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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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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非10]美食計(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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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6 17:08:27 |只看該作者
169:爭風吃醋

  晉起伸手在莊氏身上點了兩處穴位之後,眼神微微一變。

  這根本不是『疫病』該有的癥狀……

  不待晉起再多觀察,江櫻便帶著方昕遠匆匆回來了。

  圍在床邊的幾人當即讓出了一條道來,梁平焦急地道:「方大夫你快看看這是怎麼回事!方才好生生的說著話,忽然就吐了黑血——」

  不是說那紅草丸至少可以拖延四五日的嗎?

  方昕遠已來至床邊,急忙幫莊氏探了脈象。

  眾人不知莊氏脈象如何,只看到方昕遠突然大變的臉色,如同見到了十分匪夷所思的情況一般。

  「如何?」江櫻的眉頭突突地跳個不停。

  「怎麼會這樣,不應該的……」方昕遠一臉慘白的搖著頭,喃喃的低聲說道。

  他給莊氏吃的藥,全都是經過謹慎試查過的,根本沒有任何問題。

  為什麼不僅沒能起到絲毫壓制的作用,反而讓病情一而再的突然惡化……

  一定是他疏忽掉了什麼!

  是什麼,究竟是什麼……

  方昕遠的額角瞬時便冒起了層層冷汗。

  「方大夫的藥研製的怎麼樣了!」梁平似是察覺到了方昕遠的想法,連忙道:「現如今紅草丸定是不能再服了,唯有對症下藥才能救得了萍娘的性命——」

  方昕遠緊緊皺著眉,搖著頭說道:「還差最後一味藥材……」

  找到紅草之後,他更是加緊了時間在配藥,包括紅草在內,他前前後後加了整整二十種藥材進去,卻仍舊達不到可以解毒的標準。

  按照藥性來說,他還缺了一種可以恰到好處的將這整整二十種藥材的藥性調和平衡的尾藥。

  可融合整整二十種藥性完全不同的藥材,豈是尋常的尾藥和藥引可以做得到的。

  他這幾日來幾乎是試遍了所有能試的藥材,但結果皆是毫無例外的一團糟。

  「只不過是差了一種而已,應該不會有什麼大問題的!」梁文青同樣是急的紅了臉,對方昕遠說道:「不然先拿來給莊嬸試試?」

  梁文青抱著的是死馬當作活馬醫的心態,可事實卻是——「萬萬不可,這解藥中的藥材,其中不乏含有劇毒之物,若沒有這味藥相輔,不僅不能治病,甚至會讓人身染劇毒暴斃而死。」方昕遠皺著眉說道,額角的汗水順著腮邊往下流淌著。

  若真的就這樣給莊氏服下,到時就是真的無藥可醫了。

  「那要怎麼辦!」梁文青也顧不得再去掩飾對莊氏的關心了,急的團團轉。

  「既是藥還沒能配的出來,眼下當務之急便是保住萍娘的性命,方大夫可有什麼法子吊住萍娘這條命!」畢竟是年長的長輩,要比江櫻好方昕遠這群半大孩子沉穩的多,梁平雖是心急如焚,卻還有幾分理智在,點出了當下最要緊的一點。

  「藥行中倒是有一株百年老參……,我這就取來!」方昕遠忙道。

  「百年老參?」樊氏不由地驚呼出聲,忙點著頭道:「這個肯定有用!」

  之前她丈夫患病離世之前,費力求來了一片百年老參片,吊住了那一口氣之後,竟是續了整整三日的性命。

  雖說最終人也沒能救回來,但這百年老參的功效卻是不容小覷的。

  梁平聞聽眼睛亦是一亮,忙謝道:「那就多謝方大夫割愛了——」

  「無妨。」方昕遠丟下兩個字,轉身便走。

  卻聽江櫻忽然在背後喊住了他,「等一等!」

  方昕遠皺眉回過頭來,「都這種時候了你還同我客氣什麼?」

  「不是……」江櫻解釋道:「我突然想起來,我這裡也有一株老參,應當可以用——」

  「普通的人蔘起不到效果。」方昕遠一臉無奈地提醒道。

  「不是普通的人蔘。」江櫻道:「我這就拿來給你看看!」

  說罷便轉身出了房間而去。

  方昕遠無奈,只得原地等她回來。

  「都什麼時候了還在胡鬧……」梁文青老氣橫秋地皺著眉嘆了口氣,是認定了江櫻在瞎胡鬧。

  就她能拿出什麼像樣兒的人蔘來。

  要知道百年老參已是罕見珍貴至極,難不成她藏了一株成了精的千年老參不成嗎——

  梁文青的腹誹剛在心底落下話音,便見江櫻急匆匆地跑了回來,懷中抱著一個足足有半人高還不止的雕花長木盒。

  由於走的太快,盒子又太沉,看起來十分吃力的模樣。

  晉起甚至是在反應過來之前,已經伸手將長盒接了過來。

  方昕遠不由地呆了一呆。

  人蔘是需要按照原來的參鬚形狀來保存沒錯,但是……真的用得著這麼大一個盒子嗎?

  這女人果然是很喜歡小題大做……

  可接下來,方昕遠的話卻被堵了個死。

  只見那被晉起信手打開的長盒內,赫然豎放著一株雌雄連體的大山參,一條條參鬚皆被保存的極好,唯獨右邊的參頭處被切下了少許——

  房間內靜了一靜。

  梁文青錯愕的下巴險些都要掉到地上了。

  這麼大,它真的不是……兩顆不小心長在了一起的大蘿蔔嗎?

  方昕遠懷疑極了。

  縱然是他走近將這株人蔘細緻的打量了一遍之後,仍舊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雌雄千年山參……

  他也只是在醫書上看到過而已。

  真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親眼看到這種『神物』。

  方昕遠的眼睛裡滿滿飽含著驚艷,幾乎是愛不釋手,「這是在哪裡得來的……」

  「意外挖來的。」江櫻草草應付了一句,便催促道:「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呃……好像真的弄錯重點了?

  但這也是出於醫者本能,怪不得他……

  「這人蔘可能行?」江櫻一臉不確定地問道。

  方昕遠抬起頭來與她對視著,直到他確認了江櫻真的不是在逗他之後,方面色複雜地點了點頭,道:「……行的。」

  這如果還不行的話,那只怕真的沒有什麼是能行的了吧……

  「先切一片讓莊嬸含在嘴裡,再切兩片去煮參湯,至少要熬一個時辰。」

  咿?

  方昕遠連忙看了過去——這句話不是該他來說嗎?誰在搶他的詞?

  一抬眼,入目卻是一張輪廓格外分明深刻的男子側臉。

  而他的目光,此刻正注視著面前的江櫻。

  方昕遠再看向江櫻。

  雖然江櫻只是點頭的間隙看了晉起一眼,但那一瞬間的眼神卻足以叫方昕遠看的無比分明——

  該死,又是這種眼神!

  這種之前江二用來注視他的眼神……

  晉起取出了貼身的匕首來,削下了一層人蔘薄片,交由了江櫻。

  江櫻忙地上前將參片放到了莊氏口中,而後便道:「我先去廚房熬湯——」

  說罷欲去取人蔘盒,卻被晉起一隻手抱了起來,道:「我隨你一起。」

  她現在這種狀況,實在是讓人不放心。

  「我也去!」方昕遠見狀忙道。

  梁文青在一旁抽著嘴角,甚為無語地說道:「哎我說,熬個湯罷了,犯得著這麼多人跟去嗎?」

  這話聽著雖是應景而發,但只有梁文青自個兒清楚,她這是在為江櫻爭取能和晉起獨處的機會。

  而且,她越看越覺得這個方少爺的態度有問題。

  她已經注意他很久了好不好!

  平日裡的言行還且解釋的了,可現下這反應……爭風吃醋的意思是不是表現的有些太明顯了?

  畢竟她在感情方面一直都是一個感知格外敏銳準確的姑娘?

  「文青說的對,用不了這麼多人,我來熬就行了。」江櫻絲毫沒發覺方昕遠的態度有哪裡不對。

  畢竟在她心裡,拿著剪刀聲稱要自裁來威脅她發誓不再見他的方家少年一直都是個跟正常掛不上鉤的問題少年啊。

  怎麼能奢求他做正常人該做的事,說正常人該說的話呢?

  「我是大夫,我更懂得怎麼熬好這參湯!」方昕遠絲毫沒有給台階就下的自覺性。

  眾人:「……」

  什麼時候起,熬湯已經成了大夫的專長了?

  這不是……廚娘該做的事情嗎?

  江櫻忽然覺得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脅,熬湯的能力遭到了質疑與挑釁。

  這對一個吃貨,且有志向成為一個頂級廚娘的吃貨來說,簡直是天大的侮辱好嗎!

  「我熬得,比你好。」江櫻一字一頓,極其認真地說道。

  方昕遠:「……」張口欲言,卻終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他的重點好像真的不是要跟她比誰更會熬湯?

  畢竟,他完全比不過啊!

  看著江櫻一臉不服輸的表情,方昕遠忽然覺得一陣無力——誰能來告訴他,事情為什麼會突然發展為了這種尷尬的情形……?

  梁平與樊氏不明情況,故而比較茫然。

  梁文青則是已經將臉別去了一側,不想再關心這邊的情況。

  任何事情只要同江櫻扯上關係,總是會朝著不同尋常的方向歪去——她已經逐漸的習慣了。

  「我……突然不想去了。」方昕遠不想再繼續自找難看了。

  由此看來,方少年還是比較識趣的……

  不料江櫻瞪大了眼睛問他,「為什麼?」

  她已經抱著必勝的心態,準備證明自己的實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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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6 17:08:40 |只看該作者

170:誘導

  方昕遠臉色複雜的已經無法言表。

  一側的梁平見狀不由著急了起來,無奈地對江櫻說道:「好了阿櫻,快去熬湯吧,其它的改日再說也不遲——」

  方昕遠聞聽簡直要感動的淚流滿面。

  終於有人開口替他解圍了啊!

  江櫻聽到這裡,果然頓時恍然了過來。

  險些被帶的忘了最重要的事——

  「對……」江櫻點著頭,看向方昕遠道:「那我們改日再比。」

  方昕遠:「……」

  他真的沒有想過要跟她比?

