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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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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非10]美食計(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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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
發表於 2016-5-5 18:05:03 |只看該作者
130:壁咚

  一桌人邊說邊笑的吃完這頓飯之後,已過戌時。

  「若不出意外的話,來年五月,我會再來肅州,屆時可還要請我吃火鍋——」臨上馬車前,孔弗笑著同江櫻說道。

  江櫻點著頭,看著眼前慈愛和氣的老人,心裡忽然生出了幾分不捨來。

  興許是前世她和弟弟自幼便沒了父母的緣故,她非常珍惜和長輩之間的感情。

  起初接觸到孔弗,她是抱著一種仰慕的心態,但日益相處下來,內心深處早已將他當做了親人一樣的長輩。

  「來年五月,也不過才半年的時間罷了!」石青似是察覺到江櫻的情緒一樣,出聲笑著說道,「下回過來,定要再長住一段時間——」

  狄叔看了他一眼,沒好氣地道:「先生忙於正事,你當跟你一般,想在哪兒住多久便能住上多久?」

  石青已是習慣了狄叔這種說話方式,不怒反笑的摸了摸鼻子道:「哪裡有好吃的,師傅指定是願意在哪裡長住的!」

  孔弗聽罷,當即屈指在他頭上敲了一記,「我怎麼收了你這樣一個不知尊師的徒弟!」

  「師傅,我說實話您也打我……」石青哭喪著一張臉控訴著,惹得眾人發笑起來。

  「時辰已經不早了,孔先生早些回去歇息,明早好上路。」晉起適時地說道。

  孔弗笑著頷首,目光含笑著一一掃過眾人,算是作了告別。

  「先生慢走。」江櫻掩饒不捨,笑著說道。

  孔弗點頭說道:「快進去吧,外頭風大。」

  江櫻點頭應下。

  「諸位保重。」石青對著眾人拱手做禮,而後便扶著孔弗上了馬車。

  目送著馬車消失在錦雲街盡頭,江櫻方和晉起宋春風,莊氏還有梁文青折身回了堂中。

  至於梁平……

  大致是由於同仰慕已久的偶像同坐共飲,心情太過激動,便多敬了幾杯酒——

  可問題是,被敬酒的孔先生從始至終那叫一個面不改色,而敬酒的梁鎮長,卻被自己給放倒了。眼下正橫躺在後堂的羅漢上,已是分不清何處何夕。

  莊氏等人進去的時候,梁平正掙扎著要坐起來。

  梁文青翻了個白眼,同身後的車夫說道:「景伯,你快些送我爹回家吧,回去好好給他醒一醒酒!」

  「小姐您不同老爺回去嗎?」景伯問道。

  「你先送我爹回去,再來接我就是了。」梁文青一副嫌棄的表情看著梁平,顯是不願意與他同乘。

  江櫻在一旁看的心情十分複雜。

  這,真的是親生的女兒沒錯嗎?

  景伯卻已經見怪不怪了,上前去扶梁平。

  「你鬆開我,我還要再,再敬孔先生一杯,來,給我滿上……!」梁平掙扎著,舌頭已經打結。

  宋春風覺得心目中梁鎮長的形象毀了大半,為了不讓剩下的一半也跟著毀掉,他提步離開了後堂,套驢車去了。

  「景伯,我爹就交給你了!」梁文青丟下一句毫無責任可言的話,便急匆匆地跟了出去。

  看著已經掙開了自己的攙扶,邁著魔鬼般凌亂的步伐到處去找酒壺的梁平,壓力山大的景伯,朝江櫻莊氏和晉起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江櫻看向晉起。

  她有自知之明,知道這樣的梁鎮長實非她的力氣可以控制的了的。

  原本站在那兒不打算插手的晉起,接收到她的目光之後,只得走上前去。

  「不要扶我,我沒醉!」梁平甩開上前攙扶的晉起,幾步撲到桌邊,竟真的讓他找到了一個酒壺,動作搖搖晃晃地倒入酒杯之中,就要往嘴裡送。

  「老爺,您不能再喝了!」景伯連忙去奪。

  晉起無奈,但還算敬重梁平,故也不敢動用大力去控制梁平,只能跟景伯一起用梁平『周旋』著。

  見梁平一手拽著景伯的頭髮,一手拽著晉起衣襟的無賴模樣,江櫻只覺得三觀盡毀。

  「鬆開!我要再敬孔先生一杯!」梁鎮長反倒生氣了……
 
  「老爺,孔先生已經走了啊…」景伯哭喪著臉提醒道,好不容易將自己的頭髮從梁平手中解救下來,卻已是散亂的不行,配合著這副欲哭無淚的表情,直教人覺得可憐非常。

  江櫻再看向晉起,相比之下,被拽開了前襟的少年人,就顯得淡定多了。

  只見他鬆開了梁鎮長,低頭整理起了衣襟,動作不能再風輕雲淡。

  但江櫻卻從他這個看似淡然的動作上,看出了隱含的怒氣。

  這位的脾氣她還是知道的,好脾氣跟他絕對扯不上半分干係。

  大概只是礙於梁平是長輩,又是在醉酒的情況下,不好發作罷了。

  可作為一個長輩,梁平卻沒有適可而止的自覺性……

  『怒火中燒』的梁鎮長,眼見著景伯執意要阻攔他,也不知是手滑還是刻意報復,竟是將手中的酒杯直直地甩了出去——

  可甩出去的方向,卻是比較飄忽。

  江櫻的目光追隨著在空中揚起了一個完美拋物線、並且還帶著酒水的酒杯,心中忽然湧現了一種十分不妙的預感。

  果然,片刻之後,就見那酒杯直衝了晉起而去!

  而淡定的少年,還在低頭整理著自己的衣襟……

  江櫻想出聲提醒,但心知已經來不及,只能怔怔地站在原處,等待著『厄運』的降臨。

  然而就在酒杯要飛到晉起面前的那一刻,卻見他錯開了一步,連頭也未抬,就這麼避開了迎面而來的酒杯——

  江櫻看的傻了眼。

  作為一個低頭整理衣襟、安安靜靜的美少年,他是怎麼看到並成功避開這隻酒杯的!

  可他是避開了,他身後的人卻遭了秧。

  完全沒有做好被砸準備的景伯,被這隻酒杯「嘭」的一聲直直的砸中了腦門兒,酒水直流而下,再加之一頭凌亂似雞窩般的頭髮,簡直不能再凄慘。

  江櫻不忍的看著景伯,覺得他好像要哭了……

  安慰的話不知道怎麼說,只能上前遞去了一方帕子聊表慰藉之情。

  「梁平!」

  一直在一旁冷眼旁觀的莊氏,終於忍無可忍的出了聲吼道。

  吃醉了酒就瞎胡鬧,這麼多年竟是一丁點長進也沒有!

  梁平恍若未聞,重新取了個酒杯來倒酒,莊氏闊步上前,一把將他手中的酒壺並酒杯奪了下來,二話不說便往地上猛地砸了下去,瓷制的酒壺酒杯就這樣劈里啪啦的碎了一地——

  「我讓你喝!你給我喝啊!我看你這下怎麼喝!」莊氏怒目圓瞪地看著梁平。

  梁平彷彿是被莊氏這突然而暴力的行徑給嚇住了,怔怔地站在那裡,目含畏懼的看著面前的莊氏。

  下一刻,一個令在場所有人目瞪口呆、手足無措的一幕發生了……

  只見被嚇傻了的梁鎮長,在沉寂了片刻之後,竟是「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景伯驚恐的看向自家老爺。

  醉酒後瞎胡鬧的老爺他是見過兩回,且都是在家中,畢竟老爺是個有分寸的人,知道自己一旦吃醉酒後果不堪設想,故若非是在熟到不行的人面前,是絕對不會多吃酒的,所以能見老爺吃醉酒的時候並不多。

  這回在外頭吃醉已經叫景伯好吃一驚了,更何況……現在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兒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樣大哭出聲,又算怎麼一回事啊!

  「你還我的酒……」梁平邊哭邊道。

  「……」莊氏忽然覺得醉了的不是梁平,而是她自個兒……

  「快把我的酒還給我。」梁平仍舊在不依不饒。

  江櫻幾人下意識地看向莊氏。

  莊氏一臉尷尬,只得應付著梁平說道:「你先回家,等明日……明日我再還你。」

  雖是更想痛快給梁平一拳將其砸暈了事,但畢竟當著梁家僕人的面兒,莊氏只得耐住性子。

  「不,不行……」梁平口齒不清地搖著頭,一副『我不相信你』的表情。

  莊氏惹怒道:「那你說要怎麼辦!」

  「除非你,你陪我一起,一起回去……」梁平要求道。

  「好好好!」莊氏不耐煩地說道,扯著梁平就要往外走,「現在就給我回去!」

  這回梁平竟是十分配合,沒有再掙扎,任由莊氏拉著出了後堂,景伯愣了愣,才提步跟了上去。

  一時間,後堂之內就只剩下了晉起和江櫻兩個人。

  這本是難得的獨處機會,然而江櫻的注意力卻放在了方才梁鎮長被奶娘拉扯著出了後堂的情形——

  怎麼覺得梁鎮長是裝醉的呢……

  這一定是她的錯覺!

  畢竟梁鎮長縱然是裝醉,也絕對做不出當著心上人的面嚎啕大哭的奇葩舉動來……

  「走吧。」晉起看了她一眼,說道。

  江櫻這才回神,抬頭對他笑了笑點頭。

  二人並肩出了後堂而去。

  然而剛一來至後院,便聽到了梁文青的聲音。

  「你聽我說完好不好?」

  江櫻下意識地循著聲音的來源望去。

  就見西南院角處,藉著稀薄的燈光依稀可見宋春風被梁文青堵在了牆角處——

  江櫻發覺她自打從來到這個時空之後,膛目結舌的次數和頻率越來越高了……

  宋春風作為一個男子,這是被……被壁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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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
發表於 2016-5-5 18:05:17 |只看該作者
131:獨處

  難不成這姑娘喝酒是為了壯膽,好方便行事?

  「你,你究竟有沒有女兒家的羞恥心?!」這是宋春風惱羞成怒的聲音,卻不敢太大聲,生怕被別人聽了去,會使他清譽不保。

  可在這寂靜的後院裡,江櫻和晉起想要裝作沒聽到,實在是一件很有難度的事情。

  「春風,自從四年前你不顧性命的從綁匪手中把我救出來之後,我就喜歡上了你……已經整整四年了。」梁文青說到此處,聲音竟是帶上了哽咽的意味。

  江櫻聽得一怔。

  宋春風竟然不顧性命的救過梁文青?

  照此看來,他並沒有表面來的那麼厭惡梁文青啊——

  難道只是傲嬌罷了?

  可接下來宋春風的話,卻打破了她一廂情願的臆想。

  「當初若非是你爹在鎮上發了布告,給了一百兩銀子的懸賞金,我怎麼會去救你!」宋春風惱道:「如果當初我知道會是現在這樣,就是給我一萬兩,我也絕不會去救你!」

  每當午夜夢回,這都會是他最後悔的事情。

  「你果真就這麼討厭我嗎?」梁文青抬起頭,微醺的眼中噙著淚花。

  宋春風卻絲毫不懂得憐香惜玉,煩躁地道:「你哪兒來這麼多廢話?快讓開!」

  「我不讓!」梁文青哽咽、卻堅定地說道。

  她知道宋春風有多麼討厭她。

  討厭到,若非迫不得已,他寧可被她困在這裡,也絕對不會伸手碰她一下。

  「梁文青,你不要逼我對你動手!」宋春風一臉惱怒和急躁。

  梁文青卻已然沒有讓開的打算。

  「還要聽下去?」晉起看著聽得一臉入神的江櫻。很想借用宋春風方才問梁平的那句話:你究竟有沒有女兒家的羞恥心——

  江櫻這才忽然回神過來。

  她倒不是多麼喜歡偷聽別人表意,她方才只是想事情想入了神。

  她在想,表白的重要性究竟有多高——

  「走,走吧……」江櫻掩飾的乾笑了兩聲,生怕晉起發覺她的想法一樣,率先走在了前頭。

  晉起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方才還一臉從容的偷聽別人講話,一轉眼又這麼一副不自在的模樣。女人真是令人費解。

  江櫻走出大堂。才忽然發覺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那就是,要走去哪兒!

  宋春風被堵在牆角,不知道何時才能結束被壁咚的命運。沒有宋春風趕車,他們要怎麼回去?

  難道走回去嗎?

  江櫻感受著咧咧寒風,覺著……這是個不錯的提議!

  這樣一來,她跟晉起便又多了許多獨處的時間。

  如此一想。江櫻竟是絲毫不覺得這陰冷的夜路有多麼難走了——彷彿此刻她頭頂之上,並非陰雲密布的夜空。而是月明星密的璀璨星空。

  「晉大哥。」見晉起出來,江櫻迎了上去。

  「走。」晉起看她一眼,走在了前頭說道。

  走?

  看來男神跟她的想法不謀而合了!

  江櫻欣喜至極,樂滋滋地跟了上去。

  「晉大哥。咱們真的不等春風了嗎?」江櫻強忍著雀躍的情緒,追上了晉起問道。

  晉起只走在前面,並未答話。

  江櫻見狀抿嘴一笑。也不再多問。

  瞧著她這自問自笑的模樣,晉起覺得他愈發猜不透這個女人的想法了……

  江櫻跟在晉起身後。一路上嘴角都止不住的上揚。

  直到小半個時辰後,她才發覺了不對勁。

  轉了大半天,這好像……好像才剛出了錦雲街!

