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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我那麼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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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飛翼] 盛寵如意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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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7 00:48:46 |只看該作者

  第20章

  因心中有這樣的疑惑,如意晚上就陪了老太太睡,將自己的心事說與祖母聽。

  雖然也知道些如月與如畫之間發生了什麼,如畫如此確實是有點自私,可是多年的姐妹情分,如意心中不敢苟同姐姐的做法,卻也明白,最有資格指責如畫的並不是自己,而是如月,這才是吃了虧的苦主。

  軟軟地趴在老太太的懷裡,她對著手指小聲兒說道,「我見蘇家這公子見了五姐姐並未心動,十分平靜。況,」

  她頓了頓方輕聲道,「他都沒有個臉紅心跳什麼的,這樣尋常只當娶個舉案齊眉的妻子,叫我說,少了些……」她說不好這種感覺,只是小聲兒糾結地說道,「我瞧著五姐姐,倒是很喜歡他的。」

  如畫說不好聽,有點兒剃頭挑子一頭熱。

  得虧陳夫人彷彿蠻喜歡她,不然蘇懷再好,這親事也沒什麼意思。

  「天底下一見鍾情的少之又少。」見如意為姐姐擔心,老太太便摸著這個想得太多的孩子柔聲道,「兩情相悅也並不多。一場姻緣,能舉案齊眉彼此尊重,就已經很好了。」

  她瞇著眼睛歎氣道,「感情,有一見濃烈終身不忘,也有在漫長的人生相濡以沫白頭到老。咱們不能保證別家的男子都對你姐姐們一見傾心,就得保證這是個規矩的人家,不會叫什麼妾室丫頭亂了尊卑嫡庶,亂了規矩叫你姐姐們吃苦。」

  她何曾不知蘇懷多少有些冷淡,只是見他並未推拒這親事,就知道這少年到底是聽話的。

  日後有陳夫人鎮著,哪怕蘇懷對如畫平常,如畫也不會叫人踩到頭上去。

  說到底,如畫只是庶女,又沒個親兄弟,就是折騰都少了幾分底氣。

  「可是,五姐姐不會不快活麼?」如意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小聲兒問道。

  她見多了自家父親母親柔情蜜意一雙兩好,張氏再不是東西,與魏國公也是傳說中的真愛。魏二伯資質尋常,房裡卻只有一個舊年服侍的年紀大了的妾室,平日隻與二太太親近,那眼中的隱藏的溫柔是瞞不過人的。

  她見得多了,就覺得嫁給別人都得是叫人傾心,此時聽了這個就心裡有些難受,見老太太微微笑著,便暗淡了目光喃喃地說道,「女子的一生都托付在男子的身上,他若不喜歡她,她心裡得多傷心。」

  「那就叫他喜歡你。」老太太順著孫女兒稚嫩的小肩膀,望著頭上繡著百子圖樣兒的帳子彷彿想到了什麼,輕輕地說道,「你拿真心去換他的真心。若還不成,就不必理會他,自己過自己自在的日子。無論何時,都不要叫自己悲悲切切,親者痛仇者快。」

  魏燕青的生母不明白這個道理,抑鬱而亡。她的姐姐禹王妃通透,如今百般手段,只怕日後前程無限。

  如今如意生得是如此的心性,老太太卻覺得心裡有些發緊。

  自古情深不壽,慧極必傷,小孫女兒心性如此,實在叫她擔心。

  她只恐日後這孩子會生出挫折來。

  「你這個孩子啊,祖母以後拿你怎麼辦呢?」老太太捨不得板過如意的性子叫她移了如今的快活心性,禹王妃那等強悍的女子到底只是少數,心裡發愁,想著自己的心事便歎了一聲,陡然想到前些時候魏三與自己說起過如意的姻緣,眼睛一亮露出了幾分光彩,便摸著她的頭笑著說道,「小九兒安心,日後祖母給你尋一個,天底下最喜歡你的人,好不好?」

  不要她最喜愛,而是嫁給一個最喜愛她的人,叫她一生順遂,平安喜樂。

  也不必高官厚祿,朱門王族。

  「跟大哥哥一樣好看麼?」肥仔兒扭扭捏捏地問道。

  「……」老太太拒絕回答這麼沒有可能的話,抱著捂著眼睛咯咯笑的肥仔兒睡了。

  過了幾日,果然尚書府上往魏國公府提親,只是老太太卻並未應。矜持了幾回,見裡子面子都做足了,老太太這才面上允了,許了這門親事。

  一時間國公府上大喜,如畫的房裡來來去去不知多少的賀喜,就是連魏國公都來了一回略坐了坐,取了自己額外給這個庶女的嫁妝來,只是卻隱隱地叫如畫嫁過去之後加倍孝順奉承,叫戶部蘇尚書能多與魏國公在朝中聯合。

  對於自家大伯父什麼都能拐到功名利祿上去,如意也是服了,然見如畫歡喜,卻沒有再說些什麼。

  尚書府允了這親事,想必,蘇懷對如畫,也能有幾分喜歡的罷?

  如畫卻並沒有妹妹的糾結,已經覺得如今的親事已經足夠,想到清秀斯文的少年,她坐在喜氣洋洋的房中,本就明艷的面容更添光輝。

  「尚書府已經下聘,只是聽老太太的意思,咱們不可倉促忙碌,自己的身份兒也得給自己提起來。」

  如月這些時候也在老太太身邊幫襯,見如畫眉眼歡喜,便忍不住也笑了起來,將在自己身邊亂爬的肥仔兒抱在懷裡,與如畫輕聲說道,「老太太的話,你可明白?尚書府很好,只是你的身份也不差什麼。嫁過去守孝道,守夫妻之情都是理所當然,卻不可卑躬屈膝,拿自己當奴才。」

  「四姐姐。」如畫臉頓時白了。

  「你不拿自己當主子,日後由著叫人輕視你作踐你?好好兒孝敬尚書夫人,她是個規矩人,凡事都會給你做主。」如月想到老太太說起,蘇懷房中還有兩個通房,乃是上頭祖母賞下來的,目中微微一黯,輕輕地說道,「你嫁過去了,守著規矩,自然無人挑你。」

  見如畫輕輕點頭聽了自己的話,如月拍著打著小咕嚕軟乎乎的肥仔兒繼續說道,「我還聽說尚書府還有幾個沒出嫁的姑娘,裡頭有一個陳夫人的親女,你多照拂親近,多為那姑娘想著些事兒,尚書夫人會高興的。」

  「多謝姐姐。」如畫見姐姐給自己說得明白,用力點頭。

  「父親叫你做的事兒,你聽著就完了,不必多說多做,將自己陷到為難。」如月和聲說道。

  「我還想求四姐姐與老太太一件事兒,」見如月詫異看著自己,如畫便垂淚道,「就是我姨娘了。她也是一心為了我。我知道她做錯了事兒,只是,我……」她抿嘴低聲說道,「她到底是我生母,給太太打了一輩子簾子苦得很,我出嫁竟都不能叫她放出來歡喜一回,如何配稱作女兒呢?」

  五姨娘因在如畫面前生事叫老太太拿訓導的名頭給關了,還不知道得關多久。張氏樂得看妾室吃苦的,自然不會為她求情。

  如畫只恐自己出嫁,這府裡就再也沒有想著五姨娘的了。

  「姨娘犯了錯……」如月便遲疑道。

  「那我也去求老太太。」如畫染了鮮紅水仙花汁子的長長的指甲抓著如月的衣裳,殷切地說道,「我就要嫁人,老太太該會給我這個體面!」

  「罷了,還是我去罷。」老太太最重規矩,這回把五姨娘給關了那就是心裡厭惡她到了不行,這時候如畫去撞霉頭,沒準兒回頭就得叫老太太遷怒到如畫的身上。

  如月看著面容嬌俏的妹妹,知她心中單純卻少了些籌謀,便搖頭溫聲道,「你隻安心備嫁就是,別的,不必想太多。」她見如畫鬆了一口氣,便轉頭笑問些別的,待如畫羞怯地言及蘇懷與自己有幾封書信,便微微頷首。

  「老太太說了,雖不大規矩,只是過幾日勳貴之家都往京郊踏青,咱們姐妹一同去,那時還能見他一面。」如畫忍著心裡的歡喜與如月說道。

  如月聞言便微微點頭,之後又輕聲道,「我聽大哥與蘇家公子交往,他很喜歡清雅之色,那日你用心些。」

  這個如意也聽魏燕青說過,言蘇懷彷彿不喜歡太過濃烈的顏色,便趴在堂姐的懷裡用力點頭。

  「這……」如畫面容嬌艷,是個明麗的美人,若論素雅竟有些不大相和,此時就有些為難。

  如月見了便想了想笑著說道,「我記得六妹妹這回做衣裳,給你了一件湖水綠雲錦長裙?那湖水綠雅致清涼,又飄逸又好看,顏色也好,到時你隻戴一枝白玉簪子,豈不是清水出芙蓉?」見如畫的眼睛亮了,她便笑道,「老太太給你的首飾裡頭有一水兒的羊脂玉鐲子,戴起來膚若凝脂,隻這一樣兒雖簡單,卻十分貴重,不會叫人笑話。」

  羊脂玉鐲子是老太太見如畫要嫁人特意給的,價值連城。

  「這個極好!」如畫眼睛一亮便急忙說道。

  「你且安心,既然已經下聘,就再也沒有誰能壞了這親事,除非尚書府要跟咱們家交惡了。」如月有心今日就說說通房之事,只是見如畫難得歡喜,面上嬌艷動人彷彿生出無限的光彩,到底強忍住了,尋思哪天再說。

  如意聽得興致勃勃,見如月停了話頭兒,便撒潑打滾兒的也要去玩耍。

  「姐妹們一起去,少不了你的。」如月由著肥仔兒在自己懷裡打滾兒撒嬌,一手護著妹妹別叫她摔了,口中便笑著說道。

  「八妹妹彷彿病好些了,到時候也叫她去透透氣。」如月想到久病的八姑娘如玉,便笑著說道。

  說起如玉,肥仔兒頓時就精神了,從她的懷裡跳起來戀戀不捨地拱了拱美人堂姐的手,這才叫道,「我去與八姐姐說去!」

  她話音才落就一頭滾出了屋子,轉眼就不見了蹤影。如月急忙叫丫頭們跟上,起身要走,卻叫如畫給拉住手殷殷央求請她不要忘記給五姨娘說好話,再三地應了,雖覺得為難,然而到底駐足廊下想了一會兒,歎一聲就往老太太的上房去了。

  這廂如意一路開開心心地滾回了自己的小樓,上了樓梯就往如玉的屋裡去告知這個喜信兒,走到半路,就聽見如玉的房裡隱隱地傳來了說話聲兒。

  「姑娘這回可著緊些,別再叫九姑娘把您給哄了。」如玉的房門並未關上,如意扭著小身子就拱進屋裡去,好容易扶著門站穩往裡一看,就見一個穿著天青色襖子,頭上插著一根簪子的婆子手中彷彿端著什麼,與歪在床頭冷眼看她的如玉殷殷地說道。

  原來自己已點亮甜言蜜語賣了人數錢高階技能,魏九姑娘深深地為自己折服了,默默拿小爪子抹了抹頭上迎風招展的小黃毛兒,一邊抖著耳朵聽,一邊順便感激了一下對自己的智慧做出了精闢評價的婆子她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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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7 00:50:53 |只看該作者
第21章

  「你渾說什麼?!」如玉歪在床頭沒有看見探頭探腦的如意,隻指著這婆子厲聲道,「若只有這樣的混賬話,就滾出去!」

  母親使人來看她,她很高興,只是卻不願跟母親一樣兒,做一個心中藏奸的人。

  就算吃虧叫人騙了,她再也不理會也就完了,也不會在背後說一些混賬話。

  「姑娘您瞧瞧您,都叫九姑娘給哄成什麼樣兒了。」這婆子端著刻著暗紋的金盤上光華璀璨都是罕見貴重的首飾,寶石閃閃發光照得這整個屋子都亮了,此時就苦口婆心地與氣得錘床叫她出去的如玉低聲說道,「九姑娘慣會裝乖賣巧,拉攏人心的。也不知隨了誰。您瞧瞧這屋裡頭上到老太太下到幾個姑娘,連世子都喜歡她喜歡得什麼似的,前兒出去,怎麼就帶了她出去見客?」

  魏燕青帶了如意去見禹王府幾個公子的事兒並沒有瞞著人,這幾日廣平王府送吃食的車就沒有斷過。

  據說前兒廣平王世子還送來了幾箱子紅彤彤的小衣裳,都是雲錦蘇繡的進上的料子,上頭又繡金線又嵌珍珠的無不用心,指名兒說恐九姑娘胖了穿不下原先的,因此送了新衣裳來。那衣裳上的花樣兒都不重樣兒的,誰看了不羨慕呢?

  當然,多虧了廣平王世子這天天又是肉又是魚又是點心的,魏九姑娘……確實更胖了。

  衣裳算是及時雨,現在就在總覺得哪裡不對的肥仔兒身上穿著呢。

  魏燕青對堂妹另眼相看,竟叫個三房出身的搭上了禹王府與廣平王府,張氏嘴裡不屑,背地裡掀了一張桌子。

  「我與大哥哥不睦,莫非他還要帶我去見客?」如玉也知道此時,蓋因這些日子那點心蜜餞還有一半兒落進了她的嘴,此時便冷笑了一聲。

  她與魏燕青天生犯衝,她看不慣魏燕青惺惺作態,魏燕青不喜她霸道,兩看兩相厭,這個大哥不帶自己出去,真是再尋常不過。

  「九姑娘……」

  「閉嘴罷你!」如玉本性霸道,聽不得別人與自己唧唧歪歪,操起手邊的玉石枕頭就砸在了這婆子的臉上,見她捂著臉慘叫了一聲,只是冷笑連連,捂著嘴咳嗽了一聲只覺得心口憋悶,目光落在了摔在地上的金盤上一瞬,看五光十色的首飾散落開來,便問道,「這是哪兒來的?」

  她見這首飾上更多是金鳳,瞧著是宮中的式樣,目中就一閃,看著委屈地仰頭看著自己的婆子慢條斯理地問道,「皇后娘娘賞我的?」

  「娘娘知道姑娘在府裡吃了委屈,這是給您做臉呢。」這婆子便炫耀地說道,「老太太不公,隻賞九姑娘珍珠,這不是打了姑娘的臉?皇后娘娘賞您首飾,就是叫人都知道,若論尊貴體面,姑娘您才是府裡的頭一份兒!」

  她絮絮叨叨將首飾心疼地收拾起來擺在如玉的面前,見她漫不經心地把玩一隻三尾黃金嵌八寶鳳釵,便低聲道,「太太身子沉不敢過來,隻囑咐姑娘,別再上了九姑娘的當,把這些也送出去了。」

