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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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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非10]美食計(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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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
發表於 2016-5-5 18:09:41 |只看該作者
150:真是巧了

  方昕遠終究還是厚著臉皮留下來吃飯了。

  由於他今個兒的的確確也是幫了忙幹活兒的,故莊氏也沒好提什麼意見,任由他蹭了這頓飯。

  但前前後後忙活了一下午的宋春風,卻是沒落得吃。

  因為李氏發了低燒,他趕回去照顧了。

  不得不說,宋春月出嫁之後,宋春風的改變,是眾人有目共睹的。

  的確孝順聽話了許多,在家裡也不再端著一副大少爺的模樣,一改從前什麼都不幹的弔兒郎當模樣。

  飯後,送走了無恥的方家少年,江櫻便提議道:「奶娘,我吃的有些多,想出去散散步。」

  莊氏點頭允許了,並道:「那你便去院子裡走一走吧,我去將碗碟給洗了,再給你燒熱水沐浴。」

  「奶娘,我想去外頭走走……」江櫻糾正道。

  確切來說,她就是想去錦雲衚衕轉轉!

  「那可不行,你這腿不能走長路,你就在院子裡走上幾步得了。」莊氏很沒商量地說道:「再者說了,這外頭天都黑了,你一個人出去我也不放心——」

  江櫻聽罷只得點了頭,嘆著氣去了後院。

  罷了,反正日後有的是機會呢。

  奶娘說的對,腿上的傷才是最要緊的。

  ……

  次日,晨光明媚。

  江櫻推開窗,正巧得見窗外的臘梅開的正好。

  心情不由地也跟著越發的好了。

  深深吸了一口窗外帶著梅香的清新空氣,江櫻伸了個懶腰,又靜站了一會兒,方打算提步去耳房洗漱。

  只是,腳下剛一動,江櫻便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來。

  完了,昨日搬家之時,她為了不引起恐慌,便聽從了奶娘的建議,將白宵帶去了空間菜園裡藏著,打算等沒了人再給放出來——

  可昨日先是忙著搬家,後面又忙著……忙著吃,再後面則是忙著……想晉起了。

  一來二去的,竟然是將白宵給忘記了!

  怪不得她一起往上一看,總覺得少了什麼似得呢……

  江櫻懊悔地拍了拍額頭,連忙關好了門窗,閃進了空間菜園裡。

  「白宵——」江櫻試探的喚了一聲,生怕白宵會同她鬧脾氣。

  畢竟算一算,從昨個兒半下午到現在,這貨可是一丁點東西也沒吃著。

  一聲熟悉的低吼聲傳來,像是在回應她。

  咿?

  江櫻從這聲音裡聽出了不對勁——好似沒有生氣?

  而且還十分愉悅的樣子。

  江櫻循著聲音的來源走去,最終在空間小湖邊邊的青草地上,發現了以一種極為妖嬈的姿態橫在那裡的白宵上……

  白宵舔了舔嘴巴,又衝著江櫻嗷了一聲。

  江櫻又走近些,才發現它的肚子圓的驚人,猶如懷胎八月……

  這貨是吃了什麼?

  青菜嗎?

  餓到葷素不分飢不擇食的地步了嗎……

  可哪兒來的腥味兒?

  江櫻吸了吸鼻子,轉頭一瞧,便見湖邊堆著一小堆魚骨魚刺——

  再看一看白宵的肚子,江櫻頓時明白了。

  合著人家是自己下湖捉魚吃去了?

  望著白宵,江櫻生出了一種孩子真的長大了的欣慰感。

  多虧了晉起這些日子來的嚴加管教,白宵已經褪去了起初的嬌氣,成長為了一隻真正的糙老虎……

  只是這小湖裡竟然還有魚?

  之前她倒是沒有注意到。

  此刻定神細細地看了看,清澈的湖底果然有著魚兒在歡快地遊動著。江櫻饒有興緻的看了一會兒,方轉頭對白宵說道:「走,咱們回去吧?」

  白宵自是不知道這座菜園是一個怎樣的存在,它只知道這裡頭的魚特別的好吃。

  這裡的太陽特別暖和,一直都不落山。

  還有這裡的草地,又軟又密。

  現在外頭哪裡找得到這麼青翠的草地——

  是以,當江櫻伸手要將它拉出空間菜園之時,白宵斷然地甩開了江櫻的手,咕噥著在草地上滾了兩圈兒,舒坦的瞇著眼睛,一副享受的模樣。

  江櫻看得有些心涼。

  才在這兒待了半天,就不願意搭理她了?

  「真的不走?」

  白宵晃晃腦袋,繼續在草地上打著滾兒。

  江櫻看著它那圓的過分的肚子,生怕被它滾出個萬一來……

  它既是願意待在這裡,不出去便不出去罷。

  倒是能省去不少麻煩。

  到該吃飯的時候再送點吃的過來便是了。

  江櫻這麼想著,便放心地出了空間菜園。

  空間菜園裡四季溫暖如春,要比現實裡暖和上多倍,這樣乍然轉換了所在的環境,江櫻一時未能適應,打了個大大的寒噤。

  「櫻姐兒,起來了沒有?」這時剛好莊氏在外頭叩了門。

  「起了。」江櫻應了一聲,去開了門。

  「早飯我做好了,你快些洗漱洗漱去吃飯吧。」莊氏站在門外,一說話便呼出一大口白汽來。

  江櫻點頭答應著,即去了耳房洗漱。

  可當她收拾好之後,來到了吃飯的後堂之時,卻只見了樊氏和阿芙、阿宇一家三口兒坐在飯桌旁。

  「樊嬸兒,我奶娘呢?」江櫻一面坐了下來,一面同樊氏問道。

  樊氏將一碗粥往江櫻面前推了推,邊答道:「方才春風那孩子過來了,好像說李大嫂的燒還沒退下去,莊大姐聽了放心不下,便隨他回鎮子上瞧瞧去了——」

  江櫻瞭然地點頭,心裡也有些擔憂。

  發燒不是大病,但若是燒一直不退,卻是極折磨人的。

  「你也不用太擔心,發個燒罷了。」樊氏看出她的心思一般,出言安慰道:「或許是春風那孩子不太懂得怎麼幫人退燒,李大嫂又過於節省不肯花錢請答覆,一二來去的才給耽誤了。莊大姐既是去看了,必是會幫著請郎中的,你不必太過擔心了。」

  樊氏說話向來溫聲細語,十分溫柔,江櫻聽著她這番話,心情不禁就平靜了下來。

  樊氏見狀便笑著道:「快些吃飯吧,今個兒這醬菜是我做的,你嘗嘗合不合胃口?」

  江櫻笑著點頭,伸出了筷子。

  半個時辰後。

  方大和方二來了飯館裡,打開了大門開始迎客。

  不多時,莊氏也從桃花鎮上回來了,卻沒見宋春風跟著一道兒回來。

  江櫻忙迎了上去,問道:「奶娘,嬸子怎麼樣了?」

  「請大夫看過,又喝了藥,現在已經好很多了。春風在家裡照看著——」說到此處,莊氏既氣又無奈地道:「李大嫂這個人,節省了一輩子,回回生病都是這樣,非得拖的不能再拖了,才肯請郎中過來看!怎麼說她都改不了!總要有一天得讓她在這上頭吃次大虧,她才能長個記性!」

  罷了忙又道:「呸呸呸,你瞧我這說的什麼胡話!」

  便又忙著念了一大串「大吉大利百無禁忌」云云。

  江櫻在一旁聽得失笑連連。

  奶娘這張嘴向來是這樣,會這樣說,也只不過是擔心李嬸罷了,並無什麼惡意。

  「好了,待會兒該來客人了,奶娘先去廚房準備準備。」莊氏對江櫻說道。

  江櫻點著頭,剛說要去幫著洗菜,卻見自外頭走來了一位婦人——

  江櫻愣了愣。

  這不是韓府廚房裡的余氏嗎……

  這一大早的,她過來做什麼?

  買糕點嗎?

  余氏見到她,也是愣了愣,隨即便恢復了一貫的冷傲尖酸嘴臉,瞥了江櫻一眼,便要往裡走。

  江櫻當她是來買糕點的。

  她卻也當江櫻是來買糕點的。

  「余大妹子來了。」剛欲往廚房去的莊氏聽到腳步聲回了頭,見到余氏,便打了個招呼。

  「莊大姐。」余氏還算有禮的同莊氏點了頭,但眼底的倨傲與不屑,卻是恰好落在了江櫻的眼中。

  雖然江櫻真的很不能理解,她究竟是有什麼值得倨傲的……

  可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奶娘同余氏之前的稱呼是怎麼回事?

  難道二人認識不成?

  江櫻疑惑地看向莊氏。

  莊氏這才同江櫻解釋道:「櫻姐兒啊,這就是咱們飯館裡新請來的廚娘,姓余,你日後喊她余嬸便是了——」

  江櫻聽的目瞪口呆。

  這是怎麼回事兒……

  她不是在做夢罷?

  余氏,韓府廚房的紅案管事,竟然來了她這小飯館裡做廚娘?

  這麼說,她是被韓府趕出來了嗎?

  江櫻絕對不信她是自己主動離開的……

  畢竟依照余氏這性子,這麼多年沒被趕出來已經是天大的奇蹟了。

  江櫻並不知余氏被趕出來是因為二房的衰落,只當是她的性格使然。

  「余大妹子,這是我家姑娘,是我們江家一江春的繼承人,也就是這兒的小掌櫃。」莊氏玩笑一般說道,臉上帶著笑。

  「什麼……」余氏不可置信。

  她一開始當江櫻是來買糕點點心的。

  方才聽莊氏同她介紹起自己,便當她也是在這兒飯館裡做事的。

  卻沒想到,近來在肅州城中炙手可熱的一江春……竟然是她開的?!

  余氏也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

  「余大妹子,廚房裡已經開始準備了,你先進去吧。」莊氏看著臉色變幻個沒停的余氏,若有所思地說道。

  余氏點著頭,幾乎是片刻都沒再停留,便疾步走向了後院兒。

  「櫻姐兒,你們之前認識?」待余氏離開後,莊氏方朝江櫻問道。

  江櫻點點頭,只道:「之前她也是在韓府後廚做工的。」

  卻沒有說出余氏曾經如何為難陷害她。

  這倒不是江櫻藏得住話兒,而是她真的擔心,她將情況同莊氏說了,莊氏會立即衝去廚房,拽著余氏的頭髮將人拖出來……

  奶娘的暴力,她是很清楚的……

  「原來是這樣……」莊氏不疑有它的點了頭,「這倒是巧了。」

  可不是巧了嗎……

  只是她不覺得這個巧合是什麼好事。

  江櫻抿了抿唇,心中暗暗思量著。

  午間,一江春大堂之中人滿為患。

  後廚房裡裡亦是忙的熱火朝天。

  江櫻由於腿上有傷,被莊氏勒令坐在前堂櫃檯後算帳,不許跟進廚房瞎忙活。

  江櫻便也乖巧的坐著算帳,沒有跑去後廚房湊熱鬧。

  直到她將這月的帳目全部理清,將帳本合上——

  「你可算是看完了!」一旁的梁文青早已不耐煩,見江櫻放下算盤合上帳本兒,忙就扯了她道:「走,咱們去後頭踢毽子去——」

  今個兒宋春風留在家裡照顧李氏,沒到這兒來,她無事可做,實在是無聊透頂了。

  見梁文青這副閒的發慌的模樣,江櫻不疾不徐地推開了她的手,道:「等會兒,我得先去廚房看看。」

  梁文青撇嘴道:「不是請了廚娘嗎?哪兒還有你的事兒?」

  「就是因為請了位廚娘,才有事兒呢……」江櫻撫平了微皺的前襟說道。

  梁文青聽得雲裡霧裡的,卻見江櫻已經走出了櫃檯後,朝著後廚房而去。

  「爹,那你陪我踢毽子去!」梁文青無奈之下,只得拉起了梁平。

  「哎……你這孩子,爹哪裡會踢毽子啊!」被拽起了身的梁平,無奈的直搖頭。

  「得了吧您,別裝了,莊嬸兒都同我說你,爹你年輕的時候毽子踢的可好了!」

  「這……」梁平紅了半張老臉。

  當年他為了迎合莊氏的愛好,的確是苦練了許久踢毽子大法……

  只是自從莊氏走了之後,便沒有再踢了——

  梁鎮長被閨女拉著去了後院兒踢毽子,江櫻則是真的去了後廚房。

  一進廚房,便瞧見了靠在灶台後催促著樊氏切菜的余氏。

  那頤指氣使的模樣,讓江櫻險些以為自己是又回到了韓府後廚房——

  江櫻一臉平靜地走了過來。

  余氏挑挑眉看著她。

  或許是因為心底有些心虛,所以面上才要表現的更為不屑一些,用以掩飾這份心虛。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位嬸子你來我們這兒做廚娘的吧?」江櫻笑瞇瞇地問道,一副無害模樣。

  「掌櫃的有什麼吩咐嗎?」余氏話語雖還算恭敬,但口氣卻是陰陽怪氣兒的。

  「吩咐倒是不敢。」江櫻笑了笑,繼續說道:「我只是瞧著你往這兒一站,指揮著別人做事,與其說是廚娘,倒更像個管事的?」

  余氏頓覺被戳到了痛處。

  一旁的樊氏隱隱覺察到了江櫻話裡的火藥味。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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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2
發表於 2016-5-5 18:09:54 |只看該作者
151:就是看你不順眼

  這倒是極少見的。

  這孩子平常待人和氣的很,又有肚量,今個兒是怎麼了?