  雖然她也想要時間過得慢一些,再同晉起多待一會兒,可這速度,未免也……太詭異了吧?

  望著空蕩蕩的長街,江櫻看向身側的晉起,試探地問:「晉大哥,你有沒有發覺不對勁?」

  他們……該不是遇到傳說中的鬼打牆了吧!

  「嗯?」晉起轉過頭垂眸疑問的看著她。

  江櫻看了看冷清的四周、長街兩旁零零星星的火光,和街道上時而被夜風捲起的枯葉與碎屑,放低了聲音說道:「晉大哥,我覺得這個地方咱們好像已經走過了……」

  或許是恐懼的心理作祟,她真的覺得這個地方剛走過不久。

  晉起驀然停下了腳步看著她,一雙眼睛裡裝滿了匪夷所思。

  江櫻見他如此,遂也下意識的停下了腳步,不由地越發驚惶起來。

  果然晉大哥也發現不對勁了!

  不料晉起看著她問道:「你現在才發現?」

  「什麼?」江櫻既是驚異,又是茫然。

  「我們已是第三次經過此處了——」晉起看向江櫻的目光隨之複雜起來,說好的過目不忘呢?

  什麼!

  第三次,經過此處?

  江櫻眨了眨眼睛,愈發茫然起來。

  晉起皺皺眉,問道:「難不成這一路你是睡著走過來的嗎?」

  江櫻頓覺心虛不已。

  總不能說,這一路上她只顧著看他和竊喜了吧?

  「我,沒太注意……」江櫻說罷掩飾地笑了兩聲。

  晉起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只是很好奇,她這得是『沒太注意』到什麼程度,才能接連從第一個地方走過三次,都毫無察覺。

  「日後走路的時候務必看著些。」晉起皺著眉交待道。

  江櫻一面隨著他繼續往前走,一面低著頭說道:「我平素很注意的……」

  只是,眼下這不是跟他在後頭,顧不得去看路嗎……

  晉起覺得她在狡辯,復又重複道:「務必。」

  防範心如此之差,如果換做了圖謀不軌之人,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

  晉少年也是操碎了心……

  江櫻一聽「務必」倆字兒,便知道不能再反駁。便彎起嘴角應了下來,「我記住了,日後定會小心看著路。」

  反正早前就說過了,在他面前,骨氣這東西,早早就拋到九霄雲外找不回來了。

  晉起的臉色這才鬆緩了一些。

  江櫻卻忽然發覺了奇怪的地方——

  他為什麼要帶著自己在同一個地方走上三遍啊喂!

  難道是在刻意試探她的防範心嗎?

  這麼做,會不會太無聊了一些?

  「晉大哥。我們為什麼要在這裡轉來轉去的?」江櫻覺得有必要問一問。她不敢相信男神竟然也有這麼無聊的時候……

  「消食。」晉起淡淡地回答著。

  消食?

  江櫻聽罷覺得晉大哥也真是用心良苦了……

  只是,從這兒走回桃花鎮,便足夠消食了。

  所以。他這是在找藉口?

  其實說白了,就是想同自己多待一待!

  江櫻覺得這個答案實在太稱心,剛欲開口虛偽地附和上兩句『這真的是一個極好的消食辦法』云云,卻聽晉起忽然開口說道:「到了。」

  誒?

  到哪兒了?

  江櫻摸不著頭腦地舉目往前看去。就見前方是一條長巷,巷口張著兩隻紙皮燈籠。散發著淡淡的暖光。

  「晉大哥,這是哪兒?」江櫻見晉起果真是帶著她往巷子內走去,好奇地問道。

  「陽春巷。」

  陽春巷?

  江櫻下意識地問道:「同陽春麵有什麼關連嗎?」

  晉起嘴角一抽。

  許多人頭次聽到這個巷名,多數都會想到『陽春白雪』。可她倒好,第一反應就是同吃的有關!

  可最關鍵的還是……真對她給猜對了。

  「這裡有一個麵攤,幾十年的老招牌了。」晉起同她說道。

  前世的他就很喜歡來這裡。回到晉家之後,什麼山珍海味都吃過了。但南征北戰之時,只要有機會途徑肅州,必定要來此吃上一碗陽春麵。只覺得這裡的味道,才是最好的。

  一來二去,竟是對這條巷子有了一種莫名的歸屬感和親切感。

  江櫻一聽真的是來吃麵的,遂才明白了晉起為什麼要帶著自己消食了……

  合著是為了將肚子空出來吃陽春麵。

  果然又是她想多了。

  可有機會跟晉起一起單獨吃飯,仍是一件十分值得高興的事情。

  二人走進陽春巷,江櫻尋了位置坐下,看著晉起同麵攤老闆說著話,雖是聽不清二人在說什麼,但見晉起臉上熟稔的表情,想來定是經常來這裡吃麵。

  晉起將一錠碎銀放下,便舉步走了過來,在江櫻對面坐下。

  江櫻一手支在老舊卻擦拭的乾淨光亮的木方桌上托著下頜,看著晉起問道:「晉大哥,你怎麼突然想來這兒吃麵了?可是晚上的菜不合胃口?」

  認識晉起這麼久,她覺得對晉起的胃口已經很了解了,畢竟他的胃口也著實很好了解,因為他——根本不挑食,除了不愛吃肉之外。

  「不是。」晉起隨口答道,「突然想過來了而已。」

  江櫻聞聽,便也沒再多問。

  這個時辰來吃麵的客人並不算多,江櫻和晉起不過說了十來句話的功夫,老闆便將兩碗麵端了過來。

  面癱老闆是一位年過五旬的老人,個子不甚高,微有些胖,一身醬色短褐,肩上搭著白汗巾,臉上帶著和和氣氣的笑,一眼瞧過去,便能給人一種十分舒服和親切的感覺。

  「多謝老伯。」江櫻從他手中接過筷子,笑瞇瞇地道了謝。

  「快些趁熱吃吧。」老闆笑著對江櫻說道,「小姑娘,生辰當日吃上一碗長壽麵,定能如意長壽,平平安安。」

  「謝謝老伯——」江櫻點頭道謝,可話一說完,才發覺了不對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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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5 18:05:31 |只看該作者
132:桃花符

  這位老伯怎麼知道今日是自己的生辰?

  而且,長壽麵?

  這兒不是賣陽春麵的嗎?

  江櫻下意識地朝碗中望去,拿起筷子一撈,熱騰騰的麵香撲面而來,可筷子上的麵條,卻是較一般的陽春麵要粗上許多,且一條相連不斷。

  竟然真的是長壽麵。

  江櫻又朝晉起面前的那碗麵看去,與自己的不同,他吃的只是一碗普普通通的陽春麵。

  「晉大哥……」江櫻未語先笑,一層又一層的漣漪在心底擴散著。

  他這是特地來帶自己吃長壽麵的吧?

  「別說話,趁熱吃麵。」晉起說罷,便低頭吃了起來。

  他吃東西的動作,在江櫻眼底,向來也都是賞心悅目的——既沒有莽夫的粗魯,也無貴族的過度講究。

  像是發覺了江櫻在看自己似得,晉起頭也未抬地說道:「再不吃就要涼了。」

  「好……」江櫻點頭應著,拚命想忍住嘴角瀉出的笑,卻是無論如何也忍不得,笑意從唇邊延伸至眼底,再蔓延到心房。

  握著筷子將清淡卻滋味極好的麵送入口中,江櫻只覺得暖到了心坎兒裡。

  時不時地抬頭偷偷看上晉起一眼,心中更是無法比擬的滿足與甜蜜。

  彷彿她吃的不是一碗普通清淡的長壽麵,而是這世間最為難得的美味佳肴。

  她想,這定是她兩世為人以來,過得最像樣、最美好的一個生辰。

  就因為有這碗長壽麵,還有他……

  大致是因為心裡高興,連帶著胃口也好了起來的緣故,江櫻將一大碗長壽麵吃的乾乾淨淨,包括老闆額外贈送的兩枚荷包蛋,還有一碟子小醬菜。

  晉起眼見著她『終於』是放下了筷子,方問道:「你每天晚上都吃這麼多東西?」

  聽到他這句話,江櫻將一個快到嗓子眼兒的飽嗝,給生生咽了回去……

  這可是關乎尊嚴的問題!

  再者說了,她吃的真的很多嗎?

  江櫻望著桌子上的空碗,頓覺心虛了。

  這本不算什麼,可對於一個剛吃過晚飯的人來說,的確是有些……多。

  可這不主要是因為他的一番心意嗎!

  她雖然是個吃貨,但飯量還是正常的!

  江櫻剛想為自己辯解,卻見晉起已經站起了身來。

  江櫻拿帕子擦了擦嘴,忙就起身跟了過去。

  剛想開口,卻聽晉起先行說道:「日後臨睡前莫要吃這麼多了,對身子沒有好處。」

  這一點江櫻自然也是知道的。

  可她卻覺得完全不用擔心——

  因為,她覺得自己今晚大概會激動的睡不著覺,根本不具有『臨睡』的可能性。

  但還是乖乖地答應了一句,「我知道了。」

  既然能被他關心,那他認為自己能吃不能吃,相比之下,似乎也沒什麼好在意、好去解釋的了。

  在拋棄自尊的路上一路走下去,已經無可救藥的江櫻,滿心歡喜地跟在晉起身旁。

  晉起走路本是習慣走快的,但思及她剛吃完東西,不宜走的太快,便下意識地放慢了腳步往前走著。

  「晉大哥,你的生辰是什麼時候?」江櫻問道。

  晉起腳下頓了一頓,好一會兒也沒有開口回答。

  江櫻以為是風太大他沒聽清,待再問上一遍的時候,卻聽他開口說道:「正月初七。」

  前世的他,這個時候還不知道自己的生辰。

  撫養他長大的養父,或許是因為害怕走漏風聲,再或是因為太過愧疚的緣故,從未對他提起過有關身世任何,包括生辰在內。

  這個日子,是在他回到晉家之後才得知的。

  而這一天,剛好是他親生父親的祭日。

  所以他從來不覺得這個所謂的生辰,有什麼好值得去慶祝的。

  江櫻不知他心裡的想法,只是將正月初七這個日子牢牢的記了下來。

  二人一路走回桃花鎮,江櫻非但沒有覺得累,反而覺得這條路較往常相比,似乎短了許多,短到有很多話她都還沒來得及說。

  不過還好,還好她日後還有很多的時間可以跟他慢慢地說。

  二人來到宋家門前,正待要分開各自回家之時,江櫻卻瞧見了自家門前,似乎是站著一個人——

  再走近些,才看清了是梁文青。

  「我先回去了。」晉起說道。

  江櫻點頭,一邊目送著晉起去開了門,一邊來到了梁文青跟前。

  「怎麼站在這兒?」江櫻見她似在瑟瑟發抖,想是冷的厲害,便問道。

  「等你。」梁文青這才抬起頭來,露出了一雙又紅又腫的眼睛。

  這是……大哭過了?

  江櫻看的一愣,也沒敢細問她這是怎麼了,畢竟也不需多問,定是在宋春風那又碰了壁。

  「外頭這麼冷,怎麼不進去等?」江櫻說著邊扯起了她的手,這才驚覺冰冷的嚇人,「走,有什麼話咱們進去說吧。」

  梁文青卻是動也未動,甩開了她的手說道:「不用了。」

  江櫻下意識地往點著燈的院內看了一眼,便明白了。

  梁文青想是不願意見到奶娘吧。

  「就在這兒說罷,左右也不是什麼大事。」梁文青聲音有些澀啞,看著江櫻說道,「今日我又同春風表意了。」
  
  「我知道。」江櫻點著頭脫口而出。

  「什麼,你知道?」梁文青的臉色即刻就變了,瞪著江櫻道:「你竟然偷聽!」

  「我……」江櫻反應過來自己失了言,連忙彌補道:「不是偷聽,只是恰巧聽到了那麼一兩句——」

  本是想撒謊說什麼都沒聽到的,可想到自己這張不擅長偽裝的臉,江櫻想了想,還是算了。

  且實話實說吧。

  畢竟不還有句話說,無心者無罪嗎?

  「還說不是偷聽!」梁文青惱怒不已的瞪著江櫻。

  「真的不算有意的……」江櫻無力的解釋道。

  「算了,偷聽便偷聽了吧……」梁文青一副勉強原諒你的表情,讓江櫻無言以對。

  二人忽然就這樣沉默了。

  梁文青低著頭,一副怏怏不樂的模樣。

  江櫻則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春風今日竟然給你準備禮物了。」最後,還是梁文青先開了口,口氣酸到了骨子裡。

  「啊?」江櫻茫然地搖頭,「你肯定是搞錯了,沒有的事。」

  要說禮物,她的確收到了一份——一碗長壽麵。

  哦還有,今早奶娘送的一對孔雀藍珠釵。

  「我真的沒收著春風的禮物。」見梁文青不語,江櫻又重複道。

  若真的收到了,她也沒什麼好心虛的,這又非什麼見不得光的事情。可關鍵是,她真的沒見著。

  「你肯定沒收著了。」梁文青撇了撇嘴說道:「因為已經被我搶走了。」

  江櫻:「……」

  「我才不讓他送你東西呢。」梁文青擰著眉說道。

  江櫻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對梁文青的敬佩之意了……

  突然想到,她之所以哭得這麼慘,大致是為了搶到那份禮物而付出了相當慘痛的代價吧?