  一把珍珠換一串兒玻璃種翡翠的蠢事,張氏真是不想再聽見一回了。

  「你去罷。」如玉手停頓了一下,便冷冷地說道。

  她雖然年幼,卻生來有一種威勢,那婆子對上她的眼睛竟然瑟縮了一下,訥訥地退了下去。

  如意恐如玉為難急忙往門後避了避,待那婆子走了,一頭滾出來,就見如玉抬頭看了過來。

  「很值錢呀。」肥仔兒踢踢踏踏到了床邊,兩隻小爪子搭著床沿兒,一扭一扭拱上床,在首飾的周圍繞圈兒。

  「那當然,這可是皇后娘娘賞的。」如玉傲然地看著沒見識的肥仔兒,見她眼睛亮晶晶的,微微一頓便哼道,「你聽見了?」

  「聽見了。」肥仔兒的眼睛隻落在這首飾上頭,聲音很縹緲地說道。

  「都說你心裡藏奸,糊弄我。」

  「原來我是這麼聰明的人!」肥仔兒眼裡只有金子,撥冗看了這傲氣的堂姐一眼,合掌感激地說道,「多謝誇獎。」

  她話音未落,就感覺到一根冷冰冰的鳳釵落在她的頭上,伸出小胖手摸了摸,卻摸著了一隻鳳釵,詫異地看著對面偏頭冷哼的如玉,她深深地歎了一聲,送懷裡摸出了一把甜絲絲的蜜餞來遞給如玉,自己先啃了一口,含含糊糊地哼哼道,「換!」這可是廣平王世子送的蜜餞。

  搭上了美人兒的名頭,蜜餞的身價兒都鑲了金邊兒了。

  「我是不是太虧了?」如玉接過來一邊啃著蜜餞,一邊糾結地問道。

  「大概好像是罷?」肥仔兒撲到了如玉的身上美滋滋地叫道,「這不姐妹情深麼。」

  「誰與你姐妹情深!」如玉唾了一口嫌棄地說道,「不過是首飾太多,放,放不下!」她紅了臉,見如意在自己才換的繡著鮮艷蓮花的錦被上開開心心地滾動,抿嘴笑了一聲兒,又繃著臉問道,「我聽說五姐姐要嫁人?」

  見如意點頭,她便冷笑了一聲,慢慢將床上的首飾收攏好低聲說道,「再沒見過這麼噁心的人,得虧我病了,不然,抽她的臉!」見如意沉默了一會兒,她便冷笑道,「我以為,你還能給她辯解一二。」

  「這事兒,五姐姐確實做的不地道。」如意低聲道。

  別看她面上對幾個姐姐都心無芥蒂,其實心裡有數。

  不管如畫是有意還是無意,她搶先一步與如月說起親事,得了便宜。

  一開始,老太太只想把這門親說給如月的。

  「四姐姐從小養在老太太身邊兒也就罷了,五姐姐平日親近她姨娘,都給養壞了。」老太太養著這麼多的孫女兒,隻面上不走了大錯兒就行,也沒想著養出一樣的穩妥性情來。

  如畫看著明艷開朗,實則有小家子氣。如意是個和光同塵的人,雖然對如畫這行事不能苟同,卻面上不會露出來。如玉卻是個眼睛裡不揉沙子的人,見肥仔兒伏在床上默默聽自己說哈,便拍床冷笑道,「打著遲疑的旗號,她的心思明明白白全叫人知道了,誰還會與她爭?!」

  別說如月不是一個與人相爭的性子,就是也中意這門親,莫非還能鬧起來,為個男人相爭壞了公府體統?

  「老太太已經給四姐姐相看西城侯府的嫡三子了。」如意垂著頭有氣無力地說道。

  西城侯府是勳貴,比尚書府更尊貴些。況也是嫡子,她聽老太太話裡話外的,西城侯夫人是個溫柔賢惠的人,前頭娶進門來的幾個兒媳都婆媳相得做親閨女看,於京中素有美名。

  想必老太太早看出了如畫這些小心思,只是看在是親孫女兒因此忍了。

  「她嫁人,別想我給她體面!」如玉小手抓著許多宮造的金光燦爛的首飾,惡狠狠地都塞進了床頭的小匣子裡頭去,咬著牙說道,「我倒是要看看,她算計姐妹得來的親事,能好到哪裡去!」皇后賞的釵子,若她性子好些,就該給此時要出嫁的如畫填妝。

  到時如玉既有姐妹情深的美名,如畫也得了皇后的首飾在夫家更體面。

  可她偏不要成全這體面!

  「罷了,都過去了,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西城侯府,其實也極好。」如意抓著頭拱了拱氣得不行的如玉的臉,肥爪子在姐姐身上扒拉安慰。

  尚書府雖然好,然若蘇尚書日後告老,或是在朝中沉浮,到底沒有勳貴百年世家赫赫威勢,往來姻親不絕。

  只是若沒有西城侯府呢?如月退讓這親事的時候,可不知道老太太后頭相看的竟然是勳貴。

  「你信不信,沒準兒回頭,她又後悔了。」如玉素來看不上幾個庶出的姐妹,又與如馨交惡,因此隻與如意還能說幾句知心話,見肥仔兒一臉的不相信,她便冷笑道,「你且看著!她什麼都聽五姨娘的,回頭,沒準兒就得抱怨四姐姐心裡藏奸,把給尚書府的親事賣好兒給了她叫人都稱讚,還能得一個好姻緣。」

  扭曲著小臉兒說了這個,如玉雪白乾淨的臉上,只一雙眼睛燦若星子,叫人看一眼就心頭一涼。

  洞若火燭。

  「你把她想得太壞了。她雖有自己的小心思,只是老太太教導她多年,大事不會那樣糊塗。」如意輕聲說道。

  「你只看著就是。」如玉卻信人性本惡,彈著自己的衣袖上點點灰塵搖頭冷笑。

  這做出老成的模樣太叫人喜歡了,魏九姑娘頓時驚艷,一頭撲倒了這堂姐。

  八姑娘老成高深的臉頓時裂了,一口氣沒上來差點兒叫個肥仔兒壓得自己去見了祖宗,叫罵了一聲掐著蠢妹妹的脖子滾在了一起,兩個小丫頭在床上滾成了一團。

  雖然妹妹很蠢,不過難得還願意沒臉沒皮跟自己說說話兒,如玉與肥仔兒掐了一路,一口咬在了肥仔兒胖嘟嘟的小胳膊上,留下了一個充滿了深深惡意的牙印兒。

  九姑娘帶著姐姐愛的牙印兒蔫頭耷拉腦地在老太太面前偽裝乖巧,待到了踏青那一日,跟著姐妹們一同往京郊一處山寺裡去了。

  一路綠樹陰陰芳草萋萋,雖初春薄寒,然新綠滿目,透著勃勃生機。

  魏國公府的小姐太多,分了兩車,如意又叫魏燕青給提到了自己的車上,窩在堂兄的懷裡好奇地往外看,車輪滾滾走到山中一條小徑,卻見車馬突然停了。

  遠遠的山上的小路上,正有一個容光冶艷,如美玉生輝的錦衣少年踩著木屐緩緩而來,走到了魏燕青的面前正挑眉要說些什麼,卻陡然停住了。

  廣平王世子殿下瞇著眼睛看著表弟懷裡探頭探腦的肥仔兒,目光落在她露出來的白嫩嫩的小胳膊上,微微抬起下顎問道,「誰幹的?」

  他還沒啃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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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7 00:51:19 |只看該作者
第22章

  美人垂詢很叫人心中熨帖。

  可是這種討債一樣的語氣是個什麼情況?

  眼前美少年美得艷壓群芳,肥仔兒趴在自家堂兄的懷裡頓時眼睛直了。

  「胖了,很好。」雖然蠢蠢的,不過看在這是一隻肥仔兒的面上,廣平王世子決定容忍一二。

  他伸出一雙修長的手來就要把肥仔兒抱過來,卻見自家表弟往後躲了躲,笑得天地失色地說道,「表哥身份貴重,我來就好。」一個傲慢得彷彿凡人都是塵土,一個卻清雋得明珠生輝。兩個同樣面容璀璨的美少年立在林蔭小道上,為了一只一臉莫名其妙的肥仔兒,彼此之間雷電遊走,辟裡啪啦的。

  雖然覺得楚離也是個十分罕見的美人兒,不過這美人有毒,看起來很不好惹,如意往魏燕青的懷裡扭著小屁股拱了拱。

  廣平王世子的目光落在養不熟的肥仔兒的身上,深深地覺得連日來的吃食點心餵了狗。

  「誰咬了你。」沒有抱到軟綿綿肉嘟嘟手感特別好的肥仔兒,楚離退後一步,瞇著眼睛問道。

  真是愚蠢的肥仔兒!

  「不知道。」覺得這便宜表哥有一種敢在本世子肥仔兒身上動土就要人道毀滅的感覺,如意縮了縮頭。

  「你不必怕,誰幹的,我給你做主。」楚離慢慢地說道。

  「我幹的。」魏燕青笑瞇瞇地背了這黑鍋,迎來了堂妹崇拜的表情。

  「你很好,我記住你了,洗乾淨脖子等著。」廣平王世子一點兒都沒有兄弟情的,挑眉慢悠悠地說道。

  「好啊,我等著表哥。」俊美的少年穿著寬寬衣袖的衣裳立在風裡,眉目溫柔仿若乘風歸去。

  他的面前,眉眼之間鋒芒畢露傲慢得如同立在雲端的冶艷少年挑眉,卻見表弟的懷裡那肥仔兒怯生生地伸出了自己的小胳膊來,面上微微緩和了下來,見魏燕青這一回並未阻止,便伸手把她收進自己的懷裡,顛了顛,滿意地頷首道,「肥了。」

  他又掐了掐肥仔兒的小胳膊小腿兒,覺得肉嘟嘟的,這才把汗毛直豎的魏九姑娘摟在懷裡轉身,沒有再理睬表弟,緩緩地走了。

  他腳下穿著一雙木屐,清脆悅耳的聲音在林間傳來,風流寫意。

  「咱們,咱們去哪兒?」這世子表哥面上有一種要把自己吃掉的詭異感覺,魏九姑娘渾身的小肥肉都在抖。

  「廚房。」狹長的鳳目瀲灩地往下看了一眼。

  「我不好吃!」肥仔兒捧著胖嘟嘟的小臉兒一臉驚恐。

  「吃吃就知道。」楚離瀲灩的眼角閃過淡淡的笑意,將懷裡耍寶的肥仔兒摟了摟,覺得又軟乎又暖和,竟捨不得撒手,況又不必擔心這是一個對自己美貌生出覬覦的女人,越發放心,修長的手托著她的小屁股緩緩地問道,「喜歡吃什麼?」

  「最後的午餐麼?!」肥仔兒繼續驚恐尖叫。

  「蠢!沒救兒了!」廣平王世子嘴角抽搐地看著這腦補中的肥仔兒,臉上的美艷都裂了。

  「救命!」沒救兒了的肥仔兒正在抱著美人兒的脖子喊救命,雖然小路下都是魏國公府的下人,卻叫廣平王府的侍衛冷冷地攔在了下頭,不得不看著自家可憐要被吃掉的九姑娘被美得天地失色的狐狸精抓走。

  許久之後,立在下頭的魏國公世子幽幽地歎了一聲,與焦急地看著自己的幾個女孩兒溫聲道,「罷了,表哥有分寸,叫九妹妹去罷,咱們照舊就是。」雖然楚離嘴巴壞性子壞,不過為人還是不錯的。

  至少是個美人兒。

  那句話怎麼說的?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麼。

  魏九姑娘趴在身上傳來淡淡白梅香氣的美少年的肩膀,伸出小爪子往堂兄方向求救,卻終於絕望地發現自己被拋棄了。

  「看我!」美少年掐了肥仔兒的小屁股一下,見她悲憤捂著屁股看著自己,便挑眉問道,「怎麼?」

  「男女授受不親!你,你摸了我的屁股,我以後怎麼嫁人呢?」肥仔兒憂愁地問道。

  清白不保,真是太對不住她未來夫君了。

  「你還嫁的出去?」這麼好色貪吃,楚離覺得這小肥仔兒嫁出去滿不容易的,況想到以後若不能抱著這軟乎乎的小東西,他心裡就有些不悅。

  明明是他先發現的,怎麼能給別人?!

  「本姑娘天生麗質,以後是要紅顏禍水的呀!」

  「千萬別嫁到太窮的人家去,不然,只怕叫你吃破了家。」美人嘴巴如刀一樣鋒利,見肥仔兒瞪著自己驚呆了,緩緩地說道,「罷了,本世子吃點虧,娶了你這隻敗家肥仔兒就是。」

  說到這裡,楚離的心竟慢慢地沉穩了下來,彷彿想了很久的煩惱霍然開朗,繼續說道,「本世子生得美,家中豪富,雖然難免叫你自慚形穢,不過看在你是本世子表妹的情分上,本世子勉為其難,就不嫌棄你了。」

  打從見過這肥仔兒,他就十分上心,想著把個肥仔兒親手養大也很有趣。

  她無憂無慮,聽得懂自己說話,彷彿還很理解自己的模樣,確實叫自己很喜歡。

  「請允許我鄭重拒絕!」肥仔兒小小年紀魅力十足,叫世子殿下拜倒腳下深情表白,美得暈頭轉向了一會兒,舉著小爪子斷然拒絕。

  「什麼?!」一雙鳳目危險地湊到了她的面前。

  「本姑娘是要嫁給真愛的呀。」逼人的美貌就在眼前,如意呼吸都窒息了一下,努力縮著小身子小聲兒說道。

  「你不喜歡我?」楚離微微皺眉。

  這麼好色,怎麼會不喜歡他?

  「你是個好人,我拿你當親哥的。」肥仔兒滿懷愧疚地給對面的美人兒發了一張好人卡親人卡,糾結地對著自己的胖手指小聲兒說道,「咱們還是當兄妹吧。」

  那什麼,她不知道為什麼要拒絕,只是看著他漫不經心地說要娶她的時候,心裡生不出歡喜,反而有一種很不開心的感覺。

  她做不來這麼沒有份量,叫人不當一回事兒地說娶了自己。

  或許她日後再也不會遇到這樣的美人,可是她卻沒有什麼後悔的。

  容光熠熠的的美貌少年沉靜地看著她,自帶一種壓迫的氣勢,整個林間靜悄悄的,只有微風吹過樹枝的聲音。

  廣平王府的侍衛早就躲遠了,可不敢知道自家世子被肥仔兒拒絕的糗事。

  「兄妹?」楚離懶洋洋地看著這小東西,覺得心裡有一個地方不大舒服,彷彿叫小動物啃了一口隱隱發疼,將這種異樣忽視過去,他便冷冷地說道,「你日後可別後悔!」

  「表哥放心,我不後悔。」肥仔兒賠笑。

  廣平王世子沉默了。

  世子大人第一次覺得,天底下竟然有這麼往人心窩子裡捅刀的肥仔兒還沒有被人道毀滅,真是很不容易。

  「有眼無珠,活該你以後嫁給一庸碌俗人!」廣平王世子掐著這拱著小爪子討好的肥仔兒的小脖子一邊往廚房走一邊冷冷地說道,「你這麼胖,嫁過去只怕就要失寵!若失寵,再沒有人給你吃食,你就要挨餓,叫人欺負,叫你幹粗活,睡柴房!」

  努力展望了一下肥仔兒日後悲慘的命運,美少年垂頭看著張著嘴一臉呆滯的魏九姑娘,突然覺得自己很不想看見這小姑娘被人傷害失了如今的歡喜天真,有些說不下去了,斂住面上的異樣問道,「如此,你還覺得不後悔?」

  難得遇到一個有趣兒的小姑娘,他決定給她一個機會。

  「有大哥哥在呢,我不怕。」魏九姑娘抖了抖自己的小身子,決定不給面前這位世子表哥找麻煩了。

  夫君若劈腿,休了就是,還能叫人欺負自哀自怨不成?