  樊氏來不及細究,只當是江櫻今日心情不甚好,忙地上前解圍道:「阿櫻,沒什麼的,我閒著也是閒著,切一切菜罷了。」

  樊氏生性平和溫柔,又勤快能幹,倒沒覺得被余氏指揮著有什麼值得計較的。

  但江櫻的想法卻不一樣。

  「樊嬸,我只是覺得一個廚娘若是連菜也不會切的話,卻拿著廚娘的工錢,那我豈不是吃大虧了嗎?」江櫻聲音依舊平緩,但卻叫樊氏聽得一怔。

  阿櫻這孩子絕對不是斤斤計較的人。

  她之所以如此,想必定是事出有因的。

  樊氏心思向來玲瓏通透,想到此處,便知道自己不適宜再插手。便低了頭去切菜,不再言語。

  江櫻繼而看向臉色漲紅的余氏,一臉認真地問道:「難不成這位嬸子只懂做菜,不懂切菜嗎?若是如此,那真是抱歉了,我們店小,不似大戶人家分工那麼明確,請來的廚娘可不能連菜都不會切,這一點我想在你過來的時候,便已經有人同你說過了罷——」

  其實縱然是在大戶人家裡的廚娘,若非是在廚房裡地位極高,切菜也是要自己動手的。

  且若余氏忙也罷了,她分明是閒著站在那裡,卻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指揮著別人——

  真當自己是請來的管事嗎?

  若是大家都抱著互幫互助的心態,團結互助自然是極好的氛圍。

  可余氏她是抱著這樣的心態嗎?

  她這種人,不管你替她做多少,她都只會覺得是理所應當的。

  江櫻不是小心眼的人,更不會去刻意為難誰。

  當然,她也相信這世上會有人因為環境的緣故改變原本的性子。

  但問題的,余氏她改好了嗎?

  想到她今日見到自己第一眼時,那種不可一世的眼神,便足以讓江櫻確定了——這個人從裡到外,一丁點兒改變都沒有。

  她花銀子僱人是來幹活兒的,可不是來擺譜兒偷懶的。

  江櫻很注重團隊的團結心,她認為只有在一個良好的氣氛下,才能用心將菜的謂最好。

  而余氏除了破壞這種氣氛,好似真的沒有其它的用處了——

  「我只是一時間忙不過來而已……」余氏嘴硬的辯解道。

  她這種反應是在江櫻意料之中的。

  她若是坦坦蕩蕩的認了錯兒,那當是真的改好了。

  「嬸子是覺得這廚房裡分給你的活兒太多了,忙的連切菜的時間都沒有嗎?」江櫻問道。

  「我……」余氏被堵了個死。

  說是也不是,說不是……便只能承認自己幹活效率太低。

  是以,余氏乾脆抿緊了嘴不說話了。

  瞧她這副受了莫大委屈的模樣,江櫻在心底冷笑了一聲。

  「嬸子若真的覺太累太忙,不妨另尋高處吧。」江櫻丟下這句話,也不再同余氏多費唇舌,轉身離了廚房而去。

  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外,余氏咬了咬牙。

  這若換做之前,她早反唇相譏了。

  大不了不幹走人,也不能任由一個小丫頭這麼指著鼻子罵!

  她才不要受這等窩囊氣呢!

  但現如今的情況卻是不允許了……

  韓府二房名存實亡,下人被大夫人削減了一半,發賣的發賣,趕走的趕走——

  而她的婆婆崔媽媽為了討好二夫人,沒少跟大夫人作對,頭一個就被趕出府,打發到偏遠的莊子上去了。

  她自然也不能倖免。

  好在她求著丈夫花了大價錢買通了關係,這才逃過了被發賣的命運。

  但韓府卻是再也回不去了。

  一家人過慣了大手大腳的日子,這下少了韓府這個大金主,家裡的光景是一日不如一日。

  她前前後後也找了不少酒樓,去做廚娘,但因為脾氣問題,總是待不久。

  且酒樓裡極累人,回回放工回去都是半夜時分了。余氏吃不得這個苦。

  她之所以找到一江春來,便是衝著這過午不待客的規矩。

  如此一來,是要比其它酒樓飯館兒輕鬆上整整一半。

  而且最重要的是,主家毫不吝嗇,開出的工錢並不比全天性營業的酒樓裡低——

  且這裡頭的人也都不是斤斤計較的人,上了兩天工,任由她暗下偷懶,竟也無人問津。

  余氏不由覺得自己這是撞上了大運,終於找到了一個合心意的活計。

  可死活都沒想到,這家飯館兒的掌櫃……竟然是這個死丫頭!

  在韓府的時候她就百般看江櫻不順眼,但那時還總能儀仗著自己管事兒的身份,時不時地對其發難,出一出氣——

  但一轉眼,自己竟然成了要仰仗對方鼻息做工的小廚娘!

  這種地位上的反差,讓余氏越想越難受。

  但無論如何,她也不想捨棄這份來之不易的活計。

  罷了,那死丫頭頂多也就是在嘴皮子上佔佔便宜罷了。

  不過都是小虧而已,她忍便是了!

  打定了主意要一忍到底的余氏,卻不知道,她委實是想的太多了。

  她也著實用不著去忍什麼。

  因為——

  次日早,來上工的余氏,便收到了來自莊氏的六串銅錢。

  「莊大姐,這……」余氏笑了笑,不好意思地說道:「我才剛來沒幾天……」

  這是將這六串錢當成嘉獎她的了,認為是莊氏覺得她做的很好,對她的表現很滿意——

  莊氏皮笑肉不笑的呵呵了兩聲,道:「你還是拿著吧,這是你這三日的工錢。」

  「這……」余氏怔了怔,而後失笑道:「這才三日就給工錢,不合適吧……」

  這莊氏是個急性子她的知道的,可沒想到發工錢竟然也這麼急,竟然三天一發。

  臉上是為難的表情,實則余氏心底兒已經樂開花了。

  她家中正缺銀錢,這六串錢雖然不多,但也真的是不少了。

  「大妹子,你應當是聽懂我的意思。」莊氏面色顯然不比往常來的真實熱絡,不冷不熱地說道:「我的意思是,今個兒就將這幾日的工錢與你結了,算清了。也好不耽誤你再去其它地方找活兒幹——」

  余氏臉上的笑意頓時就僵住了。

  莊氏將話說到這份兒上,若她再聽不出是什麼意思的話,那就真的是傻到家了。

  一想昨日江櫻的態度,余氏立即就明白了……

  合著昨日那話並不是在挖苦她……

  而是,在試探她!

  余氏一時間悔恨交加。

  早知如此,昨日她便忍了,不管她說什麼自己都聽著。就算是裝,也要裝的服服帖帖的才對——

  真沒想到那丫頭做事竟然這麼決!

  江櫻從不是個喜歡給自己找煩心的人。

  看不順眼的事情,她一定要趁早給擺平了才行——

  就像毒瘡,挖起來要快。這樣才省事。

  莊氏冷眼看著余氏,見她遲遲不伸手來接,便乾脆將銅錢塞了過去。

  余氏望著手手中這沉甸甸的六串錢,表情幾變。

  最後,還是沒有說出什麼搖尾乞憐的話來。

  畢竟不管落魄與否,『自尊心』還是極強的……

  「你當你們這兒是什麼好地方,不過就是一芝麻大點兒的破飯館兒罷了,你不留姑奶奶,姑奶奶我還不稀地待呢!」余氏一面將錢收起來,一面呸道。

  反正走都走了,也不怕得罪誰了。

  倒不如過一過嘴癮,出一出氣!

  莊氏見她變臉如此之快,頓時臉色也就拉了下來,「我說大妹子,做人可要講求良心!這工錢我可是一分沒少的給你了,你走便走了,有什麼理由說如此難聽的話?」

  「許你們狗眼看人低,還不許我說了不成!」余氏大罵起來,「開個小飯館真以為自己了不得了,什麼狗屁玩意兒!」

  「你說誰狗眼看人低?」莊氏看著余氏問道。

  一旁的方大和方二互看一眼,覺得暴風雨即將要來臨了……

  莊大娘平時裡瞧著人是熱情的,但罵起人來、掐起架來,放眼整個肅州城,也絕對不會有人是她的對手——

  這小婦人走便走了,拿著錢痛痛快快兒地走便是了,怎麼還如此沒有眼色,要去拔老虎頭上的毛?

  「說誰?我說誰你心裡清楚!敢做還不興我說了不成!」余氏一副刁蠻叫囂的嘴臉,再加之這一副尖利的嗓音,饒是方大和方二見了聽了,也很難忍住不上前去抽她一巴掌。

  可反常的是,莊氏竟然沒有發大怒。

  而是冷笑著說道:「沒錯,我就是狗眼看人低了,我就是瞧你不順眼,想讓你滾蛋,你怎麼著吧?」

  「你……」余氏沒料到莊氏會來這麼一招兒。

  可偏偏……這招兒要比任何話都要來的氣人!

  「說啊?你怎麼不說話了!」莊氏上前逼近一步,由於身高優勢,擺出一副居高臨下的架勢說道:「該結給你的工錢老娘一分也沒少你的,你要真有種,就去官府告我試試,看看官府站在誰哪邊兒?光在這耍嘴皮子,算什麼狗屁本事!」

  余氏氣的瞪大了眼睛,偏生又無言以對。

  方大和方二險些忍不住要為莊氏拍手叫好了!

  瞧見沒,這才是吵架的最高境界!

  不僅要在言語上勝對方一籌,氣勢更是要死死的將對方壓住!

  語言與氣勢皆是輸掉了的余氏,只有氣的哆嗦著嘴唇,伸著手指指向莊氏,「你……你……」個沒完沒了。

  「你什麼你!結巴了?」莊氏大力的揮下了余氏的手指。

  「你竟然敢打我!」被莊氏揮了這麼一下,余氏這下總算找到發作的藉口了,頓時就扯開了嗓子嚷嚷道。

  莊氏卻再沒有了半分要去理會她的興緻,二話不說,當即一把揪住了余氏的領口,不由分說地就拖著人往堂外走。

  方大和方二表示很後悔沒有提前備些瓜子過來,真也是白瞎了這麼一場好戲。

  余氏被勒的臉色通紅,說不出話來,她覺得自己快要被憋死了。

  亂揮著手企圖推開莊氏,但卻起不到任何效果。

  就這樣,余氏被莊氏猶如拎小雞一樣給丟出了飯館大門外——

  「有多遠給我滾多遠,要不是看在櫻姐兒的份兒上,就憑你之前做的那些事情,老娘今個兒就是把你弄死了,也不怕官府找上門來!」莊氏咳出一大口唾沫來,狠狠地吐向了余氏。

  余氏真的被嚇壞了。

  她以為自己已經很厲害了……

  沒想到,這世上竟然還會有如此彪悍的女人——

  就這麼光天化日之下,她竟然就敢堂而皇之地說要弄死自己!

  不知道為何,余氏十分相信庄氏真的能說得出,做得到!

  「還不快滾!」莊氏眉頭一豎,沉聲喝道。

  余氏飛也似的跑開了,再也不敢多說半句話。

  早知道這茬兒這麼硬,就是再借她十個膽兒,她也絕對不敢踢啊!

  作為一個欺軟怕硬的人,這點規矩,她還是懂的……!

  莊氏氣呼呼地轉身回了後院。

  江櫻正巧從後堂牽著阿芙出來,一大一小兩個姑娘跟花骨朵似得,臉上都帶著笑,看著就讓人心情舒暢。

  莊氏煩躁的心情不由地平復了許多。

  江櫻見莊氏迎面走來,笑著喊道:「奶娘。」

  「莊嬸嬸。」阿芙也笑嘻嘻地跟莊氏打著招呼。

  莊氏笑著摸了摸阿芙的腦袋,方抬頭看向江櫻說道:「人已經打發走了。」

  「沒鬧事吧?」江櫻問道。

  「鬧事?就憑她——」莊氏不屑地冷哼了一聲,而後又憤憤然地說道:「你這丫頭也是越來越不肯同奶娘說實話了!若不是問了李大嫂,我還不知道這婆娘之前在韓府那樣欺負你呢!」

  昨晚江櫻只道覺得余氏愛偷懶,不適宜留下。

  將白日裡江櫻對余氏的『為難』看在眼中的莊氏,卻隱隱覺得沒那麼簡單。

  趁著今早回桃花鎮取東西的間隙,便順嘴問了李氏幾句。

  便問出了許多內情來——

  若不是江櫻不想講此事鬧大,她定是要將這余氏給狠狠教訓一通的。

  「好了奶娘,人都已經走了。」江櫻笑著晃了晃莊氏的胳膊,扯開了這個讓人心煩的話題。

  莊氏剛想再教訓她兩句,卻見方二擠眉弄眼地從前堂走了過來,對江櫻說道:「阿櫻,那晉小哥兒來送野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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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2:怪事

  江櫻見方二這一臉的猥瑣,便明白自己的那點心意已經為眾人所知了……

  可晉大哥,真的就一點兒也瞧不出來嗎?