  這時,就見梁文青自袖中掏出了一件物什來,遞到江櫻面前說道:「喏,這個是補償你的。」

  江櫻低頭看了看,就見是一個燙金色的小布袋,用紅線扎著袋口,約莫巴掌大小,也不知道裡頭裝的是什麼東西。

  「春風的禮物我代你收了,這個補償給你。」梁文青一臉『這很公平』的表情對江櫻說道。

  「不用了。」江櫻搖頭笑道,「又不是什麼大事。」

  東西是在宋春風那裡就已經被梁文青奪去了,又非是宋春風送給她之後、在她手裡丟掉的,所以按理來說這份禮物並未屬於她,更談不上要什麼補償。

  「真的不要?」梁文青挑一挑眉,掂了掂手中的小袋子,說道:「這可是我在景華寺求來的桃花符,開過光的,據說十分靈驗,我總共也就求到了兩道,一道自己貼身帶著的——」

  「桃花符?」江櫻表示懷疑的看著梁文青,道:「你真的覺得靈驗嗎?」

  哭成這樣,表意再次被拒……真的靈驗?

  「當然!」梁文青正色道:「以前我根本攔不到春風的,可我今晚不僅攔住了春風,還將他給你的禮物搶過來了,難道這還不能說明這符很靈驗嗎?」

  江櫻竟然又覺得無言以對了……

  照這麼說,好像還真的挺靈驗的?

  「我都知道了,你不就是喜歡晉起嗎?」梁文青嘁了一聲說道。

  江櫻怔了怔,而後不好意思的笑了兩聲,點了下頭,並未否認。

  她這副模樣,叫梁文青看的嘴角一抽。

  怎麼覺得她根本沒有被揭穿心事後該有的嬌羞呢?

  「真不知道你喜歡他什麼……冷冰冰的,一整天都聽不到他說兩句話,板著一張臉,從來都不笑。」梁文青滔滔不絕的吐槽道:「我同他在一個鎮子上,也算是從小就認識了,見面的機會也不少,可你知道嗎,他同我說話的次數,連五次都不到——」

  說著還一臉誇張的伸出手掌對江櫻比了個五。

  江櫻聽得險些要笑出聲來。

  為什麼她覺得這樣很好?

  因為她偷偷數了數晉起同她說話的次數,發覺是數不清的——

  這是不是很能證明,她對於他來說,是很特別很熟悉的存在?

  「你竟然還笑的出來……」梁文青看著江櫻的眼神,如同是在看待一個已經無藥可治的神經病。

  「他很好的。」江櫻沒有太多華麗的辭藻,只這樣簡單的說道。

  不管他在別人眼裡是什麼樣,但她知道他很好,就足夠了。

  「我早就知道你沒眼光了……」梁文青嗤之以鼻地說道,「畢竟不是每個人都像我這樣眼光這麼好。」

  江櫻點頭稱是,一點兒也沒有要反駁的意思。

  反正她的男神她自己喜歡就夠了,用不著每個人都喜歡。

  若每個人都喜歡,那才真的麻煩了。

  她喜歡,且奶娘認同,至於其他人怎麼看,江櫻覺得無關緊要。

  「不同你廢話了,這東西你拿著吧——」梁文青不由分說地將裝著桃花符的小袋子丟給了江櫻。

  江櫻還想再說什麼,卻忽然想到了不對勁。

  梁文青方才說,這桃花符是她特意求來的,且求了兩份。

  她一個人要兩份做什麼?

  這麼說,是特意求來給她的嗎?

  「你可不要自作多情,我才不是特意幫你求的呢!我只不過是用它來補償春風的禮物罷了!」梁文青提高了聲音解釋道。

  江櫻抿嘴笑了,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梁文青撇著嘴一副傲嬌的模樣,說道:「那我先回去了。」

  「嗯。」江櫻點著頭,見梁文青要轉身,卻忽然想到了什麼似得,道:「你先等等——」

  梁文青轉過頭疑惑的皺眉看著她,卻見江櫻疾步走進了院中。

  不多時,便見她又走了出來,手裡多了一隻紙皮燈籠。

  「天太黑,你拿著這個照著路,小心些走。」江櫻將手中的燈籠遞向梁文青。

  今晚天色陰沉的厲害,而梁家的老宅有些偏僻,住戶並不多,隔著大老遠都見不著一戶人家,夜路實在是不太好走。

  梁文青怔愣了好大會兒,才將燈籠接了過來。

  「謝謝你……」丟下這句話,梁文青便疾步走了。

  江櫻目送著梁文青走遠,方轉身回了院裡將大門從裡面鎖好。

  來到堂屋,莊氏便問她,「梁小姐走了?」

  江櫻點頭:「走了。」

  莊氏聽罷點了下頭,想說什麼,但話到嘴邊卻又咽了下去。

  江櫻大致猜到她的心思,便道:「奶娘,文青她就是這個嘴硬心軟的性子——」

  說罷又笑著道:「說來這點兒和奶娘很像呢。」

  莊氏苦笑了一下,這才抬頭看向江櫻,問道:「你是不是也覺著奶娘這樣做十分不妥當?」

  江櫻聽得茫然,「奶娘你做什麼了?」

  「就是……」莊氏臉色一漲,吞吞吐吐地道:「就是同梁平……同他日日見面……」

  這些日子梁平的堅持,她看在眼裡,說不感動是不可能的。

  甚至,在不知不覺中,她已經做不到一直拒絕了。

  感情和理智交織在一起,再加上梁文青厭惡和鄙夷的目光,讓莊氏時刻猶如芒刺在背。

  江櫻聽的一愣一愣的。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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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
發表於 2016-5-5 18:05:46 |只看該作者
133:走火入魔的宋春月

  日日見個面怎麼了?

  每次都是說些再正常不過的話,又未做什麼出格之事。

  「奶娘,我不覺得你做的哪裡不妥當了。」江櫻覺得有些不解,一直在勸她要主動追求幸福的奶娘,怎麼事情到了自己身上,就變得如此頑固守舊了呢?

  而且,梁平沒有妻子,連小妾也沒有一個,奶娘更是未曾婚嫁,兩個人兩廂情願的走到一起,實在是無可厚非啊,根本沒有牽扯到任何倫理上的問題。

  所以說到底,最讓莊氏介懷的,只怕還是梁文青異樣的目光。

  「可總歸是名不正言不順的……」莊氏面帶苦惱地說道。

  江櫻一副無解的表情,「這不是很好解決嗎?」

  「怎麼解決?」莊氏皺眉看著她。

  「奶娘你嫁給梁鎮長,不就名正言順了嗎?」江櫻覺得這完全不是事兒啊…

  莊氏聽得腳下一個踉蹌,險些要仰面跌倒。

  這孩子當真是……

  「奶娘?」江櫻見莊氏臉色不對,出聲喊道。

  「奶娘睏了,你也洗洗睡吧……」除此之外,莊氏全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至於嫁給梁平……

  這種事情,她真的是想也沒敢想。

  這孩子卻用這麼理所當然的口氣說出來了……

  瞧著莊氏這副模樣,江櫻隱隱明白過來了。

  她還是多嘴了一回……

  眼見著莊氏回了房,江櫻燒了水沐浴洗漱過後,換了柔軟的棉布中衣,絞乾了頭髮過後,也鑽進了被窩當中。

  可吹熄了燈之後,躺在上想著今天那碗長壽麵,便是翻來覆去也無法入睡了。

  江櫻早便料到自己會失眠,最後乾脆披衣下了,重新點了燈,在窗前的圈椅中抱膝坐著。

  伸手推開一扇窗,冷冷的夜風灌了進來,打在臉上有些濕濕的觸感。

  江櫻定睛一看,才驚喜的發現原來外頭不知何時起,竟然落起了紛紛揚揚的雪片。

  院中的青石地面上,已經鋪上了一層雪白的柔軟薄毯。

  江櫻抬頭望著窗外灰濛濛的夜空,心思逐漸地在飄遠。

  同一時刻,一江春樓前。

  「少爺,雪越下越大了。」

  阿祿對著馬車裡的人說道,「看樣子阿櫻應當已經回去了,少爺要不要去桃花鎮瞧瞧?」

  這個時辰晚是晚了些,但既然少爺百忙之中抽身出來了,總不好連人都沒見著,就這樣回去吧?

  今日青舒出府來一江春買點心,才意外得知今日一江春歇業,說是阿櫻過生辰。

  少爺晚上聽說了之後,趕著將手上的幾樁急事處理完,便過來了。

  誰知道還是晚了。

  韓呈機自馬車內撥開銀灰色緞面夾棉布簾,看了一眼馬車外紛揚的鵝毛大雪,道:「不必了,回府吧。」

  阿祿聽罷微微一愣,遂點頭應下。

  燒著暖爐的馬車中,暖融融的一片,白宵在柔軟的毛毯上,似乎也因為沒能見著江櫻,而分外的失落。

  韓呈機望著手邊的錦盒,似是入了神。

  他似乎已經逐漸的認清了自己的心意,並不如自己起初所認為的那麼簡單——

  只希望,還為時不晚。

  ※

  次日早,江櫻果然頂著兩個黑眼圈起了。

  昨夜折騰到快天亮才勉強睡得著,算一算,真正睡著的時間連一個時辰也不到。

  但今日須得開門做生意,容不得她睡懶覺。

  江櫻穿好衣裳,推開房門走了出去之後,正見莊氏揮著大掃帚在清掃院子裡的積雪。

  雪已經停了,但瞧著牆頭與屋頂上厚厚的一層,便可見昨夜這場雪下的確實不小。

  望著在清早的冷風中凍得雙頰通紅的奶娘,但幹勁兒十足的奶娘,江櫻的嘴角不禁彎了起來。

  一眨眼,她來到這個時空裡,竟然要將滿一年了。

  記得來的那天,連城也在下雪,她頭痛欲裂的清醒過來,推開房門一瞧,便見一個身著百花褙子的婦人在掛滿了白燈籠的院子裡掃著雪——那便是她第一次瞧見莊氏的情形。

  江櫻回首這一年以來,莊氏對自己的種種愛護與指引,也不知是不是還沒徹底睡醒的緣故,竟是忽然矯情的酸了鼻子。

  「櫻姐兒醒了?」莊氏瞧見了江櫻,咧開嘴一笑,呼出了一口雪白的熱氣。

  江櫻吸了吸鼻子,回以一個燦爛嬌憨的笑容,點頭道:「奶娘,我先去洗漱。」

  「快去吧,鍋裡的粥都熬好了,洗完臉剛好喝上一碗暖和暖和——」莊氏說道。

  江櫻點頭罷,方取了毛巾與臉盆洗漱去了。

  隔壁,宋家兄妹的心情卻都不怎麼好。

  宋春風一大早起來就被使喚著掃雪,本就有些不大樂意,再加上昨日準備給江櫻的禮物,反被梁文青搶了去,臉色便不能再難看。

  若非是好男不跟女鬥,他早將梁文青給收拾了。

  可一想到自己耗費了半月之久才雕刻出來的小像,就這麼落到了梁文青的手中,不由地還是怒火中燒,此刻掃雪的動作儼然成了發洩怒火的方式,他大力的劃拉著掃帚,每一下都勢必要帶出一大陣雪霧來。

  而洗漱後的宋春月,則是站在堂屋前的台階上,背靠著門框,深皺著一對與尋常女子相比略顯得英氣的眉頭。

  剛做好飯的李氏,一出來便瞧見了這副情形——發呆的女兒像是被人勾去了魂魄;掃雪的兒子則像是得了失心瘋……

  「快些進來吃飯吧!」李氏呼喚著一雙兒女。

  宋春風一聽這話,當即就撩了掃帚,邊拍著身上沾著的雪屑,邊走了進來。

  宋春月也回了神,轉過身來,卻依舊是一副愁眉緊鎖的模樣。

  李氏覺得分外無奈。

  這個快要出嫁的閨女,近來可謂是變著法兒的多愁善感,今天愁帕子還沒繡成,昨天又愁自己恐怕記不住該記的禮數,只是不知今天又是為了什麼發愁——

  究其原因,才聽宋春月擔憂地問道:「娘,這個時候下雪,當日的路會不會十分難走?」

  李氏聽罷險些仰倒。

  「又用不得你來擔心,你到時安安穩穩的坐在轎子裡便是了——」

  宋春月卻仍舊不放心,一邊隨著李氏往屋裡走,一邊不停地念叨著:「可轎夫們抬轎子肯定是不好走的,若是路滑的緊,萬一掀翻了轎子丟了人,到時候惹了別人笑話,可如何是好啊…」

  「哈哈哈哈哈哈……」宋春風聽罷毫不留情面的大笑了起來,只覺得陰霾的心情一掃而光。

  他怎麼會有一個這麼傻裡傻氣的妹妹!

  還掀翻了轎子……

  想了想那個畫面,宋春風便忍不住再度笑了出來。

  「你這孩子……」李氏則是覺得,有必要讓阿櫻過來開導開導『奇思妙想』過了度的女兒了……

  於是,在李氏的強迫下,宋春月今日終究是沒能待在家裡繼續繡帕子,而是跟著江櫻去了一江春。

  江櫻和莊氏十分贊同,讓宋春月出來散散心,總好過成日悶在家裡,腦子都要給悶壞了。

  可是,當幾人到了一江春之後,江櫻卻是傻眼了。

  因為,宋春月拿出了一個繡繃子來,坐在那裡穿起了針……

  這真的是出來『散心』的?

