。這是一個標準的範本。

    不管怎麼樣,畢竟影響到余罪的心情,他眼前總是縈繞著那副畫面,白發蒼蒼的老娘、身佝背馱的老父,就那麼日復一日地在那種愧疚、期待和恐懼中活著,恐怕他們比潛逃在外的兒子好過不到哪兒。

    十八年過去了,這對偉大的父母在艱難中做得比想像中要好。他們成功地改變了很多人對殺人犯的看法。最起碼在這個不大的縣城里,知道實情的人都覺得就陳建霆在世,未必能做到這種地步。

    對了,那晚案發,陳建霆相攜的女人不是他老婆,而是縣城原劇團里一個臉蛋長得很不錯的破鞋,叫王麗麗。他們夫妻關系一直很差。

    于是這個案子也就擱淺在這兒,冤主不再喊冤,死者已成黃土,只余下罪案系統里留下這樁血淋淋的未了之案。

    厚厚的一摞案卷,等全部看完吃透已經到第三天上午了,整整一天多余罪一言未發,表情很陰郁,李逸風回家舒舒服服睡了兩覺,來接余罪,準備一起到省城時,他心里由衷地自嘆不如,雖然所長這個人不太認真,可認真起來,真尼馬不像人

    “哥,咋樣?”李逸風道。看著余罪陰著臉從樓上下來了。

    “我覺得他肯定在,不過可能超出想像的東西太多,咱們就從他的小伙伴查起吧。”余罪道,看樣子有點疲憊。

    “什麼叫超出想像的東西?”李逸風不太懂了。

    “比如有人殺了你爸,你和殺人這個家庭會是什麼態度?”余罪問。

    “不共戴天唄。”李逸風道。

    “恰恰相反,這兩個應該不共戴天的,通過這十八年的磨合,反而像親戚了,你說怪不怪?”余罪問。

    “那武家有錢唄,陳明德是個窮老師,收買了唄。”李逸風道。

    “錯,要是兒子出賣老子,我相信,比如你出賣你爸……可讓父母出賣兒子,不可能,要賣早賣了,何必等上訪若于年以後呢?我想其中說不定有什麼變故。”余罪說不清楚,但他覺得這個詭異的變化,似乎和要查的事有某種聯系。

    走著,沒人了,余罪回頭時,李逸風就那麼看著他,生氣了,一瞬間余罪明白了,笑了,趕緊道歉。李逸風罵咧咧上來了,直強調著︰“不能誣蔑我啊,雖然我爸常揍我,但是要出賣他我還是舍不得滴。”

    “哦,感情挺濃這麼濃?沒發現啊。”余罪道。

    “那當然,我犯事全靠我老爸兜著,要沒個老家伙,我拿什麼跟人拼去。”李逸風道,听得余罪又是蛋疼地笑了好大一會兒。

    “風少……余所長……”

    有人喊了,把剛要上車的余罪和李逸風叫下了,是袁隊長,他從辦公室奔了出來,到了兩人面前,好奇地問著︰“這就走?”

    “啊,去踫踫運氣。”余罪道。

    “對,前天下午開會顧局長提到了,要我們給你做好配合,對了,你們從五原回來,找時間去看看顧局長,他對你很好奇,散會後拉著我問了半天呢。”袁隊長道,對于這位偵破偷牛案的鄉警他從來不敢小覷,雖然表面看不出過人之處來,不過名氣實在不小。

    “我屬于見面不如聞名那一類,怕領導失望呀。”余罪謙虛道。

    “看我哥多實在確實是啊,我之所以遲遲沒帶你見我爸,就怕我爸失望呀,哎,所長,別走啊,等等我……”李逸風說著,就把余罪氣走了,袁亮笑著,看著這一對,就這麼草草踏上征程了。

    車上了,李逸風自扇了幾巴掌才消了余罪的氣,余罪駕著車,直問著︰“局長是今年新提的,原來于什麼的?”