  卻見江櫻已經和晉起比肩走了出去。

  江櫻轉頭看向一側的晉起,道了句:「晉大哥,謝謝你。」

  謝他?

  晉起腳下微微一滯,而後道:「沒什麼好謝的。」

  江櫻似笑非笑,亦沒有再多說。

  二人一同來到了廚房裡。

  江櫻將參片切好洗淨後丟入了湯罐中,生火加了水。

  晉起在一旁看著,時不時地搭把手。

  過程中,江櫻極為專註,一句話也沒有說。

  晉起亦是沒有說話,而是在回想著方才莊氏的病情。

  莊氏的情況並不像是疫病惡化後的癥狀——

  反而像是用藥不當造成的體虛血虧。

  想來再加上昨日的紅草丸,更是雪上加霜。

  顯然這是從一開始,就因不夠了解毒性而急於解毒,用錯了藥。

  方昕遠雖是在這方面極有天賦,卻也沒免得了在找到正確的答案之前走了一條岔路。

  只是這條摸索而來的岔路,很有可能會賠上莊氏的性命。

  前世的這個時候,肅州城被瘟疫籠罩,不明情況的他也只當是天災,由於這場『瘟疫』在肅州城肆虐了近兩月之久,故他對此疫病從發病到死亡的經過,印象極其深刻。

  饒是隔了一世之久,每每回想,他仍舊覺得當時的肅州城同煉獄無異。

  換而言之,現如今肅州城的境況,並不算真正的慘烈。

  待十日半月過去,才是這疫病最為肆虐的時期。

  肅州城包括周邊的村鎮在內,百姓人口約有十萬之多,然而這場疫病過去之後,肅州城中有幸得以存活的百姓,竟是不足千人。

  而他正是倖存的這千人之中的一個。

  所以,前世的他可謂的目睹了這場浩劫的整個過程。

  他本就非良善之人,只要事情不脫離自己的掌控,他絕不會白費力氣去改變什麼。

  而且,若任由肅州韓家的勢力就此擴張下去,日後對於他來說絕對會是個極大的威脅。

  故不管是從什麼方面而言,他都沒有打算、沒有理由去阻止改變這場災難,挽救韓家和肅州城。

  他從來都不是個什麼好人,更沒有意願去做一名救世主。

  冷眼旁觀,這是晉起從一開始便打定的主意。

  可現如今……

  晉起看了一眼江櫻消瘦的臉龐,和看似冷靜實則卻憂慮重重的眉眼。

  江櫻做好了一切之後,在一旁的小凳上坐了下來,又拍了拍身側的另一張凳子,對晉起說道:「晉大哥,這參湯得一會兒熬呢,先坐會吧。」

  晉起在她身側坐下。

  「害怕嗎?」晉起忽然問道。

  「嗯?」江櫻轉過頭來,一時未反應的過來晉起問的是什麼。

  晉起複又問道:「看著肅州現在的模樣,會覺得害怕嗎?」

  江櫻想了想,誠然的點了點頭。

  她是怕的。

  每天都有這麼多的人死去,越來越多的人的性命遭受到威脅,且還有她在乎的人在其中。

  她怎麼可能不怕呢。

  「方才奶娘忽然吐血,我真的很害怕。」江櫻說罷微微吐了一口氣,像是緊繃了許久的神經,終於可以得到片刻的放鬆一般。

  莊氏染病以來,她還從未跟誰說過她很害怕諸如此類的話。

  說來也不知是為什麼,彷彿只要是在他面前,不知覺間,就會洩露出最真實的情緒。

  但話說出來,江櫻卻又有些後悔了。

  她轉過頭去看向晉起,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問道:「晉大哥,這樣說你該不會覺得……我很沒用吧?」

  其實,她好像真的也不算有用……?

  總是這麼有自知之明,也不算是什麼好事……

  不料晉起說道:「女子要那麼有用做什麼。」

  這樣啊。

  江櫻想了想,覺得這句話裡所包含的意思已經很清楚了。

  總之就是想說她沒用但偏又不好意思說的太明白?

  這個認知讓江櫻感到挫敗,並有些不死心地補充解釋道:「其實我也只是偶爾……」

  然而話未說完,便被晉起打斷了道:「我知道。」

  江櫻看了他一眼。

  入目卻是一張沒有任何表情的俊臉。

  江櫻只當他是不耐煩了,便也未有再多做解釋。

  畢竟現在奶娘生死未卜,她也確實沒有太多的腦筋來想著怎麼攻克男神。

  晉起的重點顯然也不在於追究她究竟有沒有用,已經相當自然的翻了篇兒,提起了正事,淡聲道:「依我看,莊嬸的情況並不像是瘟疫惡化後的癥狀。」

  江櫻臉色一凝,像是忽然被點醒了一般。

  這幾日來,她也一直覺得哪裡不對勁……

  但由於莊氏的身體一而再再而三的惡化,她根本無暇去追究這種不對勁究竟是因何而起。

  然而此刻經晉起一提,她忽然便想起了諸多問題來。

  比如,奶娘從一開始發燒到現在,期間根本沒有任何過渡期,更不存在時好時壞的情況。

  雖說此毒同人的體質有關,但依照奶娘的體質來講,說什麼都不該比普通人惡化的要快上這麼多——

  而且還有一點……

  「奶娘好像至今都沒有出過紅疹——」江櫻一瞬不瞬地看著晉起說道。

  按照此毒發作的過程來說,起紅疹是必然的。

  只有起紅疹之後,患者的情況才會進一步惡化到昏迷不醒的地步。

  晉起見她一點就通,眼底帶上了些許讚賞,後又繼續循循善誘地說道:「所以莊嬸今日之所以會吐血,應當是別有原因。」

  「別有原因……」江櫻低聲喃喃道,一邊飛快的思考著種種原因。

  晉起見狀似隨意猜測一般的口氣,說道:「或許是用藥不當所致。」

  「用藥不當?」江櫻聞言倏然睜大了眼睛,片刻之後,便下意釋罰說道:「應當不會的,方昕遠配藥時極小心,且每一味藥他都是親自嘗過的,絕不會錯的……」

  絕不會錯?

  「你這麼信任他。」晉起嘴角微微抿起,盡量控制著自己的口氣。

  其實他想說的是,你這麼維護他。

  方家可遠遠不是表面來的那麼安分。

  雖說這個方家少爺或許並不知曉這其中的內情,但為什麼會這麼值得她這樣信任維護?

  定是還是有朦朧不清的感情摻雜在其中吧。

  江櫻抿了抿唇,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好。

  說信任倒是談不上,但方昕遠在這件事情上付出的認真和心血,她卻是看得十分真切的。

  「他對待這件事情上,很認真的。」江櫻如是道。

  晉起沉默了片刻,終究沒有再說什麼吃味的話,只道:「用藥不當也不一定就是配錯了藥。」

  江櫻聽得半知半解。

  方昕遠在醫學上顯然格外的有天賦,如若不然也不會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就研製出了解藥中的二十種藥材。

  只是大概因為近來壓力太大,一心想著配製解藥來解毒,注意力被局限住了。

  若能有個人提醒一二,他必能發現問題所在。

  他若說的太多,只會讓江櫻察覺到不對。

  她在很多方面的確遲鈍的可以,跟聰明敏銳扯不上關係,但偏偏卻有一種透過細節直接找出問題所在的特殊洞察力。

  他縱然有意想要幫她一把,但也不好太「明目張膽」。

  因為不管如何,他都絕對不能將肅州城的命運擅自改變,更不能因此洩露自己重生的秘密。

  江櫻聽罷點了點頭,道:「也好,等回頭我問一問方昕遠。」

  不光是因為晉起的話,她自己也有太多的疑問。

  只是,晉大哥是怎麼這麼了解毒發的過程的?

  看來晉大哥很關注疫情啊。

  之前嘴上說著讓她不要多想多管,只管好好在家待著哪兒也別去,但自己卻在偷偷上心注意著……

  真是個彆扭的少年呢。

  「方昕遠是大夫,你不妨去問一問他。」晉起點到即止。

  晉起看她一眼,不再多說。

  他只能幫到這裡了,不然定會影響到前世該有的經過。若此事受到改變,那麼太多事都會脫離他的掌控——

  餘下的便要看方昕遠的悟性和庄氏的造化了。

  還有一點。

  他要找個機會確定一下,方昕遠究竟是不是真的有心要幫她,是否真的如表面上表現的一樣對內情一無所知——

  「我還有事,先回去了。」晉起起身說道。

  江櫻怔了怔,卻也只得點頭,「那我送晉大哥出去。」

  「不必了,當心看著參湯。」晉起說罷便徑直走出了廚房去。

  江櫻卻堅持將他送出了廚房去。

  晉起心下頗有幾分無奈,面上卻不表露出半分。

  當下行出廚房,走了不過二三十餘步,迎面忽然遇見了一個隨從打扮模樣的圓臉少年正往後院走來。

  晉起不可查地將人打量了一遍。

  這不是一江春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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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6 17:08:53 |只看該作者
171:接虎

  但他肯定在哪裡見過。

  這是他重生後練就的一個習慣——但凡是見過的人,必然都會在腦海中存下印象,哪怕只見過一眼。

  是以,晉起稍一作回想,便確定了來人的身份。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此人應當是韓府大少爺韓呈機的貼身隨從。

  看來韓呈機是真的回肅州了,雖然消息還未完全傳出來。

  迎面走來的人正是阿祿。

  見到晉起的那一刻,阿祿微微一愣。

  這人他見過——

  這不就是那位隻身一人射殺了顏巾戰,且還拒了老爺的招攬的村野少年嗎?

  因為這雙藍眼睛給他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

  但他怎麼會在這裡?