  世子殿下冷著臉看她。

  「你給本世子記住!」他冷笑了一聲,只覺得十幾年的淡定慵懶都叫死丫頭給氣得找不著了,提著這胖丫頭往廚房而去,還未到裡頭,如意就嗅到了一股子格外濃鬱的香氣。

  九姑娘的口水頓時流下來了。

  「這是什麼呀?」九姑娘捧著臉與冷眼看她的廣平王世子純潔地問道。

  「你吃吃看。」這是寺廟,自然是素齋,楚離見肥仔兒扭著小身子抽著小鼻子一臉垂涎欲滴,面上就露出一抹有趣的笑容。

  「要不要嘗嘗看?」他涼薄的氣息噴在她的白嫩嫩的小耳朵邊兒上,見小耳朵慢慢地紅透了,瞇了瞇眼,突然覺得很想咬一口。

  好像把她吃掉,也會很甜美。

  如意連連點頭,就見一個王府侍衛進了廚房,端了熱氣騰騰的素齋來捧到自己的面前,遲疑了一下,看了看微微頷首,仰著精緻的下顎叫自己趁熱吃的好人表哥,伸出小爪子抓了一塊兒素雞放進了嘴裡。

  這一刻她只覺得滿口生香,頓時眼睛就亮了,將個小臉兒埋在盤子裡頭吧唧吧唧吃得香噴噴的,小身子都美得直扭,許久之後幸福地一抬頭,一臉的幸福,摸著圓滾滾的小肚皮歪在美人兒的懷裡打嗝兒。

  「人生無憾呀!」肥仔兒幸福地說道。

  「再吃點。」楚離美玉一般的臉上露出淡淡的險惡,修長的手指夾著一枚蘑菇,塞進了她微微張開的小嘴巴裡。

  吃得再胖一點,看她怎麼嫁的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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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不知道有人竟然會對美麗純潔的魏九姑娘懷抱森森的惡意,有美人兒服侍,魏九姑娘早忘了方纔已經吃得小肚皮滾圓,又埋頭在美人的手邊一大口一小口地吃東西,時不時嘴唇碰在美人表哥白皙的手指上。

  「再不能吃了。」不知過了多久,連廣平王府見多識廣的侍衛們都露出了驚悚的表情,如意滿足了,捧著圓滾滾的小肚皮仰面朝天地躺在美人兒香氣繚繞的懷裡,吧嗒一下嘴兒回味了一下,就撞進了一雙瀲灩深沉的鳳目裡去。

  一邊罵美人犯規,她一邊勉強抬起自己的小腦袋來四處看著,好奇地問道,「咱們什麼時候回去?」那什麼,雖然如畫這親事詬病太多,不過到底已經定親,她還是想要去圍觀一下的。吃完了,該做正事兒了。

  「你去做什麼?」吃完抹嘴就甩,楚離再沒見過這麼無情的丫頭,漫不經心地叫侍衛收拾好了眼前的大大小小的盤子,無師自通地給肥仔兒揉肚子。

  「相親。」肥仔兒嚴肅臉。

  正溫柔地給小肚皮畫圈圈的修長的手頓時停住了,微微顫抖,彷彿下一刻就要往下用力!

  「再說一遍?」耳邊一個少年泛著涼薄冷意的聲音冷冷地問道。

  「給五姐姐相親。」覺得大事不妙,九姑娘機智地加上了前綴。

  白皙的手又開始給揉肚子了,只聽少年一聲冷笑道,「見不見又如何?戶部尚書與魏國公聯姻,哪怕那是一隻豬,你姐姐也得嫁。」

  「您到時候,能別說話麼?」遠觀真是人間罕見的美色,只是一張嘴……

  這世子怎麼活到這麼大沒被填護城河的?

  「心靈這樣脆弱,嫁什麼人?」美少年迎著肥仔兒糾結的眼神,卻只是不再多說,命人帶路一同往魏國公府的方向去了。

  一路上如意趴在這少年的懷裡,得意地指了指自己簇新的小衣裳,還有頭上宮造的小鳳釵炫耀,見廣平王世子表示不屑,就越發地握著小拳頭爭辯了幾句,又與他嘰嘰咕咕地糾纏許多的話,狐假虎威還學會了指揮廣平王府侍衛給自己採花折柳的,一路開開心心滿足地到了山寺的另一處。

  她手裡捧著一簇春花兒包子臉都笑開了,又見楚離對自己並無芥蒂,彷彿對自己不知好歹的拒絕並未走心,只以為這表哥說娶自己不過隨口說說罷了,況想到自己才是一隻小包子,更放心了,與對自己依舊漫不經心的楚離扭著小身子討好,意圖抱住金大腿繼續騙吃騙喝。

  想當年紅顏禍水九姑娘還吵吵嫁她堂兄呢,不過都是隨便說說而已。

  沿著青綠小徑走了一路,再次鞏固了與美人兒關於日後點心問題的魏九姑娘就見遠遠的一個極大的院子裡頭,青草遍地,院子外頭有一條清澈的小溪穿過,幾個衣裳華貴的少年男女正同坐說笑。

  見裡頭還有自己不認識的人,如意歪了歪頭,想要從楚離的懷裡爬出來。

  有外人在,她最是一個規矩姑娘了。

  美少年的手緊了緊,之後慢慢地鬆開,由著這肥仔兒跳下來,蹦蹦跳跳到了自己的兄長姐妹面前,獻寶自己手中的鮮花。

  他對這些少年男女一點興趣都沒有,只是見遠遠的那肥仔兒笑得眼睛都瞇成一條縫兒,招貓逗狗的,冷哼了一聲,抬腳走到她的身邊沉默地坐下。

  他雖然並不常在京中走動,然而生得絕色自然引人注目,兩旁的少年男女都知道他的身份,一時為他的氣勢所攝竟不敢說話。許久之後,楚離方才抬頭,迎著如意眉開眼笑的樣子忍住了在嘴邊的話,勉強地說道,「不必多禮,肆意說笑。」

  真是愚蠢的凡人,一個個看他的眼神怎麼這麼蠢?廣平王世子落平日,早就叫蠢貨們不要污了自己面前的空氣,不過這一回,卻沒有說出口。

  他憋得夠嗆,艷麗的臉上便有些陰沉。

  魏燕青不知道他這一回又吃錯了什麼藥,竟然願意跟凡人們坐在一起,便探身過來與他說話。

  如意見堂兄笑容清雅,心裡覺得真是太好看了,不過這不算什麼,她眼下的目光,都落在對面,一個文雅少年的身上。

  正是蘇懷。

  這少年今日有些沉默,穿著一身淡青色的長衫,越發襯得臉白皙透亮,只是垂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如畫今日果然穿了素淡的湖水綠的春衫,長長的裙擺叫她身段兒越發纖長婀娜,頭上一枝白玉玉蘭花兒髮簪,一縷細細的長髮垂落在白皙修長的頸子上,水蔥兒一樣乾淨。

  別的姐妹就都尋常,大多穿了家常的衣裳,雖然也是簇新的,卻都不過是普通的鵝黃嫩綠等等,只是到底都是花期的女孩兒,湊在一處,竟也美麗如畫,坐在溪水邊上,透著清涼嫻雅。覺得如畫這挺美的,如意便看了看蘇懷。

  如畫手足無措,不知自己該怎麼辦。

  蘇懷初見還與自己說話,十分溫和,然不知怎麼了,就竟慢慢沉默了下來。

  魏國公府的女孩兒都微微皺眉,彼此看了一眼。

  「公子不喜我五姐姐?」左右都是自家人,況都定親了,如馨便不再扭捏,起身問道。

  如畫臉上頓時漲紅了。

  「並不是。」蘇懷彷彿叫如馨這等直來直去驚住了,看著這一起看過來的姐妹幾個,怔了怔,方才輕聲說道。

  「既然如此,為何不理會五姐姐?」如馨便冷笑道,「做這個樣子給誰看?!莫非誰逼你了不成?!」

  「六妹妹。」如畫恐蘇懷惱了這等無禮,臉都白了,急忙拉了她一把。

  「魏國公府的女孩兒,不是叫他冷落的。願不願意的一句話,誰逼你了不成?瞧瞧你那討債的臉!」如馨摔開姐姐的手頓足道,「他才定親就敢不把五姐姐放在眼裡心上,日後還了得?!五姐姐今日不問個明白,日後豈不是叫他欺負?!」見如畫雪白的臉上血色都沒有了,她雖然對這親事與如畫有些芥蒂,卻還是認真地說道,「當日再三上門的可不是咱們國公府,如今,又是何意?!」

  「蘇公子確實應該說個明白。」如月是長姐,自然要護著幾個妹妹,便冷了臉緩緩地說道,「五妹妹性子溫柔和善,咱們姐妹卻不是好性兒的。好壞,咱們今日該有章程。」

  蘇懷今日的態度,也確實叫人著惱。

  「我並沒有……」蘇懷飛快地看了如月一眼,抿了抿嘴角,低聲道,「家中今日有事,我心裡藏著心事竟不能開懷,是我怠慢了五姑娘。」

  他鄭重與如畫拱了拱自己的手,如此,才叫幾個女孩兒緩了臉色。

  「五妹妹並不是任性不知體貼的人,公子若有心事,也不必強顏歡笑,將心情與五妹妹說了,五妹妹也會明白,更會安心。」

  如月見如畫蒼白的臉恢復了些血色,便也微微笑了,輕輕在後頭推了推如畫,這才抱著如意坐在了後頭給如意編手上的花環,又招呼如玉不要往水邊去吹風,正都說笑間,就見院子門口處,又走過來了幾個衣裳靚麗鮮艷的女孩兒,見這幾個女孩兒陌生,便詫異了一下。

  「幾位是?」她把如意放下迎上去笑問道,「不知是誰家姐妹?」

  「可是魏家姐姐?」其中一個細眉修目,穿了一件大紅衣裳,頭上一隻透亮的翡翠步搖碧綠如水的少女便揚聲笑道,「我出身西城侯府,行三。姐姐喚我顏敏就好。」見如月一怔,她目光在她的面上劃過,見如月面容溫柔可親,便越發親近起來,上前便拉住了如月的手笑道,「雖是初見,我卻覺得與姐姐是從前見過的,可不是緣分?」

  她見如月抿嘴笑了,微垂著臉兒秀美怡人,便打疊起精神轉頭指著身後的幾個女孩兒笑道,「這是與我交好的幾個姐妹,聽說貴府在此,因此過來廝見。」

  「早該與各位姐妹親近一二了。」如月聽見西城侯府,面上微微怔忡一瞬,便含笑說道。

  她素來行事溫和大方,引著這少女與自己的姐妹廝見。

  如意跟在幾個姐姐的身後與這幾位少女見過,就見這幾位都是出身勳貴世家,行事頗有規矩,只有走在最後的一個容顏艷極盛極,生得嫵媚婀娜的少女最為出色。

  這少女體態纖弱,眉目似畫,不過穿著簡單的素淨顏色的衣裳,頭上簡單插著幾枝珍珠步搖,卻已經美麗得奪目。她生了一身的優雅姿態,蓮步輕移仿若神仙妃子,走到眾人的面前,叫幾個魏國公府的女孩兒人都看得呆住了。

  如意忍不住往後看了看七姑娘如眉。

  能與這少女容色相仿的,也只有如眉了。只是如眉年紀還小,沒有這少女眉目間的淡淡溫雅。

  「這是英國公府上的雲玉。」顏敏便笑著說道。

  英國公為宋姓,這該名為宋雲玉了。

  如意只覺得這美人生得叫自己小心肝兒噗通噗通跳,不由自主順著這美人瀲灩的目光看去,卻一同投在了撐著下顎漠然看著溪水,幾個女孩兒過來也沒有回頭的楚離的身上。

  她的眼裡,竟彷彿只有他一樣。

  魏九姑娘眨巴了一下眼睛,看了看對面仙子般的美人,再戳了戳自己的胖嘟嘟的小肚皮,想到方才美少年玩笑間還唏噓說要娶自己,頓時嘴角一抽。

  眼瘸是病,得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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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如意素來親近美人。

  特別是美人美到了叫人連嫉妒都不能只好膜拜的時候。

  只是美人如花隔雲端,宋雲玉遠遠地立在眾貴女的身後,看著遠隔千山萬水。

  九姑娘躲在姐姐的身後,掐著花兒渴望地看著美人兒。

  如果能給美人戴上自己親手編的花環,那得多美呀。

  扭著小身子拱來拱去的肥仔兒眼巴巴地看著遠遠的身子婀娜仿若弱柳的少女,十分殷切。

  正與魏燕青坐在一處的楚離眉間一挑,目光落在肥仔兒對美人覬覦的臉上,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頓了頓不知在想什麼,口中冷冷地說道,「眼睛該治治!」

  見魏燕青詫異地轉頭看著自己,他微微斂目,長長的睫羽顫動在微風裡,抿嘴嘴角豎著耳朵聽著那女孩兒們的談話,見少女們的輕笑瀰散在風裡,到底忍不住抬頭看去,就見一隻紅彤彤的小肥仔兒正躡手躡腳往宋雲玉的面前鑽。

  他眼瞅著自己先發現先圈養的肥仔兒竟然抱住了宋雲玉的腿笑得滿臉口水,危險地瞇起了眼睛。

  宋雲玉正低頭看著抱著自己一臉幸福的肥仔兒,見她圓滾滾的小臉兒雪白,眉目似畫竟是一個十分好看的小丫頭,又見她眉目清澈純良,看著自己的眼睛裡只有驚艷,彷彿還有一點小好色小垂涎,卻唯獨沒有嫉妒,便忍不住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

  她才嫣然一笑,就見小姑娘看著自己眼睛都瞪圓了,竟越發地流口水,火急火燎地把花環往自己的手上放,也不嫌棄花環簡陋會髒了精美昂貴的首飾,便將它戴在了頭上。

  「姐姐,好看呀!」魏九姑娘默默地捂著小鼻子小聲兒說道。

  「你也十分可愛。」宋雲玉彎起眼睛,俯身摸了摸她的小腦袋。

  順桿兒就爬的肥仔兒已經黏在了她的身上,眼睛裡竟沒有別人兒了。

  「這是姐姐的哪個妹妹?」顏敏從未見過清高脫俗得跟仙女兒似的宋雲玉這麼與一個小丫頭膩在一起過,便忍不住轉頭與如月笑問道。

  「這是我九妹妹如意,養在老太太膝下最純孝乖巧的。」如月望了如意小色鬼一樣兒抱著宋雲玉不放,忍不住笑了,拉著顏敏等女一同坐下,這才柔聲說道,「她年紀最小,平日裡也不大在外頭走動,因此你不認識她。」

  她隨口說了幾樣兒如意平日裡的行事,皆是可愛懵懂一派天真的模樣,就叫幾個女孩兒都掩唇笑起來,頓了頓,如月便笑道,「因老太太的教導,九妹妹素來端靜,今日如此,可見是真喜歡了。」