  江櫻在心裡嘆了一句,卻也蓋不住因為就要見到晉起而滋生出的滿心歡喜。

  「你這孩子,小心著腿!」莊氏見江櫻迫不及待地往前堂走去,無奈地搖著頭提醒道。

  江櫻匆匆來到前堂,果然見著了晉起。

  「晉大哥昨日怎麼沒來?」江櫻邊上前,邊笑著問道。

  晉起看著她,道:「臨時有事。」

  江櫻不作他想,來到晉起面前說道:「對了晉大哥,我和奶娘搬來這兒住了。日後晉大哥如果有事,或是要找我下棋,直接來一江春找我就行了……」

  這想的也不可謂是不多。

  晉起不記得自己曾主動找過她下棋……

  見晉起這樣看著自己,江櫻以為是心思被看穿,忙就解釋道:「晉大哥,我和奶娘之所以急著搬家,是因為我們之前住的宅子風水不甚好——」

  解釋罷,又覺得這個解釋太沒有可信度。

  畢竟住了這麼久,才說風水不好,真的不會給人一種『見風使舵』、『純屬瞎說』的感覺嗎……

  晉起淡淡地「嗯」了一聲,掩饒笑意。

  那道人本就是他請來的,他對江櫻搬家的理由,自然比誰都清楚。

  可事實上,江櫻搬家的真正理由,他還真的是不知道……

  「白宵回韓府了?」晉起忽然問道。

  江櫻怔了怔,而後搖了頭道:「還沒有,在後院兒待著呢。」

  實際上是在空間菜園裡曬太陽呢……

  但照這種情況來看,晉大哥倒是越來越關心和喜歡白宵了——

  江櫻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現象。

  殊不知,晉起之所以問起白宵,是因為想要側面得知,韓呈機有無回府。

  既然白宵還在,那想來韓呈機還未回肅州。

  如果他記得沒錯的話,上一世的今年年關,便是那場禍端的開始——

  韓呈機本是該去之人,卻因為江櫻的緣故陰差陽錯的保住了一條性命,韓旭現如今的情況也同前世的病弱殘喘截然不同。

  不知道這場禍端,會不會也因此被改寫。

  晉起陷入了沉思中。

  江櫻看著他,眼中帶笑。

  方昕遠帶著阿福大搖大擺的走進了堂中。

  這些日子來,他吃一江春的飯菜已經吃慣了,再去別的地兒吃總覺得無法下咽。因礙於一江春只有上午待客,故他一旦有時間,必定是要早早過來佔位置的。

  方昕遠剛欲找個位置坐下來,卻瞧見了櫃檯旁站著的兩個人。

  少年人背對著他而立,雖是粗布麻衣,但身姿欣長而挺拔。

  而同其面對面站著的江櫻,表情便清晰的落在了方昕遠眼中。

  不知道那少年人對她說了些什麼,只見她眼角眉梢俱是帶著笑意,明媚好比三月桃花——

  方昕遠怔了一怔。

  江二,從來都沒有對他這麼笑過呢……

  之前的江二雖是對他執著痴情至極,但那副內斂柔弱的性子卻是擱在那兒的,縱然是笑,從來也都只是垂首抿嘴輕笑,從來不會像現在這樣,笑的這麼從容自然又……好看。

  方昕遠甚至覺得,這是他見過的最好看的笑容。

  要比連城風月樓裡的頭牌雲柳姑娘還要好看……

  不對,自己這是怎麼了?

  怎麼突然將江二捧到這麼高的位置上去了?

  方昕遠皺了皺眉,心情忽然有些煩躁起來。

  他就近找了張桌子坐下,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提高了聲音道:「小二,點菜!」

  方大應了一聲兒,疾步走了過去。

  方昕遠卻是斜著眼睛在注意著江櫻。

  果然就見江櫻聽到他的聲音之後,下意識地望了過來——

  方昕遠連忙收回目光,片刻之後,再悄悄望過去,卻見江櫻已同那位手提著獵物的少年人,一道兒去了後院。

  「那人是誰?」方昕遠朝著倒水的方大問道,他並非是第一次瞧見晉起了,但卻不知他具體的身份。

  他隱隱記著,那日他殺到桃花鎮,逼著江櫻發誓不再糾纏於他的時候,那人便是在場的,只是從始至終都不曾說過一句話。

  再者就是經常會在這裡見到他。

  而且江二好似回回都會跟在他身後,跟個跟屁蟲似得!

  就像,就像之前跟著自己一樣……

  方昕遠說不上來心頭忽然湧上的不甘該解釋為什麼。

  「方公子你說晉小哥兒啊。」方大笑著說道:「那是給我們店裡送野味的——」

  「送野味的?」方昕遠又皺了下眉頭,狐疑地看著方大問道:「只是這樣?」

  如果只是個簡單的送野味的,她怎麼偏偏對他不同?

  怎麼沒見她對送柴的、送炭的這麼親近過……

  「也不全是……」方大搖頭道:「是之前就同櫻櫻認識的,桃花鎮上的鄰居——」

  什麼?

  竟然還是鄰居……

  怪不得走的這麼近。

  方昕遠略有些煩悶的吃了一口茶,平復著這莫名的心情。

  「少爺,咱們幾時啟程回連城啊?」一旁的阿福倒沒察覺到方昕遠的莫名態度,畢竟少爺自打從來到肅州之後,也沒正常過。

  倒是老爺的反應是他意料之中的。

  起先口口聲聲說少爺如果不在肅州藥行做出點成績來,就不許回連城,但這一近年關,卻還是讓人傳了信兒過來,催著少爺趕緊回去過年呢。

  「再說吧,在哪兒過年都一個樣兒。」方昕遠一副悶悶的口氣。

  他現如今倒是真的不想回連城去了。

  「少爺,您這是為什麼啊…」阿福覺得已經完全不能理解自家少爺的想法了。

  是誰自打從來到肅州之後,就沒一日不念叨著連城青樓和歌舞坊裡的姑娘們的?

  又是誰成日裡不停的說,只要一想到同江二姑娘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就覺得頭皮發麻,生不如死的——

  這下好不容易等到回去的機會了,怎麼忽然又變了個態度?

  「你哪兒來這麼多的廢話?」方昕遠不耐煩地瞪了阿福一眼,遂又道:「這事兒不用你管,我會親自寫信告知我爹。怪罪不到你頭上來。」

  阿福聞聽此言,只得緘口沉默。

  方昕遠覺得今個兒這頓飯吃的沒什麼味道。

  明明是和從前一樣的菜,但卻提不起絲毫胃口來。

  江櫻對著那少年人笑的模樣,一直徘徊在眼前,無論如何也擺脫不得。

  方昕遠最後乾脆放下了筷子,讓阿福結了帳,留下了一大桌子幾乎沒動的菜,便大步離開了一江春,回藥行去了。

  藥行裡的邱掌櫃正在盤帳。

  見方昕遠回來,忙地迎上前去作禮。

  邱掌櫃如今已有近六十高齡,是三年前剛從連城調派過來的,乃是方家老太爺十分信任的心腹,也是看著方昕遠自幼長大的,故此對方昕遠既有主人家的尊重,又有幾分晚輩的疼愛。

  也正是因為這肅州分行裡有他在打理,方昕遠才能萬事不操心。

  但該同方昕遠稟報的,他從來都是一樣兒不少的要稟給方昕遠聽。

  「少爺,近來倒是出現了一樁怪事。」邱掌櫃邊隨著方昕遠往內堂走去,邊說道。

  「哦?」方昕遠一挑眉,「什麼怪事,說與我聽聽。」

  他最喜歡聽怪事了。

  呃,這是什麼怪癖……!

  「少爺,事情是這樣的……」邱掌櫃老成沉穩的聲音不帶半分起伏,同方昕遠說道:「近來三日內,肅州城內各大大小小的藥鋪,黃芩、金銀花、拳參寸冬等藥材,竟是日日空櫃、供應不及,我們藥行中預備的近兩個月的存貨,這三日的時間已經去了大半不止——」

  方昕遠聞聽眉間閃過思索,道:「皆是解熱的藥材。」

  各個藥鋪都供不應求,這顯然不會是偶然。

  「不錯。」邱掌櫃點著頭道:「按照常理來說,現如今也不該是熱毒流傳的季節,真是怪哉——」

  「可是有人在暗下刻意收購?」方昕遠猜測著。

  他雖然平日裡弔兒郎當的慣了,外人多覺得他不學無術,但只有親近的人才知道,其實方昕遠在經商方面是很有頭腦的,只是不願意在這上頭花心思罷了。

  且曾被方家老太爺稱讚過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學醫天才。

  「非也。」邱掌櫃卻是搖了頭,接著說道:「老奴起初也這樣懷疑過,但這昨日已讓人暗下調查過,確認了並非是有人暗下收購,而是以十分尋常的散藥被尋常百姓抓了回去。」

  「這麼說……」方昕遠腳下一滯,看向邱掌櫃道:「竟是城中多人同時出了起熱發燒的癥狀?」

  「沒錯。」邱掌櫃點頭。

  所以他才覺得十分奇怪。

  而且還有一點,他並未在身邊發現有人出現了這種癥狀。

  也就是說,在錦雲街上,這種癥狀似乎並未出現。

  只是目前他還無法確定,便沒將這個推論說給方昕遠聽。

  方昕遠問道:「只是這幾味藥販賣一空嗎?」

  邱掌櫃點頭。

  「若只是起燒,倒算不得什麼大事,只是許多重症的開始癥狀多是熱毒不退……」方昕遠同邱掌櫃道:「此事邱掌櫃你再多讓人留意些,若是再有異況,定要告知於我。」

  邱掌櫃頷首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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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4
發表於 2016-5-5 18:10:22 |只看該作者
153:病重

  六日後,臘月十八。

  宋家。

  江櫻和梁文青看望過躺在內間的李氏,便一前一後來到了外屋。

  「嬸子的病原本不是好了嗎,怎麼又犯了?」梁文青皺著眉說道,今日聽說李氏在韓府上工的時候,忽然昏厥,連忙給人送回了家,請了郎中過來,卻說又是起了燒,只是相比於前幾日的狀況來說,這次的燒顯然高了更多。

  這一點,單從李氏方才那張燒得通紅的臉上便可觀一二。

  「李嬸的身子慣來都是不好的,倒不如藉此時機好好調養一番。」江櫻亦是愁眉緊鎖。

  近來在飯館兒裡,她不是沒聽到一些風聲的——據說近來城中熱毒肆虐,許多人都染上了高燒,且極難退的下去。

  內間裡,莊氏和宋春風,還有問詢從梧桐鎮上趕回娘家探望的宋春月正守在邊。

  「之前不是答應的好好的嗎!說要好好照顧娘!」宋春月正埋怨著宋春風,「可你看看娘現在這個樣子,你是怎麼照顧她的?」

  「我……」宋春風想要為自己辯解,但瞧著眼下李氏躺在上昏迷不醒的模樣,便實在也沒太多心思跟妹妹鬥嘴,乾脆任由宋春月怎麼說也不搭腔。

  「好了好了,春月你也別一個勁兒的說春風的不是了。」莊氏出聲勸道:「春風這些日子可孝順著呢,近來不是說城中許多人都在起熱嗎?約莫是這天氣問題所致,你也不用太擔心了,大夫方才不是已經給開了葯嗎?」

  宋春月這才停了嘴,將藥方塞給了宋春風,催促道:「快去抓藥回來,我好給娘熬藥——」

  宋春風沒有耽擱,當即接了過來,出去抓藥去了。

  「咱們也出去吧,別在這吵你母親了,讓她好好休息休息。」莊氏對宋春月說道。

  宋春月點頭,又看了上的李氏一眼,這才隨著莊氏出了內間。

  外間堂屋裡,江櫻正和梁文青坐在桌邊。

  莊氏和宋春月便也坐了下來,先是莊氏開了口嘆氣道:「也真是邪了門兒,近來發燒的人都能繞護城河兩圈兒不止了……」

  「可不是嗎,我公公也燒著呢,都整整兩日了,就我剛才過來的時候,才算是將將清醒了一會兒。」宋春月眉頭緊緊地皺著,拿手指輕按著突突地跳個不停的太陽穴。

  已為人婦的宋春月,舉手投足間果真也是比之前要沉穩了許多。

  莊氏便叮囑著江櫻宋春月和梁文青幾人,說道:「你們幾個也要加倍小心才行,切勿著了涼,現如今發個燒可難治著呢,據說這藥鋪裡頭退燒的藥都不好抓了……」

  「我家裡的下人也病倒了兩個呢。」梁文青皺著眉。

  江櫻在一旁聽著,越發覺得此事不對勁。

  這麼多人一起生病,真的是偶然嗎?