  阿祿並不知曉晉起同江櫻相識,故此刻十分疑惑。

  但這兒不是韓府,他也管不了那麼寬,人家來這裡做什麼同他終究沒有關係,於是便不好貿然開口詢問。只因出於禮貌,笑著點了頭打招呼。

  晉起也衝他微一點頭,只是深刻的面部表情絲毫沒有變動。

  阿祿不知少年人多數時間都處於面癱的狀態、沒有表情便是最正常的表情。故此刻見狀,難免覺得自己碰了一鼻子灰,訕訕地拿手背擦了擦鼻尖,與晉起擦身而過。

  晉起來到前堂,便見大堂之中,多了一個人。

  深灰色木槿暗紋錦衣少年坐於輪椅上,膝上覆著藏青色銀狐鑲邊薄毯,雙手隨意的搭在兩側扶手的祥雲浮雕之上,束髮高冠,仿若時刻都浸在寒霜中的臉龐,由於背光的緣故。朦朧成了一團,卻更添了幾分謫仙之氣,愈發地讓人不敢直視。

  聽到腳步聲響。輪椅上的少年人微微抬起雙眸望去。

  入目便是一雙極藍的異眸,深藍色的瞳孔之中散發著幽冷的暗芒。

  二人相隔不足十步遠。無聲的對視著。

  「又見面了。」最終竟是韓呈機率先開了口,聲音平緩中卻帶著無形的威壓之感。

  又見面了。

  二人目光相對之間,已然心領神會。

  晉起微一牽動嘴角,似笑非笑,「韓少爺不顧疫情險惡趕回肅州,心懷大德,實乃肅州百姓之幸。」

  韓呈機不著痕地收回目光,剛欲言語。卻聽得一道清脆動聽的聲音傳來。

  「少爺——」

  韓呈機即刻便抬起了頭,朝著聲音的來源看去,入目便是一張含著淺淺笑意的少女臉龐,隱隱出現在了被打起了一半的竹簾後方。

  晉起提步而出,未有再回頭看。

  既是心下已經做出了決定,那麼在能保證她安危的情況之下,她要做什麼、要見誰,他都已經沒必要去在意了。

  從現在起,是時候將自己的心收拾乾淨了。

  晉起大步離了一江春而去。

  待江櫻來至前堂之中,已不見了晉起的身影。

  奇怪。方才將簾子打起來的時候,分明還見晉大哥站在那裡來著——

  江櫻在心裡嘀咕了一句,只當是自己瞧錯了。未再去深想。

  「少爺。」阿祿笑著上前,江櫻亦跟著走了過來。

  韓呈機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在江櫻身上停留了片刻。

  分明只是相隔二十來日未見,面前的人竟是生生瘦的脫了形。站在那裡雖是姿態不見絲毫柔弱,卻給人一種不堪一碰之感。

  尤其是那張原本帶著軟糯糯的嬰兒圓的臉頰,此際已是全然褪去了圓潤,成了不能再標緻的瓜子臉。一雙清泉般的黑眸,鑲嵌在這張消瘦的臉頰上,足顯得更大了幾分。

  只是原本健康的紅潤臉色。成了憔悴不堪的蠟黃色。

  顯是勞累過度的跡象。

  且下頜和右耳旁還有著數條細細的刮痕,像是被樹枝叢木等物刮傷過。

  江櫻已有些時日未照過鏡子。還不知自己已成了這副模樣,故十分不解今早晉起看到自己之時。為何是那樣一副鮮明的表情。

  而現在韓呈機的表情,好像並不比晉大哥好到哪裡去?

  江櫻又覺得一頭霧水了。

  韓呈機斂起眼底的幾縷情緒,看向江櫻微微一彎唇角,遂道:「昨日剛回到府中。」

  繞是阿祿並非頭一次見韓呈機對江櫻展露笑意,卻還是不由地錯愕交加——畢竟從肅州到禹城、再從禹城回到肅州,這前前後後這麼久,甭說是笑了,就是臉色稍微緩和些的時候都未曾見過。

  總覺得少爺一見著阿櫻,就好似變了個人似得。

  彷彿什麼事情都能暫時放在一旁不提,整個人都變得平靜而隨意起來。

  「少爺舟車勞頓,長途跋涉,該是疲累非常,怎不在府中好生歇上幾日?」江櫻臉上依舊帶著適中的笑意。

  或是因為這張小臉瘦了下來之後,原本的稚嫩青澀也跟著消退不見了的緣故,以至於分明是與從前無甚分別的笑容,卻叫韓呈機覺得似是又生疏了許多。

  不管心下如何作想,韓呈機面上卻是不露痕跡,只平緩地答道:「身子日漸好了許多,不礙事的。」

  江櫻瞧著韓呈機的臉色的確比以前好了太多,便也不作他想,笑問道:「少爺今日過來可是來接白宵回去的嗎?」

  韓呈機微一頷首。

  江櫻見狀點了點頭。

  果然是來接人的,不,來接虎的。

  於是便笑著道:「那我這就去帶白宵出來——」

  話罷毫不磨嘰,當時就轉身回了後院。

  來到自己的房間中,江櫻謹慎地將門窗關好之後,方打開了空間菜園。

  白宵依舊和往常一樣,在草地上舒服的曬著太陽,只是今日由橫改成了四腳朝天,袒露著大肚皮的無節操姿勢。

  由此看來,這是一隻連曬太陽就很講究內外均衡的虎。

  吃喝不愁,生活安逸的白宵儼然不知這一方樂土之外的肅州城,已經要變了天,每日依舊過著近乎奢靡的生活。

  江櫻剛一來到菜園中,它便似有所查一般地爬坐了起來。

  一扭頭,見來人果然是它親愛的飼養員,便撒著歡兒跑了過來。

  江櫻如往常一樣,笑著蹲下身子伸開手臂,將奔跑而來、投懷送抱的白宵抱了個大滿懷。

  白宵毛茸茸的毛髮上滿都是曬過太陽特有的暖意和味道,撓在江櫻的脖頸和臉上,使得她打了個響亮的噴嚏。

  白宵又厚著臉皮在她身上蹭了幾蹭,適才心滿意足地鬆開了江櫻。

  「少爺和阿祿來接你回家了,就在外頭等著你呢。」江櫻笑眯眯地搓揉著它的腦袋瓜,將毛髮揉亂後又理順,樂此不疲。

  白宵也樂意被她此般『蹂躪』,沒有絲毫想反抗的打算,只是聽了江櫻的話之後,一雙圓圓的藍眼睛裡帶了些疑惑不解。

  江櫻只得又道:「少爺來接你回去了——」

  這回白宵彷彿是聽明白了。

  只是在聽到『少爺』二字之時,倏然亮起的眼睛,又在聽到『回去』這倆字兒的時候瞬間黯淡了下去。

  它想主人了。

  但它……不想回家。

  它喜歡這裡,又暖和又舒服,洗澡的湖既乾淨魚兒又多,而且還有撲不完的蝴蝶。

  沒錯,撲蝶——白宵近來新培養起來的一項優雅的娛樂。

  憂喜參半的白宵,就這樣被江櫻帶著出了空間菜園。

  因為菜園中四季如春,溫暖非常,而現實中則正處於隆冬時節,兩者自是不可相提並論。經常出入來回空間菜園的江櫻倒是過渡的還算習慣,只是長久不曾見過真正的天日的白宵,就顯得有些艱難了……

  一從裡頭出來,就抖得跟個篩子似得,連路都有些走不穩當,似乎渾身的每一根毛髮都在不停的顫抖著。

  加之緊縮著脖子,看起來活像個受到了驚嚇,從而寸步難行的大貓。

  江櫻見它抖個沒完,頗有些憂慮地皺了眉。

  這樣帶著它去見韓呈機真的好嗎?

  他真的不會誤以為自己成日虐待白宵,將好生生的一隻白虎虐成了見人就抖個不停的慫包嗎——

  江櫻為了避免這種誤會的產生,折身取了一件夾棉的磚紅色裘衣出來。

  這是剛入冬的時候莊氏裁了布料親手給她做的,只是由於江櫻實在穿不慣這麼鮮麗的顏色,便一直壓在了那裡,從未曾拿出來穿過。

  沒想到這頭一次翻出來穿,卻是穿在了白宵身上——

  江櫻將裘衣裹在了白宵身上,大紅色的繫帶在脖子下面,利落的打了個蝴蝶結。

  白宵高興的晃了晃腦袋,顯然十分滿意。

  江櫻微感錯愕——作為一個雄性,表現出自己這麼喜歡大紅色,真的不會太騷包嗎?

  白宵渾不在意江櫻複雜的眼光,徑直走在前頭,大搖大擺、威風凜凜的出了房門。

  端看那背影,猶如是一隻鬥勝了的……大紅公雞。

  等在前堂的韓呈機不作防之下,視線中忽然就閃進了一抹妖艷的紅。

  緊接著,便是以一種極招搖的步伐走了過來的……白宵?

  阿祿驚的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

  這花枝招展的東西……真的是白宵嗎!

  這還不到一個月,胖了這麼一大圈、不,兩圈,好像還不止?……真的好嗎!

  而且這大紅色的披風又算是怎麼一回事?

  更重要的是,他竟然會覺得這身打扮很適合白宵?

  這一定是他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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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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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2:『貴重』的禮物

  韓呈機的目光亦是一陣劇烈的閃爍。

  雖然他也料想過白宵在江櫻手裡養著會產生一些改變,但真的是沒有想到……會變成這副模樣。

  而且據韓呈機敏銳的觀察力來看,白宵改變的可不僅僅是越來越壯碩的身材和……這件妖嬈艷麗的大紅色披風。

  就連它的牙齒和虎爪,以及走路的姿勢顯然也發生了很大的改變——顯然鋒利敏捷了太多。

  按理來說,猛獸的肢體發達和敏捷度,只有在捕食獵物的過程中才能得到這樣的蛻變。

  似是察覺到韓呈機眼神里的意思一般,江櫻生怕韓呈機會因此嫌棄白宵,忙適時地出聲解釋道:「少爺,其實白宵它現在這樣……並不算胖,它只是略微壯了點而已,壯實一點……是好事。」

  現如今白宵的壯碩,和之前的肥胖還是有很大的區分的。

  雖然說看起來,好像真的沒有太大的分別?

  但不得不承認的是,白宵好像真的……糙了很多?

  這個,是無可避免的……

  畢竟前後的生活環境,差別太大。

  關於這一點,江櫻倒是沒有去為自己辯解。

  畢竟她也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去辯解。

  不料韓呈機卻微微彎了嘴角,並且語帶讚許地說道:「養的倒是很好。」

  江櫻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

  這樣叫養的很好?

  不過她自己也真的覺得很好……!