    “市里來的,我也不知道,鍍鍍金,于不了幾天。”李逸風道,對于領導那些事,他比較了解。

    “有多大了?”

    “3l了吧,還沒結婚,他拜訪我爸去了,對我那叫一個交口稱贊吶。”

    “呵呵……稱贊你?那是看在你爸份上吧?哎對了,才31”

    “怎麼了?”

    “3l就當局長了?”

    “怎麼了?縣局權大職小,一個正科級稀罕呀?二十幾歲提處級,听說過沒?”

    “沒有。”

    “太老土了,咱們市最年輕的副處長,25歲,女的,還一美女。”

    “那肯定是睡出來的。”

    “介個不用偵破,誰都知道。”

    兩人又找到共同話題了,相視間哈哈大笑,說起仕途,一個二桿子、一個二流子,可不會走什麼正道,李逸風坐在副駕上撫著肚子,神往的想著︰“這要提拔呀,其實也不難,我哥們說了,男的你得陪人醉,女的你得陪人睡;男的你得學會上進,女的你得學會上床,我要是個美女呀,哎……我就不在乎,這于部于部,就不就這麼擱床上一步一步于出來的,對不對呀,所長?”

    “人才吶,你將來仕途無量吶哈哈”余罪一陣好笑,踩著油門, 上了通向五原的高速。

    車進了市區離中午還早,不過大夏天的,北方這于燥加悶熱的天氣著實不好受,兩人在車里開著空調,聊天打屁,晉立分局門等了半個多小時,才見得一輛警車駛來了,余罪趕緊地下車,李逸風看到了,是一位穿著警服的漢子,能到配專車的級別,估計是分局長類的人物了。

    沒錯,是劉星星,上來先把余罪抱了個,捶捶胸前,捏捏臉蛋,又使勁地搓搓他的腦袋,一個胡子拉碴的大老爺們對所長這個小爺們這麼動手動腳,實在看得李逸風一陣惡寒。

    相互介紹,一听是分局副局長,李逸風倒不敢小覷了,從小耳瀆目染,在待人接物方面狗少是沒什麼問題的,客氣、寒喧,加上得體的稱呼,把本來面目掩蓋了,劉星星驚訝地道著︰“余啊,這小伙不賴啊,你們鄉警?”

    “嗯,我們派出所鄉警,劉隊,您是不是覺得我們鄉警的素質現在已經有大幅提升啊?”余罪笑著道,給了李逸風一個眼色,狗少這俊臉,沒來由地一陣發燒。

    “不錯,不錯……得,坐你的車吧……我說余兒啊,你們要查的這兩人,沒有什麼大案底呀,只有過治安罰款,什麼事呀?怎麼能和你們羊頭崖鄉派出所扯上關系?”劉星星坐到車里,對給他開車門的李逸風投去了好感一瞥,三句就進正題了。

    這是托劉隊查的戶籍已經遷到五原市的兩位知情人,當年和武小磊一起喝酒的小伙伴,問及此事,余罪于脆把大致說了一遍,兩人一唱一合,倒把劉星星給听愣了,半晌看看後面的李逸風,又看看駕車的余罪,那眼神復雜得像看到了移情別戀的前妻,好一副欲說還休的樣子。

    “咋了,劉隊,怎麼這種眼神看著我?”余罪嘻皮笑臉問道。

    “真是不務正業,吃飽了撐得。”劉星星給了句意外的評價。

    “難道不應該把潛逃的凶手抓捕歸案?”余罪納悶了。

    “當兵吃糧,當差拿餉,這倒沒錯,不過不能拿著打雜的餉,操得是老爺的心吧?”劉星星道,有點鳴不平的意思。盜竊耕牛案轟傳一時,可在他看來,追獵數省,那人要遭多少罪,就更難以想像了。