  江櫻懷疑極了。

  「別告訴我娘,我偷偷帶出來的。」宋春月看著目瞪口呆的江櫻,對其警告道。

  江櫻覺得這姑娘沒救了……

  「來,你來幫我瞧瞧,這個地方應當怎麼繡才好看?該用什麼顏色的線?」宋春月對江櫻招手道。

  眼瞧著她這副急切的模樣,江櫻實在無法拒絕,只得無力的走上了前去。

  於是這一上午,江櫻忙壞了。

  一邊在廚房裡燒著菜,一邊還要時不時的指導著宋春月。

  宋春月為嫌麻煩,乾脆搬了張凳子,就坐在了廚房裡,好方便就近請教江櫻。

  於是,廚房裡就出現了這麼一幕違和的情景——眾人忙的熱火朝天,看火的看火,切菜的切菜,熬湯的熬湯,來回傳菜的方大方二更是腳沒沾地兒。而宋春月,一個安安靜靜的美少女,就這樣坐在案板旁,專心致志的繡著手中的如意鴛鴦帕,真可謂是兩耳不聞廚房事。

  「今個兒好像沒瞧見梁鎮長和梁小姐過來啊——」待忙過了正午,樊氏隨口說道。

  梁平和梁文青父女倆,平素幾乎是日日都會過來,風雨無阻。

  今日乍然沒來,的確有些奇怪。

  「大致是還沒醒酒吧。」莊氏說到這兒,臉色有些不甚好看。

  明知自己酒量不佳,還吃那麼多酒,自己將自己灌的不省人事,這人當真是一點記性也沒有。

  正收拾著炭灰的宋春風,聞言手下動作不由地一頓。

  今日梁文青好像真的沒有過來?

  怪不得……他說怎麼這麼安靜呢!

  如果日日都能這麼安靜,當真是再好不過了。

  心情愉悅的宋春風,幹起活兒來越發的賣力了。

  江櫻將他的反應看在眼底,默默地為梁文青嘆了一口氣……

  方二端著一摞盤子從前堂走來,江櫻便問道:「客人可都走光了嗎?」

  平常這個時候,一般都沒有什麼客人了。

  卻見方二搖了頭,說道:「還沒呢,還有一位客人在吃酒——」

  江櫻聽了也未多說什麼,只想著大不了再等一會兒。

  可又聽方二說道:「就是那位問小笨雞笨不笨的方公子。」

  一來二去的,方昕遠來一江春的次數多了,方大和方二也對他越來越眼熟。

  一聽是方昕遠,江櫻皺了皺眉頭,覺出了不對勁來。

  要知道這貨在酒樓裡吃酒實在是從所未有啊——

  這倒不是說方昕遠不沾酒,而是他在吃酒這方面,特別的有『講究』,他只吃……花酒。

  來一江春這麼久,也從沒聽他要過酒水。

  怎麼今天興緻大發,在飯館兒裡吃起酒來了?

  難道說肅州城裡的青樓一夜之間都關門停業了不成?——江櫻第一個反應便是如此。

  要說方昕遠戒掉了吃花酒的習慣,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敢信的。

  「阿櫻,外頭那個方公子讓你過去一趟!」這時,方大走了過來同江櫻說道。

  江櫻心下疑惑,剛要出去,卻聽莊氏沉聲道了一句:「等等——」

  江櫻回過頭,拿疑惑的眼光看著莊氏。

  就見莊氏自案板上取了一把菜刀,走了過來說道:「奶娘跟你一起過去,我倒要瞧瞧,他這個混球找你作何!」

  若非是開門做生意,沒有將客人拒之門外的道理,莊氏定是要在飯館前拉上一條大大的橫幅,再讓人書上一行大字,明令禁止方昕遠踏足。

  江櫻驚恐的咽了口唾沫,生怕奶娘會做出什麼衝動的事情來,忙對宋春風使了個眼神,示意他勸一勸奶娘。

  宋春風露出恍然的表情來,而後一拍胸脯,大步上前說道:「櫻櫻你別怕,有我在誰也不敢欺負你!」

  說罷,便掏出了一把砍柴刀來——

  「……」江櫻只覺得眼前一黑,險些就要站不穩。

  她身邊的人個個都這麼暴力,真的好嗎?

  ……

  一杯接著一杯酒往肚子裡送的方昕遠,猝不及防的瞧見了一伙人自堂後而出,為首的莊氏手握菜刀,緊跟其後手中提著柴刀的宋春風,再有人高馬大的方大和方二,頓時被嚇得酒都醒了一半。

  「少爺……」阿福連忙扶住顫抖的方昕遠。

  江櫻走上前來,問道:「方公子找我何事?」

  方昕遠忙不迭地搖頭,道:「沒事,沒事,我沒有找你,你忙你的……」

  江櫻疑惑的皺了眉。

  這是喝醉了?

  「阿福,快付帳——」方昕遠酒也不吃了,催促著阿福結帳。

  阿福自幼跟在方昕遠身旁,自是瞧得出來少爺這是受到了驚嚇,畢竟別說少爺了,就是他也被嚇到了好不好……

  扔下一錠銀子,江櫻還來不及找零,就見阿福扶著方昕遠飛也似的離開了大堂。

  「算他識相!」莊氏冷哼一聲,將菜刀往櫃檯上一撩。

  江櫻瞧著這副情形,和手裡沉甸甸的銀稞子,忽然覺得一江春好似已經被自己開成了一家黑店……

  『送』走了方昕遠,一江春便關上了門。

  幾人乘著車來到桃花鎮市集之上,便下了車。

  原因是莊氏好久沒同昔日一起擺攤的夥伴們嘮嗑了,今日沒有梁平糾纏,時間比較充足。

  由於宋春風還要折回韓府去接李氏放工,江櫻和宋春月乾脆也在集市上下了車,打算逛一逛,買些女兒家的小東西。

  二人小逛了一圈兒,宋春月的耐心便被消耗殆盡,聲稱自己還要趕著回去繡帕子……

  江櫻被她絮叨的投了降,只得隨她一起回了家。

  二人一路走著,宋春月也不忘跟江櫻請教技,聽到興起處,更是恨不得就地坐下拿針繡起來才好。

  「你說我日後做個繡娘怎麼樣?」宋春月興緻勃勃地問道。

  江櫻想了想,違心的話終究是說不出口來,卻又不想打擊宋春月,只能沉默著不說話。

  「我覺著你做個繡娘也是可以的。」宋春月又繼而說道,「我瞧你繡的不錯呢——」

  原主的繡技確實是頂好的,事實上,為了方昕遠,她事事都力求做到最好。

  二人便這樣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回到了家門前。

  遠遠地,二人便瞧見了一旁停著的一輛馬車——

  「是……大少爺吧?」宋春月小聲地猜測道,她看到了馬車上韓府的家徽,再近些,又認出了趕車的阿祿是問梨苑大少爺的貼身小廝。

  江櫻猜想也是,便點了點頭。

  宋春月古怪地看了她一眼,道:「大少爺找你做什麼?」

  這似乎不大正常啊。

  江櫻想了想,誠然道:「我覺著應當是白宵找我——」

  韓呈機隔上個三五日,便會帶白宵來見她的。

  只是之前都是去一江春,來桃花鎮家裡等著她,倒還是頭一次。

  宋春月聽罷微微一愣,而後竟覺得十分有可能。

  畢竟,大少爺那樣的人物,怎麼可能會特意來找櫻櫻呢?

  他們能有什麼話好說?

  呃,她可不是在詆毀櫻櫻啊!

  只是覺著,這本來就是牛馬不相及的兩個人嘛。

  好像不太對,應當說是驢唇不對馬嘴?

  也不對……

  管它呢!

  反正就是那麼個意思——

  「那你去吧,我先進去了。」在那隻大白虎面前,宋春月實在是找不到一絲安全感,向來是能離多遠便要離多遠。

  更何況,作為一個走火入魔的少女,她一心都繫在繡帕子上頭……

  「阿櫻——」阿祿對江櫻招著手,圓圓的臉上帶著笑。

  江櫻走來,對他回以一笑,又看向半撩開的馬車簾,「少爺——」

  次數多了,她越來越覺得自己像是一個被關押在大牢裡的重犯,而白宵則是家屬,定期會來探望她。

  不對,白宵更像那個重犯才對……

  「少爺怎不去一江春找我,反而久等在此?」

  韓呈機不答反問,「不請我進去坐坐嗎?」

  江櫻一愣,失笑道:「寒舍粗陋,只怕委屈了少爺。」

  說著話,眼睛卻已經同探出頭的白宵對上了。

  「無妨——」韓呈機聲音淡淡,卻像是帶上了幾分閒適的玩笑意味,「正好也讓白宵活動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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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
發表於 2016-5-5 18:05:58 |只看該作者
134:貴重的禮物

  阿祿這邊已經取了輪椅下來。

  江櫻見狀,便去開門。

  一打開院子,樸素無華的小院呈現在眼中,江櫻便越發覺得與錦衣華服的韓呈機實在不相稱——

  反倒是白宵,同這座小院子對上了眼,如同找到了自己的家一樣,撒著歡兒跑來跑去,一會兒去牆角嗅一嗅盛開的冬菊,一會兒又抱著院中的小樹一陣晃,一旦搖下一層積雪,便要快速的避開,而後再跑回去繼續搖,再避開……怎麼玩都不厭……

  江櫻看著它這副開心的模樣,不由地會心一笑。

  韓呈機的嘴角亦是輕輕彎起,遂對身後的阿祿說道:「將東西取來——」

  阿祿應了聲「是」,轉身出了院子,從馬車裡取回了一個藍底兒銀紋的大錦盒來,徑直遞到了江櫻面前。

  江櫻疑惑地看向韓呈機,「少爺,這是?」

  「聽青舒說昨日是你的生辰,且當做是送你的生辰禮吧。」韓呈機看著她說道。

  江櫻聽罷怔了怔,而後想也未想便搖了頭,微笑著婉拒道:「不過是一個生辰罷了,少爺有心了,但無功不受祿,這份禮我不能收。」
 
  「怎麼就是無功不受祿了?」阿祿忙地在一旁搶先說道,「你照顧白宵這麼久,現如今已經不在韓家上工,還處處關照著白宵,這份禮……你且當是謝禮就是了!」

  韓呈機目色複雜的看了一眼阿祿。

  什麼時候起,這麼會說話了?

  「可是……」江櫻剛要再說話,卻又被阿祿搶在了前頭,說道:「哎呀,你就別可是了。不然你先瞧瞧這裡頭是什麼——」

  說罷,便自行將錦盒打開了來。

  江櫻頓覺眼前銀光滿目——

  定睛一瞧,原是銀狐的毛皮,光華而柔順,在寶藍色的錦盒中,顯得分外奢華。

  江櫻呆了呆。

  「江櫻,你家裡來什麼人了?」江櫻正暗暗驚嘆中。忽然聽得了梁文青的聲音傳來。

  一抬頭。便見一身丁香紫裙衫的梁文青自門外走了進來。

  梁文青的目光剛從門外那輛馬車上收回來,朝前一抬眼,便見得一個少年人端坐在輪椅上的背影。

  梁文青不由地腳下一滯。

  不知為何。分明只是一個背影,卻讓她覺著呼吸一窒。

  「文青。」江櫻介紹道:「這是韓少爺——」

  說罷,又對韓呈機介紹道:「少爺,這是梁小姐。」

  「韓。韓少爺?」梁文青已經來至跟前,聽到這個稱呼。臉色變幻的十分精彩。

  難道是,韓刺史府的大少爺嗎?

  她忽然想到方才外面那輛馬車中,像是在哪裡見過的家徽,還有……據說韓家的大少爺。患有嚴重的腿疾。

  而且,長得堪比謫仙……

  梁文青悄悄打量了一眼面前少年的面容,幾乎一瞬間就肯定了這人就是那位。傳聞中的韓大少爺——

  聽江櫻在中間介紹,韓呈機對著梁文青微微一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

  那張俊美如鑄、出塵脫俗的男子面龐從眼前一閃而過,梁文青頓時覺得有些頭暈目眩。

  沒想到這世上,真的有比她的春風還要好看的男子!

  「這是銀狐皮製成的裘衣——」韓呈機看著江櫻說道,「你且試試合身不合身。」

  江櫻眼中閃過訝異之色。

  製成一件裘衣,這得費了多少張狐皮?

  雖然沒有具體的概念,但不用想也知道,這東西的貴重程度……

  梁文青的目光落在那錦盒中的狐裘上,眼睛都要看直了。

  「少爺,真的不用了。」江櫻忙地伸手將錦盒合了起來,說道:「這狐裘少爺還是拿回去吧,這樣的東西……就是給我,我也未必能穿的慣的。」

  阿祿還欲再說,卻聽江櫻搶在了前頭說道:「照顧白宵是因為我同它投緣罷了,這東西我不能收。」

  梁文青聽得眼睛越睜越大,直直的盯著江櫻看。

  這樣罕見的好東西放在眼前,她竟然不要!

  要知道,饒是在城中最好的皮草店裡,銀狐皮也是極為罕見的,一條銀狐皮製成的圍脖都價值百金,更何況是一整件狐裘了——

  銀狐難獵,這種東西,向來都是有錢也難買的。

  而且,照顧白宵?

  白宵又是誰?

  梁文青心裡這個疑問剛剛落下,就見一道白影飛快地奔了過來,快到……她甚至都沒瞧清楚是什麼東西!