  在她眼裡,老虎就該有點老虎的樣子,若是完全喪失了天性,也是不太好的。

  只是沒想到,韓呈機竟然會同她的想法一致。

  江櫻頓時覺得鬆了一口氣。

  白宵已經來到韓呈機身邊,親昵地拿腦袋蹭著韓呈機的膝蓋。

  雖然還是親近,但卻好像……不怎麼激動?

  這麼久沒見,不是應該飛撲著過來、興奮的不能自已才符合一隻寵物最基本的行為舉止嗎?

  阿祿看得暗暗搖頭。

  這才多久沒見,就要把主人給忘了啊,真是沒良心……

  本就對白宵諸多不滿的阿祿,不願意放過任何一個可以抨擊它的機會。

  然而,縱然他心中對白宵『見異思遷』的無恥行為再如何不滿,卻還要顧及韓呈機這個當事人的心情。

  總不能讓少爺覺得自己被冷落了。

  是以,阿祿硬著頭皮乾笑了兩聲,言不由衷地誇讚道:「少爺,這才多久沒見,白宵竟是,竟是沉穩了這麼多呢……」

  阿祿覺得他這個詞用的簡直再合適不過了……

  韓呈機修長的手指輕撫過白宵毛色雪白的額間,道了句:「如此倒是不那麼招人厭煩了。」

  大致是性子過於涼薄的緣故,他對白宵之前那副黏人的模樣,與其說去喜歡不起來,倒不如說接受無能。

  現如今這樣,倒讓他覺得好相處些……

  然而阿祿卻不這樣想。

  他覺得少爺這分明是在自我欺騙,自我安慰。

  於是看向白宵的眼神難免就不那麼友好了。

  白宵似有所查一般,扭過頭去對著阿祿一陣齜牙咧嘴,露出兩顆長而鋒利的虎齒來,緊隨著發出一聲極為渾厚且具有張力的嘯聲來。

  阿祿被它這副兇相嚇得驚叫了一聲,連連後退了兩步。
  
  再一看,卻見白宵已經收起了方才的嘴臉,換就了一副溫順的模樣靠在韓呈機膝蓋處。

  阿祿卻仍舊驚魂不定。

  方才那真的是白宵嗎!

  那股只屬於野生猛獸才有的戾氣,他還是頭一回在白宵身上看到——

  怎麼變得這麼生猛了?

  這樣他以後還怎麼出氣報仇?

  阿祿欲哭無淚地看向了江櫻。

  他很想知道阿櫻究竟是對白宵做了什麼,竟然不足一月就能將一個從小到大都嬌氣無比的家養虎的野性給找回來了!

  江櫻的神情有些複雜。

  這……真的不能怪她啊。

  這還是前些日子她托晉大哥幫著照看白宵之時,晉大哥為了省事兒,乾脆打獵的時候一併將白宵帶進了深山裡去——

  也不知他是用的什麼法子,不僅將白宵馴服的越發服帖勤快了,且好像力氣各方面也都很有長進。

  好的,說到底,就是變的糙了……這是不爭的事實。

  韓呈機唇邊的笑意卻是更深了兩分。

  這倒是他始料未及的。

  適當的找回些野性,對白宵的壽命也很有益處。

  「依我看,它並不甚想隨我一同回去,不若就繼續留在你這裡罷。」韓呈機如是道。

  江櫻聽得一愣。

  白宵卻樂的低嘯起來,並著抬起了兩隻前爪討好地輕輕撓了撓韓呈機,顯是非常認同他的話,並期望他可以將這個意見堅持實行到底。

  韓呈機一把將它的爪子揮去,白宵上半身立即騰了個空,不作防之下雙爪「啪」的一下就砸回了地面,不知是不是震的疼了,白宵悄悄撇了嘴,一副敢怒不敢言的小媳婦模樣。

  韓呈機恍若未見,只單手撣了撣衣面上的些許細塵,接著看向江櫻問道:「如何?」

  「呃……」江櫻有些為難地說道:「少爺這麼久沒見到白宵了,再繼續將它留在這裡,只怕不妥吧?」

  從私心上講,她的確是希望白宵可以繼續留下來的。

  一方面她捨不得這個軟乎乎的大傢伙,再一方面就是……反正養在空間菜園裡,只需每日過去送食便夠了,其餘的根本不用操心。

  且無聊難過的時候,至少還能有個傾吐的對象。

  但白宵終歸不是她的所有物,她總不能因為自己的這點私心,就真的依著韓呈機這約莫只是客套一番的話,將白宵留下來陪自己。

  韓呈機卻在堅持,道:「無妨,你且養著吧。」

  他這一副無所謂的口氣,讓江櫻忽而生出了一種極為不好的預感來。

  為什麼她覺得……少爺越來越不在乎白宵了,甚至想要……就此拋棄它呢?

  「再不行,乾脆將它送與你。」

  ……!

  果然啊!

  縱然是方才已經隱隱有了預感,可真的聽到這句話從韓呈機口中說出來,江櫻還是深深的震驚了。

  只是,為什麼隱隱有種撿到了便宜的快感?

  這一定是她情緒控制的方式不對!

  可情緒控制不對的顯然不止她一個——

  白宵,一個被主人開口拋棄轉送了的白虎,高興到甚至連五官都讓人難以辨認出原本的面目了……

  阿祿:「……」

  方才因為聽到韓呈機開口說要將白宵轉送給江櫻之時,所滋生出的那兩分不捨,在他見到白宵這副逃出升天的樂滋滋的模樣之後,頓時就煙消雲散了。

  這樣的老虎還要它幹什麼!

  送,現在就送!

  省得以後看著讓人鬧心——

  「少爺,您不是在同我開玩笑吧?」江櫻覺得有些恍惚。

  韓呈機竟然要將白宵……送給她?

  這禮物,是不是太貴重了一些?當然了,她想表達的意思主要是重。

  「我何時同人開過玩笑了。」韓呈機口氣淡然的像是一縷輕煙,讓江櫻覺得越發恍惚不真實。

  「可是少爺,白宵它……」江櫻剛想說白宵應當過不慣這麼粗糙的生活,但轉念一想它這些日子來表現出的享受,頓時覺得說不出口了……

  這下不及韓呈機開口,阿祿便連忙道:「阿櫻你又不是不知道,白宵這性子在府裡可沒人能降的住它,再加上又被你養的野了,真要再帶回府裡去,指不定要如何鬧騰傷人呢——」

  江櫻聽得瞪大了眼睛。

  這話說的……怎麼有一種白宵被她養歪了,被主人嫌棄了,只能丟給她,留在這裡了卻殘生的即視感?

  阿祿一臉你要是不養的話,那白宵真的沒地兒能去了的表情讓江櫻的心情一時間複雜極了。

  白宵似乎也看透了自己的命運,十分識趣的跑到了江櫻身旁,仰著腦袋可憐巴巴的看著她,臉上赫然寫著三個大字——求包養。

  「日後我會常來看它的。」韓呈機直接下了定論,似是料到江櫻無法拒絕。

  江櫻在心底默默嘆了一口氣,只得點了頭。

  卻也沒忘記把醜話說在前頭——「少爺,倘若我真的沒能把白宵養好……您可不能怪我。」

  俗話說的好,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誰能料想的到日後會發生什麼。

  萬一白宵若是得了什麼不治之症或是走丟了呢?

  呸呸呸,她在什麼說什麼啊喂……

  可這話雖是不中聽,但也不是沒有可能發生的——

  是以,江櫻覺得有些事情還是事先攤開了跟韓呈機說清楚一些,來的比較妥當。

  然而正待她打算將未來白宵可能會遭遇到的各種不測羅列出來給韓呈機聽的時候,卻聽韓呈機風輕雲淡地丟來了一句:「日後如何安置它,隨你。」

  江櫻不由咋舌。

  這是真的想要脫手的乾乾淨淨啊…

  江櫻再看向腿邊身披紅裘衣而立的白宵。

  也是感受不到絲毫不捨和悲傷。

  至於那位叫做阿祿的少年,憋笑憋的已是臉頰紅漲——江櫻絕對相信,若韓呈機不在此處,阿祿定要仰天大笑一百聲方能表達得了內心的喜悅之情。

  論主人與寵物之間的感情,感情淡化的過程究竟是可以快到什麼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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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3:「好消息」

  被轉送的當日,白宵高興的多吃了兩碗肉。

  只是江櫻梁平等人,就沒有它這樣的好胃口了。

  莊氏雖是被這碗千年人蔘湯吊住了一口氣,性命卻也只是得到了暫時的維持。

  方昕遠這邊研製解藥的事情,仍是一籌莫展。

  縱然眾人有意幫忙,卻也苦於無從下手。

  約是因為今日天氣陰沉的厲害,天色隨之黑的也較平日早了半個時辰。

  偌大的韓府中,四處已是燈火通明。

  「啊——」

  原本安靜備至的正芝院中,忽然傳出了一聲小丫鬟的驚呼。

  守在寢房外的崔婆子即刻皺了眉,低聲呵斥道:「鬼叫什麼!大驚小怪的成何體統!」

  近來正芝院中因為曲氏染病,被移至偏房中養病的事情已是鬧得人人自危,只因在崔婆子的力壓下,才勉強維持住了表面上的平靜有序,一干小丫鬟們從早到晚,神經都得緊緊的,不敢有絲毫鬆懈,像此時這般失態,倒還是頭一次。

  崔婆子這邊話音剛落,就見一位身穿湖藍色刺如意字樣比甲的小丫鬟由內間張皇失措地奔了出來,臉色驚慌地對黑著臉的崔婆子說道:「崔媽媽,不好了……大夫人起紅疹了!」

  「什麼?!」崔婆子頓時被驚的三魂七魄險些離體。

  其實按理來說,曲氏患病這麼久,早該到了起紅疹的時期,只因有幾位醫術高超的大夫竭盡所能的壓制著病情,才勉強拖到了今日——

  「還在這傻杵著作何!還不趕緊去請柳大夫過來!」崔婆子堪堪穩住心神。粗著嗓音對小丫鬟吼道。

  小丫鬟連聲稱是,提著裙角飛也似地出了正芝院。

  此時柳大夫等人正在藥房中研究如何配製解藥,一個個的俱是一本正經的嚴峻表情。

  彭洛今雖也是沒閒著。但眼底卻是一派閒適之意。

  「彭大夫,你過來瞧瞧。這兩味藥可有消減此毒之用?」鬚髮花白的柳大夫對彭洛今招著手說道,明明該是不恥下問的話,這口氣卻很有些頤指氣使的意味。

  他在韓家待了十年有餘,且在未進韓家之前便是綽綽有名的妙手神醫,在韓家藥房中也一直擔任著總管的職位,再加上這焚石散在彭洛今未來之前,是為他所發現的,故心氣兒較其他大夫要高上許多。