  依照她看……倒像是傳染。

  可發燒這種病,又並非是傳染性疾病。

  畢竟不是專業的從醫人士,對這些病症一知半解的江櫻皺著眉,百思不得其解。

  ……

  眨眼又是三日過去,李氏的病卻一直沒見好。

  宋春月代她去韓府告了假,專心在家養病。

  據宋春月說,她去韓府替李氏告假的時候,吳大娘皺著眉道,廚房裡已有十餘位廚娘都染上了高燒,人手十分緊缺,近來只能找了外頭的幫工來臨時幫忙。

  今日,一江春前幾日新請來的廚娘崔氏也病倒了。

  但由於這場突如其來的集體高燒,飯館兒裡沒太多客人,倒也不算太忙,江櫻和莊氏再有樊氏,三個人也是頂夠了。

  「哎,也不知道這究竟是怎麼了。」莊氏望著全然不比往常熱鬧的大堂,嘆著氣道。

  緊接著眼神一轉,落在了正津津有味的吃著菜的方昕遠身上。

  「虧他方家世代還是行醫的呢,竟是絲毫仁心也沒有,我瞧他今個兒倒是比往常吃的還要香,想來是百姓們這麼一病,他們藥行裡該賺的盆滿缽滿了吧?」莊氏撇了撇嘴看著方昕遠說道。

  「呃……」江櫻這回倒是覺得奶娘冤枉方昕遠了。

  畢竟,他哪天不是吃的津津有味?

  可不是這一兩日的事情的……

  「也不知李大嫂怎麼樣了,等待會兒客人都走了,咱們再回鎮子上看看罷。」提到李氏的病情,莊氏的口氣裡滿都是擔憂。

  江櫻點了點頭。

  方昕遠吃完飯,心滿意足地接過阿福遞來的帕子擦了擦嘴。

  「對了少爺,這是老爺給您回的信,今個兒早上剛送來的,奴才見您一早上忙的腳沒沾地兒,便忘記交給少爺您了。」阿福說著,便取出了一封信來遞於了方昕遠。

  方昕遠順手拆開,果不其然就見父親因他不願回連城過年亦是而一通指責,並且勒令他無論如何也要趕回去。

  且在結尾處還提到了肅州這場怪病看起來十分不簡單,讓他最好即日啟程回京,免得染病上身。

  「嘁——」方昕遠不屑的嗤之以鼻,一面將信收了起來,一面道:「小爺我偏不信這個邪,從小就有人給小爺算過,我萬壽無疆,活個百八十年不成問題——」

  阿福聽他連萬壽無疆這詞也給拽出來了,不禁有些想笑。

  可更多的卻是想哭。

  老爺想讓少爺回去,而少爺偏生不願意回去。

  他這個做下人的夾在中間,實在是很為難好嗎?

  阿福剛想要開口再勸上方昕遠幾句,卻見方昕遠已經自凳子上起了身,邊拍著衣衫上的褶皺,邊倨傲地道:「怪病?我倒要好好查查這病究竟是怎麼個怪法兒……」

  說罷,便闊步出了一江春,返回了藥行。

  阿福跟在後頭,無語凝噎。

  少爺,之前該努力的時候不見您有半點兒自覺;現如今老爺急催著您回去,卻又忽然發憤圖強了起來。

  總是這麼任性真的好嗎!

  ……

  未時末,江櫻便連同莊氏回到了桃花鎮上,看望李氏。

  宋家的門大敞著。

  江櫻和莊氏一走進院中,便聽得了一陣陣啜泣聲。

  二人互視了一眼,直覺不好,連忙加快了腳步朝著屋中走去。

  內間裡,宋春月坐在頭,正握著李氏的手低聲啜泣著。

  站在一旁的宋春風見莊氏和江櫻進來,分外勉強地打了招呼,道:「嬸子,櫻櫻你們來了……」

  江櫻這才瞧見,宋春風的眼睛也有些紅紅的。

  莊氏已經疾步來到邊。

  待一瞧上的李氏,頓時嚇壞了。

  只見李氏蒼白的臉頰上,此刻竟是布滿了細小的紅疹——

  「這是怎麼了?」莊氏連忙問道。

  江櫻走過來一看,頓時也被嚇到了。

  這不該是普通的高燒會造成的現象……

  「早上便出了這紅疹,我哥請了郎中過來,那郎中卻說他也沒見過這樣的怪病,且也查不出是何原因……」宋春月越往後說,哽咽的便越是厲害,「只說脈象只是普通的熱毒攻體……可我娘她這副樣子,哪裡像是簡單的發燒?」

  「定是這郎中醫術淺薄,我這去城中請最好的大夫過來!」宋春風忽然說道,而後二話不說便小跑了出去。

  「春風,別麻煩了,沒用的……」上的李氏微微睜著眼睛,聲音虛弱無比地說道,並不知道兒子已經出去了。

  今日宋春風請了十個大夫也不止,皆是束手無策。

  「娘,你快別說話了……」宋春月的聲音越來越沙啞。

  李氏也不知有沒有聽到,面容虛弱的好似下一刻便要閉上眼睛。

  「娘知道自己不行了……」李氏微微搖著頭,聲音裡像是有些淺淺淡淡的笑意,「如今你有了好歸宿,娘也已經放心了,只是你哥哥他……」

  「娘,我不許你這樣說!」宋春月聽到此處,情難自已,哭聲越來越明顯。

  李氏卻是沒有力氣再安慰女兒,只能用眼神無聲的訴說著。

  江櫻瞧著這副情形,耳邊是宋春月難以抑制的哭聲,心底亦是酸澀不已。

  莊氏在一旁,已是紅了眼睛,背過了身去,悄悄揩了揩眼角的淚。

  然而幾人在這狹小的房間裡整整守了半下午,也沒有等到宋春風將大夫請來。

  外面的天色逐漸地昏暗了下來。

  宋春風仍舊沒有回來,反而是周敬平從家中趕過來了——

  原來三日前周敬平去了臨縣辦事,今日才剛回來肅州城來,回到家中得知妻子回了娘家照顧重病不起的岳母,衣裳都來不及換一身,便急著趕過來探望了。

  周敬平一進房中便瞧見了雙眼紅腫的妻子坐在頭。

  「春月。」周敬平喚了宋春月一聲,又連忙草草地同莊氏和江櫻拱手作了個禮。

  「相公。」宋春月一瞧見周敬平,勉強至極地扯出了一個笑來。

  周敬平走了過來問道:「岳母怎麼樣了?」

  宋春月便將大夫們的說辭重複了給周敬平聽,這麼一說,原本好不容易平復下來的心情再次變得沉重起來。

  周敬平暗下皺眉,剛想出聲安慰妻子兩句,卻聽外頭傳來一聲急喊——「大夫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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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
發表於 2016-5-5 18:10:33 |只看該作者
154:韓府那些事兒

  這是宋春風的聲音。

  幾人連忙轉頭望去,果見是宋春風急匆匆地走了進來。

  身後一位頭髮半白,且滿臉愁色的長衫大夫挎著藥箱也同樣的步履匆匆地跟了進來。

  「大夫,這就是我娘,你快給她瞧瞧!」宋春風來到邊急聲催促道。

  周敬平和宋春月、莊氏還有江櫻見狀,連忙錯開身讓到一旁,讓大夫上前。

  大夫走上前來,定睛往李氏臉上看了看。

  江櫻注意著他的表情,發覺這位大夫的臉上竟然絲毫驚異之色也沒有。

  正常情況下,遇見因為發燒而滿臉紅疹的病人,不是都該覺得十分奇怪的嗎?

  可接下來,江櫻便得知了這大夫如此淡定的原因所在——因為他見多了。

  「又是這種情況……」老大夫微微嘆息了一聲,無奈地搖著頭說道:「老夫來之前已然說過了,現在城中四處都是這樣的病人,此種病症老夫實在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也實在是……束手無策啊。」

  什麼?

  城中四處都是這樣的病人?

  江櫻驚住了。

  也就是說,起初有發熱癥狀的人惡化之後,都會出現這種情況嗎!

  原來真的不只是發燒那麼簡單……

  倒更像是……瘟疫。

  這個詞一從腦海裡呈現出來,江櫻便冒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深知一場瘟疫在醫術落後的古代,是多麼嚴重的一件事情——

  在找到可以治療的藥材之前,李氏還能不能熬得下去……

  更或者,在瘟疫結束之前,能否找到可以有效控制住疫情的藥材都是未知之數——

  「什麼。束手無策!」宋春風近乎崩潰地沖大夫吼道:「又是束手無策!虧你還是肅州城中最有名氣的大夫,竟然連這點病也治不了!我直是等了你整一下午,才將你請過來,結果你就告訴我你束手無策!」

  「春風,你冷靜點!」江櫻見他似要衝過去,連忙上前拉住了宋春風。

  周敬平見狀也趕忙上前拉住了宋春風的另一隻胳膊,又忙地衝那大夫稱歉道:「這位大夫。真的對不住了……兄長也是因為過於緊張母親身子。才會出言不遜,還望大夫看在為人子的孝心份上,多加包涵。」

  「無妨……」大夫嘆著氣搖頭。

  這種場面他今日已是不知見了多少次了。

  生老病死。他也見得太多了。

  只是這場怪病,實在是來的太過突然,讓人半分防備也無。

  原本好好的親人在眼前忽然就要消失的感覺,任誰也會覺著無法承受。

  「老夫先行告辭了。」大夫拱手作禮。轉身出了內間而去。

  「大夫慢走。」周敬平道。

  見宋春風逐漸的冷靜了下來,江櫻方鬆開了他的手臂。

  周敬平拍了拍他的肩膀。寬慰道:「岳母吉人自有天相,相信很快便能痊癒的。」

  這話說的自然是極好聽的。

  但其中的安慰,卻也是任誰都聽得出來的——

  房間裡一時間靜默成一片,誰也沒有再開口說什麼。

  直至半個時辰後。外面天色漆黑如墨,宋春風方開了口,低聲說道:「嬸子。櫻櫻……我先送你們回去吧,不早了。」

  江櫻看了看宋春月。

  宋春月吸了吸鼻子。將眼淚擦了擦,遂也站起了身來,說道:「嬸子櫻櫻你們就先回去吧,我留下來照顧娘就可以了。」

  周敬平聞言便道:「那我也留下來陪你吧——」

  宋春月想了想,也未有拒絕。

  這種時候,周敬平如果能陪在她身邊,自然是最好的。

  她很了解自己,脾氣是急了些,說話嗓門兒也夠大,但真出了什麼事情,卻只有手足無措的份兒。

  至於她的兄長宋春風……更是不必提了。

  莊氏和江櫻聞聽便也放心下來。

  回到一江春之後,江櫻幾乎是一夜未眠,整夜都在想著李氏的病情。

  這一刻,江櫻萬分懊惱自己的技能是做菜而不是會醫術。

  ……

  次日早,整個肅州城都炸開了鍋。

  原本因為多數人齊齊高燒之事便鬧得人心惶惶,再加之昨日裡城中有了近二十例發燒後的病人身上長滿了紅疹,且大夫又查不出病因的緣故,以至於全城百姓都陷入了恐慌之中。

  在如此大規模爆發的怪異疾病的環境下,理所當然的,瘟疫二字就逐漸地在四下流傳了開來。

  今日一江春幾乎沒有客人上門。

  眾人一致認為瘟疫是會傳染的,若無實在必要,根本不敢再隨意出門。

  臨近晌午的時候,青央卻是過來了。

  一江春開業以來,青央和青舒幾個得空經常會過來,多是買些糕點回去。

  青央讓方二給她包了幾樣兒糕點之後,並同江櫻說了一會子話。

  江櫻也是在這個時候才知道,原來肅州城被瘟疫二字攪的滿城風雨之時,韓府中也並不平靜。

  「現在府裡許多下人也都染上了呢……三夫人將發著燒的下人都趕到了西院兒那邊,說是沒好全不許出來,說好聽些是讓人在西院那邊養病,可說難聽些……」說到此處,青央搖了頭沒再說下去。

  江櫻卻是聽的明白。

  說難聽些,就是任由他們自生自滅了。

  只是,她沒想到這件事情會由三夫人來做。

  按理來說,大夫人那樣的性子,該是不喜歡其它房裡的人插手府裡的事情的吧?