  直到它撲到了江櫻身邊,拿腦袋討好地蹭了蹭江櫻的膝蓋。

  想是聽到了方才江櫻提到了它的名字——

  瞧見這儼然是一隻白虎,梁文青嚇得花容失色,直直的倒退了幾步,最後竟是噗通一聲癱坐在了地上,卻連驚呼也不敢驚呼一聲,唯恐會惹起這隻大蟲的注意力——
 
  江櫻被她這個動作嚇了一跳,連忙上前彎身去扶,可她一動,粘著她的白宵也亦步亦趨地跟了過去,直嚇得梁文青坐在地上往後退著,一面哭喪著臉對江櫻搖著頭:「別,別過來了……」

  「哈哈……」阿祿在一旁很不厚道的笑了,一面出聲安慰道:「這位姑娘你別怕,它是不會傷人的。」

  可梁文青哪裡敢信,只拚命的搖著頭,一副驚慌無比的模樣。

  江櫻只得不再上前,彎下身來拍了拍白宵的脖子,示意它不要亂動。

  白宵便乖乖的站定,只一雙透明的藍眼睛盯著梁文青,像是十分得意的模樣。

  看吧,它可是很有威力的呢!

  梁文青被它盯得快要嚇哭了。

  江櫻無奈,只得上前彎身將人扶起。

  梁文青顫抖著站起身,幾乎是半邊身子都壓在了江櫻身上,只覺得通身上下都提不起一絲力氣來。

  「我,我先回去了……改日再來找你……」原本想邀江櫻一道兒去算姻緣的梁文青。已被嚇得六神無主,腦子裡只有一個想法——儘快逃離這個危險的地方!

  江櫻聞言只得點頭,剛欲放開梁文青,卻見梁文青忽然伸手握住了自己攙扶著她的手,十分沒有安全感地請求道:「我走不動了,你送我到門外……」

  阿祿少年在一旁忍不住又笑了,緊緊抿著嘴巴才沒笑出聲兒來。臉色卻已經憋得漲紅。

  韓呈機則是從始至終恍若未見。看也未去看上一眼。

  直到江櫻送走了梁文青,折返了回來之後,他方開口說道:「這一年裡。你前後兩次落水,身子必定虧寒,現如今正值隆冬,更要多加註意才行——這狐裘你且穿著吧。」

  江櫻越聽越驚訝了。

  大少爺竟然記得她前後兩次落水?

  她自己都險些要記不得了……

  「少爺。我是真的不怕冷。」江櫻說到這裡,眼中閃過一抹得色。道:「這冬日裡,人家穿兩件棉衣,我穿一件兒便頂夠了!」

  大致是因為經常鍛煉的緣故,江櫻覺得自己的身體較一般女子相比。要壯實上許多。

  雖然說,這個時空裡大家的審美普通傾向於嬌柔的弱女子,可她覺著。身體好才是最重要的。

  病西施一樣,可有的是罪受呢。

  阿祿在一旁聽得眼角直抽抽。

  一個小姑娘。適當的嬌弱些有這麼難嗎?

  而且,將自己說的像頭牛似的,到底有什麼好值得得意的……

  韓呈機也凌亂了片刻。

  只聽江櫻還嫌表現的不夠似得,繼而又說道:「少爺,我說真的,像您這樣玉樹臨風,溫文爾雅的公子……」

  雖說韓呈機知道自己的確是玉樹臨風,且從小到大這種話聽得耳朵都起了繭子,但從她嘴裡聽到,卻難得覺得並非是討人嫌的奉承,反而是格外的悅耳動聽,一時間,不由地有些期待她接下來的話。

  阿祿拿餘光悄悄看了自家少爺一眼,不由地滿頭黑線。

  少爺,您為什麼不適當的遮掩一下自己的得意呢?

  但不得不說,露出這種表情的少爺,反倒更像是一位十七歲的少年,而非是那個成日心思沉重,讓人不敢靠近的大公子。

  能讓少爺找回內心深處那個真正的自己……

  阿櫻真的就有這種神奇的能力呢。

  阿祿這句話才剛在心裡落了音,結果就聽江櫻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接著說道:「像少爺您這樣的,我一頓能吃您兩頓的飯量——」

  什,什麼?

  韓呈機和阿祿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為什麼覺得這畫風轉變的快而突兀?

  像您這樣玉樹臨風、溫文爾雅的公子……我一頓能吃您兩頓的飯量?!

  這真的是一個小姑娘該說出來的話嗎,啊?

  這究竟是有什麼好值得炫耀的……

  「所以少爺您根本不用擔心我身子弱、怕冷。」江櫻一臉認真的說道,「這狐裘不如拿回去改一改,少爺您自己穿著吧?」

  韓呈機覺得一口血悶在了嗓子口。

  在她眼裡,自己真的就……這麼弱嗎?
 
  阿祿忽然有一種想替少爺捂住臉的衝動!

  依照少爺這樣的心性來說,這得……這得多麼受挫啊!

  「我也用不著……」韓呈機強自忍住要咳嗽的衝動,不敢再在江櫻面前表現出一絲脆弱的跡象來。

  他要保護好這最後的尊嚴——

  阿祿在一旁有一種想要掩面而泣的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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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
發表於 2016-5-5 18:06:15 |只看該作者
135:被寄養的白宵

  「呃……」江櫻聽韓呈機說他也用不著,小小地為難了一下,而後道:「既然少爺也用不著,便不如拿回去改小些給幾位小姐穿吧?」

  「也好。」韓呈機點頭道。

  到了這種時候,他已經不指望能將這東西送出去了。

  只要能保留住最後的尊嚴,隨便她覺得給誰穿都行……

  江櫻釋然的點了點頭,暗暗鬆了一口氣。

  這麼貴重的禮物,她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收的。她最怕欠別人人情,且明知道沒辦法用等價的東西來報答對方,若是收了,定要寢食難安的。

  韓呈機不再堅持,自然是最好。

  「可有時間陪我下一局棋?」韓呈機恢復了泰然自若的表情,看著江櫻說道,「許久沒有同你下過棋了。」

  韓呈機愛棋如痴,可在問梨苑裡根本找不著對手。

  之前有江櫻在還好,自從江櫻走了之後,便多是一人左右手作兩人,自己同自己對弈。

  就憑著方才韓呈機要贈自己狐裘的心意,江櫻也不好拒絕,想著左右也閒著無事,如此剛好又能同白宵多待一會兒,便笑著點頭應了,折身去房中取了棋盤棋子兒出來。

  院中設有石桌,是前些日子宋春風自山上弄下來的青石,仔細打磨過,做成了一張石圓桌和四隻精巧的圓凳,又在頂上搭了個簡單的茅草棚,用以遮陽擋雨。

  江櫻將棋盤擺好,阿祿便扶著韓呈機從輪椅上起身,坐到了鋪著軟蒲團的石凳之上。

  江櫻在他對面坐下,和從前一樣,無需韓呈機多說,便自行取了先行的白子。

  這是韓呈機的習慣,慣來讓對方先行。

  江櫻自棋碗中取出一隻,臉上的笑意斂去,換就了一副認真卻從容的表情,執子而落,動作毫不猶豫。

  韓呈機看在眼中,微微笑了,說道:「短短時日,長進頗多。」

  江櫻便抬起頭來回以一笑,說道:「因有高人指點。」

  這倒不是她不謙虛,而是……在說起晉起的時候,不願意代他謙虛罷了。

  這些日子以來,多虧了纏著晉起下棋,才有了這麼大的長進。

  不能笑,晉起說了,下棋的時候就好好下棋,不能嬉皮笑臉的,沒一點下棋的樣子。

  想到此處,江櫻便將笑意忍了下去。

  韓呈機看她一眼,遂不急不慢的落下一子,漫不經心地問道:「高人?」

  江櫻點頭,而後一笑帶過:「隔壁住著的一位鄰居。」

  韓呈機聽罷也未再多問,只道:「那你倒是有福氣,至少還有人能陪著下棋,我卻只有同自己對弈的份兒了。」

  江櫻聽罷笑了笑,沒有多言。

  卻是覺著,大少爺似乎越來越好相處了。甚至還開始會同人開玩笑了。

  看來她離開韓府之後,大少爺過得應當極好,性子才會和氣了這麼多。

  接下來,二人專心對弈起來,沒有再多說話。

  阿祿在一旁瞧著,卻是看得半知半解,只能在心裡嘆上一句,果然是高手過招,實非他這個門外漢可以看得懂的。

  於是阿祿只有放棄了觀棋,轉而去逗白宵玩兒。

  沒想到卻遭到了白宵的嫌棄……

  白宵抖了抖被阿祿摸過的皮毛,一副不爽的樣子,乾脆也不玩兒雪了,徑直走來了江櫻腳邊下,大大的腦袋枕在江櫻的繡花鞋上,瞇著眼睛假寐起來,微微彎起的嘴角,儼然一副十分享受的模樣。

  阿祿頓覺心寒不已。

  平日裡在韓府,沒人同它玩的時候,它不是跟自己玩兒的挺歡的嗎!

  結果一見著阿櫻,就變了一隻虎似得,竟然不願意搭理他了!

  真是虎心難測,世道薄涼。

  阿祿看著躺在江櫻腳下的白宵,暗暗決定以後就是它主動找他玩兒,他也絕對不會理會它了!

  少年絲毫不覺得同一隻老虎較勁有失身份……

  白宵似感受到阿祿的怨念,懶懶地抬起了眼皮子看了一眼阿祿,小眼神兒裡裝滿了不屑。

  一局棋下罷。

  江櫻看了一眼棋局,道:「果然還是少爺棋高一籌。」

  韓呈機無聲的勾了勾唇角。

  他素來最欣賞江櫻的便是這副輸了便是輸了的從容勁兒。

  不似青央那般,因為他的身份緣故,回回輸了都要自我貶低一番,彷彿這樣才能顯得出對他這個主子的尊敬。

  更不像曲向桃那樣,但凡要輸了棋,必定要撒著嬌不肯認輸,縱然是認了輸,卻仍舊是一副嬉笑玩鬧的模樣。

  「少爺,該到時辰動身了,不然天黑之前,只怕趕不及投宿了。」阿祿瞧了一眼西沉的太陽,在一旁出聲提醒道。

  江櫻聽罷下意識地問道:「少爺要去外地嗎?」

  「嗯。」韓呈機頷首道:「有事須得去禹城一趟。」

  禹城。

  江櫻有些訝然。

  禹城地屬偏僻,距肅州城有千里之遠,來回最少要一月之久。

  現如今已近年關,韓呈機去那裡做什麼呢?

  可她素來沒有去過多打聽別人的事情的習慣,故也只是點了點頭。

  不料韓呈機卻主動地解釋道:「禹城乃是我母親的故鄉,外祖父與外祖父都還健在,近年來因身體不好,已是數年不曾去看過二位長輩了,便想趁此年關探望一二。」

  江櫻這才瞭然。

  原來是去探親。

  可卻沒有想到,韓府嫡出大少爺的生母,居然是禹城人氏。

  士族人家沒有同庶人通婚的規矩,而禹城早先的確是有過一支士族血脈的,只是近年來越發的凋零,逐漸的不為人知了。

  韓呈機親自前去探望,倒是有心了……

  江櫻送著韓呈機出了院子,又目送著阿祿將韓呈機扶著上了馬車。

  白宵卻是站在她旁邊,動也不肯動。

  韓呈機掃了它一眼,它才猶猶豫豫地上前走了一步,可片刻之後,卻又往回退了兩步……

  「快些上車吧。」江櫻低頭看著它勸道。

  白宵低低的『嗷』了一聲,扭了扭身子,一副不樂意的樣子。

  江櫻不由地頭大起來。

  阿祿已經打定了主意不理會白宵,故此刻只在一旁『冷眼旁觀』著,心道你就作罷,你就鬧罷,待將少爺惹惱了,有你丫受的——

  卻不料韓呈機輕輕的瞥了一眼白宵,道:「不願意走便不走了,路上帶著也太麻煩。」

  什麼?

  阿祿聽罷臉色頓時就垮了下來。

  他還想著這一路上在白宵面前表現的高傲一些,找回丟失的自尊心呢!

  結果,少爺不讓它去了……?

  阿祿連忙就勸道:「少爺,奴才覺著這樣不妥。您想想啊,您不在府裡,白宵這麼久見不著您,肯定是要鬧脾氣的,府裡又沒誰能製得住它,到時候萬一惹出麻煩來傷了人……」

  江櫻覺得阿祿說的在理,遂也看向韓呈機,雖是沒說話,但那眼神分明也是在說「少爺,您就把白宵帶著吧」。

  白宵嗚咽了一聲,像是十分不滿江櫻也要趕它走。

  嗚咽罷,卻是伸出了兩隻前爪,環抱住了江櫻的腿,腦袋一個勁兒的蹭著江櫻,一副寧死也不要離開飼養員的表情——

  三人皆是石化在當場…

  阿祿張了張嘴巴,欲言又止——完了,這貨真的是成精了!

  韓呈機微一皺眉,而後看向江櫻道,「不如且留它在你這暫住一段時日罷?」

  什,什麼?
 
  江櫻聽得一愣。

  少爺要讓白宵寄養在她這兒?

  真的不怕一個月之後,她將高貴的白宵養的變了草根樣兒嗎?

  畢竟養孩子的環境,是十分重要的。

  江櫻表示有些為難,沒有一口答應下來。

  韓呈機看向阿祿。

  阿祿看看回神過來,而後忙取出了幾張銀票,塞給江櫻說道:「這是給白宵買肉吃用的——」

  呃……

  江櫻臉色有些變幻莫測。

  伙食費真的不是最重要的好嗎。

  她是真的怕把虎給養歪掉!