  彭洛今卻渾然不在意。面色如常地走了過去。

  然而還未來得及去細看柳大夫手中的藥草是何物,就被一道張皇失措的疾呼引去了注意。

  「柳大夫,大夫人起紅疹了,請您速去正芝院一趟!」藥徒匆匆走了進來傳話道。

  柳大夫聞聽手上即是一抖,手中的藥草直是給抖了下去。

  「快,快備藥箱!」柳大夫連忙對一側的葯徒吩咐道。

  其餘兩名大夫也紛紛放下了手上的活。

  「彭大夫,關於解藥的配製,我們明日再議,你且先回問梨苑去罷——」柳大夫丟下這麼一句話,便帶著另外兩名大夫匆匆離了藥房而去。

  彭洛今身側的藥徒撇了撇嘴。語氣頗有些不平地說道:「彭師傅,柳師傅只帶了明大夫和陳大夫過去,分明是怕您過去搶了他的功勞。按理來說,彭師傅您對焚石散的了解可比其他幾位師傅深多了……」

  肅州瘟疫實則是被人投了毒的真相雖然未洩露出去,但為了研製解藥的需要,並未瞞住藥房裡的下人。

  韓旭倒也不擔心會有人將此事洩露出去,因為韓府上下,勿論地位尊卑,都很了解他的做事手段。

  知道此事的藥徒們平日裡一個個的都將嘴巴閉的不能再緊,就差拿針線給縫起來了。

  說話的這個,正是柳大夫給了彭洛今打下手的一個葯徒。因平素不甚得柳大夫喜歡,所以一直也沒能學到什麼有用的東西。近來因為被劃到了彭洛今名下。便牟足了勁兒的討好奉承彭洛今,企圖能從彭洛今這裡學到些東西。

  彭洛今也不知是有沒有聽出他話裡隱含的挑撥之意。只淡淡一笑,渾不在意地道:「無妨,剛巧我有些累了,就先回去睡覺了。」

  「可是彭師傅……」藥徒剛要再說些什麼,卻覺彭洛今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藥徒一轉頭,便見彭洛今正含笑說道:「這幾日你忙前跑後的也累了,將此處收拾收拾,便早些回去歇著吧。」

  藥徒只得訕訕的點頭,而後目送著彭洛今從容自若的離了藥房而去。

  「真是個怪人……」彭洛今走後,藥徒方暗自咕噥了一句。

  卻也只能壓著一肚子的不滿將東西收拾好,再繼續壓著一肚子氣悶將門鎖好後離去。

  另一邊,彭洛今已經回到了問梨苑中。

  來到前書房尋韓呈機,卻被下人告知少爺去了梨林小榭。

  彭洛今一挑眉,遂折身去了梨林。

  隆冬之際,原本鬱鬱蔥蔥的梨樹林早已褪去了滿目青翠,茂密的樹葉凋零了十之八九,僅剩的幾片枯葉,毫無生機地掛在梢頭枝末,隨著夜風微動。

  梨林之中,隔上十餘步便設有石燈,但由於夜間無人前來,一直擱置著,好似個擺設。今晚或因韓呈機忽發了興緻來此,這些許久未被經用的石燈,方才有機會被點亮了一回。

  這梨林彭洛今僅來過一回,但由於林中道路並不曲折,只有一條道兒貫穿梨林。故只需沿路走下去,找著林中小榭,乃是遲早的事情。

  果然,行不過半刻鐘,彭洛今便瞧見了前方約莫二三十餘步開外,隱在右手邊梨林深處的一處雅緻古樸的小榭中,燈火通明。

  且還隱隱有錚錚琴音緩緩流瀉而出。

  彭洛今低低地「咦」了一聲,眼底帶著疑惑。

  原地駐足片刻之後,方舉步上前。

  臨近了小榭,彭洛今方瞧見了在小榭台下約莫大半人高的龍形石燈旁,站著一道人影。

  彭洛今的夜晚視力不佳,故不及他認出對方是何許人也,對方便將他認了出來,率先揚手打了招呼笑道:「彭大夫怎麼過來了——」

  原來是阿祿。

  彭洛今聽出了聲音來,便笑著點頭上了前,邊道:「原是去了書房尋少爺,卻聽說少爺來了梨林,索性閒來無事,便找了過來,順道兒給少爺捎帶了一個……好消息。」

  說到好消息三個字的時候,彭洛今的唇角現出一抹惡趣味的笑。

  單純的少年阿祿,頓時就被勾起了滿腔的好奇心,忙地追問道:「彭大夫,是什麼好消息?」

  彭洛今卻伸出食指,對他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弄得阿祿一頭霧水。

  「少爺這是在奏琴嗎?」彭洛今彷彿已忘卻了自己方才說了什麼,話題轉的不可謂不從容。

  阿祿猶有些未反應的過來,怔怔地點了個頭。

  待反應過來之時,已是和彭洛今同上了台階,站在了小榭木門外。

  阿祿這才抬手輕叩了木門,聲音不高不低地通報道:「少爺,彭大夫過來了。」

  琴音未止,夾雜著一道涼涼的聲音傳入耳中:「進來——」

  阿祿適才動作小心地將門輕推開來,而後側開了身,為彭洛今讓道兒。

  彭洛今提步而入,正見身著深灰色長衫的韓呈機盤坐於一方矮案後,一頭墨染般的黑髮並未束起,而是用一根同樣深灰色的錦帶鬆鬆地綁於背後。

  韓呈機最喜深灰色,這一點,是眾人皆知的。

  「少爺今日真是好雅興。」彭洛今笑道,聲音猶如一汪清泉緩緩流過,令人倍覺舒適寧靜。

  韓呈機直接略去了他這句話,徑直問道:「出了何事?」

  彭洛今也早已習慣了以這種大多數時候都在自說自話的對話形式,渾然不覺地答道:「方才在前藥房中,聽聞大夫人起了紅疹——」

  韓呈機彷彿沒聽到似得,目光仍在跳躍著的箏弦之上。

  但彭洛今卻知道他定是聽清楚了。

  只是……不在意罷了。

  彭洛今也識相的不再多提此事,換話題更是張口就來,笑問道:「少爺今日不是出府接白宵去了嗎,怎沒見到它?」

  回肅州城的路上,他可沒少聽阿祿提起這隻大白虎。

  今日韓呈機出門之時,他隨口問了阿祿一句,便聽阿祿答曰:接虎去。

  雖然他至今都不是很能理解,當時阿祿那一臉不同尋常、且神秘中帶著幾分揶揄的表情,究竟是為了哪般。

  但對於這隻經常惹毛阿祿的大白虎白宵,彭洛今還是十分好奇的。

  「送人了。」韓呈機的口氣不能再輕描淡寫。

  「送人了?」彭洛今沒忍住訝異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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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6 17:09:31 |只看該作者
174:暗查

  其一,據他從阿祿那裡得知,這隻白虎是從幼崽時期便被養在府裡的,說起來距今也有幾個年頭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算是被少爺看著長大的,想來感情應當較為深厚。

  所以……這麼輕易的送了人,究竟是為了什麼?

  其二則是,彭洛今委實是沒想到韓呈機竟然……竟然也有可以送禮物的朋友……

  且還到了這種,可以忍痛割愛,將一手養大的白虎贈與對方的程度。

  這關係得是好到什麼樣兒了?

  他怎麼沒聽過少爺平日裡有跟誰來往密切了?

  不知怎地,彭洛今立即就想到了昨日裡韓呈機一回到府裡,就讓他取了南香粉過來的事情。

  對於這南香粉最終落到了誰哪裡,彭洛今至今都十分好奇。

  然而不消多想,也定是之於韓呈機而言十分緊要的人,才值得他這般在意關照。

  畢竟韓呈機自己也曾經交待過,在計劃達成之前,他手中握有解藥一事,絕不可洩露出去。

  而處處注重謹慎,力求不留一絲紕漏的韓呈機,卻是連絲毫猶豫都沒有,就在剛回到韓府裡的第一時間裡,將南香粉暗下送了出去。

  「若是沒有其它的事情,便下去吧。」韓呈機分明是在說著話,但注意力卻彷彿沒有得到任何分散,手下琴音流暢至極。

  這是不打算給彭洛今任何探聽八卦的機會。

  彭洛今自然是聽明白了,故也只得訕訕地摸了摸鼻子,勾了唇頷首道:「是。」

  罷了衝韓呈機一禮,便轉身退了出去。

  然而在行至門口處之時,卻忽然轉回了身,再開口之時,已換就了一副十分認真的口氣,對韓呈機說道:「少爺可還記得一月前,彭某在為少爺醫治雙腿之前所說過的那番話嗎?」

  韓呈機手下撥動琴弦的動作戛然而止,琴音卻未消。

  韓呈機微抬了眸,看向彭洛今。

  「少爺,那驚鴻蠱平素於人體無害,但唯一一處便是……萬萬不可——」

  彭洛今剛說到此處,卻被韓呈機忽然出言打斷。

  「你想多了。」韓呈機口氣極平淡地說道。

  彭洛今微微一怔,而後不由地郝然一笑,搖頭道:「如此定是我想左了,還請少爺勿怪。」

  畢竟是這樣冷情的人,怎麼可能會呢。

  至於相贈了南香粉和……白宵,想來定是有些他無法得知的隱情和緣故在其中吧。

  且對方是男是女他都還不清楚,竟就生出了這樣的揣測來。

  他果然還是一如既往的鐘愛一廂情願的臆想與八卦啊。

  這一點,彭洛今自個兒也十分發愁。

  「下去吧。」韓呈機道。

  彭洛今不再多言,頷首而出。

  韓呈機依舊盤坐於案後,只是卻失了奏琴的興緻。

  不多時,一道黑影無聲無息地閃進了小榭之內。

  阿祿望著頭頂上的璀璨星空,頗有些無聊的打了個哈欠。

  而此時,韓呈機面前已多了一位長相與阿祿很有幾分相似的黑衣男子。

  「可查清楚了嗎。」

  「回少爺,都查清楚了,在您去禹城的這段時間裡,江姑娘並未遇到什麼太大的麻煩,只是近日來經常隨著對面方家藥行中的方昕遠外出採藥——除此之外,並無其它可提之事。」阿莫將調查到的關於江櫻的消息,極盡簡要的說與了韓呈機聽。