    “劉副局,您這什麼意思?”李逸風道,他沒太明白兩人的對話。

    “意思就是啊,現在不是沒有人願意奉獻,而是願意奉獻的人得不到起碼的回報和尊重,久而久之,這心怕是就要涼了……余兒,你知道馬老于什麼去了?”劉星星問。

    “哎對呀,好長時間沒見到馬老了。”李逸風興奮了,又想到了拖個人下水了。余罪沒吭聲,劉星星已經接下去了︰“馬老去小學當義務安全輔導員了。”

    “什麼是安全輔導員?”李逸風員。

    “就是舉著小黃旗,領著小學生過馬路那種老頭。”余罪道,看來他知道。

    李逸風一哧,啞然失笑了,劉星星卻是感嘆道︰“赫赫有名的盜竊案偵破專家,就因為一兩起案子的失誤,愣是被一幫小人打壓得分局位置都沒上去……這個破案大會戰我們這兒也有冒頭的,不過余兒啊,你挑什麼不行?挑個凶殺案?還挑個潛逃十八年多的嫌疑人?你辦不了,你可就是一丑煞百美,以前于得都不算;可要辦了,又要成大鍋飯,一人攪一勺,攤到你名下,估計就剩下點涮鍋水了。”

    “可要不辦的話,那不是連大鍋飯也沒了嗎?其實吧,誰也有怨氣,總覺得自己的付出和得到的回報不成正比,我也覺得是這樣……可劉隊,不知道為什麼?每每我想脫下警服,撂下不于時,我總是舍不得?您有這種感覺嗎?”余罪問。

    這問話把劉星星听得怔了下,也許在他蒼桑的臉上,那種感覺出現過頻率要遠遠高于余罪,他嘆了句道著︰“呵呵,有,這天下吶,有舍己為人的,是少數;有坐享其成的,也是少數;大多數都是各顧各人的,咱們沒有成為少數派的能力,也不想落到大多數人的俗套,久而久之,恐怕連自己究竟是什麼人都說不清了。”

    “劉隊,三日不見刮目相看啊,您都快成哲學家了。”余罪笑著道。

    “到我這樣想于什麼都縮手縮腳的年紀,也只有耍嘴皮子哲學比較適合我們了。”劉星星自嘲地笑了笑。

    走了三營盤、永樂苑兩個派出所一趟,劉星星在警界混跡多年,人頭人面是相當地熟,一趟便找出了要到五原查的兩個人,張素文、孟慶超。

    兩人相關的戶籍資料、相關聯的銀行、手機、社會關系以及案底資料信息,已經被片警挖了個七七八八全部交到了余罪手里。中午又邀了反扒隊幾位成員一塊吃的飯,大家一听余罪又要涉足凶殺案和追逃了,驚得齊齊豎大拇指,一頓飯都吃得消化不良了。

    一忙乎大半天就過去了,送走舊友,再進車里,李逸風正想和余罪商量下排查這事,兩個人實在勢單力薄,他估計該去拉幾個刑警兄弟充門面了,卻不料余罪不急,把資料往後一扔,直接問︰“記住了嗎?”

    “記住什麼?”李逸風愣了。

    “姓名、年齡、長相、門牌號、經常出沒的地點,片警不是給你標明了?”余罪問,這是當刑警的基本素質,而余罪從小奸商眼光的煆煉再加上羊城的磨礪,這一方面肯定是異于常人。

    狗少就不行了,一伸手又去拿資料,翻開道著︰“我再看看,沒記清。”

    “不急,慢慢記,下午我準備去會幾個人,就不帶你了,你試著盯盯張素文和孟慶超,先認準人。”余罪道。

    “哎,成。”李逸風高興了,這可算是頭回把他當人使喚了。

    “那好,下車,各忙各的。”余罪道。

    “哎”李逸風一高興,一應聲不對了,回頭瞪著余罪︰“怎麼讓我下車,這我的車?”

    “沒說不是你的車,我辦點事,帶著你礙事。車借用了。”余罪道。

    李逸風愣了片刻,看著余罪,好不氣惱地迸出一句來︰“你不會把我攆去于活,你去泡妞吧?”