  白宵似是察覺到江櫻的猶豫不決,又是一陣撒嬌的亂蹭,直是將江櫻蹭的心都軟了下拉,只能神色複雜的點頭應了。

  卻不得不提前說道:「少爺,我不一定能養得好……」

  畢竟之前在韓府的時候,她之所以能將白宵照顧好,依仗的是一切都是有人準備的好好的送到她手裡——

  至於一個人照顧一隻虎,這種一條龍的服務,她當真是沒有經驗。

  「無妨,隨意你怎麼養。」韓呈機的口氣隨意到了極點。

  隨意到令江櫻懷疑,大少爺這是不是要拋棄白宵的前兆……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江櫻只能點頭了。

  白宵見狀,高興的沒邊兒,立馬兒就撒開了前爪,乖乖地坐在江櫻腳旁,同江櫻一起看著馬車上的韓呈機,儼然是要送人走了……

  韓呈機覺得心口處涼了一涼。

  阿祿暗罵了一聲背主的玩意兒——

  韓呈機不願再多瞧,將馬車簾放了下來。

  阿祿見狀跳上了駕座,同江櫻揮手作別後,便調轉了馬頭,揚鞭而去。

  望著緩緩西行而去的馬車,逐漸地消失在餘暉之中,江櫻方收回了視線,看向坐在一旁的白宵。

  見它一動也不動的面朝著韓呈機離去的方向,江櫻不由地笑嘆了一聲,道:「好了別看了,人都走遠了,方才怎麼沒見你這麼捨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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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5 18:06:28 |只看該作者
136:所謂心計

  她話音一落,就見白宵一個激靈醒過了神來,睜著一雙惺忪的睡眼茫然無比的看著江櫻。

  江櫻:「……」

  合著人家只是坐在這兒,無聊的打起了瞌睡!

  江櫻不由扶額,為韓呈機感到悲涼。

  一人一虎剛要折身回院之時,江櫻卻聽到了熟悉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的走來。

  沒錯,就是熟悉。

  她也是近來才發現自己還有這樣一項特長——縱然是閉著眼睛也能感受到晉起的存在。

  江櫻轉過身,未語先笑地看著敢從山裡回來的晉起,道:「晉大哥,你回來了。」

  晉起一眼便瞧見了她身邊站著一隻白虎。

  幾乎是下意識的,便握緊了手中的弓。

  白宵不甘示弱,上前兩步,不甚友好的盯著走來的晉起,一副蓄勢待發的架勢嚇壞了江櫻。

  江櫻連忙上前攔住白宵,又對晉起解釋道:「晉大哥,這是……這是家養的虎,獵不得。」

  晉起掃了一眼被江櫻護在身後的白虎,略一皺眉,「從哪兒來的?」

  說罷,又注意到了江櫻家門前的馬車輪轍痕,和馬蹄印。

  誰來過了?

  「這是我之前在韓府做工之時,餵養的那隻白虎,因為主人要出遠門,不好帶著,便將它留在我這裡暫住些時日。」江櫻說罷又揉了揉白宵的腦袋,力證這是一隻很乖順的虎。

  主人要出遠門?

  主人?

  晉起幾乎是想也未想,就猜到了這位主人是何許人也。

  「晉大哥,它不會隨意傷人的。」江櫻企圖打消晉起的疑慮。

  卻不知,晉起根本沒有任何疑慮。

  在他眼裡,若是這隻白虎膽敢傷人,也不過是一箭就能解決的事情,有什麼好值得去顧慮的——

  於是,晉起淡淡地「嗯」了一聲,便提步去開了門。

  江櫻略微覺察到,他似乎不怎麼高興……

  畢竟昨天晚上帶自己去吃長壽麵的人,可不該是這副表情的——

  難道是不喜歡白宵?

  江櫻低頭瞧了瞧白宵一副同樣不怎樣喜歡晉起的模樣,覺得有些頭疼——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不合眼緣嗎?

  江櫻彷彿預見了日後自己兩頭為難的情形。

  卻不料,與白宵不合眼緣的,不單單只是晉起一個人。

  確切來說,白宵跟除了她之外的任何一個人都合不上這個所謂的眼緣……

  先是嚇得宋春風不敢進她家的門兒,後又惹得莊氏舉著菜刀追著它滿院子的跑。

  「奶娘,你就別跟它一般見識了……」江櫻哭笑不得擋在莊氏和白宵中間,勸阻道。

  「這個畜生,竟然偷吃了我剛燉好的雞!」莊氏吼道。

  白宵一副不以為然的表情,像足了一個養尊處優、被慣壞了的公子哥兒。

  江櫻一聽這話,臉色頓時就變了。

  搗蛋就算了,竟然偷吃!

  被搶了晚飯,這簡直不能忍啊!

  江櫻覺得這個問題十分重大,要比白宵咬壞了奶娘給她做的新衣裳還要嚴重——

  她覺得自己有必要好好教育教育白宵了。

  反正大少爺臨走前,不是說了嗎,隨便養——

  她才不會承認自己是被搶了吃的而惱羞成怒了呢!

  於是,江櫻拽起白宵的一隻耳朵,就要往堂屋裡走。

  白宵嗚咽著跟上,差點沒哭了。

  為什麼飼養員突然變得這麼暴躁了?

  說好的愛它照顧它包容它呢?嗚嗚嗚……

  扯著白宵來到堂屋之中,江櫻在凳子上坐下,伸手示意白宵也坐好。

  白宵老老實實地坐在她面前一步遠,一副受到了莫大委屈的模樣。

  「你想吃什麼你告訴我便是了,犯得著去偷吃嗎?」江櫻皺眉訓斥道,「偷吃東西不是一隻尊貴的老虎該做的事情,這樣會有失你的身份——」

  若是現在不好好教一教它什麼叫做『禮義廉恥』,萬一它偷吃成習慣了的話就改不掉了。且偷吃自家的東西且還好說,可若是偷到了隔壁男神家……

  江櫻簡直不敢想下去了。

  所以說到底,她也不是因為白宵偷吃了自己的晚飯而生氣,至少……不完全是?

  她可是為了它的小命兒在著想啊!

  想到此處,江櫻越發的語重心長起來,「你今日只是在家裡偷吃一隻雞,可照此下去,你後天難保不會去別人家偷上一頭豬,你這樣……讓周圍的鄰居怎麼看你?」

  莊氏瞧著江櫻一副認真說教的憂心模樣,竟是啞口無言。

  白宵像是聽懂了似得,被江櫻這一番話說的羞愧不已,險些就要無地自容。

  沒想到偷吃一隻雞的後果竟然這麼嚴重,它以後再也不敢了……

  江櫻又劈里啪啦的說了一大通,直是將白宵說的將腦袋埋到了兩隻前爪上,沒有臉見人,才端起一側的茶水吃了兩口潤了潤喉嚨,並問道:「可記住了嗎?」

  白宵搗了搗腦袋,依舊沒有臉抬起頭來。

  江櫻一瞧它這副被打擊過度的模樣,走上前來蹲下身子,伸手替它順了順毛,道:「你也不要因此自卑,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只要以後別再犯,我便不會再說你了。」

  白宵這才緩緩抬起了頭,癟著嘴巴一副認錯的模樣。

  江櫻見狀長舒了一口氣。

  內心深處不由地升騰起了一種難言的驕傲來——拯救了一隻徘徊在墮落邊緣的白虎,這可不是隨便誰都能做得到的。

  「好了,也別說它了……」莊氏端著飯菜走了進來,不忍的說道。

  都說她是話嘮,可依照她來看,櫻姐兒才在深藏不露的話嘮……

  白宵一聞見飯菜香氣,頓時就一掃方才的自卑,噌的一下站了起來,目光直直地掃向莊氏。

  還沒適應同一隻老虎如此近距離接觸的莊氏,不做防備之下被嚇了一跳。

  江櫻一個眼神瞪過去,白宵立馬兒就老實的退了回來。

  江櫻見狀十分滿意——看來方才的一番教育,的確是起到效果了。

  白宵在韓府如何橫行霸道她管不著,但既然韓呈機將它留在了這裡,她就不能再任由它亂來了。

  她也不想委屈了白宵,但卻也不打算溺愛,畢竟最起碼的一些規矩,還是要有的。

  要將一隻嬌生慣養、囂張跋扈的虎公子教育成一個得體而懂事的三觀周正的良好虎少年,江櫻忽然覺得任重而道遠。

  ※※

  次日一早,江櫻按時醒來。

  打眼一瞧下,便見白宵在她邊鋪著的軟毯上睡的正香,鼻孔里發出的細微鼾聲,十分的有節奏感。

  江櫻瞧著它毛茸茸的一團在那裡,可愛的緊,不由地嘴角一彎。

  江櫻穿衣之時,警惕的白宵被驚醒了過來,但睜開霧蒙蒙的眼睛瞧了瞧,見是江櫻,便又放心無比的閉上眼睛繼續睡了起來——

  大致是由於能同飼養員在一起吃睡了的緣故,白宵昨晚格外的興奮,直至快天亮才睡著,江櫻怕它睡不夠有起氣,便沒喊它起來吃早飯,只想著何時它自己餓醒了再吃也不晚。

  堂屋裡,江櫻正和莊氏用早飯。

  莊氏一口水烙饃卷辣牛肉醬咽了下去,又就了一口白粥,方騰出嘴來同江櫻說道:「待會兒咱們去飯館,這大蟲關在家裡沒人看著,能行嗎?」

  總不能將它帶去飯館兒的。

  不然的話,這生意可算是沒法兒做了。

  江櫻也深知不能帶著白宵去飯館兒,但又覺著依照白宵的野性子,關在這麼一座小院子裡大半天見不著人,八成是會將這院子裡的一草一物都給糟蹋的不成樣子。

  且一兩日還行,若是時間久了,憋瘋也是極有可能的……

  莊氏想了一想,說道:「不然交給晉起那孩子幫忙看著罷?」

  「這怎麼行呢。」江櫻想也沒想就搖了頭,「這實在是太麻煩晉大哥了——」

  「這怎麼不行呢!」莊氏意味深長地瞥了她一眼,道:「反正他也沒什麼事情可做。」

  江櫻有些不認同了。

  她的晉大哥,可不是不務正業的人啊。

  「晉大哥是要上山打獵的。」江櫻糾正道:「成日裡也是忙得很呢。」

  莊氏扶額嘆了口氣——

  什麼叫做朽木難雕?

  這就是啊!

  於是,莊氏只得進一步提醒道:「讓他幫忙只是個藉口,這不是為了找藉口能同他多接觸接觸嗎?你想一想,若是他答應了,日後你盡可以藉著白宵的事情去找他,若是不答應……」

  說到此處,莊氏頓了一頓,拿一種『蒼蠅腿也是肉』的口氣說道:「那至少不還賺到了一個同他見面的機會嗎,橫豎也不會吃虧的就對了。」

  江櫻聽得呆了一呆。

  誰說奶娘情商低的?

  試問誰能想像的出,這一出看似簡單的『托虎事件』之下,竟然隱藏著如此之深的心機!

  人與人之間,真的就不能坦誠相見了嗎?

  非得這樣玩弄心計?

  江櫻在心底唏噓不已,看向奶娘的眼神就有那麼一點不一樣了。

  莊氏被江櫻這種『奶娘你好有心計』的表情看得有些心虛了……

  下一刻,就見江櫻放下了筷子,站起身來。

  「你作何?」莊氏看著她問道。

  「我去將白宵喊醒。」江櫻邊說邊往裡屋走去,「我怕待會兒晚了的話,晉大哥已經出門了。」——也不怕白宵有起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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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5 18:06:42 |只看該作者
137:神助攻

  啪嗒一聲,莊氏手裡的筷子砸了下來。

  說好的嫌棄她太有心計呢?

  變臉變得這麼快真的好嗎!

  ……

  於是,不到一刻鐘之後,江櫻便領著睡眼惺忪的白宵,敲響了隔壁的門。

  晉起聽到動靜前來開門,門一經推開,入目便是江櫻笑瞇瞇的臉龐。

  還有那隻……在她腳邊著,就地睡了過去的大懶虎。

  江櫻則是覺著一股熱氣撲面而來。

  定睛一瞧,這才看到晉起竟然只著了一件單薄的白色裡褂,領口的兩粒扣子崩開著,露出好看的鎖骨,和結實的麥色胸膛——

  而在這樣寒冷的臘月清晨裡,他穿成這個樣子,卻依舊是滿身的汗水,薄薄的綢褂被汗水浸濕,緊緊的貼在皮膚上,再配上那雙藍色的眼睛,混合在一起,乍一看,竟然有一種奇異而極為性感的視覺衝擊——

  覺察到大腦開始放空,江櫻不敢再看,連忙將視線轉移開。

  她怕再看下去,萬一流了鼻血……那就丟人丟大發了。

  晉起將她的不自在看在眼中,心下有些好笑。

  他向來有早起練武的習慣,所以才穿成了這樣。

  他原本還不知道,這個厚臉皮的女人竟也會有害羞的時候,眼下見江櫻如此,倒是出乎他的意外了。

  卻不知,相比於視覺來說,江櫻只是更容易受到感情的驅使。

  換而言之,她見晉起露個鎖骨便覺得心潮澎湃,但若換成一個陌生的俊美男子,只怕就是脫光了站在她面前,她頂多也只是罵上一句變態,再送對方一記白眼,然後轉身離去,總之必然是不會同害臊扯上半點關係的——

  喂,這是什麼淫盪奇葩的比喻啊!

  「找我有事嗎?」晉起問道。

  江櫻咳了一聲掩飾尷尬,這才說道:「晉大哥,我想拜託你一件事情。」

  說著話,眼神卻在亂飄,始終都不敢放在晉起身上。

  「嗯。」晉起點頭。

  嗯?

  江櫻怔了怔。

  連問都不問自己要拜託他什麼事情,就這樣答應了?