  「可還有其它?」韓呈機又問道。

  若只是如此,她怎至於短短時日把自己折騰成了這副可憐模樣。

  阿莫想了想,而後面色從容地道:「回少爺,除了這些,就只剩下去錦雲街西橋頭邊的喬記包子鋪買包子了。」

  末了又補充上了一句:「每日都去。」

  韓呈機:「……」

  阿莫卻依舊是一副雷打不動的正經表情,好似在彙報著十分嚴肅的消息。

  經此一對比,此人淡定的程度,竟是變態到了較韓呈機尚且有過之而無不及的程度。

  當然了,這同看待問題的立場也有很大的干係。

  阿莫與阿祿不同,他是向來的喜怒不形於色。

  可人大多數都是表裡不一的動物……

  這不,這位此刻實則已經在心底暗暗吐槽開了……

  要知道,他可是一等一的暗衛——

  讓他去調查一個姑娘家的日常起居,這究竟算什麼事啊?

  且只是因為見人瘦了些,臉上多了些許細小的傷痕……這樣真的不會太小題大做嗎?

  尤其還是,他根本沒有調查到什麼有價值的消息——

  阿莫覺得自己此行實在是屈才非常。

  哦,倒也不全是沒用的消息。

  「回少爺,還有一件事情——江姑娘的奶娘也染上了疫病。」阿莫忽然補充道。

  因為近來得疫病的人實在是太多了,故他方才一時沒想到這也算是個值得一提的消息。

  可方才想想,好歹也算個消息,拿出來湊數也是好的。

  韓呈機聽罷微一頷首。

  那莊氏竟也毒發了。

  如此說來,倒是怪不得她要隨別人一起外出採藥了。

  之所以消瘦的如此厲害,想來也應當是因為此事的緣故。

  如此,他便放心了……

  韓呈機絲毫不覺得聽罷人家奶娘出了事情之後,忽然放心下來的心態有什麼問題。

  阿莫則是覺得依照故事的發展,接下來韓呈機就該交代他暗中將解藥送過去,神不知鬼不覺的替那莊氏將毒解了。

  可事實證明,韓呈機完全沒有這個打算。

  見韓呈機沒有言語,阿莫心底瞭然——少爺定是想親自送過去吧。

  畢竟他不是阿祿,對感情之事一竅不通。

  更何況就連遲鈍至極的阿祿都覺察到了一二,他又怎會毫無所覺。

  那位江姑娘,倒也真的是個妙人兒……

  不得不說的是,在有一點上,這兄弟二人倒是極其相似的——非常喜歡自我腦補。

  撇去阿莫這一番豐富的心理活動不提,只說這邊放下了心來的韓呈機已將此事翻了篇兒。

  「可還記得那位射殺顏巾戰的鄉野少年?」韓呈機問道。

  阿莫出於謹慎的思考了片刻,方答道:「是少爺之前讓屬下調查過的那位名叫晉起的人。」

  韓呈機略一頷首:「沒錯,是這個名字。」

  「之前查過此人,除了不常與人來往之外,並無任何異常之處。」阿莫答罷,心底略有些疑惑。

  之前此人拒絕老爺的招攬之後,少爺便讓他去暗查了此人的底細。

  查出來的結果就同他方才所言那般,並無任何異常。

  可少爺怎麼又忽然提起此人來了?

  韓呈機:「我記得你之前曾說過,此人生身父母不詳,乃是被養父帶大。」

  阿莫點頭道:「是」。

  「再細緻的查一遍,務必將此人的身世調查清楚,還有其養父的來歷也一一查清楚了稟報於我。」韓呈機向阿莫交待道。

  總覺得這個人絕對不會像阿莫所調查到的那麼簡單。

  在如此尋常的環境之下,絕對沒可能造就的出那樣的強大的氣場來。

  阿莫肯定漏掉了什麼關鍵的信息。

  見韓呈機此般交待自己,阿莫的口氣也隨之越發鄭重嚴肅了起來,「屬下記住了。」

  平心而論,他也覺得此人應當不似表面來的如此普通。

  但偏生又什麼都查不出來。

  大致他上次是真的漏掉什麼了也說不定。

  只是,這天下不尋常的人數不勝數,怎生少爺會如此關注此人,竟讓他三番兩次的前去暗查?

  但主子的心思,不容許他多做猜測。

  又仔細聽記了韓呈機所交代的其它事宜之後,阿莫方離了梨林小榭而去。

  此刻夜色正濃,枝頭之上銀白一片,卻讓人分不清究竟是月色所灑下的清輝,還是夜間悄悄浸下的寒霜。

  更聲響過三遍之時,江櫻卻未能安眠,反而是在對面的方家藥行裡,方昕遠的私人藥房之中對燈挑揀著醫書上所畫有的藥草。

  方昕遠今晚也不知是打哪兒翻找出了一本陳舊的黃皮兒醫書,足足夠一指厚尚且還有餘。

  據他說這其中很有可能藏有他要找的那一味藥。

  江櫻也覺得十分有可能。

  因為這本醫書裡,足足記載了三百多種冷門到幾乎沒人聽說過的藥材……

  巧的是,方昕遠這人是個醫痴,遇著沒見過的藥材,總喜歡收集下來細細地研究,且不單要自己收集,還勒令了藥行裡的師傅和小徒弟們幫著一起收集,一來二去的,這藥房裡竟也同樣存有著數百種未經過命名的草藥。

  在如此龐大的數字面前,機會顯然大了許多。

  也正是因為這數字過於龐大,方昕遠一人不堪重負,只得拉了江櫻這個對藥草一知半解的半吊子來幫忙。

  這一找,便足足找了子夜時分。

  醫書卻還未翻過半。

  方昕遠:「你且將與醫書上的那些對上了號兒的藥材給我。」末了稍顯倦怠無奈地嘆了口氣,道:「現如今只能一種種的來試了。」

  這辦法真的是笨到家了。

  他還從來沒幹過這樣的蠢事。

  可偏生又沒有別的辦法。

  「這些都是。」江櫻指了指面前一大堆大大小小的木匣子。

  方昕遠強忍住要倒地不起的衝動,艱難地走了過來。

  「對了……」原本正翻著醫書的江櫻,忽然停下了翻書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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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7
發表於 2016-5-6 17:09:43 |只看該作者
175:「深夜驚魂」

  「什麼?」方昕遠抬眸看向她。

  「……你有沒有覺著奶娘中毒之後的情況有些異樣?」江櫻看著方昕遠,口氣異常認真地問道。

  方昕遠聽罷稍作沉思後,臉色微變。

  好一會兒,他才看著江櫻問道:「你所指的異樣是什麼?」

  江櫻猶豫了片刻,終還是說道:「你有沒有想過,可能是你太心急救治奶娘,在用藥方面……」

  然而不及她將話說完,便被方昕遠皺著眉忽然打斷,「你懷疑我?」

  「你誤會了。」江櫻見狀不由地嘆了一口氣,忙解釋道:「我只是覺得你應當是太心急了,只顧著為奶娘解毒,從而忽略了一些細節上的問題,譬如藥材與藥材之間的用量與制衡,或是同這異毒之間的——」

  「這些話是你從哪裡聽來的?」方昕遠再次打斷了江櫻的話,眉頭亦皺的更死了,看著江櫻的眼神中含著審視。

  不懂藥理的她,怎麼可能無緣無故說得出這些話來?

  除非是有人同她說過這些。

  「沒有。」江櫻搖頭否認。

  也不知是怎麼回事,她就是不想在這種情形下將晉起說出來,從而將他置於如此尷尬的位置。

  不知不覺間,盡自己所能的、事無大小的為晉起考慮,彷彿已經成了一種習慣。

  「那你是怎麼知道的?」方昕遠的口氣擺明了是不相信。

  「我只是見奶娘的情況實在太奇怪,上次奶娘昏迷的時候,我就覺得有些不對勁了……」江櫻硬著頭皮解釋道。

  但這句話真的是實話。

  她的確不是剛察覺到不對勁的。

  只是之前一直想不出究竟是哪裡不對,而今天白天經晉起一提,頓時便茅塞頓開了。

  方昕遠沒說什麼,只一味的盯著她看。

  「而且,奶娘至今也未起紅疹……卻險些丟了性命。」江櫻又道。

  不知是不是她的口氣頗有些患得患失,方昕遠的臉色稍稍得以鬆緩了一些。

  況且方才他的情緒是真的太差了。

  因為被江櫻這麼冷不防的一提,覺得她是在懷疑自己有意暗害莊氏,所以反應才會那麼大。

  只怪他這些日子以來太累了,再加上每日見著這麼多百姓因此毒去世,自己卻束手無策所造成的深深的無力感,使得他整個人都分外敏感多疑。

  然而,不管江櫻是如何看出來不對勁的,或是經誰提醒的,都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她的猜測極有可能。

  莊氏患病以來,他為求能在毒性蔓延全身經脈之前找到解決的辦法,在用藥方面,的確是有些過於心急了。

  也怪他過分自以為是,認定了自己不會出差池。

  眼下經江櫻這麼一提,他緊繃的神經得以片刻鬆緩,稍作思考,便發現了諸多細小的錯漏之處。

  這些錯漏雖小,然而在此毒的基礎之上合在一起,起到的負面作用卻是不小…

  方昕遠又細想了片刻,後終是抬眸看向了江櫻,目色複雜地說道:「方才……對不起了。是我的不對——」

  江櫻見他是真的冷靜了下來,不由地鬆了口氣,搖頭道:「不打緊。」

  方昕遠雖然面上看來就是一副弔兒郎當的模樣,但這些日子的相處下來,也不難發現,他實則是一個自尊心極強的人,尤其是在有關醫理的事情上,更是格外的自信和不肯服輸。

  所以他方才的反應,倒也是情理之中。

  「不。」聽罷江櫻的那句不打緊,方昕遠非但沒有任何放鬆,臉色反而更為肅謹了起來,道:「莊嬸的情況惡化的如此之快,縱然不說全部,至少有九成是因為我的疏忽所致。」

  末了停頓了片刻,目光逐漸變得堅毅起來,凝神看著江櫻的眼睛,保證道:「你放心,不管如何,我一定會在五日之內將解藥配出來,救回莊嬸的性命!若是救不回來的話——」

  說到這裡,方昕遠再次頓住了,片刻後,果決地道:「若是救不回莊嬸,我寧可以死相抵此番過錯!」

  江櫻就這麼看著他,眼神裡滿都是三觀再次被刷新的訝色。

  真沒看出來,方昕遠竟然還是一個責任心如此之重的人……

  「你不用同我這麼保證的……」江櫻面色複雜地搖著頭說道,「只要你儘力而為便夠了……」

  方昕遠怔了怔,不由問道:「為什麼?」

  又問道:「你不怪我嗎……」

  如果不是他的自以為是,莊氏何至於到如今這種地步。

  若換做是他,說什麼也做不到她這麼輕鬆吧?