  青央彷彿看出她心裡的疑惑,放低了些聲音,小聲地同江櫻說道:「兩日前,大夫人也不幸染上……」

  青央話裡用了『不幸』二字,但江櫻卻是從她的口氣中。聽出了一絲隱含的快意來。

  曲氏的種種行徑,早已讓問梨苑裡的幾個大丫鬟對其心生不滿。

  江櫻自然也是不喜歡曲氏的。

  畢竟是曾經想過要置她於死地的人——

  她自認沒有那麼大的肚量,和如此泛濫的同情心可以用在曲氏身上。

  但要說快意,她卻也談不上。

  曲氏是生是死對於她來說,根本就是無關緊要的。

  「幾位姐姐都沒事兒吧?」江櫻直接越過了有關曲氏的話題。

  「暫時倒是都沒事兒的,問梨苑裡就染上兩個小丫頭,已經給趕了出去。我也交待了青舒她們幾個。沒事兒不要出去走動。」青央說道。

  江櫻點點頭,稍微放心了一些。

  人都是有私心的,若是厄運終究要降臨。潛意識裡也總會想著不要降臨在自己親近的人身上。

  「府裡現在人手少了許多,少爺又不在府中,一堆事等著處理。我便先回去了,改日再過來同你說話。」青央接過方二包好的糕點拎在手中。對江櫻說道。

  江櫻點點頭,「青央姐姐慢走。」

  青央剛要提步。卻忽然又想起了什麼似得,轉過頭來對江櫻說道:「對了,因為此事的緣故,老爺昨日裡已經給少爺傳了信。交待了少爺暫時不要回肅州。白宵就勞你多照顧些時日了——」

  江櫻會意的點點頭。

  為人父母,這種希望自己的孩子能遠離危禍的心態,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青央乘著馬車回到了韓府。

  前腳剛踏進問梨苑。迎面就見青舒走了過來。

  「好姐姐,你可算是回來了!」青舒笑臉迎上來。一把挎住了青央的胳膊,「今個兒可買到了芸豆糕了?阿櫻那丫頭做的芸豆糕可是最好吃了!」

  青央無奈地看了她一眼,搖頭道:「我說這都什麼關頭了?你竟還有心思成日嬉皮笑臉的,滿心想著吃——」

  她出去本也不算是專程去買糕點的,而是為了見江櫻一面,同她說說府裡的情況,和韓呈機可能年底回不來的事情。

  這丫頭倒好,心寬著呢。

  「我哪裡有,我這不是因為今個兒有好事,心情好嗎。」青舒依舊笑嘻嘻地。

  「好事?」青央真的快要被她給氣笑了。

  現在人人自危,生怕下一個染病的就是自個兒,她竟還有好事兒?

  「方才我去了大夫人那裡一趟,你猜我聽到什麼了好消息?」青舒神秘兮兮地衝青央眨了眨眼睛問道。

  去了大夫人那裡?然後就有了好事?

  青央直覺這丫頭會說出唯恐天下不亂的話來,忙環顧了四周,見沒有下人,這才沉聲呵斥道:「我同你說了多少遍了,管好自己這張嘴!這些話若是叫有心人聽了去,縱然你沒那個意思,但也是跳進黃河洗不清的罪名!怎麼這麼久了一點兒記性都不長!」

  「哎呀我知道!」青舒怒了努嘴,繼而說道:「我說的又不是大夫人的事情!」

  「那你要說什麼好消息?」青央乾脆停下了腳步,皺眉看著青舒。

  她實在是不知道在這種關頭,府裡還能有什麼好消息可言。

  「是關於表小姐的……」青舒掩嘴笑著說道,「聽說好像是見大夫人染了病,別說是伺疾了,嚇得就是連正芝院都不敢去了呢!虧大夫人平日裡把她當什麼似得,這下該看清楚什麼叫白眼兒狼了罷?要我說呀,該……!」

  反正一個大夫人,一個表小姐,都是她厭惡到不行的。

  現在見二人一個重病,一個因此被府中下人指點,青舒心裡別提多舒坦了。

  好在此處沒人,否則青央險些沒忍住要去捂住她的嘴。

  可為什麼,聽到這個消息,她也覺得心裡很爽快呢……

  卻聽青舒又說道:「那表小姐可還不單單只是如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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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6
發表於 2016-5-5 18:10:49 |只看該作者
155:懷疑

  「她還能如何?」青央不可查地冷笑了一聲。

  對於曲向桃,起初她甚至是抱有同情的心態的。

  但隨著這些日子的相處,曲向桃的所作所為,實在是讓青央喜歡不起來。

  自打從上一次她硬闖問梨苑,且還動手打了阻攔的小丫頭一巴掌,轉眼卻在韓呈機面前扮起了柔弱無辜的模樣之後,青央對這位表小姐便再無半點同情。

  「哭著鬧著要回雲州去呢!」青舒忍著笑說道。

  「回雲州?」青央倒是訝異了一下。

  之前為了能得少爺青睞,使盡了全身解數、隻字不提要回家的表小姐,現如今因為這一場尚不確定能不能治的好的『瘟疫』,立即改變心意了嗎?

  青央忽然就覺得自己之前實在是高估了曲向桃了。

  還當是有多麼了不得的毅力呢——

  這點耐性與定性都沒有,還想著要入少爺的眼?

  青央微微一搖頭,問了句:「大夫人怎麼說?」

  這下大夫人就算不病死,也該被氣死了吧……

  辛辛苦苦栽培起來的苗子,結果卻連這點兒氣都爭不了——

  「大夫人能說什麼呢?據說氣的已經昏過去一回了……」青舒強忍著笑說道:「但畢竟是娘家的親外甥女兒,她既主動要走,她也不好硬將人綁著留下來——」

  作為填房的大夫人,一向是最注重名聲的。

  一向是,最注重表面名聲的。

  「現如今這麼個情況,估計老爺也只能將人暗下送回雲州去。」青央抿了抿唇說道。

  因為這怪病的突然惡化,緊挨著肅州城的幾座城縣皆是人心惶惶,生怕『瘟疫』會蔓延出肅州城來,使得他們受到殃及。

  風國早有明令,包括京都在內的任何地方城鎮,一旦發現有瘟疫出現,當地太守刺史,必須要在第一時間關閉城門,嚴禁疫區百姓出城——

  此舉乃是為防疫區範圍擴大。

  韓家縱然權勢滔天,風國朝政將傾,朝廷的律令早已名存實亡,然而韓家顧及的卻也不是這區區一條律令,而是在天下百姓心目中的形象。

  在此關頭,以身作則,率領肅州百姓渡過難過才是一個大士族該做的事情。

  而送親信出城避疫,自然是不能聲張出去的。

  青舒也懂這一點,故此刻聽青央這麼說,便點了點頭。

  「你切勿將此事再四處亂說,且當做什麼都沒聽過罷。」青央交待了青舒一句。

  青舒點著頭應下,「這點我還是省得的……」

  --

  兩日後。

  方大和方二和往常一樣來到了一江春,卻是提不起半分幹勁兒來。

  這幾日來客人越來越少,唯有對面藥行裡的方家少爺日日不忘過來吃飯。

  這不,剛開門兒沒多大會兒,這位爺又帶著小廝過來了。

  單瞧那一臉弔兒郎當的表情,誰又能想像的到他所處之處,近來正瘟疫橫行,百姓多半閉門不敢出。

  「照舊。」方昕遠撩袍坐下說道。

  方二應了一聲,便要去廚房。

  卻聽身後的方大訝然地道:「崔大嫂,你怎麼來了?」

  崔氏是一江春辭退余氏後,新請的廚娘。

  前幾日因為發了低燒回去養病——

  一身深褐色粗布褙子的崔氏約莫三十五六歲上下,個子不甚高,人也偏瘦弱,但打眼一瞧,給人一種很乾凈利落的感覺。

  「我覺著好了許多……」崔氏笑了笑,面色尚且有些虛弱,說道:「掌櫃的這麼照顧我,我也不想再耽誤飯館兒裡的生意。」

  方大聞言不由地苦笑了一下。

  心道現在這飯館兒裡哪兒還有什麼生意啊?

  而且你這發著燒,可是染上瘟疫的前兆……你不在家好好待著,還往外跑,這不是害人呢嗎?

  但由於崔氏為人善良和氣,平素待他們也都不錯,故這番話方大也只能在心裡念叨兩句,卻不好意思明著說出來。

  方二見狀皺了皺眉,轉身去了後院。

  不多時,江櫻便和莊氏從後堂出來了。

  正吃著茶的方昕遠見狀,不由自主地就將目光投放了過去。

  江櫻今日一身菊青色窄袖裙衫,髻邊箍著同色的珠花,明眸皓齒,清新怡人,正如一朵初綻的小菊。

  「莊大姐,掌櫃——」崔氏見莊氏和江櫻出來,出聲打著招呼。

  江櫻微一點頭回應之後,便問道:「崔嬸怎不在家好好養病?」

  莊氏也道:「是啊大妹子,這病可馬虎不得!」

  一不小心就會惡化的。

  崔氏卻擺手笑道:「無妨,我昨個兒就覺著好多了,頭也沒再疼了,想來應當是沒事了——」

  而且她家兩個孩子也染上了,實在是沒錢抓藥,她總這樣在家待著不做活,根本不是個辦法。

  「我說這你就不懂了吧!」莊氏皺眉提醒道:「這病可反覆著呢,你一時不察它就要複發的!」

  當時李氏便是這樣。

  開始發燒後面好了,但隔了一日便又起了燒,且一次比一次燒得厲害。

  「無妨……」崔氏笑的有些勉強。

  「你不用擔心飯館兒裡的事情,現在也沒幾個客人過來吃飯,你且回去安心養病吧。」莊氏真心實意地說道。

  這個崔氏,還是很得莊氏欣賞的。

  早年喪夫守寡,獨自一人操持著一兒一女,且品行也沒得說。

  「這……」崔氏臉色為難不已。

  江櫻在一旁瞧出了端倪來。

  粗心的莊氏卻沒有意識到什麼,剛想再勸,卻聽江櫻說道:「崔嬸,你先坐吧,有話我們慢慢說。」

  崔氏猶豫了一下,而後點了點頭。

  莊氏怔了怔,似乎也明白了過來。

  崔氏江櫻莊氏三人便就近在一張桌子旁落座了下來。

  方二見狀,殷勤地倒了幾杯茶水。

  崔氏顯然也有些局促,端起茶水吃了幾口,平復著臉上尷尬的神色。

  「妹子家裡可是有什麼難處嗎?」莊氏這人說話向來不懂得拐彎抹角,直接問出了心中所想。

  崔氏猶豫了一下,終也是點了頭,將家中的大致情況同江櫻和莊氏說了一遍。

  說到最後,眼中已是有淚花閃爍,「也都怪我這身子不爭氣,染上了這樣的病且還罷了,竟然還將病氣兒過給了兩個孩子……」

  江櫻見她如此自責,嘆了口氣,而後說道:「崔嬸,現下四處都在害這種怪病,向來應是有什麼誘因……而非是經人傳染。」

  她前前後後想了很多次,幾乎肯定了這病絕不是普通意義上會四處傳播的瘟疫。

  這一點,可以從很多方面看得出來。

  李氏應該屬於最早染病的一批人,她和莊氏還有春風等人幾乎日日與李氏接觸,但卻沒有一個人出現被傳染的現象。

  崔氏含淚搖著頭,只當江櫻是在安慰她。

  方昕遠聽到這番話,眼睛卻是亮了亮。

  現在人人自危,不敢接近染病之人,生怕會染上病氣,她卻篤定此病不會經人傳染?