  難道不怕她提出什麼過分的事情來嗎!

  晉起的確是一點兒都不擔心她能提出什麼有難度的請求來……

  江櫻的性子,他多少還是了解了一些的。

  她不是個喜歡麻煩別人的人,且十分害怕會欠下別人人情——

  嗯,其實晉少年對江姑娘的印象還是不錯的……

  「晉大哥,我和奶娘要去飯館兒,不方便帶著白宵,哦對了,它叫白宵。」江櫻說著指了指在地上呼呼大睡的白宵,方又接著說道:「所以,我想請晉大哥幫我看著它……」

  晉起臉色微微變動了一下。

  方才他說什麼來著?

  她不是個喜歡麻煩別人的人?

  不行,他要將這句話收回來了——

  自己給別人養虎就算了,為什麼還要拉他一起?

  他完全不想替那位韓府的大少爺養寵物好嗎!

  「它實際上是很聽話的。」江櫻替白宵說著好話,「絕對不像山裡的老虎那樣隨意傷人,晉大哥你看——」

  說罷,江櫻便朝著以天為被地為席的白宵踹了一腳,只聽它咕噥了兩下,卻是連眼睛都沒有睜開一下,便繼續睡著了。

  「是不是很乖順?」江櫻看著晉起問道。

  晉起:「……」

  他很想問一問她,你確定要表達的是它很乖順,而不是它有多麼的墮懶嗎?

  可被這麼一雙清澈晶亮的眼睛盯著,晉起無力的發現,拒絕的話他竟然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的自制力已經低至此種程度了……

  「那便幫你看上半日吧。」晉起面上平靜地說道。

  江櫻聞聽大喜,一來是真的覺著晉起幫到了自己,二來則是……則是因為奶娘說的那句話——日後盡可以藉著白宵的事情來找他。

  江櫻笑瞇了眼睛低頭看了看白宵,覺得自己好像擁有了一個傳說中的……神助攻。

  ……

  昨日『缺席』了一日的梁家父女,今天鼓起勇氣來到了一江春。

  自然,這個所謂的『鼓起勇氣』,說的只是梁平一個人罷了。

  至於梁文青,大致是由於多年來養成的厚臉皮優勢起了作用,故她並非覺著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不就是將宋春風逼到牆角裡說了兩句話,再又搶走了那個木刻的小人像兒嗎?

  同女兒相比,梁平的心理承受能力就差多了。

  這不,他一走進來,就覺著每個人都在拿異樣的眼光看著自己。

  「梁鎮長來了——」此刻飯館兒剛開門,堂中還沒有客人,方二見梁平過來,便上了前打招呼。

  梁平看了一眼在櫃檯後算帳的江櫻和莊氏,有些難為情的笑了笑點了下頭。

  江櫻回以他一笑,可梁平怎麼看怎麼覺著這孩子笑的有點複雜,和以前不同了……

  「梁鎮長昨個兒可是有事,沒瞧見您過來啊。」方二也實在是閒的發慌,順手倒了一杯水遞給了梁平。

  梁平覺得也就數方大和方二的眼神還正常些。

  但心底還是湧現了一個僥倖的想法——也許只是他太敏感了呢?

  於是,梁平吃了口水,而後小聲地同方二徵詢道:「那個,昨個兒你有沒有聽到什麼事情……」

  方二茫然地搖頭,「啥事啊?」

  「就是,有關我的事情……有關我前日裡,吃火鍋的事情。」梁平進一步提示道。

  「沒有。」方二想了想,誠然地搖了頭。

  怪也怪梁平大哭這事兒做的太丟人,丟人到……沒人願意提起。

  梁平一聽這話,心裡頓時就放鬆了下來。

  既然都沒有聽到這風聲,那是不是代表大家已經要忘卻此事了呢?

  可是……「我總覺著今日大家看我的眼神有些怪異……」梁平喃喃道。

  方二重重地「嗨」了一聲,忙地搖頭,道:「哪裡是——」

  梁平聽到這兒,眼睛立馬亮了起來。

  原來真的是他太敏感了!

  又聽方二接著說道:「這哪裡是您覺著啊,這分明就是事實啊!」

  梁平猶遭重擊。

  就連,就連方二都看出來了嗎?

  她們一個個的,表現的這麼明顯,真的好嗎?

  「說起來我也很好奇啊…」方二一臉八卦地問道:「梁鎮長您到底做什麼了?」

  「小事罷了,小事罷了……」梁平強裝鎮定著打了哈哈,唯恐方二再多問,疾步走向了後院。

  莊氏瞧著他進了後院,遂丟下算盤,跟了過去。

  江櫻便一個人對起了帳,並在心裡替梁平念了一句自求多福。

  奶娘那樣的毒舌,希望他可以承受的住。

  後院中,宋春風在劈柴。

  梁文青則是坐在一旁,一言不發的看著宋春風。

  宋春風近日來對梁文青的態度略有轉變,卻並非是往好的方面發展,而是……從厭惡逐漸變成了麻木。

  現如今,若非梁文青再做出什麼過激的舉動來,他一般可以做到對她熟若無睹了。

  是以,宋春風劈著自己的柴,梁文青盯著自己的人,二人互不干擾,氣氛倒也還算和諧。

  直到梁平和莊氏一前一後走進後院裡,這種和諧方被打破——

  「萍……萍娘。」梁平看著莊氏,有些無地自容地笑了笑。

  他也不知道當時自己究竟的喝醉了、還是腦子被驢踢了……

  竟然當眾嚎啕大哭了起來……

  梁鎮長覺得這將會是自己人生之中無法抹去的一大污點。

  「酒醒了?」莊氏冷眼斜睨著梁平。

  「醒了,醒了……」梁平無助的乾笑著。

  「還記得自己做了什麼事情嗎?」莊氏問道。

  梁平想了想,本想撒個謊說不記得了,可轉念一想,依照莊氏的性格來說,如果他真的說自己不記得了,她定是要前前後後、完完本本、甚至還會添油加醋的同自己講上一遍的,最後丟下一句『你還有臉說不記得』諸如此類的話,面含鄙夷的揚長而去。

  想到這種可怕的結果,梁平權衡了一番,最後還是點頭承認了。

  「梁平,你說你也一大把年紀了,怎麼連這點分寸都沒有……」莊氏皺著眉道:「當著那麼多的小輩,你說你這做的都是什麼荒唐事?你這樣做,哪裡有半點做鎮長的風範?若是傳了出去,讓桃花鎮上的街坊鄰居上怎麼看你?」

  咿,怎麼覺著這麼像櫻姐兒昨晚教育那隻大蟲時說過的話呢?

  梁平低著頭忙不迭的應「是」。

  一副都是我的錯,我以後再也不敢了的表情。

  活了半輩子,還沒被除了娘親之外的女人這樣教訓過。

  可偏偏……他還挺享受這種感覺的!

  說時遲那時快,梁平腦子裡忽然就閃現了三個大字——賤骨頭。

  喂,他竟然這樣想自己!

  正欣賞著美少年劈柴的梁文青,聽到這邊的動靜,起身走了過來。

  結果一過來便瞧見了自家爹被人教訓的低著頭,點頭如搗蒜,不管莊氏怎麼說,他都一個勁兒的點頭應是。可謂是……沒骨氣到了極點。

  梁文青何時瞧見梁平對誰如此低三下四過!

  「爹,你怎麼任由她這樣說你!」梁文青大步走來,怒氣沖沖地瞪著梁平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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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5 18:06:55 |只看該作者
138:論表意的重要性

  結果卻聽梁平一本正經地說道:「文青,你莫要胡鬧。你莊嬸她說的都對,你既然過來了,也仔細聽著吧——」

  「什,什麼?」梁文青身形一顫,覺得她爹瘋了。

  自己沒骨氣就算了,竟然還要拉著她一起聽?!

  喝醉酒大哭大鬧的人又不是她!

  用這麼正經的口氣,說出這麼恬不知恥的話,他究竟是怎麼做到的呢?

  這時,梁文青滿腦子只剩下了一個想法:這樣的爹,不要也罷了。

  走火入魔到這種程度,已非她可以挽救得了的了……

  --

  午後,過了最忙的時段,梁文青便拉著江櫻去了後堂說話。

  「我昨個兒去求了一支姻緣籤,可是一支上上籤呢!」梁文青興奮地同江櫻炫耀道:「籤文的大概意思是,我會守得雲開見月明,柳暗花明又一村——」

  江櫻對這些東西向來是半信半疑的,但見梁文青這麼高興,便也就跟著附和了兩句:「那果然是一支上上籤,好兆頭。」

  「你還別說,我真覺著這籤靈驗的很呢!」梁文青扯著江櫻坐下,一臉竊喜地道:「你瞧見沒有,今個兒春風都沒趕我了,更沒有對我大呼小叫呢!」

  江櫻聞言怔了怔。

  今天宋春風的反應她的確是看在眼裡。

  可她並不覺得這是好事……

  與其說是沒趕梁文青走,倒不如說是……對她視而不見了。

  相比之下,江櫻反倒覺得現在的情況還不如以前來的好。

  梁文青竟然感覺不到宋春風越發疏遠的態度嗎?

  還是說,當局者迷。

  看著眼前一臉欣喜的梁文青,江櫻忽然有些心疼起了這個傻傻的姑娘。

  「文青……」

  「嗯?」梁文青轉過頭來看著她,臉上還帶著笑。

  「真的……非春風不可嗎?」江櫻看著梁文青問道。

  「你在胡說什麼呀!」梁文青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看著江櫻,說道:「好端端的,你作何要洩我的氣?」

  那一副『我求求你別拉我後腿好不好』的表情,看的江櫻一陣語塞。

  她真的不是在扯後腿……

  「我對春風的感情,你是絕對想像不到的。」梁文青怒了努嘴,繼而說道:「總之不管發生什麼事情,縱然他娶妻生子,我也絕對不會喜歡上其他人——」

  也無法喜歡上其他人。

  江櫻聽罷不可查的嘆了一口氣。

  梁文青拿胳膊肘捅了捅她,一臉八卦的問道:「別光說我的事情了,也說說你的啊!」

  江櫻抬起眼疑惑的看著梁文青。

  「哎呀,就是你跟晉起怎麼樣了……」梁文青攤開了問道。

  「呃……」江櫻想了想,而後點頭說道:「挺好的。」

  是真的挺好的。

  「什麼挺好的?」梁文青對這個模糊的回答不甚滿意,深問道:「那他都做了些什麼,有沒有對你說過什麼……類似於表露心跡的話?」

  江櫻呆了呆,想也不想便搖了頭,並道:「你誤會了,他對我……似乎並沒有我對他的那種感覺。」

  更別提什麼要人家對她表露心跡了……

  「那你還說挺好的!」梁文青白了她一眼。

  江櫻嘿嘿笑了兩聲,「總之我覺著是挺好的……」

  梁文青不雅的翻了個白眼,覺著這姑娘好似比自己還要傻上許多。

  明知道人家對她無意,卻還能在這兒傻樂,也當真是夠可以的了。

  「那你可有同他挑明心意?」

  江櫻搖頭。

  「為什麼不說呢?」梁文青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諄諄教導道:「這種事情總要有一個先說出口的,不然一直拖下去,萬一他會錯了你的意,就這麼錯過了豈不可惜嗎?」

  她的確是怕江櫻錯過。

  更怕江櫻錯過之後會將主意打到春風身上——

  梁文青抱著不甚單純的目的,在一旁繼續煽風點火,「你聽我的,這種事情可不能畏首畏尾!」

  江櫻沉默了一下。

  又聽梁文青說道:「你覺著是日後的幸福的重要,還是一時的矜持來的重要?」

  這還用問嗎?

  可是……

  江櫻看著梁文青,疑惑不解地問道:「你當真覺得我矜持嗎?」

  有生以來,她頭一次聽到有人拿這個詞來形容她!

  梁文青噎了一噎,而後道:「是我口誤了……」

  末了便又將跑偏的話題拉了回來,「總之我就是想告訴你,如果真的想同他再近一步的話,表意乃是頭等大事。」

  江櫻思索了片刻,有些不確定地問道:「這個……真的有這麼重要嗎?」

  她覺著二人現在的狀態,其實也挺好的。

  「當然重要!難道你想一直這樣不清不楚的待在他身邊嗎?」梁文青語重心長地嘆了口氣,又講道:「你須得知道,男子與女子不同,他們慣來是粗心大意的,有些事情,倘若你不說,他們便永遠不會知道。」

  一直不清不楚的待在他身邊?

  江櫻覺得她肯定是不想的。

  但卻不敢輕易打破這種來之不易的平靜。

  說到底,她的確是如梁文青所言——太過畏首畏尾了。

  「想明白了嗎?」梁文青見她臉上的表情,出聲詢問道。

  江櫻點點頭,「你說的對,一直這樣下去也總不是個辦法。」

  「孺子可教也……」梁文青十分滿意的點了頭,又忙地問道:「那你打算什麼時候動手?」

  什麼時候……動手?

  江櫻的臉色怪異了一下。

  將好好的一個表意事件說出了一種計劃暗殺對方的氣氛來,真的合適嗎……

  「快說呀!」梁文青迫不及待地催促道。

  「我……我還得再準備準備。」江櫻一臉慎重。

  梁文青忍不住再次翻了個白眼,「這有什麼好準備的?」

  江櫻搖頭否認了梁文青的隨意,認真無比地說道:「我首先得想一想該怎麼說才好,其次,天時地利與人和……缺一不可。」

  什麼?

  還天時、地利、人和?