  「誰會不喜歡呢?」顏敏便笑道。

  「那個就不喜歡。」有一個貴女飛快地望了楚離的方向一眼,低聲說道。

  「你!」顏敏不欲在外說道別人的閒話,便嗔了那女孩兒一眼。

  「這京裡誰不知道她喜歡世子,用得著這麼瞞著?」雖然幾個女孩兒性子都好,然而宋雲玉絕色之下叫人黯淡無光,心裡不自在到底是有的。

  如月幾個姐妹隻垂頭做沒有聽見。

  「實在是……」顏敏有些愧疚,又擔心如月心裡自己成了一個亂嚼舌根子的長舌婦,不得不低聲道,「原是我們莽撞了。」

  「我們也是第一回見這位世子,並不相熟。」如月便和聲道,「世子生得絕頂的人物,難免叫人仰慕。況郎才女貌,美玉生輝,這是極好的緣法,說起來,咱們也只有嫉妒的。」

  她柔聲說了這些,見顏敏等女的顏色緩緩鬆開,便忍不住好奇地往廣平王世子的方向看了一眼,卻見他此時一雙黑沉的眼睛都落在宋雲玉的方向,想必對宋雲玉也有幾分心思,便一笑,引著幾個女孩兒不要注意宋雲玉的方向叫人為難。

  「你與世子很熟悉麼?」宋雲雲今日來前聽寺廟裡的人說起,說廣平王世子抱著一個紅彤彤的小姑娘吃了齋飯,如今見了如意,便知道這個就該是了,忍不住低聲問道。

  她說起楚離的時候眉眼間是一片純然的歡喜愛慕,純淨得叫人側目。

  如意不欲說謊,便點了點頭。

  「說起來,世子該是你表哥。」宋雲雲便一歎,目光看向楚離的方向,見他目光冰冷得如同幽深的井水,抿了抿嘴角,眉目有些暗淡。

  她第一次往廣平王府去的時候就喜歡他,可是他卻冷冷的,不說與她說話,見了她就一臉的厭煩,彷彿她叫他很礙眼似的。

  「這親戚轉了好幾折兒親,論起來大家都是親戚。」肥仔兒小手抹著她的眼角,叫她眉目舒展一些,裝模作樣地歎氣道,「這表哥什麼都好。生得好看,秀色可餐,小九兒很喜歡。可是嘴巴壞,說起話來,」她扭著小身子四處扭動看了看,指著心口低聲道,「都往這兒捅,叫人看見他,食慾不振啦!」

  她鼓著小包子臉幽幽地歎氣,抱著美人兒纖細的手臂幸福地拱了拱,目光一轉,卻對上了楚離冰冷的眼睛。

  才說了壞話兒的肥仔兒心虛地縮在宋雲玉的懷裡。

  「你等等,一會兒我回來與你說話。」

  宋雲玉出身高貴,是英國公嫡女,論起身份,別說一個王妃,皇后也使得的,此時見了心上人卻覺得自己低到泥土裡。

  她將哼哼唧唧不願意撒手的肥仔兒給小心地擺在地上揉了揉她的小腦袋瓜兒,便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摸著自己的袖口往兩個少年的方向迤邐而行,行到楚離的身邊,看著這眉目驚艷的少年輕聲說道,「上一回見世子,還是王妃攜世子來與家母說笑,今日……」

  「你若要說這是緣法,大可不必。」楚離的面目卻冷淡到了極點,冷冷地說道,「今日我往山中來,想必英國公府該知道。」他抬眼看著臉色一白的宋雲玉,慢慢地說道,「母親今日往英國公府閒話,想必該論及我的行蹤,你匆匆而來,莫非以為本世子看不出來是又意味著?」

  他雖並沒有疾言厲色,卻言辭之中沒有給宋雲玉做臉,見她一雙雲袖微微顫抖,轉頭平靜地說道,「若要給本世子個荷包之物,別怪我丟進河裡去!」

  「世子……」宋雲玉雖與楚離相處常是如此情狀,到底是個柔弱的女孩兒,一時眼睛就紅了。

  「這山中清淨,咱們往外頭去遊玩,豈不是比在這兒強些?」魏燕青抬眼看著秀色絕倫的少女眼睛紅了,心裡一歎不欲楚離給人沒臉得罪了英國公府,便溫聲道。

  「此地很好。」楚離端坐,一臉要把石頭坐穿的架勢。

  魏燕青實在不能明白這表哥心裡千溝萬壑的心思,見他一臉厭煩還不走,嘴角微微一抽,目光又在遠處有些魂不守舍的蘇懷臉上掠過,面上帶著溫柔的笑容,心裡恨不能抽死兩個叫人費心的傢伙。

  只是他到底是溫潤如玉的少年,見宋雲玉目中兩點晶瑩的眼淚欲落不落,恐這姑娘哭了自己與楚離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便對著遠遠的正老老實實等著美人兒回頭的肥仔兒使了一個眼色。

  魏九姑娘秒懂,表示收到,滾到了宋雲玉的面前仰著小豁牙看她。

  「若不嫌棄,這個一會兒就給九妹妹吧。」宋雲玉是勳貴之女,尋常都不大動針線的,不是為了楚離,怎會親手繡荷包呢?

  然而心上人不要,她心灰了大半,此時看著楚離無情的側臉,她都有些疑惑自己是怎麼堅持了這麼多年,心裡藏著他想著他的了。看著遠處快活說笑的女孩兒們,再看看無憂無慮滾過來的肥仔兒,宋雲玉摸了摸自己的臉,就覺得自己彷彿成了一個幽怨女子,難看得自己都不認識了。

  「定……」情信物麼?如意想自作多情一下,只是見宋雲玉目光暗淡,便掩住了話頭,拉著宋雲玉往回頭,小腦袋仰得高高的。

  「我是不是很丟臉?」宋雲玉沒想過一個三歲的孩子知道什麼,只想說說自己心裡的話。

  「他不喜歡姐姐這麼好的人,是他的損失,活該他以後娶不上好媳婦兒。」

  肥仔兒一見美人兒難受了,小心肝兒都在心疼得滴血,拉著宋雲玉的手歎氣道,「見了美人傷心,小九兒感同身受,恨不能以身代之呀。」她偏頭見了那頭兒如月與顏敏說話,知道這是西城侯府的態度,心裡為如月歡喜,又見蘇懷與如畫垂頭說話,更放心了,一心將心撲在面前的美人兒身上,便遺憾道,「從前與雲玉姐姐不親近呢。」

  「父親與你伯父性子不大相投。」英國公性子剛直,看不慣魏國公功利鑽營,雖同為勳貴,卻走動得生疏。

  如意咳了一聲,垂著頭沒話兒了。

  「我知道九妹妹是安慰我,多謝你。」宋雲玉回頭,見楚離只給了自己一個背影,目光一黯,輕輕地說道,「我喜歡他,連自己都不認識自己,太過難看,叫人笑話了。」

  「其實吧……姐姐不必自怨自艾。」肥仔兒扭了扭自己的小身子,對著胖手指偷偷兒看了遠處的便宜表哥一眼,專心撲進了美人兒的懷裡撅著小屁股咬耳朵說壞話兒道,「人生在世,誰不遇上一兩個渣渣呢?」

  宋雲玉滿心的淒苦,待聽了這個,微微一怔,垂頭看著搖頭晃腦做人生導師狀的肥仔兒,噗嗤一聲笑了。

  溪水旁,正盯著溪水中一條游魚的廣平王世子,默默閉上了眼睛,許久,鳳目瞇起,透出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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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如意素來親近美人。

  特別是美人美到了叫人連嫉妒都不能只好膜拜的時候。

  只是美人如花隔雲端,宋雲玉遠遠地立在眾貴女的身後,看著遠隔千山萬水。

  九姑娘躲在姐姐的身後,掐著花兒渴望地看著美人兒。

  如果能給美人戴上自己親手編的花環,那得多美呀。

  扭著小身子拱來拱去的肥仔兒眼巴巴地看著遠遠的身子婀娜仿若弱柳的少女,十分殷切。

  正與魏燕青坐在一處的楚離眉間一挑,目光落在肥仔兒對美人覬覦的臉上,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頓了頓不知在想什麼,口中冷冷地說道,「眼睛該治治!」

  見魏燕青詫異地轉頭看著自己,他微微斂目,長長的睫羽顫動在微風裡,抿嘴嘴角豎著耳朵聽著那女孩兒們的談話,見少女們的輕笑瀰散在風裡,到底忍不住抬頭看去,就見一隻紅彤彤的小肥仔兒正躡手躡腳往宋雲玉的面前鑽。

  他眼瞅著自己先發現先圈養的肥仔兒竟然抱住了宋雲玉的腿笑得滿臉口水,危險地瞇起了眼睛。

  宋雲玉正低頭看著抱著自己一臉幸福的肥仔兒,見她圓滾滾的小臉兒雪白,眉目似畫竟是一個十分好看的小丫頭,又見她眉目清澈純良,看著自己的眼睛裡只有驚艷,彷彿還有一點小好色小垂涎,卻唯獨沒有嫉妒,便忍不住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

  她才嫣然一笑,就見小姑娘看著自己眼睛都瞪圓了,竟越發地流口水,火急火燎地把花環往自己的手上放,也不嫌棄花環簡陋會髒了精美昂貴的首飾,便將它戴在了頭上。

  「姐姐,好看呀!」魏九姑娘默默地捂著小鼻子小聲兒說道。

  「你也十分可愛。」宋雲玉彎起眼睛,俯身摸了摸她的小腦袋。

  順桿兒就爬的肥仔兒已經黏在了她的身上,眼睛裡竟沒有別人兒了。

  「這是姐姐的哪個妹妹?」顏敏從未見過清高脫俗得跟仙女兒似的宋雲玉這麼與一個小丫頭膩在一起過,便忍不住轉頭與如月笑問道。

  「這是我九妹妹如意,養在老太太膝下最純孝乖巧的。」如月望了如意小色鬼一樣兒抱著宋雲玉不放,忍不住笑了,拉著顏敏等女一同坐下,這才柔聲說道,「她年紀最小,平日裡也不大在外頭走動,因此你不認識她。」

  她隨口說了幾樣兒如意平日裡的行事,皆是可愛懵懂一派天真的模樣,就叫幾個女孩兒都掩唇笑起來,頓了頓,如月便笑道,「因老太太的教導,九妹妹素來端靜,今日如此,可見是真喜歡了。」

  「誰會不喜歡呢?」顏敏便笑道。

  「那個就不喜歡。」有一個貴女飛快地望了楚離的方向一眼,低聲說道。

  「你!」顏敏不欲在外說道別人的閒話,便嗔了那女孩兒一眼。

  「這京裡誰不知道她喜歡世子,用得著這麼瞞著?」雖然幾個女孩兒性子都好,然而宋雲玉絕色之下叫人黯淡無光,心裡不自在到底是有的。

  如月幾個姐妹隻垂頭做沒有聽見。

  「實在是……」顏敏有些愧疚,又擔心如月心裡自己成了一個亂嚼舌根子的長舌婦,不得不低聲道,「原是我們莽撞了。」

  「我們也是第一回見這位世子,並不相熟。」如月便和聲道,「世子生得絕頂的人物,難免叫人仰慕。況郎才女貌,美玉生輝,這是極好的緣法,說起來,咱們也只有嫉妒的。」

  她柔聲說了這些,見顏敏等女的顏色緩緩鬆開,便忍不住好奇地往廣平王世子的方向看了一眼,卻見他此時一雙黑沉的眼睛都落在宋雲玉的方向,想必對宋雲玉也有幾分心思,便一笑,引著幾個女孩兒不要注意宋雲玉的方向叫人為難。

  「你與世子很熟悉麼?」宋雲雲今日來前聽寺廟裡的人說起,說廣平王世子抱著一個紅彤彤的小姑娘吃了齋飯,如今見了如意,便知道這個就該是了,忍不住低聲問道。

  她說起楚離的時候眉眼間是一片純然的歡喜愛慕,純淨得叫人側目。

  如意不欲說謊,便點了點頭。

  「說起來,世子該是你表哥。」宋雲雲便一歎,目光看向楚離的方向,見他目光冰冷得如同幽深的井水,抿了抿嘴角,眉目有些暗淡。

  她第一次往廣平王府去的時候就喜歡他,可是他卻冷冷的,不說與她說話,見了她就一臉的厭煩,彷彿她叫他很礙眼似的。

  「這親戚轉了好幾折兒親,論起來大家都是親戚。」肥仔兒小手抹著她的眼角,叫她眉目舒展一些,裝模作樣地歎氣道,「這表哥什麼都好。生得好看,秀色可餐,小九兒很喜歡。可是嘴巴壞,說起話來,」她扭著小身子四處扭動看了看,指著心口低聲道,「都往這兒捅,叫人看見他,食慾不振啦!」

  她鼓著小包子臉幽幽地歎氣,抱著美人兒纖細的手臂幸福地拱了拱,目光一轉,卻對上了楚離冰冷的眼睛。

  才說了壞話兒的肥仔兒心虛地縮在宋雲玉的懷裡。

  「你等等,一會兒我回來與你說話。」

  宋雲玉出身高貴,是英國公嫡女,論起身份,別說一個王妃,皇后也使得的,此時見了心上人卻覺得自己低到泥土裡。

  她將哼哼唧唧不願意撒手的肥仔兒給小心地擺在地上揉了揉她的小腦袋瓜兒,便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摸著自己的袖口往兩個少年的方向迤邐而行,行到楚離的身邊,看著這眉目驚艷的少年輕聲說道,「上一回見世子,還是王妃攜世子來與家母說笑,今日……」

  「你若要說這是緣法,大可不必。」楚離的面目卻冷淡到了極點,冷冷地說道,「今日我往山中來,想必英國公府該知道。」他抬眼看著臉色一白的宋雲玉,慢慢地說道,「母親今日往英國公府閒話,想必該論及我的行蹤,你匆匆而來,莫非以為本世子看不出來是又意味著?」

  他雖並沒有疾言厲色,卻言辭之中沒有給宋雲玉做臉,見她一雙雲袖微微顫抖,轉頭平靜地說道,「若要給本世子個荷包之物,別怪我丟進河裡去!」

  「世子……」宋雲玉雖與楚離相處常是如此情狀,到底是個柔弱的女孩兒,一時眼睛就紅了。

  「這山中清淨,咱們往外頭去遊玩,豈不是比在這兒強些?」魏燕青抬眼看著秀色絕倫的少女眼睛紅了,心裡一歎不欲楚離給人沒臉得罪了英國公府,便溫聲道。

  「此地很好。」楚離端坐,一臉要把石頭坐穿的架勢。

  魏燕青實在不能明白這表哥心裡千溝萬壑的心思,見他一臉厭煩還不走,嘴角微微一抽,目光又在遠處有些魂不守舍的蘇懷臉上掠過,面上帶著溫柔的笑容,心裡恨不能抽死兩個叫人費心的傢伙。

  只是他到底是溫潤如玉的少年,見宋雲玉目中兩點晶瑩的眼淚欲落不落,恐這姑娘哭了自己與楚離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便對著遠遠的正老老實實等著美人兒回頭的肥仔兒使了一個眼色。

  魏九姑娘秒懂,表示收到,滾到了宋雲玉的面前仰著小豁牙看她。

  「若不嫌棄,這個一會兒就給九妹妹吧。」宋雲玉是勳貴之女,尋常都不大動針線的,不是為了楚離,怎會親手繡荷包呢?