  這一點,倒是同他的推測不謀而合了。

  平日沒瞧出來,關鍵時刻她倒還挺冷靜理智的——

  其實大家只是被這突如其來的怪病嚇慌了神而已,亦對『瘟疫』二字恐懼至深,以至於根本無暇分心去細想這其中的蹊蹺——

  但只要靜下心來想一想,便能發現這場怪病,與所謂瘟疫,實在有著太多的出入。

  「大妹子,這些銀錢你先拿回去給兩個孩子抓藥吧,這病可萬萬不能耽誤!」莊氏解下腰間的錢袋遞於了崔氏說道。

  「這……這我怎麼能收呢!」崔氏被嚇了一跳,連忙推開莊氏的手拒絕道。

  她今日過來是想上工的,而非是裝可憐博同情的。

  「你先拿著!就當是我借給你的,待你和兩個孩子身子好了之後,你再來上工也不遲,就當我是提前給你結工錢了!」莊氏堅持著說道。

  她是了解崔氏的脾性的,這錢若是白白給她,她是所什麼也會點頭收下的。

  果然,崔氏一聽這話,推拒的動作顯然就頓了一頓。

  江櫻見狀,便在一旁勸道:「崔嬸你就拿著吧,日後身子好了、能幹活了這錢便不怕還不了,錢財可比不得性命來的要緊。」

  崔氏的眼睛愈發地紅了。

  江櫻這話是說到她心坎兒裡去了。

  只是她的死活不打緊,她想讓兩個孩子平平安安的活著。

  孩子的性命才是最緊要的。

  是以想到此處,崔氏也不再拒絕,接過了錢袋感激涕零地要給莊氏行大禮。

  莊氏連忙將人扶住,好一陣兒勸,才讓崔氏歇了要給她磕頭的心思——

  兩個孩子還在家等著,崔氏也沒敢再多待下去,又一通感激的話說罷,才緊緊攥著錢袋疾步離了一江春而去。

  直到崔氏的身影消失在門外,莊氏才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哎,這大妹子是個好人,又是個不容易的……希望老天爺可長長眼吧,可別再禍害這些可憐的好人家了……」

  江櫻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多了,她總覺得這件事情並非天災——

  這時,忽聽得一陣急促的車馬聲傳來。

  江櫻和莊氏下意識地看去,就見一輛熟悉的驢車在門外陡然停下,顯然趕車的人十分焦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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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7
發表於 2016-5-5 18:11:05 |只看該作者
156:前來

  「春風,你怎麼來了!」莊氏直覺不好,連忙問道。

  宋春風從駕座上跳下,隆冬臘月裡,竟然是滿頭滿臉的汗水,緊張而焦急地說道:「嬸子櫻櫻,我娘她快不行了!我找遍了幾條街也沒能找到大夫!」

  現在城中最忙的莫過於各個藥堂裡的郎中大夫們了,現如今要請大夫去看診,實在是一件很需要運氣和財力的事情。

  宋春風說這番話的時候,聲音裡甚至都帶上了哭意,顯是急的沒有任何辦法了。

  江櫻和莊氏聽得心下一驚,莊氏忙道:「快,快帶我們回去看看!」

  宋春風連忙撩開了馬車簾,江櫻正欲跟著莊氏一同鑽進車廂之時,忽聽身後傳來了一道響亮的聲音,說道——「等等,我是大夫!我隨你們一同過去!」

  幾人齊齊回頭,恰見方昕遠自桌邊起身,臉色罕見的嚴肅。

  江櫻怔了怔。

  莊氏亦是愣了片刻,而後一想,有個弔兒郎當的大夫也總比沒有的好,當即便點了頭。

  方昕遠一副凜然的模樣來到車旁,剛欲開口再說上幾句有氣勢的話,卻被莊氏一把揪了過來,徑直塞進了車廂裡,根本沒留給他再說任何廢話的機會——

  方昕遠欲哭無淚,好不容易挺身而出一處,好歹也該讓他維持住一開始的氣場吧!

  阿福傻眼看著這一幕,待反應過來要跟上去的時候,面前卻只剩下了濃濃的煙塵……

  ……

  宋春風趕著車,載著江櫻莊氏還有方昕遠,幾乎是一路狂奔著回到了桃花鎮。

  江櫻只覺得被顛的五臟六腑都錯了位,但始終緊抿著唇不發一語。

  莊氏的表情亦是不能再沉。

  而方昕遠,夾在表情嚴肅的二人之間,也沒好開口說話。

  驢車在宋家門前尚且有七八步遠的地方就停了下來。宋春風匆忙扔下韁繩跳下駕座,二話也顧不得說,便跑著衝回了家中,口中還一面喊著:「娘!我回來了!」

  他明知李氏在這種情況下不可能聽得見他的呼喊,縱然聽到了也無法回應,但還是想藉此欺騙安慰自己,母親還好好的待在家裡等著自己回來。

  江櫻三人匆匆下車跟了過去。

  最前頭的宋春風已經來至了堂屋。

  院門包括唐屋門,都是大敞著的——

  且此刻宋春風站在堂屋中,竟是聽不到家中有一絲一毫的動靜。

  不知是感應到了什麼,宋春風陡然停下了腳步,而後緩緩地踱步來到隔開內外間的粗布簾子前,隔著簾子又道了一句:「娘,我回來了——」

  江櫻和莊氏、方昕遠一進來瞧見宋春風駐足在簾前,雙目微滯的模樣,心底都是一驚,亦是都下意識的停下了腳步。

  莊氏也不復以往的乾脆爽利,站在那裡遲遲沒有任何動作。

  興許是怕由自己親自揭出了什麼真相……

  最終竟是江櫻主動上了前去。

  江櫻站在宋春風身旁,瞧了他一眼之後,便凝神挑開了眼前的簾子。

  隨著她的動作,內間裡的情形逐漸地顯現在了幾人的視線當中。

  先是敦實乾淨平整的黃土地面,再是一張破舊的楊木桌,和木桌上那隻沾著湯藥殘漬的粗瓷大白碗——

  一切都是那麼的平常和安靜。

  直到幾人看到了宋春月和周敬平的身影。

  宋春月坐在沿邊,面朝內,使人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

  只一雙手,緊緊的握著李氏的手,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在握著一般——

  周敬平面色悲沉地站在她身旁,一隻手輕放在妻子的肩膀上,似在無聲的安慰。

  江櫻心底驀然一沉,瞳孔亦是一陣緊縮。

  莊氏則在死死的站在原處,半步都不敢上前。

  宋春風的身形僵硬的猶如一截木樁,一動也不動。

  反倒是方昕遠,怔了片刻之後,便大步走進了內間之中。

  來到邊,探了李氏的脈象與呼吸之後,意料之中的皺了眉,吐出了第一句話來:「這位夫人已經走了。」

  詭異的安靜終被打破。

  宋春風彷彿是被從夢中猛然驚醒一般,大步奔了進來,撲在邊抓起李氏的一隻手臂,「娘!娘你醒醒!我回來了,我是春風啊,你快睜開眼睛看看我!就像昨晚那樣……你快睜開眼睛看看兒子!」

  昨晚上李氏有很長一段時間的昏迷,宋春風嚇得六神無主,以為李氏已經走了,但在他的呼喚下,李氏竟又恢復了幾分神智,微微睜開了眼睛對他笑了笑,喊了一句他的名字。

  宋春風當時只覺得那是這世間最好聽的聲音、

  因為這讓他肯定,他的母親還在自己身邊——

  「娘……」宋春風緊緊的攥著李氏的一隻手,顫抖著聲音道:「娘你快醒醒,你還沒看到我娶妻生子,你還沒看到咱們家蓋新房呢……娘,我跟您保證,從今以後我再也不會跟人打架了,我也不要去闖蕩江湖了,我只想好好的待在您身邊……求求您睜開眼睛看看我吧……求求你了……」

  床榻之上的李氏,卻是再也無法回應他了。

  宋春月猶如是失了靈魂的木偶,臉色木然無比,只一雙空洞的眼睛裡,潺潺不斷的流淌著洶湧的淚水。

  宋春風卻不死心,仍在拉著李氏的手央求著。

  窗外下沉的天空下,不知何時飄起了細碎的小雪。

  落在乾燥的泥土地上,經風一吹,便了無痕跡。

  ……

  李氏入殮的日子定在了三日之後。

  這是冷靜後的宋春風做出的決定。

  而宋春月,在大哭了一場之後昏厥了過去,近昏曉時分才幽幽轉醒。但醒來之後,卻是半字未語。勿論旁人同她說什麼,她都沒有反應。

  周敬平也不勉強她,只讓妻子好好休息。

  一江春從今日起,也閉門謝了客。

  雖然這所謂的客,也只有方昕遠一人罷了。

  江櫻和莊氏打算這陣怪病風波過了之後,再重新開張做生意。這種現象,儼然已經成了當下肅州城的常態。

  然而這場風波何時能過、能不能過,誰也無法斷定……

  江櫻倚在窗邊望著窗外逐漸增大的雪勢,思緒一點點的在飄遠。

  白宵趴伏在她腳邊的厚毯上,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

  它本是在菜園空間裡好好的曬著太陽的,但今日見江櫻給它送飯之時的表情不甚愉悅,這傢伙便也就跟著出了空間,想陪在江櫻身邊安慰一二,縱然安慰不了,好歹還能陪著。

  忽然,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的傳來。

  樊氏從前頭走來,軟底繡花鞋踩踏在鬆軟的積雪上發出悅耳的聲響。

  「樊嬸找我有事嗎?」江櫻從窗內瞧見了樊氏,便迎去了門口問道。

  樊氏卻未進來,只在門外檐下含笑著說道:「晉起那孩子過來了,在前堂等著你呢。」

  江櫻聽罷忙地點頭,粗略地攏了攏耳邊的頭髮,便跟著樊氏去了前堂。

  前堂中,晉起坐在一張桌子旁,脊背一如既往的直挺。

  「你們在這兒說話,我就先回房了。」樊氏說道。

  江櫻點頭。

  樊氏上了樓,江櫻則是來到了晉起對面的凳子上坐了下來。

  「找我何事?」晉起看著她問道。

  江櫻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她今日去晉起家中找過晉起,但不巧的是晉起不在家,她便在他門前留下了一朵經常戴著的珠花,想藉此來提醒他自己來過——

  由此看來,晉大哥平時還是挺注意自己的?

  不然怎麼會這麼肯定這珠花就是自己的。

  「晉大哥怎麼知道一定是我?」再三猶豫之下,江櫻還是試探地問了一句。

  然後問罷她便後悔了。

  因為晉起答道:「除你之外,沒人會此般無聊了。」

  說著,便自懷中將那鑲著細白珍珠的紫丁香花飾取了出來,放到了江櫻面前。

  江櫻覺得她真的是不該問的……

  不問的話,好歹還能留個美好的幻想,自我安慰一番。

  江櫻這邊正獨自懊悔之際,晉起卻再次問道:「說吧,找我究竟所為何事?」

  他還算了解江櫻,知道她若是尋常的想去找自己,縱然不巧沒找到他,也不至於真的無聊到取下頭上珠花來提醒他自己來過。

  定是有急事,想讓他循著珠花過來見她。

  江櫻訕訕地將珠花取回,邊點了頭說道:「這回我找晉大哥你,的確是有正事的。」

  咿?

  這話聽著好像有點彆扭啊——

  就好像,之前找他為的統統不是正事嗎?

  但確實也是這麼回事兒……

  「說罷。」晉起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彷彿沒看到她臉上那有趣的表情變化。

  江櫻將這些不合時宜的思緒收斂起來,開口說出了自己之所以找晉起過來的原因。

  「晉大哥,我覺得這次的怪病,十分的蹊蹺。」江櫻看著晉起說道。

  這件事情她懷疑太久了,但卻不知道該同誰說。

  春風和春月現在沉浸在李氏過世的沉痛中不可自拔,奶娘聽罷根本是覺得她想多了。

  想來想去,似乎也只有晉起了。

  晉起注意到,她將這次的事情定義為了『怪病』,而非瘟疫。

  由此便可見她的看法與常人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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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8
發表於 2016-5-6 17:04:05 |只看該作者
157:找到組織

  晉起的目光不可查的閃爍了一下,而後面色平靜地問道:「哪裡蹊蹺?」

  江櫻便將自己心中的懷疑一一告訴了晉起。

  晉起聽罷她的一番長篇大論,沉吟了片刻之後,問道:「你是覺得此事是有人在暗下操控嗎?」

  江櫻猶豫了片刻之後,輕一點頭。
  
  她知道這個猜測太過大膽,沒有充分的證據。

  但事實證明,此事絕非偶然,更非天災——

  昨日從桃花鎮回來,方昕遠跟她說了許多。

  二人在這件事情上的意見,倒是不謀而合了。

  而且方昕遠出身醫藥世家,在這方面要比她了解的更多——

  由此,江櫻更加確信了自己的懷疑。

  但這件事情牽涉的太大,她又暫時拿不出有說服力的證據來。

  所以她第一時間就想到了晉起。

  「應當是你多疑了。」晉起面色如常地說道:「誰會去害肅州城這些無辜的百姓,又有誰會在此關頭同韓家作對。」

  江櫻聽罷皺了皺眉頭。

  她不能說晉起的話沒有道理,但是仍舊覺得……事情遠遠沒有那麼簡單。

  「可是晉大哥,我覺得——」

  江櫻的話未說完,便被晉起開口打斷,道:「你只管照顧好你自己便是了。」

  江櫻見他態度如此堅決,認定了是她在胡亂猜測,不由地抿緊了唇。

  「你不過是因為近來的事情太緊張了,所以才會亂想。」連晉起自己都沒有注意到,自己是不忍見她這副模樣,才出了聲安慰道:「你放心,我想這件事情,用不了多久就會過去的。」

  江櫻下意識地問道:「晉大哥何以如此確信?」

  「肅州有韓家在,韓刺史必定會傾力尋找破除瘟疫之法。」晉起答道。

  前世便是如此。

  韓旭耗費了無數心血來控制這場所謂瘟疫,然而瘟疫終得破解之時,肅州城已經面目全非,韓旭本人也心衰力竭,沒過多久便撒手人寰,且而後細緻地算起,這場瘟疫竟是足足奪走了近一半肅州百姓們的性命——

  所以眼下這一切,才剛剛開始罷了……

  重活一世,他看明白了很多事情。

  他從來也學不會去悲天憫人——

  所以他沒有理由去阻止,也沒打算要阻止。

  事情只要能在他的控制之中,那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冷靜的旁觀。

  此事關乎複雜,故他也不希望江櫻插手此事。

  江櫻聽罷晉起的話,只能點了頭,「我知道,大概真的是我想多了罷。」

  也許晉大哥說的是對的。

  她只是被近來所發生的事情沖昏了頭腦也不一定。

  對於當今的時局,她只是一知半解,必然是沒有晉起了解的透徹。

  她一直……很相信晉大哥的。

  晉起見狀,滿意地微一頷首,復又交待道:「近來若是無事,你最好也不要擅自出門走動。如今的情況,誰也說不準。」

  江櫻便又點頭,同時也不忘道:「晉大哥你也是,一定要小心自己的身子。」

  李氏的突然離去,讓她現在猶感手足無措。

  失去身邊的人的感受,她不想再體會了。

  聽她言語真切,晉起饒是清楚的知道自己不會死在這場瘟疫之中,但心底不免還是熨帖非常。

  於是看向江櫻的眼光不自覺的便柔和了幾分,起了身道:「我先回去了,若是有事再去找我。若是我不在家中——」

  江櫻聽到這裡,笑著接了話道:「那我便還將這朵珠花別在晉大哥的門鎖旁。」

  說罷,笑瞇了眼睛衝晉起揚了揚手中的紫丁香珠花。

  晉起怔了怔,而後點了下頭,便轉過了身去。

  也正是這轉身的間隙,才洩露出了嘴角那一絲溫和的笑意。

  江櫻送著他出了門,又目送著他的身影消失在白茫茫的街道盡頭。

  「人都走到十萬八千里開外去了,還看個什麼勁兒?」

  耳邊突然響起的一道聲音將江櫻嚇了好大一跳。

  定神一瞧,這才瞧見方昕遠不知在何時竟然來到了自己身旁。

  方昕遠見她這副大夢初醒的表情,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一個背影而已,就值得她看得這樣入迷?!