  還是說,她之前不怪自己,是因為……她尚對自己存有情意在?

  想到這種可能,方昕遠竟察覺到自己的心臟無端亂了一拍。

  這種感覺很奇怪,解釋不甚清。

  但他從前也曾經歷過一次——

  記得尚且年幼之時,陪伴了他多年的……愛犬小黑,意外走失了半月,又離奇的回到了家之後,他當時便是這樣的感覺。

  這或許可以解釋為……失而復得的喜悅。

  方少年絲毫不覺得拿江櫻同一條狗對比,有哪裡不合適。

  江櫻這邊自然也是不知道自己莫名地被拉進了這種詭異的對比中,聽罷方昕遠的話,也是怔了怔,而後脫口道:「我為什麼不怪你?」

  她不過就是一個普通人罷了,心雖是寬了些,但平常人有的喜怒哀樂她也是一樣兒都不少的。

  打個誅心的比方,若是奶娘真的有了個萬一,她雖不至於砍死方昕遠,但要說一點兒怨怪都沒有,那絕對也是不可能的。

  雖說,縱然沒有方昕遠的作用在其中,奶娘中毒後也難逃毒發身亡的定數,她委實是沒有理由將責任一股腦兒的全部推給方昕遠,可人性本是如此,心裡的坎兒沒那麼容易邁的過去。

  是以,要說一點也不怪方昕遠這種大度的體面話,她是真的說不出口。

  方昕遠頓時脫口問道:「那你方才不許我做那樣的保證?」

  江櫻默然了片刻,而後看著他,無奈地嘆了口氣,說道:「我是覺著,縱然你真的願意當場自盡,也起不著什麼實質性的作用……」話雖然是難聽了點兒,但也的確就是這麼回事。

  起不著什麼實質性的作用……

  方昕遠被這句話重擊了一番,好大一會兒都醒過不過神來。

  他的命……就這麼卑微嗎?

  「而且,我覺得你也不可能真的下的了這種決心。」江櫻又道。

  「……」方昕遠忽覺嗓口溢出了一股腥甜。

  難道說在她心裡,他就是這麼一個貪生怕死的懦夫嗎?

  更讓他難以接受的還是,方才聽到江櫻說出這句話的那一瞬間,他竟然覺得十分贊同,覺著自己當真是下不了這種決心……

  方昕遠覺得自己的尊嚴碎了一地,再也撿起不起來了。

  甚至是無法面對這個世界了……

  「所以咱們還是別說這些有的沒的了,快些專心配藥吧。」不知少年憂愁的江櫻,伸手輕拍了拍方昕遠面前的藥盒,說道。

  方昕遠艱難地回過神來,剛欲說些什麼來彌補丟失的男子氣概,卻忽聽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阿福的聲音傳入了耳中。

  「少爺,少爺!」

  向來守規矩的阿福,這回竟是敲也沒敲,就徑直一把將藥房的兩扇門推開了來。

  完全沒有防備的方昕遠和江櫻,被門外乍然之下出現在視線中的一張臉,給嚇得夠嗆——阿福臉上誇張扭曲的表情,再被身後濃濃的夜色襯托著,就好似見了鬼一樣。

  不,嚴格來說,要比見了鬼還要驚恐上幾分。

  「不好了少爺!」阿福上氣不接下氣地道,一面急匆匆地走了進來,因太著急的緣故,在邁過門檻兒之時沒注意腳下,被狠絆了一腳,一個趔趄往前傾來,好在及時扶住了門框,方避免了一場悲劇的產生。

  江櫻和方昕遠尚且沉浸在這突如其來的『深夜驚魂』當中,二人俱是一副錯愕的表情看著阿福。

  最終還是方昕遠率先反應了過來,皺了眉問道:「什麼事情大驚小怪的,可是又有人上門求醫?」

  有病患深夜上門求醫的事情,近來他已是屢見不鮮。

  大多是人已要到了將死之際,家人束手無策之下,卻又不肯死心,便四處在城中的醫館甚至是藥行中投醫——

  但結果多是,將人抬進來不多時,便斷了氣息。

  日日親眼見著一個又一個無辜的百姓在自己面前死去,方昕閱挫敗感也隨之越來越濃烈。

  所以昨日他乾脆交代了藥行中的人,上門求醫者,皆拒之門外,不予診治。

  在沒有那個能力醫治之前,倒不如成全自己一個眼不見心不煩,也好專心研製解藥。

  不料卻聽阿福哭喪著道:「不是啊少爺,是老爺……是老爺他過來了!」

  「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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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8
發表於 2016-5-6 17:09:56 |只看該作者
176:遭到嫌棄

  方昕遠嚇得手中的藥盒都砸到了地上,「嘭」的一聲響,把旁邊的江櫻嚇得夠嗆。

  江櫻看了看這主僕二人的神色,覺得無法理解。

  若非是她方才將阿福那句『老爺他過來了』聽得清晰真切,不然端看二人的反應和表情,她定會認為是強盜土匪進城了——

  「少爺,這下可怎麼辦……」阿福急的冒汗,一臉『吾命不久矣』的悲慘表情看著方昕遠,哭喪著道:「奴才先前都勸過您了,讓您聽老爺和老太爺的話回連城去,可您偏偏不聽……這下老爺親自找來了,肯定是沒好果子吃……」

  「怕什麼!」從震驚中回過了神來的方昕遠換就了一副硬氣的表情,道:「我就不信他真的能打死自己的親生兒子不成——」

  「老爺自是捨不得打死您的,可老爺會讓人打死奴才的……」阿福臉上的表情越發悲切起來。

  跟著這樣一位任性的主子,他真的不敢回想自己這些年究竟是怎麼頑強地活下來的……

  「有本少爺在,誰也不敢動你一根毫毛!」方昕遠大致是覺得方才丟掉的男子氣概有找回來的希望,存了幾分在江櫻面前顯擺的心思,故臉上的表情尤其顯得堅定不移,毫無畏懼。

  『大難臨頭』的阿福卻沒有體察到自家少爺的想法,不遺餘力的拖著後腿,扯著哭腔求道:「少爺,奴才求求您了,您千萬別跟老爺對著來了,不然老太爺真的會拿拐杖打斷您的腿的……」

  顯然,阿福對方家老太爺的畏懼要比對方老爺來的深刻的太多了。

  不,應該是對方老太爺時刻不離手的那根老藤木拐杖……

  一提到老太爺的拐杖,方昕遠的雙腿幾乎是反射性的抖了抖。

  這一幕,恰好落在了江櫻的眼中。

  本著人艱不拆的原則,江櫻默不作聲的移開了視線。

  反應了過來的方昕遠,頓時直了雙腿,豎起眉頭,剛想罵阿福一句沒出息的狗奴才,來藉機掩飾方才那一瞬間的失態,卻忽然聽得一道中年男人的怒喝聲隱隱傳來——「快說,大少爺在哪兒!你們這幫狗奴才,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了,竟連我也敢攔!腦袋還想不想要了!」

  這聲音,江櫻倒是有幾分『耳熟』。

  或者更應該說,原主對這聲音很耳熟。

  這正是方昕遠的父親方固山。
  
  原主生前沒什麼太奇特的愛好,唯獨有一點——極愛鑽研與方昕遠有關的人和事。

  至於鑽研到了何種地步,且打個簡易的比方——隨口可將方家族譜和各人的生活習性與喜惡倒背如流。

  而在原主的記憶中,方昕遠的父親方固山是個極度『表裡不一』的人物。

  方固山外表看來『圓滾』且和藹,待人接物之時多是笑瞇瞇的和氣模樣,不會給人絲毫威脅感和壓迫感,然而內裡卻是恰恰相反——此人不但喜怒無常,脾氣暴虐,且更是奸詐無比,是個實打實的地道商人。

  還值得一提的是,方固山十分懼內,對其正妻、也就是方昕遠的母親,可謂是言聽計從。

  而由於方昕遠的母親對方昕遠溺愛無度的緣故,方固山縱然有意管教栽培兒子,絕大多數的時間也都是有心無力,更甚者會越管越歪……

  故十幾年下來,方昕遠成功的成長為了一名家喻戶曉的……敗家子兼登徒子。

  江櫻思緒間,只聽得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已經來至了藥房門外。

  再一抬頭,正見一名身著深藍色刺暗金團福圖案圓領錦袍的中年男人闊步走了進來。

  縱然是有原主腦海中的印象在先,但當江櫻真的瞧見了眼前這位身材矮胖,臉闊如盤眼似細縫,五官不管是分開來看還是襯合在一起,皆無任何美感與輪廓感可言的方固山,心底仍舊不由地生出了一個十分不厚道的猜疑來——方昕遠果真是方固山親生的嗎……?

  這差距,真的不會大的太離奇嗎?