  然而心上人不要,她心灰了大半,此時看著楚離無情的側臉,她都有些疑惑自己是怎麼堅持了這麼多年,心裡藏著他想著他的了。看著遠處快活說笑的女孩兒們,再看看無憂無慮滾過來的肥仔兒,宋雲玉摸了摸自己的臉,就覺得自己彷彿成了一個幽怨女子,難看得自己都不認識了。

  「定……」情信物麼?如意想自作多情一下,只是見宋雲玉目光暗淡,便掩住了話頭,拉著宋雲玉往回頭,小腦袋仰得高高的。

  「我是不是很丟臉?」宋雲玉沒想過一個三歲的孩子知道什麼,只想說說自己心裡的話。

  「他不喜歡姐姐這麼好的人,是他的損失,活該他以後娶不上好媳婦兒。」

  肥仔兒一見美人兒難受了,小心肝兒都在心疼得滴血,拉著宋雲玉的手歎氣道,「見了美人傷心,小九兒感同身受,恨不能以身代之呀。」她偏頭見了那頭兒如月與顏敏說話,知道這是西城侯府的態度,心裡為如月歡喜,又見蘇懷與如畫垂頭說話,更放心了,一心將心撲在面前的美人兒身上,便遺憾道,「從前與雲玉姐姐不親近呢。」

  「父親與你伯父性子不大相投。」英國公性子剛直,看不慣魏國公功利鑽營,雖同為勳貴,卻走動得生疏。

  如意咳了一聲,垂著頭沒話兒了。

  「我知道九妹妹是安慰我,多謝你。」宋雲玉回頭,見楚離只給了自己一個背影,目光一黯,輕輕地說道,「我喜歡他,連自己都不認識自己,太過難看,叫人笑話了。」

  「其實吧……姐姐不必自怨自艾。」肥仔兒扭了扭自己的小身子,對著胖手指偷偷兒看了遠處的便宜表哥一眼,專心撲進了美人兒的懷裡撅著小屁股咬耳朵說壞話兒道,「人生在世,誰不遇上一兩個渣渣呢?」

  宋雲玉滿心的淒苦,待聽了這個,微微一怔,垂頭看著搖頭晃腦做人生導師狀的肥仔兒,噗嗤一聲笑了。

  溪水旁,正盯著溪水中一條游魚的廣平王世子,默默閉上了眼睛,許久,鳳目瞇起,透出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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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魏九姑娘陷於惡龍巢穴已經放棄治療,正在美人兒面前吃吃喝喝。

  那什麼……既然總是要死,咱們還是當個飽死鬼吧?

  頭一回發現美人兒作風詭異的九姑娘警惕了。

  初見時那張美得叫人打心頭戰慄的臉慢慢退去,眼前的這個已經褪去了少年的青澀,透出成熟青年男子氣息與風韻的美人彷彿很危險,危險到叫肥仔兒把小身子團成了一團兒。

  「怕我?」楚離目中微微一暗,湊近了哪怕縮成一團,卻還是執著地把一塊點心叼在嘴裡吧嗒吧嗒啃的肥仔兒,壓低了聲線慢慢地問道。

  害怕他的人太多,叫他看著這些蠢貨心生厭惡,可是他卻不希望這個胖糰子也怕他。

  「你會揍我麼?」胖糰子抖了抖,吞了點心怯生生地問道。

  「不會。」美少年紅潤的嘴唇勾起,撓了撓胖糰子揚起的胖下巴,覺得手感很不錯。

  「那……會害我麼?」如意被撓得蠻呼嚕呼嚕的,急忙一咕嚕滾起來把小脖子往美人兒手上送,歪著頭坐在桌上,叉著兩隻小腿兒問道。

  「不會。」

  「會出賣我麼?」

  「不會。」

  「那你就是表哥。」胖糰子握爪,搭在將收回手懶懶放在桌上的少年那修長的手上嗚嗚地叫道,「以後你就是我表哥,咱們好好兒相處,啊!」

  她頓了頓,細細看這少年,看輪廓已經帶了成年男子的鋒利的線條,覺得這正緩緩長大的少年也對自己挺好的,便笑呵呵地拍著自己的小肚皮小聲兒說道,「如果以後表哥還給吃的,那表哥就是天神!」

  據說天神都自帶把妹技能,特別地威武!

  什麼郡主公主的,那都不在話下!

  深深地祝福了一下美人兒未來左擁右抱的九姑娘見面前的少年很有興趣地看著自己笑了,羞澀地扭了扭自己的小身子。

  「你既然喚我表哥,我自然會照顧你。」廣平王世子一臉用心險惡,見胖糰子早把之前的對話忘天邊兒去了,拿自己當天大的好人,便笑了,嘴角勾起一個危險的弧度將臉湊在她的眼前輕輕地說道,「看著你,叫你以後都……」

  他才要說些什麼,卻見外頭一個高大的青年大步進來,手上微微一動把個抓著頭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兒的胖糰子撈到自己的懷裡,捏著這肥仔兒軟乎乎的小肥肉漫不經心地與兄長問道,「臉色這麼難看,莫非又叫人砍了一刀?」

  肥仔兒無語地看著他的嘴。

  明明擔心兄長,怎麼就偏偏不好好兒說話?

  「京中安穩,誰敢動刀。」心思粗獷有粗獷的好處,禹王府二爺楚峰愣是成功把這聽成一句關心自己人身安危的話,感激地說道,「還是你關心我。」

  「怎麼了?」楚離見如意垂頭很憂愁地歎氣,哼笑了一聲,懶洋洋給這肥仔兒喂點心,見她湊在自己手邊兒一臉幸福地吃,越發餵養起來,撐著頭懶懶地問道。

  「大哥尋你,知道你來了這兒,叫我來帶你去見見他。」見楚離微微頷首表示自己知道了,楚峰摸了摸自己胸前,突然臉就紅了。

  「春心萌動呀!」一隻肥仔兒小臉蛋兒鼓得跟小倉鼠兒似的,一邊啃點心,一邊趴在世子表哥的懷裡探頭探腦,因有了這麼一個看似惹不起的大靠山就覺得十分安全,就搖頭晃腦地看著面前英武壯碩的青年。

  她見這青年古銅色的臉聽了自己這話騰地就紅了,一邊為了這陽剛美流口水,一邊興致勃勃恨不能從楚離的懷裡爬出來,兩隻小眼睛因八卦亮晶晶的,急切地問道,「表哥喜歡誰家的姑娘了?說出來咱們參詳參詳。小九兒,小九知道的可多了!」

  為了表示誠意,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為了不叫她爬出去撲上去啃自家二哥,廣平王世子艱難地勒住她的小肚皮,默默咬牙。

  他比他二哥美出八條街,這肥仔兒竟然還不滿足,簡直比宮裡的陛下還博愛!

  「就是,就是一個姑娘。」楚峰常年在軍中,實在是個老實人,面對狡猾的肥仔兒哪裡是對手,小聲兒坦白說道。

  「莫非表哥從前還看上過美少年?」覺得這句話太廢了,胖糰子沉默了很久艱難地問道。

  「怎麼能喜歡男子!」楚峰是個筆直的青年,聽了這句大驚失色,又見弟弟沉默地看著自己,目光明明滅滅,急忙表明真心道,「就喜歡了這一個姑娘!」

  「從前沒別人?」肥仔兒精神抖擻,趴在靠山的懷裡吆五喝六地問道,開心得小肥肉兒一抖一抖的。

  「沒,沒有。」純情的青年又摸了摸自己的胸前,紅著臉說道。

  他高大威猛,卻生得肩寬腰窄,又喜穿勁裝,越發身姿筆挺,如意看得眼睛都直了,不是屁股上又叫人重重掐了一把,恐身後的金大腿以後不給抱了,恨不能撲上去把青年就地正法。

  「他長到這麼大,竟連個女人都沒用過,無能到了極點!」楚離差點兒摁不住活蹦亂跳的小色鬼,幾乎脫了手,此時便冷冷地打擊兄長。

  卻不知胖糰子更滿意了。

  「這真是極好呀。」讚了楚峰的守身如玉,頓了頓,魏九姑娘遲疑地扭頭,看著面色陰鬱的美少年詫異地問道,「莫非,你睡過女子……」她頓了頓,見世子表哥目光森然,抖了抖小心翼翼地傻笑,試探地問道,「或是男子?」

  魁梧用力的青年聽到這個問題,對上自家弟弟風暴來襲一樣的臉色,看著這不知死活的肥仔兒說不出話來。

  很多年沒有敢在他弟弟面前如此作死的英雄了。

  「你想試一試我睡過別人沒有,是不是?」見肥仔兒一臉嫌棄,彷彿自己若睡了男人女人就罪該萬死似的,廣平王世子努力深呼吸,之後露出了一個艷極的笑容來,掐著這作死肥仔兒的胖臉蛋兒輕輕擰了一把,覺得手感不錯,又擰了一把,這才傲慢地說道,「尋常螻蟻,怎有資格爬上本世子的床榻!我嫌髒!」

  他生來不喜與人同榻,別說男女,親娘都沒有跟他睡過。

  當然,在床上若叫人碰一下,世子大人會嘔吐這麼病症,不必告知胖糰子,免得她越發拿住自己把柄。

  「那兩位表哥有什麼不同麼?」都是處男,其中一個竟然有臉笑話另外一個,這是個什麼世界?

  無情無恥無理取鬧呀!

  「當然有。」楚離傲然抬起了光潔的下顎緩緩地說道,「本世子是不屑,他是找不著,這如何相同?」

  這麼理所當然的表情太欠抽了,若不是如意聽魏燕青與自己說起,別看楚離看著風流寫意,實則是個軍中高手,肥仔兒都想跳起來揍他,不過打不過,九姑娘是個識時務的人,一臉真誠地點頭,這才與已經被這對話震撼得不輕的楚峰巴巴兒地問道,「表哥心上人,是誰家姑娘?」

  「我不知道。」楚峰垂著頭小聲兒說道。

  他方才進山來尋弟弟,就見了雲中仙子一般的少女,一見傾心,卻只顧著發癡,忘了問這姑娘是誰。

  他忍不住小心地攤開手,把一隻精緻的荷包攤在手上,輕聲說道,「這個是她的。」

  這荷包十分眼熟,彷彿很像某美人兒給另一個美人兒的愛心荷包呀。如意探頭看了一眼就下意識地往滿不在乎的楚離的臉上看,見他就跟不認識似的,便捂著胖臉蛋兒歎氣道,「這個,小九兒認識。」

  她就見楚峰的眼睛頓時亮了,殷切地看住自己,垂頭就咳了一聲,撇了這青年一眼,見他茫然地看著自己,頓時無奈伸出胖爪子,見這一回便宜表哥恍然大悟,往自己手上塞了一個荷包,頓時眉開眼笑。

  開開心心把荷包打開,見裡頭都是小金裸子,花樣兒精巧可愛,胖糰子眼睛笑得瞇成一條縫兒,裝模作樣地叫道,「小九兒不是貪財的人!表哥在我的心裡更要緊,就算沒有這個,小九兒也是要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

  她搓了搓胖爪子數了數,見一荷包兒十幾個,裡頭還倒出漂亮的玉石,都雕成小狗小豬兒的樣子,憨態可掬,越發喜得直扭扭著小身子,眉開眼笑道,「表哥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那姐姐是英國公府上的姑娘,可美可溫柔可善良!」

  反正她不說,楚離也認識,不如賣個巧宗兒給九姑娘,換點兒寶貝。

  衝著這麼多寶貝,九姑娘也是拼了。

  「多謝表妹。」楚峰眼睛一亮,之後見胖糰子開開心心的,又見她恐自己誤會她是個貪財肥仔兒,便安慰道,「表妹也安心,這個是上回的見面禮,咱們一家人,這時候提什麼銀子呢?多俗氣。」

  表妹真是一只高潔的……肥仔兒……

  胖糰子臉上的笑容突然僵硬了,默默地抓著小荷包,覺得自己做了賠本兒的買賣。

  楚離就看著這糰子臉上各種顏色變換,嘴角忍不住輕輕地勾起,將個肥仔兒往自己懷裡收了收,又見兄長正笑呵呵地看著她,下意識地往懷裡塞了塞。

  這隻肥仔兒,他先發現的!

  「那,那如今……」

  「這年頭兒,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表哥大刺刺去見英國公府的姑娘,不被打出來才怪。」賠了大本兒的肥仔兒自暴自棄,蔫頭耷拉腦地說道,「表哥不是上朝呢?不如往英國公大人面前鞍前馬後,待熟悉了,一同回去,許就……」

  「如此迂迴,這輩子他都別想娶回來。」楚離想到這包子對楚峰這身材的覬覦,瞇了瞇眼便慢慢地說道,「母親與英國公夫人是手帕交,回頭我與母親說,請母親出面試探一二。」

  他口中的母親就是養母廣平王妃了,因隻他一個兒子,廣平王妃對他無所不應,楚離養成如今說一不二,嘴巴壞的性子也與廣平王妃的溺愛脫不開關係,想到這,楚離便勾唇一笑,逼人的美艷。

  「她若有喜歡的人,我豈不是莽撞?」楚峰有一瞬間的心動,卻還是搖頭說道。

  他不願意叫自己這份兒喜愛成為那女孩兒的負擔,遠遠地看著守著,就覺得很好了。

  如意意味深長地看了身後美人兒一眼,包子臉特別奸詐。

  「不會。」楚離想到宋雲玉之前的神色,心裡還是有譜兒的,搖著頭緩緩地說道。

  楚峰卻不肯,隻搖頭,又恐弟弟給自己出頭,急急忙忙抓著荷包落荒而逃,看得如意歎為觀止。

  楚離嚇跑了兄長,見肥仔兒還在咿咿呀呀往外頭看,哼了一聲,點著她的頭慢慢地說道,「你既然喚我一聲表哥,我便庇護你。」見胖糰子左耳聽右耳冒的,他知道自己在這肥仔兒心裡的份量比不過魏燕青,心裡越發泛酸,卻還是輕聲說道,「以後誰敢欺負你,你只來說與我聽,不管你是對是錯,我都護著你,給你做主。」

  他說完這個,見如意看著自己怔住了,便挑眉問道,「怎麼了?」

  「表哥說,不問對錯?」如意叫這句話撼動了心神,看著眼前如同霞光一樣美麗的少年,捂著小心口彷彿做夢一樣問道。

  「如果,如果小九兒可壞可壞,做了很多惡事,大家都罵我,表哥也會護著我麼?」

  「嗯。」

  「可是他們都說我是錯的呢?」

  「我隻認你。別人,與我無關。」見如意竟然吸了吸自己的小鼻子,眼眶發紅,楚離只覺得自己沒說什麼,不過是尋常對話,怎麼就叫肥仔兒感動得一探糊塗?

  「小九兒就是覺得,有一個不論對錯,都不撒開我的手,真幸福。」如意相信她的爹娘,堂兄魏燕青也都會無條件地護著自己,可是第一個用這樣平靜語氣與自己說出庇護的話的,卻是眼前這個便宜表哥。

  她覺得心裡很安穩,又覺得有些快活,竟忍不住捂著嘴咯咯地笑了兩聲,扭了扭自己的小身子撲上去蹭了蹭這少年的臉叫道,「多謝,多謝表哥!」她見少年沉默地看著自己,不由垂頭道,「忘形了。」

  「下回把臉洗乾淨。」楚離見她板著胖手指偷看自己,想到她方才打從心裡開心的樣子呼吸停滯了一下,這才摸著自己的臉瞇著眼睛說道。

  這肥仔兒方才從地裡滾過,之後就沒有洗臉!