  殊不知,江櫻方才可不單單是在看晉起,而是在想事情。

  江櫻卻也不同他多費口舌辯解,徑直問道:「方少爺來此作何?我們一江春近日來並不待客——」

  「我可不是來吃東西的!」方昕遠又送了一記白眼給江櫻。

  在她眼裡,這麼俊朗不凡的他,難道就是一個成日就只知道吃喝的人嗎?

  還有辦法好好的交流嗎!

  「那方少爺上門所為何事?」江櫻皺了眉看方昕遠。

  方昕遠覺得他又想翻白眼了。

  請問,她這是在拿什麼眼神看待自己?

  是覺得自己過來就不會有好事嗎?

  方昕遠費了好大勁才強忍住了要調頭回去的衝動。

  「本少爺可是來找你辦正事的——」方昕遠強調道。

  江櫻這些乾脆也不開詢問了,只拿疑惑的目光看著他。

  方昕遠心裡這才舒服了那麼一點兒,輕咳了一聲道:「昨日你不是說你覺著這病不是普通的瘟疫那麼簡單嗎?」

  江櫻想了想,而後認真地答道:「可能是我想多了。」

  可見方才晉起的話,她是真的聽進去了……

  「什麼?」方昕遠面部扭曲了一下。

  這種好不容易找到有同樣想法的人,結果對方說變就變、自我否定了的感覺,真的不要太差!

  做人這麼沒有主見真的好嗎!

  方昕遠鄙夷地看著江櫻。

  江櫻有些訕訕,同他解釋道:「我又不懂醫術,你且當我昨日是胡說八道的吧,莫要往心裡去。」

  若是這少年被自己帶到溝裡去了,那就真的是罪過了。

  「你怎麼就知道你的猜測一定是錯的?」方昕遠不做猶豫地道:「不瞞你說,許久前我就開始注意此事了,我同你的想法一樣,此病絕非普通的瘟疫——」

  「可是……」江櫻剛要再說話,卻見方昕遠伸手示意讓他先說,便住了嘴,一臉無奈地看著方昕遠。

  那表情,儼然就是在看待一個鑽進了牛角尖的孩子一般……

  不得不說,晉少年洗腦的效果確實強大無比。

  方昕遠盡量忽視著江櫻看待自己的眼神,一臉正色地說道:「我這些日子也在暗下觀察著幾位病人的病情變化,之前一直也查不出什麼不對來,因為這些病人各方面的癥狀都只是普通發燒的癥狀而已,並無其它異常,故我也十分不解——」

  「無法解釋病情為何會惡化?」江櫻總算是提起了一絲興趣來。

  方昕遠點點頭,聲音低了低,說出了一個十分大膽的猜測來:「其實我從許久前,便一直懷疑……城中百姓之所以會齊齊發此怪病,是被人下了毒。」

  綜合氣候等因素,他都一一的做過詳細的研究,但都無法解釋此事。

  江櫻聞言赫然瞪大了眼睛。

  有人下毒?

  其實這個推測,真的同她的想法十分接近。

  只是方昕遠竟然比她還要大膽上許多。

  她只是懷疑有人在暗下操控此事,他的懷疑卻已經細緻到是有人在暗下投毒了——

  分明是乍一聽有些荒謬的無稽之談,但她為什麼……突然有一種找到了組織的欣喜呢?

  江櫻心裡那份剛被晉起壓制下去的懷疑,再次一股腦兒全冒了出來,且相較於之前,有增無減。

  不管是真是假,既然有了懷疑,還是去證實一番來的更為妥當。

  不管結果如何,至少可以得到一個明確的答案,總要好過沒完沒了的暗自揣測。

  這些道理江櫻都懂,可問題是……「你既然方才都說了這些病人的癥狀都只是簡單的發燒而已,並無其它異常之處……不正是說明了你的推測是錯的嗎?」

  江櫻覺得自己險些要被這貨給繞暈了。

  「這只是生前的癥狀而已。」方昕遠嘴角忽而噙了一抹古怪的笑,看著江櫻。

  江櫻被他看的有些發毛。

  「但據古醫書上記載,這世上有少許奇毒,在進入人體之時,會極快的消融於五臟六腑之間,直至致死之後,方能查出真正的死因——」

  江櫻覺得匪夷所思。

  同時不免覺得平日裡沒個正形兒的方昕遠,在這方面倒是知之甚多。

  倒也不愧是出身醫藥世家的人。

  江櫻正對方昕遠暗加稱讚之時,卻見面前原本一臉自信嚴謹的方昕遠,忽然變了一張臉色,原本清俊的五官,由於尷尬、心虛、無奈、逃避責任等複雜的情緒交織在一起,竟是顯現出了足足七分猥瑣來……

  江櫻看的一愣一愣的。

  直到方昕遠訕訕地開了口,小聲地同她說道:「我一直懷疑此毒是屬於這類奇毒,故一直,一直等著有人能因此病去世,好讓我可以有個機會好好地查一查……」

  江櫻不由地默然了。

  怎麼說呢,從某方面來講,這也是一種……捨小求大的無畏精神……吧?

  她倒是沒有什麼立場去指責方昕遠這種盼著人趕緊死的心態對還是不對……

  她在這方面,看法還是較為客觀的。

  可接下來方昕遠的話,卻叫她無法再繼續客觀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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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9
發表於 2016-5-6 17:04:22 |只看該作者
158:方昕遠的發現

  「盼了這麼久,終於讓我給盼到了……」方昕遠說話間,難掩眼中的欣喜之色,「昨日裡不是隨你們去桃花鎮嗎?我去之前就有預感,這回一定是有人要死,所以才急著跟你們過去了……沒想到還真跟我想的一樣!」

  聽到這裡,江櫻的臉色終究還是變了……

  所以方昕遠昨日裡那麼熱心的要跟過去,卻從一開始便未抱有救人的心態,反而是一心盼著李氏死?

  這種認知,讓江櫻心中一陣複雜。

  不管如何,李氏對於她來說,是很敬愛的一位長輩。

  而方昕遠這番話,任誰聽了心裡都好過不起來。

  「我說……你別黑臉啊。」方昕遠瞧了江櫻一眼,忙地又道:「我也知道我這種想法不對,但這不也是為了能查出真相,防止更多的人丟掉性命嗎?」

  江櫻沒有說話。

  道理她都懂,但人多是會依照感情來判斷事情的動物,她亦不例外。

  一條人命也是人命。

  人命同人命之間,是無法按照數量的多少還衡量輕重的。

  但她也知道,李氏的死……是無可避免的。

  並非是方昕遠盼著她死她才會死掉的——

  江櫻收斂去內心的情緒,看向方昕遠問道:「那你最後可有在李嬸身上查到什麼嗎?」

  方昕遠見她沒有出言斥責怒罵自己,心底不由地稍稍鬆了一口氣。

  畢竟他這種心態,不是每個人都能夠理解的。

  他倒是挺訝異江櫻會想的這麼開……

  也真不愧是當初追著他滿京城跑的人,見識的確不似那些尋常女子們那般狹隘無知。

  方少年又開始義無反顧的往自己臉上貼金了——

  江櫻見他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樣,忍不住擰起了眉頭,道:「我問你話呢?」

  「啊…哈哈……」方昕遠驀然回神過來,打了個哈哈掩飾過去,這才將注意力重新給拉了回來,同江櫻說道:「所以我昨日趁著你們不備,取了少許宋夫人的血——」

  竟然還偷偷取了血?

  這又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做的這麼滴水不漏,他真的是個大夫,而非是一位……盜賊嗎?

  江櫻忽然開始懷疑起了方昕遠的『業餘生活』究竟都是在幹些什麼奇怪的事情。

  「我昨晚回去之後便開始在宋夫人的血中驗毒了——」方昕遠不顧江櫻複雜怪異的目光,自顧自地說道。

  江櫻聽到這兒,適才回了神看著方昕遠,示意他接著說下去。

  看著方昕遠慎重其事的表情,江櫻隱隱覺察到,他將會告訴自己一個令人震撼的結果。

  方昕遠抬起手來。

  江櫻的目光下意識地跟隨著他的動作。

  下一刻,便見方昕遠伸出食指指著自己眼底,凝聲朝江櫻問道:「看到我眼底的青黑的了嗎?」

  江櫻怔了怔。

  她這才瞧見,方昕遠雙眼眼底果真是青黑一片,細看之下有些駭人。

  難道說……他以身試毒了不成?

  「瞧見沒有?」方昕遠見江櫻不回答,又重複問了一句。

  江櫻這才點點頭,望向方昕遠的目光開始有那麼一點不一樣了。

  方昕遠的個人生活習慣她不予置評,但單從一個大夫的角度來說,方昕遠確實也有著令人肅然起敬的一面。

  結果下一刻,江櫻就聽方昕遠語帶埋怨地道:「……我為此折騰了大半宿才睡,你瞧瞧我這眼睛,我這臉色……」

  江櫻的臉色出現了一道裂痕。

  果然又是她腦補過度了嗎……

  「我用盡了各種試毒的方法,花了整整近三個時辰,排除千難萬險……」方昕遠一臉浮誇地對江櫻敘述著他驗毒的經過。

  江櫻忍不住出聲打斷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不容易,但……直接說結果成嗎?」

  方昕遠被她打斷,甚為不甘心。

  可到底也沒有再繼續廢話連篇下去,終於言簡意賅了一把,說道:「最後我用了我們祖上傳下來的試毒之法,結果證實……宋夫人的確是中毒身亡。」

  饒是早有心裡準備,但真的聽到這個結論,江櫻仍舊覺得震驚不已。

  李氏竟是……中毒而死的?

  「是什麼毒?」江櫻忙地問道。

  方昕遠卻是搖頭說道:「此毒我也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只大概知道是屬於我方才所說的那類奇毒中的一種,且此毒會根據個人的體質產生不同的毒性,換而言之則是,可能有人一沾染此毒便會身亡,也可能會經過十天半月才會發作——」

  江櫻在方昕遠這句話中聽出了其中的麻煩來。

  既是從未出現過的奇毒,那麼……要如何來解?

  「關於解毒之法,我還在研究當中。」

  江櫻心思繁重的點了點頭。

  換而言之,能不能找得出解毒之法,還是未知之數。

  「此事關乎甚大,在沒找到解毒的方法之前,切勿對人提起,以免造成更大的恐慌,亂上加亂。」方昕遠對江櫻交待道。

  江櫻見他一臉認真慎重,皺了眉問道:「既是如此,那你作何專程跑來告訴我?」

  「呃……」方昕遠默然了片刻之後,方道:「我做到了這麼偉大的事情、有了如此之大的發現,總要找個人分享才行,不然還有什麼意思——」

  江櫻看了他片刻,真的不敢相信眼前這個人像是能研究出解藥的人——頓覺肅州百姓看到曙光之日堪憂。

  「你等著吧,我一準兒能研製出解藥來!」方昕遠對江櫻挑了挑眉,一臉自信地說道。

  江櫻半信半疑地點了點頭……

  然待她剛欲折身返回店中之時,餘光忽然瞥見一抹身影出現在了視野中。

  江櫻下意識地看去——

  畢竟現如今全城百姓都認為是瘟疫橫行,鮮少有人敢出門兒。據江櫻多日來的觀察來看,除卻出來抓藥借錢的之外,現如今敢一般出門兒的只有三種人。

  一種是自認為有神靈護體,百病不侵的,說白了就是膽兒特大;

  一種則是染了病已經放棄治療,想臨死前多拉幾個人墊背,刻意出來晃蕩想傳播瘟疫的……

  還有一種則是她和方昕遠這種,認定了此病不會傳染——但具備這種心態的人,眼下來看實在是少之又少。

  故江櫻下意識地就朝那抹身影看了過去。

  方昕遠見狀,也循著她的視線望去。

  這一瞧,方昕悅來人有些眼熟。

  下一刻果然就聽江櫻訝異地喊道:「崔嬸?你怎麼來了?」

  江櫻覺著崔氏既不屬於膽兒大也不屬於出來傳播瘟疫的。

  崔氏笑著走來,步子十分輕快的模樣。

  方昕遠見狀眼中閃過一抹疑惑。

  他記得這婦人是昨日來飯館兒裡,被莊氏塞了銀子回去抓藥的廚娘吧?