  梁文青很想從江櫻臉上看到她是在同自己開玩笑的表情……

  姑娘,表個意而已,至於像是在行軍打仗布陣一樣嗎!

  見江櫻皺眉深思的模樣,梁文青忽然意識到了一件事情。

  她在想,她之所以表意屢屢被拒,會不會就是太過輕率的緣故呢?

  或許,她也該靜下心來,好好地計劃出一整套『作戰策略』來了……

  梁文青抿著唇暗暗點頭。

  --

  回桃花鎮的路上,江櫻和梁文青坐在車廂裡,皆是一副入定的模樣,想到認真處,更是眼睛都不會眨一下。

  莊氏覺得這氣氛有幾分詭異,忍不住出聲打破道:「櫻姐兒這是怎麼了?」

  江櫻正想的入神,竟是沒聽到莊氏的話。

  反倒想陷入了『瓶頸期』,正暗自苦惱的梁文青開了口,皺眉看著莊氏問道:「我聽說當年是你先招惹我爹的?」

  莊氏老臉一紅,沒想到自己當年的那些光榮事,竟然已經如此廣為人知。

  卻不知,這只是梁文青刻意同府中的老僕婦們打聽來的罷了。

  想到梁文青平日裡對自己的種種刁難與歧視,今日又翻起了舊賬試圖羞辱於她,莊氏不免有些覺得不是滋味。

  但卻又想到了那晚江櫻對她說過的一番話。

  是的,她又非是插足了別人的家庭,更沒有做出任何有悖倫理之事,沒理由如此看扁自己。

  且若連她自己都在貶低自己,那其他人更是不必說了。

  想到此處,莊氏罕見的沒有迴避退卻,反而是道:「沒錯兒,是我先勾搭的他。」

  這絲毫沒有矜持顏面可言的一句話,卻因為她臉上平靜從容的表情,而顯得格外坦蕩……

  梁文青嘴角一抽,沒想到莊氏不僅這麼乾脆的直面承認了,且還這麼一副表情。

  「梁小姐,我同你爹之前的事情,是在你母親與他成親之前便存在的了,你若因此耿耿於懷,我也別無他法。」趁此時機,莊氏說出了憋在心裡很久了的一番話,「且日後會如何,也是無法預測的,若是讓梁小姐瞧不順眼了——我同樣也別無他法。」

  她這連著的兩句別無他法,算是表明態度了。

  莊氏說這番話的時候,江櫻倒是回神了,剛巧就聽得清清楚楚的。

  一時間,不由地拿敬佩的目光看著奶娘。

  奶娘這番話無疑算是客氣的,若是換做了她平時的說話風格來講,江櫻覺著可以翻譯成這樣——我要不要同你爹在一起,那是老娘自個兒的事情,跟你沒有一文錢的關係,若你讓你不舒服了,那我也是絕對不會改變主意的!所以我勸你還是省省心吧。

  至此,江櫻方覺得奶娘是真的想通了。

  越過心裡的那道坎兒了——

  可這誘因是什麼呢?

  奶娘為什麼會突然想通了?

  回想了一番近來發生的事情,江櫻敏銳而快速的尋找到了答案——梁鎮長嚎哭事件。

  是了,定是因為這個!

  肯定是這樣的梁鎮長,戳中了奶娘的保護慾。

  讓奶娘覺著,這人沒自己看著守著,恐怕還真不行——

  江櫻正為自己的推理能力感到驕傲之時,臉色變幻了好大一陣兒的梁文青,開口說話了。

  而梁文青的反應,卻是讓莊氏和江櫻覺著三觀盡毀於一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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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被調教的白宵

  「這些無關緊要的容後再說吧。」梁文青臉色變幻了一陣,竟然變得不以為意起來,而後在莊氏和江櫻驚異的目光中,繼續說道:「你現在且跟我說說,當年你是怎麼把我爹弄到手的?」

  莊氏:「……」

  江櫻則是呆若木雞,她很想問一問梁文青,之前在她眼裡最介意的事情怎麼就成『無關緊要』了呢?

  見莊氏不語,梁文青又道:「就是你用了什麼法子?做過哪些事情?總之越詳細越好!」

  梁文青覺得這世上最難攻克的人一定是她爹無疑了。

  據說,當年不知道有多少大姑娘小娘子上趕著撲過來,她爹卻都絲毫不為所動。

  卻偏偏栽在了莊氏這個粗獷無知的女人手上——

  梁文青覺得,莊氏身上有許多經驗與秘訣,值得她去挖掘學習。

  至於其它的什麼恩怨,暫時就先放一放好了。

  沒錯,這姑娘就是能做到這麼隨意……

  聽到這兒,江櫻才算徹徹底底的恍然過來——合著梁文青這是想要借鑒奶娘當年追梁鎮長的攻略!

  只是,前一刻分明還看奶娘各種不順眼,一眨眼的功夫卻好像什麼隔閡都沒有了一樣……做人這麼善變,真的好嗎?

  江櫻覺得這樣真的不好。

  但是……「奶娘,你就跟我們說說吧?」江櫻扯住莊氏的一隻衣袖,低聲下氣的央求道。

  畢竟是成功案例——她也想參考一二!

  莊氏看著兩個小姑娘眼巴巴的看著自己,一陣凌亂。

  但是,不恥下問是一件很值得鼓勵的事情。

  作為一個長輩,她自然是要知無不言、言傳身教才算稱職。

  所以,她才不是被勾起了說話的興頭兒,順便想回憶當年的輝煌戰績呢!

  是以,這一路上莊氏幾乎是沒停嘴。

  江櫻和梁文青則是聽得津津有味,眼睛都捨不得眨一下。

  「莊嬸,明天你還給我講!」臨下車前,梁文青同莊氏說道,「明天還坐我家的馬車——」

  江櫻覺得在梁文青面前,她碎掉的三觀已經撿不起來了。

  這才不到半個時辰的功夫,梁文青就將奶娘的稱呼,從「喂」晉級為了「莊嬸」——

  而且,之前因為梁平將馬車讓給她和奶娘,自己去坐了春風的驢車一事,一直板著張臉的梁文青,真的是眼前這個嗎?

  後面緊跟著而來、由宋春風趕著的青驢車中,梁平跳了下來,剛巧就聽到了梁文青的這一句莊嬸。

  梁鎮長激動的險些要熱淚盈眶了!

  萍娘果然厲害,這才半天的功夫,就將女兒給收服了!

  他就知道,萍娘出馬肯定要事半功倍。

  如此也不枉費他刻意安排二人同乘馬車的一番苦心了——

  唏噓而感動的梁鎮長,又哪裡料得到,莊氏之所以能收服梁文青,靠的全都是當年那個『好哄易騙』的他……

  目送著梁平和梁文青離開的間隙,江櫻分神打量了一下隔壁。

  卻見隔壁的院門鎖的緊緊的,晉起顯然並不在家。

  那白宵呢?

  被關在隔壁院子裡?

  完了,今早她該提醒晉起這隻脾氣不太好的大虎是不宜久關的。

  江櫻忽然很擔憂晉起回來之後,瞧見凌亂堪比雞窩的庭院,會有怎樣可怕的反應……

  光是這麼一想,江櫻便覺得頭皮發麻。

  且十分為難,萬一晉起動了怒要解決掉白宵,那她該站在哪邊?

  不對,她怎麼會有如此冷血的想法呢!

  竟然會因為對方是自己的男神,從而產生了這種荒唐的選擇——

  江櫻自我檢討了一番過後,重新捋好了一條正確的思路——如果她拼力護著白宵,能有幾成勝算?

  莊氏打開院門走了進去,江櫻卻仍舊站在大門外,以防萬一晉起忽然回來,她還沒來得及反應,白宵的小命兒便已經不保。

  然而不多時,出現在眼前的一幕事實再一次證明……她又多想了。

  白宵並沒有被關在院子裡。

  而是被晉起隨身攜帶著了——

  江櫻就這麼看著一人一虎不疾不徐的朝著自己走來。

  「晉大哥。」待晉起走近,江櫻方出聲喚道。

  「帶它上山打獵去了。」晉起道。

  江櫻望著樂顛顛的朝自己跑來的白宵,嘴邊還沾著不知名動物的血跡,和它那圓鼓鼓的肚子,江櫻愣了一愣。

  與其說是打獵,不如說是帶它吃東西去了罷?

  晉大哥這是在替她節省伙食費嗎?

  江櫻感動地看向晉起。

  結果就聽晉起幽幽地說道:「有它在倒是省了許多功夫,下回再去,便用不著帶弓了。」

  江櫻看了一眼晉起手中提著的三張剝好的鹿皮,還有幾隻小野兔,白宵便邀功似得抖了抖毛。

  可江櫻好奇的卻是,晉起是怎麼把白宵弄到山裡去的……

  白宵這樣的懶蟲,鮮少會聽命於誰。

  江櫻剛想問一問,便見白宵拿眼角瞄了一眼晉起,很有些敬畏的意味,再沒了半分昨日裡初見晉起之時的輕視與敵視。

  江櫻看的呆了一下。

  難道是被揍過了嗎?

  她很清楚白宵的性格,在它喜歡的人面前,還算乖順。在它瞧不順眼的人面前,卻是軟硬不吃,脾氣賴到了極點。

  可有一點例外是,在遇到比它更加強硬的人之時,若是吃了頓大虧,便會老老實實地服軟兒。

  沒錯,就是這麼的沒骨氣,就是這麼的吃軟怕硬。

  於是,江櫻覺得她彷彿已經找到答案,無需再多問了。

  只是沒看出來,晉起不單單會打虎,竟還是一位馴虎高手……

  江櫻覺得心目之中晉大哥的形象越發偉岸了。

  「不管怎麼說,還是謝謝晉大哥幫我照……照顧白宵。」江櫻笑著道,只是在說到照顧二字之時,微微口吃了一下。

  「無妨。」晉起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她身邊的白宵一眼,鬼使神差的就問出了一句:「你很喜歡虎嗎?」

  「啊…」江櫻遲疑著,但低頭一瞧白宵渴望得到認可、得到喜愛的小眼神,便口是心非的點了頭,「很喜歡。」

  心裡卻在默默流淚,喜歡老虎,這特喵的得是多麼粗獷的愛好啊!

  白宵高興的低嘯了兩聲,十分滿意江櫻的回答。

  它也很喜歡飼養員呢!

  晉起卻聽得皺眉,片刻之後,卻是說道:「你若當真喜歡,來日我幫你獵上一隻更好的,將性子馴軟了,或是找隻虎崽與你——」

  說罷又看向白宵,道:「趁早將它送回去吧。」

  只要一想到這隻虎是韓呈機的,韓呈機可以隨時藉著這個由頭來找她,晉起便覺得怎麼看白宵怎麼不順眼。

  「嗚!」白宵聽懂了一般,睜著一雙無辜的眼睛瞪著晉起。

  這人怎麼這樣,它今日幫了他很多忙呢,又是捉野雞,又是追兔子,都要累死了!

  他怎麼還拾掇著飼養員送自己走呢?

  還要找其它虎來取代它,真是過分!

  人真是奇怪的動物!

  嗚嗚嗚,它以後再也不要幫這個人打獵了……

  對上白宵帶著『譴責』和『控訴』的目光,晉起眼神微微一凜。

  白宵即刻便被嚇得蔫了下來,只得可憐兮兮地仰著腦袋看著江櫻,彷彿是在說——飼養員你快告訴他,快告訴他你只喜歡我一隻虎的!不用馴軟別的虎,它本來就很軟很聽話的!而且還比外面的野虎愛乾淨,它的優點很多的……

  江櫻詭異的懂了它的意思。

  可是,晉大哥這可是間接的表示要送自己禮物啊!

  心上人第一次要送自己東西,如果拒絕的話,豈不是不利於以後的感情發展嗎?

  但打眼一瞧可憐到了極致的白宵,江櫻頓時又心軟了。

  而且,她本來真的是不喜歡老虎的……

  更應該說是十分害怕。

  她只是同白宵處的久了,有了感情而已。

  江櫻腦海裡天人交戰著。

  「如何?」晉起見她猶豫不決,遂又出聲問道,臉色卻是不自覺的已經沉下了幾分。

  江櫻抬起頭來看他,先是扯出了一個誠意十足的笑容,才又說道:「晉大哥,我覺得虎太難馴,又不大好養,不如……你捉一隻兔子送我罷?」

  晉起面無表情的看了她片刻。

  內心深處卻已經變身咆哮帝了。

  她當真覺得他是想送她東西?

  竟然還挑挑揀揀,說要什麼兔子!

  他是真的想送寵物嗎?

  他是想將這隻愛撒嬌又不要臉的大白虎趕走好不好!

  他就知道在她的世界裡,沒有最蠢,只有更蠢!

  同她這種蠢人置氣,且只有他一個人在生氣,他也當真是蠢到無可救藥了!

  「晉大哥……?」江櫻隱隱覺察到了晉起身上隱忍不發的別樣情緒,預感不太好的喚了他一聲。

  晉起調整了片刻,再開口已是正常無比的口氣,道:「罷了,兔子不甚好捉。」

  說罷轉身便去開門,留江櫻一人在原地凌亂。

  他方才說什麼?

  兔子,不甚好捉?

  一個可以輕飄飄的表示出能抓來一隻虎送她的人,竟然說兔子不好抓……

  沒事,男神嘛,偶爾抽一下風,她可以包容的。

  思及此,江櫻連忙對晉起的背影喊道:「晉大哥,不然狐狸也成的——」

  晉起的背影重重一頓。

  江櫻一瞧,不好,難道狐狸也不好抓?

  於是只得又道:「那不然松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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