  如意知道這人潔癖嚴重,賠笑拱著小爪子應了,又說要回家。

  今日不知自己說了什麼,胖糰子竟然對自己越發親近,楚離覺得今日已經足夠,來日方長緩緩圖之,溫水煮青蛙才是正道,便允了,親自送了如意回府。

  在門外與艷色逼人的便宜金大腿表哥告別,又拉著手指約定明天的點心不能停,如意這才滿意地得勝回府,卻一進府中,就覺得府中氣氛不對。

  她心中疑惑,又見府中來來去去的下人噤若寒蟬,便拉住了一個詢問。

  她素來得老太太喜歡,雖然年紀小,卻無人敢隱瞞她,那個被她拉住的小丫頭四處看了看,便忍不住垂頭說道,「回九姑娘的話兒,可不好了!」

  她目中帶著幾分憂慮地說道,「幾位姑娘今兒一回府,也不知老太太聽說了什麼,上房叫人攔住不許進,彷彿有風聲說要給咱們五姑娘退了尚書府這門親事。五姑娘不願意退親,正在老太太面前哭鬧,咱們,咱們也攔不住,老太太瞧著氣得有些不好。」

  「退親?!」如意如被雷劈,頓時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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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7 00:54:37 |只看該作者
第27章

  一盆冷水說得就是這麼個意思了。

  如意今日玩兒得十分開心,雖然有個腦子彷彿壞掉的廣平王世子幹壞事兒總叫人心裡不安,不過因金大腿而見識了絕色美人兒英國公府家的小姐,肥仔兒已經心滿意足。

  況還吃了好吃的,還有什麼不開心的呢?

  歡喜的心情因聽了如畫的婚事有變煙消雲散,如意頓了頓腳兒,恐老太太氣惱傷了身子,急忙往裡頭去了。

  雖然她年紀小,卻也能叫老太太更開懷一些。

  「姑娘慢些。」見如意幾乎是滾著就往後院兒去了,幾個丫頭急忙在後頭亦步亦趨地護著,一路到了老太太的上房,如意喘了一口氣兒穩了穩心,這才叫人挑了簾子進去,就見此時屋裡頭還有一股叫人心中緊張緊繃的氣氛在。

  如畫一個人哭著伏在地上,頭上的玉簪都掉下來了,美貌鮮艷的臉上花容慘淡,一臉的六神無主哪裡還有白日的鮮活可愛。她的身邊,如月將頭磕在地上,身形微微顫抖。一個小案翻在地上,上頭茶杯點心摔得粉碎。

  老太太閉目坐在上手,蒼老的臉上帶著幾分惱怒。

  只是如意看著她面上彷彿氣得狠了,急忙越過了如月與如畫走到老太太身邊。

  如玉與如馨雖然不和,此時卻一同再給老太太揉額角。

  雖然大的孫女不聽話,然而幾個小的卻孝順,老太太再看看拿小手扒著自己後背的如意,嘴角便微微勾起,然而目光落在低聲哭泣的如畫的身上,蒼老的臉上便有些失望,彷彿是忍了忍,這才淡淡地問道,「我只問你,你是不是還願意這門親事?」見如畫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卻不肯搖頭,她便低聲歎氣道,「你叫我怎麼說你!」

  如意心中生出幾分疑惑。

  蘇懷今日雖然不大熱情,然而到底沒有錯處,又是個有功名又俊俏的少年,與如畫十分相配,怎麼老太太就突然不樂意了呢?

  「四姐姐。」今日之事在如畫心裡,都是因如月而起,她流著眼淚拉著如月低聲道,「你,你與老太太說說話兒罷!」

  她從前在老太太面前就不如如月得寵,雖然她懵懂,可是卻知道,因蘇家這門親事,老太太多少對她冷淡了很多。

  不過是以為她奪了如月的親事。

  可是,可是這門親事,本就是如月不要的呀!

  「老太太,今日之事,孫女兒與您背後說,行麼?」如月也知道茲事體大,若一個不好,姐妹兩個的名聲都要玩兒完,便央求地抬頭說道。

  「你啊!」最無辜的就是如月了,無妄之災說的就是這個,老太太見如畫淚眼朦朧之中隱隱帶著幾分怨艾,心中一驚,又見這屋裡確實婆子丫頭多了些,恐鬧出來叫人聽見還是自家孫女吃虧,便疲憊地揮了揮手叫噤若寒蟬的丫頭們都退出去。

  侍婢截退門都關了,老太太遲疑了一下,卻還是叫幾個小孫女兒留在了屋裡,命人關了門,眼神這才嚴厲起來,看著跪在地上縮成一團的如畫冷冷地說道,「你當真不退親?!」

  「老太太!」如畫哀鳴了一聲。

  如意依舊一頭霧水,幾個小的也懵懂,相互看著。

  「四丫頭說說,方纔,你與五丫頭說什麼來著?!」如畫之事算是個驚醒,既然她非要不往活路上走,老太太只能拿她來給幾個小的做個教訓,指著下頭今日因蘇家小子而穿得秀美搖曳的如畫,到底難掩目中傷感,歎息了一聲方才說道,「早知道蘇家小子如此,我再不會將他說給自己的孫女!」

  今日幾個孫女回府便嘰嘰喳喳說著郊遊的閒話,說得開心的不行,老太太心中本熨帖。

  後頭幾個丫頭都往後頭的小院子各自去了,老太太又想起來西城侯府的姑娘也往京郊去了,心裡想知道知道那府裡的態度,便帶著人往如月的屋裡去。

  裡頭倆姐妹正叫丫頭們都出去,關上門說悄悄話,老太太駐足聽了幾句,頓時心中大怒。

  什麼叫給如月傳了求再見面的紙條,還有寫的什麼酸詩?!

  可歎如月為著妹妹的體面,方才與姐妹說笑面上並未露出來什麼,回頭與如畫說貼己話,想瞧瞧如畫的態度。

  如畫有什麼態度,只是哭。

  哭哭哭!只會哭的丫頭,怎麼會是魏國公府的千金!

  想到這裡老太太就歎如畫不中用,見幾個小的聽了如月遲疑說完匪夷所思的故事,便看著幾個孫女問道,「你們說,若你們,該當如何?」蘇懷如此妄為,看似真情實則亂了規矩,老太太心中生厭。

  「竟還有這樣的事兒?!」如馨已經暴跳如雷,跳起來就罵道,「我就說這王八蛋今日怎麼神神叨叨的,還冷淡得很,原來竟打的是四姐姐的主意!」

  她呼哧呼哧喘了幾口氣去,就跳到了如畫的面前拉著她的手大聲道,「這麼一個東西,五姐姐為什麼為他傷心?!如今知道的早也好,知道他是這種人,索性退了親去,回頭咱們再尋好的。不必日後嫁過去才知道他是這種人強了百倍?!」

  「咱們得謝他暴露得早呢。」如意沒想到蘇懷一介書生,花花腸子還挺多,到底年紀小不好多說,便對著胖手指呆呆地說道。

  她說得有些俏皮,如玉已經哼笑了一聲,卻只是淡淡地說道,「活該,搶了也不是你的!」

  她嘴巴這麼壞,簡直就是戳人心窩子,如畫本就心裡有鬼,聽了這個已經哭得趴在地上起不來。

  「八,八妹妹……」如眉聽見如玉竟然凶成這樣兒,小臉兒都嚇白了,扭著小手低聲道,「只是,這人,這人不好……」

  她是最膽小懦弱的一個,卻也知道這親事大抵是做不得的,老太太冷眼旁觀,見幾個孫女兒雖然性子不同,然而大是大非卻門兒清,再看如畫便已經帶了失望,慢慢地說道,「聽見你妹妹們的話兒了?小小孩童都知道這不是良配!」她頓了頓,方才無奈地說道,「今日,隻你說一句不願意,往後,我再給你尋一門好的。」

  好的,再好能到哪裡去呢?

  如畫聽著幾個妹妹這是事不關己隨著心意點評,抽噎了一聲,目光恍惚地看著老太太榻上那個繡著百子鬧春蘇繡的小炕屏,閉目不語。

  「我只想再與五妹妹說幾句心裡話,叫妹妹參詳參詳。」如月沒有想到竟直接鬧到了老太太面前,本是想先說通如畫再往老太太面前來,悄無聲息將這親事了了的,她跪在如畫的身邊,伸手想給如畫攏一攏她散亂了的頭髮,見妹妹下意識地往後躲了躲,帶著幾分生分,便歎息道,「咱們姐妹這麼多年,莫非我做姐姐的,還能害了你不成?這人……」

  她頓了頓,摸著手上一個已經褪了顏色的小金指環喃喃地說道,「這人行事不檢,明明定親卻要與妻子的姐姐暗通曲款,名為真心,實則私德有虧。且莫非不知我是你姐姐?這也是未將你放在眼裡。」

  「你們也聽著。」老太太微微頷首,摸著如意的頭髮與孫女兒們說道。

  如意見如月目中已有淚意,看向如畫的眼神卻依舊溫柔,心裡到底歎了一聲。

  瞧她五姐姐這模樣兒,如月一番心意只怕是要餵了狗。

  「他若是相中了我,明道走過來與長輩說退親換了我嫁過去,我還能讚一聲這人雖小事有虧,卻有幾分承擔,對你對我都有個交代。」

  如月斂目,不願去看妹妹霍然看過來的憤恨的眼神,輕輕地說道,「可是他連換個人娶的話都不敢與長輩們說,可見這人心性軟弱怯懦。如此也就罷了,既然無望何必糾纏,卻還什麼都顧不得要私相授受。」真當這是唱戲呢,哪怕如月溫柔,也忍不住冷笑了一聲繼續說道,「懦弱無德,卻又膽大包天,日後只怕生事不絕。這樣的人,怎麼會是良配?」

  「四姐姐說得大道理一套一套兒的,我不懂!」如畫含淚質問道,「莫非不是四姐姐非要出頭,叫他眼裡只有你了不成?」都是一樣兒的姐妹,蘇懷卻一眼就相中了如月,誰知道不是這個姐姐背地裡做了什麼呢?

  「我是奪妹妹姻緣的人不是?」如月傷感了幾分,低聲道,「就算他今日相中的不是我,我也想與妹妹說一句,不要嫁給一個心裡有了人的男人。」她頓了頓,彷彿要把心裡話都說出來一樣,帶著幾分破釜沉舟地說道,「若真的不長眼嫁了,那人的心裡沒有你,就不要把心給他。守著規矩,守著兒子,各過各的,好好兒的就是!」

  她流著眼淚說完了這個,已經抹了眼角起身,恭恭敬敬給老太太福了福輕聲道,「孫女兒今日累了,想歇了。」

  「去吧。」老太太看她握著手上的金指環彷彿握著自己的命似的,到底抹了抹眼角歎道。

  如月單薄的身子動了動,看著彷彿叫自己說得呆住了的如畫,苦笑了一聲,頭也不回地去了。

  這是她最後的提點了,若如畫一定要嫁給蘇懷,就得守住自己的心,不要如眼下一點小事就悲悲慼戚,那才是真正的不幸。

  「你四姐姐……」老太太看著如月優雅得有幾分熟悉的身影,便摸著好奇的如意歎息了一聲。

  這個孩子……當年養在魏燕青生母的身邊,一養就是好幾年,性子喜好,就連優雅的儀態都有幾分相似。

  她陪伴在嫡母的身邊,經歷的是嫡母最痛苦的那幾年的歲月,日日看著母親因無情的父親傷神,到底種下了痕跡來。

  就瞧她只問親事之中家中婆母小姑,對夫君性情如何並不在意,就知道她選了的是什麼生活。

  「五姐姐怎麼辦?」如馨想不到如畫這麼執拗,轉頭與老太太不甘地說道。

  「老太太容秉。」如畫已經反應過來了,知道今日若是沒有個話出來,自己這門親事只怕就斷了,急忙爬過來抱住了老太太的腿,仰頭流著眼淚哭著說道,「孫女沒有四姐姐一套一套的大道理,只知道嫁雞隨雞,既然訂了親,那就是蘇家的人了!他是好是壞,都是我的夫君。」見老太太沉默地看著自己,她便埋首低聲說道,「他,他一時叫人迷了去,我不怪他。日後我好好兒服侍他,他總會回心轉意。」

  「繼續說。」見如意趴在自己的懷裡扭著自己的小衣裳彷彿不聽了,老太太便淡淡地說道。

  「五姐姐!」如馨大怒。

  「退親,到底損了孫女兒與國公府的威名,連累了姐妹們。」

  「原來,你還是為了家裡與你妹妹打算。」老太太慢慢地說道。

  如畫心裡打了一個寒蟬,臉都白了,目光游弋。

  她有一句心裡話不敢說,恐叫人責罵。

  如月……話裡話外都說蘇懷與她私相授受,卻說那紙條已經撕碎丟了,那就是並沒有證據,若說一句信口開河,也是有的。

  到底事實如何,誰說得清呢?

  老太太冷淡的眼神落在如畫的微微扭曲的臉上,沉默了一會兒,方才慢慢地說道,「既然如此,你好生預備嫁人。」

  「老太太?!」見她鬆口,如畫一臉驚喜地抬頭。

  「我可不做拆人姻緣的惡人。」老太太摸著沒心沒肺已經在自己懷裡打盹兒的肥仔兒,目中帶著幾分笑意和聲說道,「你既然自己想得這樣明白,我也就放心。」她頓了頓,便緩緩地說道,「待回頭,我給你預備一份兒嫁妝,你好生去服侍蘇家那小子,莫要墮了國公府的體面。」

  說到最後,她的面上已經帶了幾分隱隱的譏諷,只是女孩兒到底見識少,都沒有看出來。

  「老太太!」如馨急了,急忙去拉老太太的衣袖。

  「六妹妹!」如畫拉著如馨急切道,「六妹妹為何再三阻撓我的良緣?!」

  「你!」如馨沒有想到如畫竟然說到自己,指了指她,小臉兒忽青忽白,頓了頓腳氣得跑了。

  如眉急忙給老太太磕了一個頭,追著如馨去了。

  如畫恐老太太再說出什麼來,急忙也起身走了,又有如玉還有些身上不好,跟著走了,一時老太太面前便有些寂靜。

  這麼寂靜倒是無趣,如意掀開眼皮看了看,往老太太的懷裡拱了拱,小爪子摸著老太太的手臂小聲兒說道,「老太太不要氣,氣壞了,親者痛,仇者快呢。」

  「你道理也是一套一套兒的。」老太太眼角帶著笑意,點著這肥仔兒的大腦殼兒笑問道,「怎麼隻你回來的晚了?」

  雖魏燕青已經說了緣故,不過見肥仔兒扭著小身子糾結的樣子,她還是覺得有趣兒。

  「天生麗質,萬人迷啦!」深深地為自己的魅力擔憂,肥仔兒憂國憂民,從懷裡扒拉出一把小銀鏡來左右四顧歎氣道,「紅顏禍水,如今迷住了一個世子殿下,以後,還不禍國殃民呀!」

  她才多大的肥仔兒,老太太只當她逗自己說笑,一點兒都沒有察覺到肥仔兒是真正在擔心,還忍不住摸了摸孫女兒的胖臉蛋兒仔細端詳了一下。

  白白嫩嫩,眉目似畫,是很可愛的肥仔兒,只是若說能迷住本就以美色出名的廣平王世子……

  真是做夢呢。

  「方纔,為何不勸你五姐姐?」如意一開始隻勸了一句,之後就一聲不吭,老太太便笑問道。

  「什麼是好,什麼是壞?咱們心裡的壞人,於五姐姐心裡卻是極好的人,勸五姐姐,是咱們的姐妹情,然而能為自己做主的,只有五姐姐。何必左右別人的人生?」肥仔兒攬鏡自照,老氣橫秋地揮了揮小肥爪兒,順便安慰今日被傷了心的祖母道,「五姐姐到了此時還不願退親,可見不管如何艱難,都是願意的。」

  如畫自己願意,不覺得這是地獄模式,於她而言,也是自己想要的幸福不是麼?