  昨日裡瞧著臉色還一副病態,怎麼隔天竟像是沒事兒人一樣了?

  崔氏走到江櫻跟前,方開口說道:「掌櫃的,我是過來將這些銀子還給莊大姐的。」

  說罷便自懷中取出了一個錢袋來,正是莊氏昨日給她的那個。

  江櫻怔了怔,「崔嬸你現在不是急用錢嗎?實在不用這麼著急還的——」

  且莊氏昨日裡將這銀子借出去的時候,本就沒指望崔氏可以還的了。

  只是想盡自己的一點能力,試著能不能幫上一點忙罷了。

  崔氏卻是嘆了口氣,搖頭說道:「是這樣的,我丈夫生前曾借於了隔壁人家十兩銀子,只是這兩年來兩家的光景都不甚好,隔壁是一對上了年紀的老夫妻,孩子又不在身畔,我便也沒好意思開口追討……可昨日半夜裡,這戶人家的大兒子聽聞肅州瘟疫一事回來探望父母,這不,今個兒一早便將這銀子給我送了來。」

  江櫻聽罷這才瞭然點頭。

  「所以莊大姐這銀錢我暫時是用不著了.」崔氏笑著將錢袋遞向了江櫻。

  江櫻也不勉強,伸手接了過來,並問了兩個孩子的病情如何。

  提到這裡,崔氏微微搖頭,臉色略顯沉重地道:「吃完藥之後,老大倒是還好,老小卻是又加重了一些……」

  頓了一頓,又道:「倒是我自個兒……似乎好了許多,自打從昨個兒從飯館回去之後,頭便沒怎麼暈乎了,睡了一覺今早起來,更是覺得好了許多。」

  江櫻可以看得出崔氏這話並不似昨日那般強裝,而是……似乎真的好轉了不少。

  這一點從她的臉色上便能看得出。

  但想到李氏生前剛染上此病之時,也是斷斷續續、時好時壞,便也沒覺得有太多異常之處。

  倒是方昕遠,一直盯著崔氏不放,到了此時,乾脆開口問道:「這位夫人,不知可否讓我替你把一把脈?」

  他從沒有對人稱在下的習慣,這一點江櫻很清楚,但此刻聽他突然來了這麼一句,不免還是覺得十分失禮——

  果然就見崔氏臉色古怪了一下,不解地看著面前的少年人:「這……」

  「我是大夫。」方昕遠這才解釋道:「我見夫人臉色似乎有異,故想替夫人探一探脈。」

  崔氏聽罷猶豫了片刻之後,遂……看向了江櫻。

  那眼神裡,滿含著懷疑。

  這年輕人可怎麼看怎麼不像是大夫啊…

  倒像是,登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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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6 17:04:35 |只看該作者
159:線索

  眼瞧著方昕遠一下子拉了下來的臉色,江櫻尷尬地咳了一聲,到底也是沒去拆他的台,對崔氏點了點頭:「崔嬸,你且放心吧,這位方公子的確是懂些醫術。」

  方昕遠眼睛一瞪。

  喂,什麼叫懂些醫術?

  他分明是醫術高深好嗎!

  可現在似乎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

  見崔氏聽罷江櫻的話立即放心了下來,方昕遠雖是心有不快,但也沒忘自己的正事,當即提步入了堂內。

  崔氏和江櫻跟了進去之後,找了張凳子坐下,方昕遠便替崔氏探起了脈象。

  方昕遠的眉頭越皺越緊。

  江櫻和崔氏則是看得心驚膽戰。

  方昕遠臉色幾變,卻始終沒有開口言語。

  崔氏卻是被他這副神色嚇得心裡發了毛,戰戰兢兢地看著方昕遠,試探地問道:「這位大夫……?」

  方昕遠頓了半晌,卻是道:「並無什麼異常,這位夫人大可放心。」
 
  可他沒說的是,正是這種並無異常,才是最大的異常……

  崔氏聞言有些想放下心來,可轉念一想,這瘟疫的癥狀便是時好時壞,便又不覺得有什麼可放心的了……

  江櫻看了方昕遠一眼,暗暗皺了眉。

  「可否冒昧問上夫人一句,近來在吃何種藥材?」方昕遠看著崔氏問道。

  崔氏不疑有他,只當是大夫的天性使然,對這些方面較感興趣,便一五一十地將近來抓的藥材告知了方昕遠。

  由於前後抓了這麼多次,兩個孩子也在喝,故崔氏對這藥方子早已爛熟於心。

  方昕遠聽罷,心中疑竇叢生。

  這分明都是再正常不過的解熱去燒的藥材……

  可這婦人的脈象,為何隱隱有了要痊癒的趨勢?

  這並不是這些藥材可以做得到的——

  要知道,現如今全城患有此病的百姓,幾乎都在吃著以此為藥方抓來的藥……

  方昕遠又佯裝無意地詢問了一番崔氏近來可有吃什麼特別的東西。

  崔氏卻只是搖頭,「並無。」

  她與兩個孩子都染上了病,近來別說什麼特別的東西了,就是連頓像樣兒的飯菜,她也未曾吃過啊——

  方昕遠見她面色不似作假,便也未再深問。

  卻是又同崔氏說道:「現如今城中郎中大夫不甚好找,若夫人和家中的孩子病情有變,日後可直接去對面的方家藥行裡問診。」

  江櫻下意識地往外頭瞧了一眼,想看看太陽有無打從西邊忽然鑽出來……

  「這……這對面不是藥行嗎?」崔氏疑惑地問道。

  她竟不知從何時起,肅州城裡大藥行竟然也開始有大夫坐堂了嗎?

  方昕遠又道:「無妨,你儘管過來,就說找我方昕遠便是了。」

  崔氏總覺得這少年人殷勤的有些過了頭……

  但想一想現如今在城中確實不好找大夫,便抱著有總比沒有的好的心態,微微點了頭致謝。

  方昕遠自她身上嗅到了一股濃濃的『勉為其難』的意味……

  但想到自己確實也是抱有不單純的心態,便也不好再去追究崔氏的態度問題了。

  送走了崔氏之後,江櫻便徑直看向了坐在那裡吃起了茶的方昕遠。

  方昕遠方才對待崔嬸的態度,實在是太異常了。

  坐在那裡的方昕遠,雖然表面上是在吃茶,但目光卻早已是渙散走神的不成樣子。

  江櫻在一旁坐下,屈指在方昕遠面前的桌面上敲了幾下。

  方昕遠驀然回神過來,皺了眉道:「我正想事情呢!」

  江櫻不去理會他的壞口氣,只問道:「你是不是在崔嬸身上發現什麼了?」

  方昕遠將她由下至上打量了一通,挑了眉道:「你倒是真的變聰明了不少……」

  江櫻無暇同他廢話,只拿詢問的目光看著他。

  「我方才觀其面色,再探了她的脈象,竟是發覺她脈象有了極大的變化,是在轉好的跡象……故我猜想,她應當是意外吃了什麼藥材——」方昕遠一手支著下巴,大拇指在下巴處摩挲著說道。

  江櫻聞言微微一怔,而後忙道:「照此說來,這毒真的有藥可解?!」

  然而卻見方昕遠搖了頭,同她解釋道:「根據她方才的脈象來看,並非是痊癒的狀態,而是因為身體裡的毒暫時被這種藥物壓制住了,所以才隱隱有了轉好的跡象……換而言之,此種藥材也只是有壓制此毒的效果,並不能作為解毒之用,且長期服用,制毒的效果也會越來越差——」

  江櫻聽罷,不由覺得面前這條剛剛豁然開朗的路,瞬間又被堵的死死的。

  「但總比沒有的好。」江櫻嘆了口氣道,「如此倒是可以多爭取些時間來研製解藥……對了,現如今刺史府不是也在全力解決此事嗎?倘若真能將這味可暫時壓制住毒性的藥材找出來,倒也不失為一個爭取時間的好辦法——」

  「可毫無頭緒,又要從哪裡找起。」

  江櫻想了想,面色複雜地點了頭:「也是……」

  所以說,問題饒了一圈兒,又要回到原地了不成?

  方昕遠一臉苦惱的捏著自己的下巴,乍一看,竟然也真的是一副為了百姓們操碎了心的模樣……

  江櫻不由地也被他傳染了幾分。

  二人相對無言,各自思考著心中的疑惑。

  其實仔細想來,這件事情從頭到尾,的確都充滿了疑點。

  江櫻越想腦子便是越亂,只覺得腦海中繞城了一團,頭緒無數,卻偏生無從理起。

  江櫻懊惱自己智商不夠高、推理能力不夠強大之時,不免又在心裡嘀咕了一句:若是晉大哥在、若是晉大哥肯信她的話,這件事情一定就可以迎刃而解了吧?

  總覺著只要他在,所有的問題便將不再是問題。

  方少年這邊亦是一無所獲。

  製藥試毒什麼的他倒是在行,但推理這方面就……

  「對了……」江櫻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看著方昕遠一瞬不瞬地問道:「你方才說這種毒在不同的人身上發作的時間也不同?」

  方昕遠肯定地點了頭。

  「那也會跟……風水之類的有關嗎?」江櫻繼而又問道。

  方昕遠方才還覺得她挺上道兒,可這一轉眼的功夫,便是一對毫不客氣的白眼送了過去——

  「你當這毒是什麼?還看風水!」方昕遠覺得簡直無法同江櫻再繼續溝通下去了。

  原本建立起的『並肩作戰』的打算,也頓時間化作烏有。

  江櫻卻仍舊是一臉認真,沉默了片刻之後,忽而就瞪大了眼睛看著方昕遠,似是想到了什麼十分重要的事情。

  幾乎是同一刻,原本正忙著鄙夷江櫻的方昕遠,臉上的神色也頓時僵住了。

  轉而,換上了一副驚異的表情同江櫻對視著,「你的意思是說……」

  江櫻微微一點頭,凝聲道:「錦雲街上……好似還未聽說過有人因此病過世吧?」

  而且染病的人數也……少的離譜。

  方昕遠頓時恍然過來——這些日子他只顧埋頭研究此病的起因,竟是忽略了這麼重要的一個現象!

  沉浸在恐慌當中的百姓們,更是無暇去計算局部發病率的問題……

  「由此看來,錦雲街上附近定是有著可以剋制此毒的藥材!」方昕遠幾乎是一瞬間便肯定了下來,面色難掩激動的道。

  說不定就是崔氏所意外服用的那一種!

  相比之下,江櫻便顯得淡定的多了,正一臉認真地分析著:「若真如你所說,那既然錦雲街上大多數百姓都未染上此病,那想來這藥材……肯定為大多數人所食用。如此說來,倒也不一定就是藥材之類吧?」

  許多食材也有著少許藥用價值的。

  且萬物相生相剋的原理是錯不了的。

  「但一定是錦雲街獨有的特產……」江櫻的分析又進了一步。

  還處於發現了線索而激動不已的情緒中的方昕遠,聽罷江櫻這些話,已是錯愕的說不出話來。

  合著他還沒過那股激動勁兒,她就已經……將此事給捋順理清了?

  方少年覺得在這件事情當中,自己似乎沒能出上什麼風頭……

  江櫻還是繼續深想著。

  短短時間裡,便將錦雲街上的特產美食前前後後都順了一遍——

  作為一位博大精深的吃貨,江櫻的價值在此刻得以完美體現。

  可問題卻是……

  「好似錦雲街上的特產……別的地兒也有吧?」方昕遠在一旁提醒道。

  咿,好像暴露了自己也是吃貨的事實?

  「誰說的——」江櫻皺眉道:「錦雲衚衕旁的麥芽糖、還有北橋頭的烤地瓜,可是別的街上都找不著的。」

  方昕遠默了一默。

  這話是沒錯。

  「可是……你當真覺著麥芽糖和烤地瓜,可以剋制奇毒嗎?」

  「這兩處的麥芽糖和烤地瓜,都加了不少祖傳的配料……說不準其中就有那一種湊巧撞上了呢?」江櫻說罷便站起了身,道:「不試試怎麼會知道?」

  方昕遠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跟著她站了起來。

  作為一名專業的大夫,他為什麼要去相信這種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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