    “你看你,于什麼不能總黏在我背後吧?再說這是給你獨立辦案的機會,你說我要抓到人送給你請功去,你好意思呀?”余罪反問著。

    “那有什麼不好意思?兄弟嘛……你泡妞都不帶我,才不夠意思呢?信不信我告訴安安,你丫和禁毒局那林什麼有一腿?”李逸風梗著脖子不樂意了。

    “我靠,找刺激”余罪悖然大怒,氣得要揪人,這下管用,李逸風拉開車門就跑。

    狗少就這賤性,不抽不走,嚇跑了李逸風,余罪駕著車上路了,迎澤街、濱河路、慢悠悠地走著,甚至遠遠地看了曾經上學的警校一眼,每每回來市里的心境都不相同,回前來總謀劃著要辦很多事,可回來後卻又發現無事可辦,就像今天中午,他總不忍打擾那些同事、朋友正常的工作和生活,畢竟離開的時間久了,再熟悉也會多上一份陌生。

    在想見的人中間,最沒有心理羈絆的就是馬秋林了,第一個想見到的就是他,過勝利橋拐上了長治路,打電話聯系了下,直往那所聾啞學校駛去。這位老人是給他教誨最多的一位,在余罪看來,真正合格的警察不多,能辦事的沒本事,有本事的不辦正事,而馬秋林無疑是那種既有本事,又辦正事的警察,這樣的人,足夠讓同行抱著仰視的態度觀瞻了。

    長治路這一帶不算很繁華,車可以直接泊在校門口不遠,看了看時間尚早,余罪不敢直接進校打擾,不過他有點好奇,這聾啞學校,可怎麼當安全輔導員?那個無聲的世界在余罪看來只有一個結果︰會被憋死。

    按捺不住這種好奇心,他在學校門口巡梭了一會兒,直接到門房了,報著身份,意外地是門房對警察很客氣,特別是听說找馬老的,更客氣,直接出了門,給他指著教室的方向,余罪謝了個,心里暗道著,馬老的工作還是有成效的,最起碼讓門房對警察不反感了。

    天氣很悶熱,校舍很安靜,這個特殊的學校恐怕听不到朗朗書聲了,一層,走過窗戶時,他看到了一位男老師,在教著手語,嘴里發著音,而下面學的學生跟著發出來的,卻都是變調的音聲,這個剎那間,余罪似乎對馬老的選擇又有了幾分贊同,幫助這些殘疾人,或許比抓上一個兩個嫌疑人,更有意義吧?

    對,肯定有,在二層他看到了教室里,幾乎是老師手把手教著寫字,教著簡單的發音,他能從那些稚氣的臉上看到會心的笑容,這個時間,難道誰還會覺得他們的生活是殘缺的?

    三層,余罪信步而上,他有點欽佩馬老了,盡管他達不到那種境界,可他看得出,這不是一個工作和義務,而是一種尋找存在感和成就感的方式,畢竟這個溫飽無虞的物質時代,大多數人缺的是心理慰籍,警察也不例外。

    馬老的教室就在三層,余罪信步走著,帶著一種溫馨的笑容看著,他有點喜歡這個地方了,稚氣未脫的臉龐,呀呀學語的孩子,灑滿陽光的校園,能激起人心里的善念,而不像那些呲牙咧嘴目露凶光的嫌疑人,每每總讓你有拔刀相向的惡念。

    驀地,他停下了,退了兩步,因為在視線中似乎閃過一個熟悉的臉龐,退回去後,透過剛剛掃了一眼的窗戶,他看到了一副同樣溫馨的場景,一位清純的、漂亮的女老師,白皙的縴手在打著手語,無聲的手語因為她豐富的表情,像有一種魔力一般,吸引著余罪的視線。

    余罪片刻的驚愕之後,笑了,他認出是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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