  她做不來聖母,逼著姐姐,哪怕是得了姐姐的怨恨,也要阻止她想要的親事。

  或許有些涼薄,可是……

  是好是壞,都是如畫自己選的,日後她才不會把日後的不順遂,反扣在她們這些姐妹的身上。

  隨她去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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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魏國公府九姑娘素來是個熱心腸的姑娘。

  為人十分熱忱,曾為了蘇家的公子對自家姐姐不上心還擔憂過。

  那時是真心擔憂,為如畫考慮。

  然而一旦發現對方固執己見,九姑娘撒手的速度也很快,從來不會苦口婆心逼著給別人的人生做主。

  既然都已經自己決定未來要走的路,還阻撓什麼呢?沒準兒這麼走下去,還可以得著自己想要的幸福啥的。

  當然如果得不著,那就不要哭到姐妹們的面前來,誰沒有勸過呢?

  魏九姑娘一直覺得自己一定是個通情達理的人!

  通情達理的九姑娘照著鏡子裡的包子臉憂愁地歎息了一聲,真是三千煩惱絲,拱著笑得不行的老太太要求同睡。

  老太太被小孫女兒一句很有道理的話給說服了,況瞧著如畫那非要嫁人的模樣兒也不願意管了,攬著肥仔兒一同睡去。

  這一睡就到了第二天清晨,大清早兒的,老太太正與埋在錦被裡只露出一個美得傾國傾城的肥屁股的肥仔兒做鬥爭呢,就見外頭幾個丫頭小心翼翼地進來,欲言又止。

  「怎麼了?」見小被子裡肥仔兒哼哼唧唧不肯醒,老太太心情不錯,俯身摸著被子下頭的軟乎乎的小身子問道。

  「廣平王府運來了些東西。」這丫頭目光落在扭著小身子嗷嗷叫,聽見廣平王府四個字飛快探出一個小腦袋的九姑娘,嘴角抽搐了一下這才畢恭畢敬地說道,「說是世子的話兒,昨兒姑娘與世子說起紅燜肘子來,說極愛吃的,世子說隻吃豬許會生成同類……」

  她見肥仔兒的眼睛睜大了,就覺得廣平王世子這嘴巴太缺德了,頓了頓方才勉強地說道,「送了幾樣兒□子山雞野兔的來,說給姑娘長長見識。」

  「那今天吃兔子罷?」如意對這表哥的嘴巴免疫,抱著老太太的胳膊笑得見牙不見眼。

  聽說這兔子還是什麼西山上吃草籽兒長大的,肥得很!

  魏九姑娘尋找到了人生的真諦,頓時不賴床了。

  「那就試試兔肉。」老太太笑了笑,憐愛地摸著小孫女兒光滑肥嫩的小胖臉兒,覺得肉嘟嘟的確實可愛,又覺得廣平王世子有心,便笑著與這應了的丫頭道,「來而不往非禮也,總不能總占王府的便宜,待回頭你往我的莊子上收拾幾樣兒時鮮的菜來往王府送過去,這親近往來,才是親戚的相處之道。」

  廣平王夫妻都是爽利大方的人,雖然與魏國公府走動不多,然而老太太卻喜歡與這樣的人打交道親近。

  只是老太太沒有想到廣平王世子這麼喜歡如意這個表妹,可見是投緣。

  為了日後叫小孫女得一個大靠山,老太太已經想請廣平王世子來國公府走動,好好兒招待一番。

  「知道了,還有……」這丫頭應了,方才繼續說道,「國公爺在外頭等著給老太太請安。」

  聽到是這個,老太太挑了挑眉,傳話兒叫魏國公等著,自己好好兒勸著叫流著口水的肥仔兒穿上了漂亮的繡著金線鳳凰圖案的小紅衣裳,拉著她一起往上房去了。

  才進了上房,翹著尾巴覺得自己無所不能的肥仔兒頓時就打了一個寒戰。

  早就被九姑娘忘天邊兒去了的九姑娘她親娘,眼下正目光森然地看著自家又胖了一圈兒的倒霉閨女。

  「大清早兒的,你們來得倒是齊全,罷了,一回兒就都回去歇著,我這兒不必人侍候。」老太太很有義氣地護住了抖著小身子眼神發飄的肥仔兒,走到了上頭,就見今日三房兒子兒媳來得都很齊全。

  一臉笑容打扮得金碧輝煌的張氏挺著個大肚子正與面上平靜的魏國公低低地說話,下頭三房的徐氏目光如火恨不能生吃了肥仔兒,倒是肥仔兒她親爹魏三一隻修長的手執著一把折扇,手指微動,將折起的扇子一點一點地打開,又刷地合上抵在唇邊輕笑。

  對三子桃花橫飛,老太太已經見得習慣了,默默轉開視線,覺得還是老實的二房庶子庶子媳婦兒省心。

  老老實實,孝順得不得了。

  「今日,你不必往朝中去?」魏國公府三位老爺都在前朝有差事,平日裡早上是不來的。

  「兒子來與母親說說五丫頭與四丫頭的婚事。」魏國公昨夜晚晚地回來就聽說老太太不樂意尚書府的親事,雖然沒有說因何不滿,只是老太太若是說不好,只怕這門親是真不好。

  魏國公瞇了瞇眼,見老太太沉默地看著自己,便恭敬地奉茶,見母親喝了,方才沉吟說道,「五丫頭是庶女,能嫁給尚書嫡子已經不易,若不過是尋常小事,母親抬抬手放過罷了。」他只對與尚書府聯姻感興趣,對如畫嫁過去是死是活,沒有半分興趣。

  只要嫁個閨女過去就能與戶部尚書搭上姻親,這買賣不賠。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做父親的樂意,我也並未有不滿。」老太太喝了一口茶,見是溫溫的正合口,心裡一歎,便緩緩地說道。

  肥仔兒坐在她的身邊扭著小身子巴望桌上的點心,眼巴巴的。

  徐氏丟臉死了,見閨女坐著坐著就傻笑歪在一旁,目光就在她頭上微微一頓,之後皺了皺眉。

  小小的女孩兒,頭上隻插戴了一隻簡單的簪子,只是簪子的尾部,那顆圓鼓鼓手指蓋兒大小的珍珠,卻照得徐氏眼睛疼。

  那不是老太太先前給的珍珠,這個更圓,珠光更盛。

  不知道自家閨女紅顏禍水傾倒了廣平王世子,徐氏恐這是老太太私房,因此有些不安。

  不患寡而患不均,老太太寵著如意是好,然而為著府裡的太平,徐氏並不希望老太太偏心太過,日後叫人詬病。

  說到底他家都是三房,以後是要分家的。

  老太太卻並未看見兒媳婦兒有些糾結的眼神,目光在魏國公鬆了一下的臉上掠過,見他沉默,便繼續說道,「還有四丫頭的親事,我心裡已經有譜兒,不必你們操心。」

  「都仰賴母親了。」魏國公今日已經因如畫之事叫老太太退讓,便不好再算計如月的親事,將心裡的遺憾緩緩壓住,他還是有些不甘心地說道,「定北侯夫人前兒沒了……」

  定北侯是軍中大將,年年在外征戰廝殺多年沒有回京,隻將自家侯夫人一個放在京中,沒成想侯夫人這日日孤單的,就這麼抑鬱病沒了,定北侯這一回京就哭了一場,哭得眼睛都瞎了後悔也來不及,正在家中養病。

  對他悼念亡妻,哪怕是情深似海呢,魏國公也不管,只看中了定北侯的爵位。

  前頭侯夫人隻養下了一個閨女,若自己的庶女嫁過去……

  「如月的婚事我已經有八成準兒,況定北侯三十好幾,都能做四丫頭的爹了!」魏國公也就比定北侯年長了幾歲罷了,還好意思給人當老岳父。老太太隻閉了閉眼,見魏國公恭敬地應了,又見張氏有些失望,心裡冷哼了一聲方才慢慢地說道,「你這個做爹的,平日不管幾個丫頭,如今,也別管她們的婚事!」見魏國公皺眉,她歎氣道,「莫非,我能叫幾個丫頭,嫁到低門中去?」

  魏國公目光一閃,聽明白了母親的話,方才輕輕頷首。

  「母親的眼光,兒子自然是信得過的。」

  只要是勳貴官宦就行,魏國公也不挑別的了。

  如意對堅定的實用主義者,自家大伯父已經無語了,抱著一塊兒點心啃得滿嘴都是點心沫子,又見張氏強笑想要說話。

  「前兒我聽說廚房來稟有人窺視,你雖然如今不管家,只是這些要緊的事兒要知道,別日後叫小人鑽了空子。」

  老太太根本不想聽張氏說話,拿話兒堵住她的嘴,見張氏本是紅光滿面的臉頓時就慘白一片,驚恐地看著自己,心中冷哼一聲,斂目給如意擦嘴上的點心沫子,淡淡地說道,「若是真生出什麼來,老婆子不中用,也得叫人抵命!」她老眼一翻,透出一抹厲色,看得本心中有鬼的張氏一哆嗦。

  「兒媳,兒媳明白。」張氏前頭的話早就嚇忘了,也不知道老太太是不是知道自己的毒計,又知道多少,一時心中不定,連小腹都脹痛起來。

  「你自己明白就好。」張氏身邊的婆子往廚房來,老太太心中就有些猜忌,只是心裡想著並未抓到把柄,如今見張氏心虛,已然明白了幾分。

  說破了張氏必然哭著喊著叫冤枉,她也確實沒有拿住實證,如今只好叫她疑神疑鬼,更叫她擔驚受怕。

  魏國公對後院廚房什麼的聽不下去,見外頭時候不早正是要早朝,便起身預備離開。

  正往外頭走,就見屋子外頭快步走進來一個丫頭,給主子們福了福方才巧笑盈盈地雙手捧了一張透著淡淡香氣的桃花紋帖子來。

  「這是?」見這帖子精緻巧妙,老太太心裡就讚了一聲,含笑問道。

  「英國公府大姑娘下了帖子。」這丫頭口舌伶俐地笑著學道,「那府裡來了極體面的媽媽,說是大姑娘身邊的教養嬤嬤,正在二門兒外頭等著呢,想要給咱們……」

  她目光一轉,就與眼巴巴抽著小鼻子的肥仔兒笑道,「說是來給咱們九姑娘請安呢。」她指著這帖子就笑道,「大姑娘說了,這帖子呀,九姑娘一定得應,大姑娘彷彿還有極好的東西給姑娘預備著,奴婢粗嘴笨舌學不出來,叫嬤嬤來說?」

  「還不叫進來?」老太太沒有想到一日之間英國公府竟然有人上門,低頭摸著油光水滑咧嘴笑的肥仔兒,便笑著指著徐氏說道,「你總說我偏疼她,你瞧瞧,可不是人家人愛?」

  徐氏乾笑一聲,方才糾結地說道,「也不知是闖了什麼禍。」

  這肥仔兒不是又親了人家漂亮姑娘的臉蛋兒,或是念了情詩什麼的罷?

  真是好生丟臉。

  徐氏正覺得沒臉見人意圖掩面而走,魏國公卻立住了,靜靜地聽了方才丫頭的話,目光便若有所思地落在了扭著小身子與老太太拱手討好的如意的身上。

  他見胖嘟嘟的侄女兒一臉天真懵懂,梳著圓滾滾的包包頭,卻十分伶俐的模樣,又想到英國公在朝中的聲勢,臉上竟緩緩露出幾分笑意來,走到了如意的面前,見肥仔兒仰著小腦袋咧著小豁牙呆呆地看著自己,伸手在她頭上摸了摸,溫和地說道,「可是衝撞了英國公府的小姐?」

  他見肥仔兒懵懂搖頭,嘴裡還嘀咕「美人姐姐對小九兒可好可溫柔」,便越發滿意,將腰間的一個十分精緻的荷包掛在如意的衣襟上,轉頭與張氏道,「給小九多做幾身衣裳。」這個侄女兒有用,自然就在他心上了。

  「才做完了,每個丫頭都做了八套。」張氏見竟然要給肥仔兒做衣裳,氣得眼前一黑,恨不能吐出一口血來,擰著帕子強笑道。

  躲在魏國公背後的肥仔兒從縫隙裡默默欣賞這大伯娘吐血的表情,覺得自己今天能多吃一碗飯!

  「不,不要了。」肥仔兒怯怯地在魏國公垂頭看來時小聲兒說道,順便在伯父皺眉看向張氏的時候,躲在後頭對下頭嘴角抽搐的親娘吐舌頭做鬼臉兒!

  「國公府的姑娘,就是做八十套也不嫌多。」魏國公生在富貴顯赫之中,還沒聽說過衣裳有多的時候,見張氏不甘願的模樣,瞇了瞇眼,只覺得張氏這是在弟弟弟妹面前動搖自己的威嚴,心中已經生出幾分不快,又見如意乖巧,便不動聲色地說道,「再做八套,回頭再打幾件她能戴的首飾,莫非往英國公府去,要叫他們家笑話我魏國公府寒酸?!」這才是最重要的。

  魏國公怎能叫自己被英國公笑話!

  況叫侄女兒記住自己的慈愛,日後才會親近自己,凡事想著他這個伯父。

  「知道了。」張氏見魏國公面色有異,心裡發苦,強笑道,「既如此,幾個丫頭,都多做幾套兒……」

  「你做主罷。」魏國公不在意這些,垂頭見肥仔兒用看天神一樣的眼神兒看著自己,摸了摸她的頭,臉色冷淡地走了。

  能努力對侄女兒擠出幾分溫和,這已經是魏國公的極限。

  「你你你!」徐氏見肥仔兒越發古靈精怪,簡直就是妖怪!氣得遙遙拿纖細的手指點了點她的頭。

  「哎呀,小九兒美美的,莫非你不開心?」魏三一雙桃花眼兒看著扭著小身子翹尾巴的閨女,覺得這才是自己的閨女,桃花眼中已經是水光一片瀲灩生輝,笑吟吟地說道,「到底是大哥的心意,若是拒了,才叫大哥為難。」

  「多謝伯娘操心。」魏九姑娘是個有禮貌的好姑娘,得了便宜,此時便一本正經地跳下來,眉開眼笑給氣得渾身亂抖的張氏行禮道,「咱們國公府,大伯父說了,豪富!」她梗著小脖子恭恭敬敬地說道,「伯娘回頭叫人做衣裳,別忘了大哥哥的那份兒,若是府裡窮了……」她包子臉一派憂國憂民地說道,「小九,小九的衣裳就不要做,都給大哥哥做。大哥哥美美的,小九可開心!」

  她仰頭很開心,張氏卻只覺得眼前發黑,昏昏沉沉都是一隻肥仔兒奸笑的臉。

  好,好……

  她正要喊一聲肚子疼威脅這些無法無天的混賬,卻見肥仔兒怯怯地看了她一眼,躲到了老太太的身後。

  「大伯娘,這是心疼衣裳,心疼得肚子疼了麼?小九,」肥仔兒抹著眼睛歎氣,滿臉關心道,「那大伯娘,還是不要給小九兒和大哥哥做衣裳了……」

  張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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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自從張氏有孕,仗著肚子說事兒不是一次兩次。

  有幾回挺著肚子見了魏燕青,回頭就招了太醫,雖嘴上沒有多說什麼,然而背地裡總有話兒出來,說是叫魏燕青忤逆的。

  張氏生事久了,如意早就看不順眼,如今噎了張氏一回,見張氏捧著肚子不知是該喊疼還是該若無其事,心裡便解氣了,又覺得還能再多吃一碗肉,卻到底念張氏腹中孩兒無辜恐鬧出什麼來害了小孩子,隻縮在了老太太的身後。

  只見張氏那張美艷的臉扭曲了片刻,忍著怒氣強笑地說道,「九丫頭到底小看了咱們府中富貴,你大伯父,不差你大哥哥這一點子衣裳。」魏燕青生得芝蘭玉樹一般,若再穿了新衣,滿城男子都被壓過了。

  更顯不出她兒子了。

  默默地摸著自己的小腹,張氏還是忍住了氣,只是臉色卻不大好看。

  徐氏見閨女扭著小屁股一臉得逞,面上威脅地瞪了她一眼,隻與老太太笑道,「大哥待九丫頭太慈愛了些。」

  「這算什麼,昨兒我與晉王一同喝酒,晉王府中晉了幾匹料子十分稀罕,名為霞光錦,色若雲霞。」

  魏三長於富貴,也不能明白這大嫂為什麼連幾件衣裳都小氣得連累自己的肚子,將折扇刷地打開扇了扇,方才漫不經心地與老太太笑道,「母親也知道,晉王府中沒有半個姬妾,得了這料子給誰用呢?倒不如咱們府上丫頭多,也不算是明珠暗投。」魏三與晉王交情極好,哪怕是魏國公奪了晉王的兵部的差事引得晉王破口大罵,卻並沒有損了這情誼。

  老太太知道兒子素與晉王交好的,想到遲遲不肯成親,不知抽得是什麼瘋兒的晉王,嘴角微微一抽。

  「你倒是與晉王不見外。」到底晉王是皇子,還是在京中權勢不小的皇子,老太太便嗔了魏三一句。

  「與他無用,咱們府裡頭丫頭們穿起來,不是也給他長面子了?」魏三也覺得魏國公府前世不修丫頭太多,哼笑了一聲方才與臉色有些不好看的張氏說道,「嫂子就費心將那幾匹霞光錦給丫頭們做了衣裳,不必動用府中庫房的料子。」

  他頓了頓,見如意眼巴巴地看著自己,桃花眼裡閃過一抹笑意,溫聲道,「只記得,裡頭那匹紅的,給我家小九兒做衣裳,旁的,幾個丫頭自己挑就是。」

  他不愛占張氏這點兒便宜。

  「三弟與晉王倒投緣。」張氏臉色不好看一則是因魏三不將自己這個嫂子放在眼裡,另一則,卻是這弟弟與晉王交好竟到了隨意拿晉王府中的料子不見外的緣故。

  當今文帝嫡皇子兩個,禹王與因年紀還小因此養在宮中並未封王的七皇子。然而庶出的皇子也都是人中龍鳳,其中晉王是裡頭的翹楚,這些年在京中往來迎合又得文帝倚重,說一句呼風喚雨也不為過,朝中對晉王為太子的呼聲極高。

  雖晉王的母族早就沒了,小小年紀喪母,然而耐不住這是一個極狡猾的人,也不知使了什麼手段,在朝中交遊廣闊,很有一些志同道合的好朋友。雖然這一次叫魏國公頂了他兵部的差事,然而這沒幾日,竟往戶部去了。

  這才是皇位的大敵,張氏見魏三吃裡扒外,恨不能給他一個耳光!

  「我與晉王相交,自然是為了投緣,不然話不投機半句多,我何必與他走動。」魏三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將折扇輕輕在手中敲打地說道,「前頭男人的事兒,嫂子如今有孕,還是不要多管,只好好兒養身子,別叫母親失望就是。」

  他與晉王交好,魏國公都沒有多說什麼,張氏在此忿忿不平作甚?張皇后雖然如今在宮中獨寵,然而想要一手遮天,卻還早得很。

  「你!」這是叫自己不要狗拿耗子多管閒事,張氏聽出魏三話中的骨頭,氣得渾身亂抖。

  張氏與魏國公府聯姻,就是為了張皇后的七皇子,魏三竟敢破壞,這,這也太過分了!

  「嫂子有話,還是與大哥說去,我不好與嫂子多說。」到底是小叔子,魏三很明白不好授受不親,又見前頭二老爺正對自己隱蔽地使眼色,便緩緩起身笑道,「外頭還有事兒,兒子們先走了。」

  他握了握徐氏的手,柔情萬種地飛了一個眼色,見媳婦兒紅著臉扭頭,便一笑,遙遙拿折扇點了點探頭探腦的肥仔兒,與魏二並肩走了。這走得倒是瀟灑,只是張氏磨了磨呀,就對徐氏冷笑了一聲。

  徐氏素來對這嫂子有限,對她的眼神視而不見,目光落在了如意的身上。

  「一會兒還有人進來,外人面前你們母女的官司,以後再斷。」老太太到底護著肥仔兒些,見徐氏不甘不願地應了,這才摟住了如意稚嫩的小肩膀兒微笑。

  此時外頭傳來了輕輕的腳步聲,不大一會兒簾子挑起,就見一個穿得極體面,面上一團和氣的中年婆子叫丫頭迎進來,見了上頭的老太太急忙請安,又與張氏等女眷請安,待老太太叫坐,便搭了下頭丫頭急忙端過來的一個矮凳坐了,面上帶著幾分恭敬地往上頭笑道,「老太太折煞老奴了,老奴得了便宜跑個腿兒,竟叫老太太這樣看顧。」她見老太太微笑,便笑著說道,「早些年老太太常往咱們府中去的,這些年卻少了。」

  「人老了,精神短了,我也走不動了。」老太太便笑道。

  這話不然,實在是因英國公與魏國公脾氣不投,方才疏遠了。

  「您瞧著氣色好著呢。」這婆子笑讚了一聲,見老太太身邊歪坐一個睜著大眼睛無辜地看著自己的肥仔兒,目光就一亮。

  「這位,就是九姑娘罷?」她這一回面上的笑意就帶了幾分真摯。

  「是我家最小的小九兒。」老太太拍了拍懷裡的小丫頭,見她對那婆子微微頷首,面上有些親近,又有些和善,便笑著說道,「她一回來就說識得了一個美人姐姐,念念不忘睡夢裡都記掛著。我就說,誰家的女孩兒能美得叫這孩子睡得都不踏實呢?問了才知道,原來是你家的大姑娘。」

  她見那婆子並不謙遜,還有些得色,也聽說了英國公府宋雲玉的美名的,就知道雲玉之美所言非虛。垂頭與捂著嘴兒笑得見牙不見眼的如意道,「這回請了你去,你開心了?」

  「原是我心願呀。」如意咧著小嘴兒咯咯地笑道。

  「咱們姑娘回來也說,九姑娘叫她十分惦記喜歡。」素日裡總是帶著幾分輕愁心事的宋雲玉這一回一回家,眉目之間帶著與眾不同的光輝,彷彿從前的抑鬱都散去了,家裡沒有不歡喜的。

  待宋雲玉說起見了一個十分乖巧可愛,叫她愛得不行的肥仔兒,哪怕英國公十分鄙夷魏國公這個投機分子,卻還是為了閨女不得不捏著鼻子認了,叫府裡下了帖子,請魏國公這傢伙的侄女兒來府裡與愛女玩耍。

  因宋雲玉說起如意就喜悅,這婆子就對如意多了幾分尊重。

  「你們姑娘若是無事,也來咱們這府中。」宋雲玉極美,老太太又聽說她素有賢名,便有心叫如意與她交好。

  名聲這樣大,保不齊日後就跑不了是一個親王妃,日後若能庇護如意,就是如意的造化了。

  如意歪著頭想了想,見那婆子含笑說是,又說了幾句話懷念從前,已經有要走的意思,急忙跳到地上開開心心地出去了。

  「九姑娘這是?」

  「九丫頭素來任……」

  「小九兒素來任隨本心,一會兒,你就知道了。」老太太冰冷的目光落在插嘴的張氏臉上,看得她一哆嗦,這才與這婆子笑道。

  魏國公府主母是張皇后的侄女兒,行事頗跋扈,這婆子早有耳聞,又見她竟待隔房一個還是稚子的孩童如此刻薄沒有半分賢良,目中一閃。

  張氏一門出了兩位皇后,又有兩位嫡皇子,只要不出差錯,至少兩朝的富貴可保,因此張氏的女孩兒都十分搶手。

  前兒張氏一族相中了英國公世子,想著要聯姻招來做個女婿,不想卻叫英國公斷然拒絕。彼時府中還覺得英國公這是有些蠢,如今看了張氏行事,這婆子就得說,不結親,真是救了她家的世子了。

  若娶進門的跟魏國公夫人一個德行,英國公府天都得塌了。

  心中生出對張氏的幾分鄙夷,到底是積年的婆子,這婆子竟面上不顯,不到一會兒就恭敬告辭。

  如意遲遲不歸,顯然十分沒有規矩教養,張氏臉上就露出淡淡的笑意。

  這婆子視而不見,稽首告退往外頭去了,只是才走出院子,卻見一隻紅彤彤的肥仔兒嘴裡喘著氣兒匆匆地滾進來,頭上帶著一抹薄汗。

  她的懷裡抱著一大把的嫩黃的早春花朵兒的花枝,見這婆子要走,急忙滾到了她的面前,喘了幾口氣兒方才將花兒塞進了詫異的婆子懷裡,大大的眼睛彎起來墊腳叫道,「給美人姐姐賞玩!」見婆子接了,肥仔兒的眼睛瞇成一條縫兒,搖頭晃腦地說道,「自古寶劍配英雄,美美的花朵兒,就要配給美美的姐姐呀!」

  這婆子哪裡聽過這樣俏皮的話,頓時就笑了。

  「一定要送到姐姐的手上。」肥仔兒還不放心,拉著婆子的手殷殷地叮囑道。

  「姑娘放心。」

  「一定呀!」一隻肥仔兒抱著婆子的手臂一路跟著,戀戀不捨,直到這婆子都滿頭大汗地上車走了,還趴在門邊兒目送。

  「做什麼呢?」魏燕青正從此地經過,見一隻肥仔兒趴在門板上露出半張小臉兒往外探頭探腦,擺出一個望夫石的樣子,忍不住笑著把妹妹抱起來問道。

  「小九兒,可算知道什麼叫織女恨了。」見不著美人兒,肥仔兒的大腦袋有氣無力地垂了下來。

  「見了我,也不開懷?」魏燕青今日做了些壞事兒正是心裡歡喜的時候,見妹妹的眼睛一瞥一瞥地偷看自己,眼睛裡都是對自己的垂涎,忍不住笑了,摸了摸她的頭髮彷彿漫不經心地問道,「昨兒,表哥與咱們小九兒說了什麼?」

  見如意歪頭疑惑地看著自己,他想到今日楚離與自己十分理直氣壯說的話,捏了捏妹妹的小肥肉兒方才柔聲說道,「你這個表哥素來狂狷,若說了什麼,不要往心裡去。」

  什麼叫肥仔兒很好,給我留著呢?

  微笑的美少年在清晨的涼風裡默默磨牙。

  給他留個屁!

  「知道,我已經與金……表哥說開了,他不是小九兒喜歡的類型。」肥仔兒聽明白了堂兄的話,仰著頭說道。

  「那小九喜歡誰?」魏國公世子一笑,俯身問道。

  「喜歡,喜歡大哥哥呀!」既然英國公府的美人兒不在身邊,魏九姑娘只能對眼前的美人兒甜言蜜語了。

  被肥仔兒抱住了脖子,胖嘟嘟的小臉蛋兒拱在自己的臉上,暖呼呼的。魏燕青心裡熨帖,雖然知道肥仔兒真愛很多,做不得數,卻還是獎勵地點了點妹妹的頭,生出興致來陪著她在園子裡玩耍了一會兒,就見遠遠地,張氏腆著高高的小腹瞇著眼睛憤恨地看向自己,他面上不動聲色,只是對張氏微微行禮,卻遠遠地避開了,這才抱著妹妹往另一處去,待如意隱約地問自己蘇懷之事,不由露出了疑惑。

  「今日見了他一面,並無不同,怎麼了?」他便問道。

  「大哥哥去問老太太,老太太讓說,我才說。」如意是個守得住秘密的人,對著手指頭小聲兒說道。

  魏燕青也並不勉強妹妹,況隱約也聽說昨日老太太發了火兒,將此事記下,又問如意往哪裡去,見她要回去與幾個姐姐一同玩耍,便送了她過去。

  此時,一輛車匆匆地從角門進了魏國公府,之後便有張氏身邊的心腹丫頭將一個一臉急色的男人給迎到了上房去。

  張氏此時正在房裡摔摔打打,將滿屋子的茶杯花瓶都摔在地上,許久之後,方才哭著罵道,「一個小丫頭罷了,做什麼總是壓著八丫頭顯出她?!前兒廣平王世子也就罷了,咱們不稀罕,如今英國公府也叫人來問她,哪裡還有八丫頭的立錐之地?!」

  明明如玉才是魏國公府嫡女,才該在王府世家走動聯絡與貴女相交,如今如玉不顯,卻叫一個隔房的丫頭奪了光彩去,如今魏國公府只知道有九姑娘,竟不知有八姑娘了。

  張氏雖然因如玉是個丫頭冷淡些,到底還是自己的親閨女,是自己的體面呀!

  「太太何必與一個小丫頭計較,她再風光,日後說親也得叫人打回原形!」便有一個婆子賠笑勸道,「八姑娘是國公爺嫡女,日後做王妃的。她,又能嫁什麼好人家!」

  這話倒極有道理,魏三清貴,如今在國子監為官,然而日後分家也不過是尋常官宦,如意的親事確實說不到極好的。

  張氏聽了這個方才容色稍緩,正要說一句別的,卻見外頭人影閃過,之後一個錦衣男子就倉皇地撲了進來,大叫道,「大姐不好了!」

  他一臉天都塌了的模樣,見張氏一怔,頓足叫道,「可不得了了!不知哪個殺千刀的奪了咱們江南三十二家牙行的生意,江南那頭兒,本錢都折進去了!」見張氏一待,他便紅了臉訥訥地說道,「大姐您給弟弟的那二十萬兩的本錢沒了,還,還……」

  「還什麼?!」張氏晴天霹靂,手腳都涼了,急忙問道。

  「弟弟還欠了外頭三十萬兩銀子。要不,大姐您借弟弟些?」這錦衣男人羞答答地問道。

  張氏一愣,雙目一翻頓時往後頭仰去。

  「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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