  「爹……您怎麼來了?」見方固山怒氣沖沖地走了進來,方昕遠明知故問道。

  畢竟不管如何,開場白還是要的……

  「啪!」然而方昕遠話音剛落,左臉上就結結實實地挨了一耳光。

  顯然,方固山在有關開場白上這一點上的認知和方昕遠並沒有相同之處。

  真是毫無默契可言的父子倆……江櫻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幕。

  「爹……!」方昕遠既驚且怒地看著面前的方固山。

  「你這個不孝子!私做主張留在肅州,且遲遲不傳信回家!你眼裡還有我這個爹嗎!」方固山怒目瞪著方昕遠,然而由於自身條件有限,一雙眼睛再怎麼瞪也瞪不甚大,以至於看起來毫無威嚴可言。

  江櫻好像忽然明白為什麼方昕遠毫不懼怕這位脾氣暴躁的父親了……

  「爹,從小祖父就教我要懸壺濟世,咱們方家百年傳承的不也正是醫者仁心嗎!現如今肅州城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我怎麼可能袖手旁觀,回連城苟且偷安!」方昕遠挺著胸膛,振振有詞道。臉上的表情不可謂不凜然。

  也不知是不是被方固山這一巴掌打的惱了,末了還頗為『不知死活』地道:「這種同縮頭烏龜無異的行為,您做得到,恕兒子做不到!」

  「畜生!」在這麼多下人面前被兒子落了面子的方固山大怒不已,頓時又是一巴掌扇了過去。

  方昕遠自然不會是甘願挨打的人,或許又因為方才有了挨一巴掌的經驗在先,故這回反應格外敏捷,方固山這邊剛揮起手,他已經錯開了臉避開。

  可臉是躲過了,腦袋卻平白遭了罪。

  方固山這回是使了大力的,疼的方昕遠登時紅了眼跳腳。可不待他反應,腰上又結結實實地挨了一腳。

  「還懸壺濟世醫者仁心?老子倒想問問之前在連城的時候你都幹什麼去了!成日往青樓裡跑的時候怎麼沒想著這等正事!就你這點兒破能耐,還指望救得了人?」方固山連打帶踹,邊出言打擊道。

  方昕遠起初還只是捂著腦袋逃竄著,待聽了方固山的最後一句話之時,當時就忍無可忍地抬起了頭來,皺著俊秀的眉頭反駁道:「我怎麼就沒能耐了!我已經查出肅州此次瘟疫——」

  正在氣頭上的方固山全然沒有耐心聽方昕遠說話,當時又是一腳踹了過去,「你有個屁能耐!」

  見方昕遠這幅挨打受罵的慘象,江櫻心生不忍。

  畢竟不管如何,方昕遠之所以選擇留在肅州,的確是抱著救人的心態的,實在是不該遭受到這種待遇。

  況且這裡是藥房,許多藥材等都是她和方昕遠費了極大的力氣才找來的,照方固山這揍人的陣勢來看,難保不會將藥房給砸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真把人打壞了……奶娘的毒誰來解!

  於是,心懷私念,動機不單純的江櫻試著上前勸說阻攔。

  然而她走上前來剛一開口,「方伯父」三個字剛從口中說出來,還不待出言相勸,方固山便極快地轉了過頭來。

  在看到江櫻的那一刻,方固山顯然怔楞了好一會兒。

  顯然方才一進門兒就鎖定了方昕遠的他,在此之前並未注意到江櫻的存在。

  這小娘子他印象深啊…

  全京都的小娘子加在一起都比不得她給留下的來的印象深刻……

  待方固山回神過來之後,頭一個反應便是肥胖的油光發亮的左頰處一陣劇烈的抽搐。

  「……」

  他這種不在預料之中的反應,弄得江櫻也挺不自在的。

  倒不光是這種不尋常的反應,還因為方固山眼中忽然浮現出了一種名為嫌棄的神色。

  不,確切來說,得用非常嫌棄才足以表達的出這種眼神?

  江櫻覺得心情很複雜——大叔,您拿這麼赤裸裸的嫌棄眼神直視著一個小姑娘,真的不會太沒長輩風度,並且太殘忍嗎?

  但不得不說的是,原主喜歡一個人喜歡到令對方全家都待見不起來的地步,也真是沒誰了……

  三人一時間就這麼『僵持』著。

  方固山側目看著方昕遠,眼神中含著複雜的質問。

  大半夜的,兒子怎麼會同這姓江的小娘子廝混在一起?

  沒錯兒,就是廝混。

  這倒是不關乎方固山對江櫻的偏見了,因為這完全是方昕遠的個人作風問題……

  俗話說得好,知子莫若父……

  方昕遠藉機掙脫了方固山的禁錮,此時已是一副衣衫與頭髮俱是凌亂無比的悲慘形象。

  撇去方固山看待自己的異樣眼光不說,江櫻覺得這倒是個平復怒氣的大好時機。

  於是,江櫻適時地開了口,笑瞇瞇地道:「方伯父長途跋涉,想必該餓了吧?不如先讓人備些可口的飯菜,有什麼事情待吃完飯再商議也不遲——」

  方固山:「……」

  什麼個意思?難道他的表現,真的像是能靜下心去吃飯的樣子嗎?

  但話說回來,好像真的有些餓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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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9
發表於 2016-5-6 17:10:14 |只看該作者
177:熏暈

  方固山一時間有些猶豫不定。

  畢竟他很明白,發脾氣這種事情是一鼓作氣勢如虎,再而衰三而竭的——

  吃完飯過了這股怒勁兒,只怕就不好再提上來了啊…

  唯恐事情就此脫離自己的掌控,意志堅定的方固山最終還是摒棄了來自美食的誘惑,伸手一把拽住了方昕遠的衣襟,雖未有再多做責罵,卻沒商量的道:「廢話少說,今夜就隨我回連城!」

  「爹!您先聽我說——」方昕遠邊掙扎著邊道:「雖然肅州城現下的情況不容樂觀,但卻也是咱們方家藥行揚名立萬的好時機,您就讓我留在肅州吧!」

  雖是挨了這麼一頓揍,卻也沒忘記自家老爹的軟肋。

  方固山最看重的就是名與利。

  罷了又怕方固山不放心,忙又補道:「我跟您保證,事情解決好之後,我絕對第一時間、安然無恙的回家跟您和祖父負荊請罪!」

  「什麼揚名立萬!做你的白日夢去吧!」方固山又是一巴掌呼到了方昕遠的腦袋上,分明他是打人的那一個,卻還是無比忿然的表情。

  江櫻心有餘而力不足之際,只有在心裡默默嘆了口氣。

  連負荊請罪這種話都說出來了,方昕遠為了留下來也真的是拼了啊…

  但是……這類似於很久沒洗澡的汗味混合著狐臭的味道是打哪裡來的?

  眼見著方固山揪打著方昕遠又繞回了她身邊,這味道便隨之越發濃烈了起來,江櫻頓時瞭然了……

  好麼,合著是這位伯父的體味……!

  看來方才她應該建議方固山去沐浴而非吃飯。不怪方固山拒絕了,也怪她沒有點出真正的當務之急……

  可這氣味……真的不會太誇張了一些嗎?

  且不說呼吸,江櫻甚至開始覺得睜眼都是個力氣活了……眼睛被熏得生疼。

  她忽然明白為什麼阿福方才進來通報的時候。眼睛會紅成那樣了……她還當是急的太過以至於急紅了眼。

  隨著方固山踢打方昕遠的動作,源源不斷的惡臭和狐臭氣味朝著江櫻襲.來。

  這根本就是一個移動的毒氣傳播源啊——

  江櫻使勁的眨了眨眼睛。已是被這股氣味逼出了兩行眼淚來。

  真的不行了……

  江櫻甩了甩發脹的腦袋,求生的意識迫使她不由自主地往門外的方向走去。

  可腳步卻出奇的沉重……

  方昕遠眼見著包括阿福和邱掌櫃在內的一干下人們不僅無人敢上前阻攔,且都遠遠的躲開,甚至個別還捂住口鼻乾嘔的情形,一時間既悲又喜。

  悲的是沒人敢上前為他說情,就連方才有開口阻攔打算的江二也因迫於自家老爹的「體香」從而選擇拋棄了自己。

  喜的則是,好在他是一位有先見之明的美少年——在聽到父親來了的那一刻,他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用銀針封住了自己的嗅覺。

  不然。只怕他早已被熏暈扛上馬車打包回連城了……

  「我方固山上輩子是造了什麼孽才會生了你這麼個不孝子!你是不是非得氣死我和你娘還有你祖父才甘心!」方固山越罵越氣,手上的動作也不見停。

  「爹您先別打了!」方昕遠抱著頭臉,再次試圖著同方固山說出自己所知的真相:「您只要給我時間我一定能解決好此事,因為肅州城此番根本不是——」

  說到此處,方昕遠的聲音戛然而止。

  這回倒不是又被方固山打斷了,而是……

  餘光中,他忽然瞥見了步步艱辛地走至了門檻處的江櫻,背影正搖搖欲墜——

  方昕遠忽然生出了一種不好的預感來……

  屏息片刻之後,也不知是從哪迸發出來的力氣,方昕遠竟是一把推開了方固山。飛快地朝著江櫻奔走了過去。

  方少年擔憂的同時,尚抱有幾分英雄救美之意。

  雖然他也不敢相信有朝一日竟會如此渴望能在方二面前表現自己、體現自己的重要性。

  可現實同理想總是有差別的。

  且這差別,還挺大……

  因為江櫻搖晃了幾下。掙扎無果之後,便很有自知自明的未有再多費力氣——直直的倒了下去。

  畢竟近來也真的是挺累的……

  由於倒的足夠果斷,故顯得十分突然。

  突然到她倒下之後,所有的人都沒能反應過來出了什麼事情。

  繞是方昕遠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可眼見著江櫻以如此迅猛的速度昏倒在地,仍是呆了一呆。

  不是該等他來到跟前,她再及時的倒下,且恰到好處的被他接入懷中,這才符合常理嗎?

  好在方昕遠也只是自我糾結了一瞬間。便回過了神來,心知此刻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

  方昕遠疾步上前。彎下身將江櫻攔腰打橫抱起。

  阿福這才後知後覺的反應了過來,張口石破天驚且面色驚恐地喊道:「不好了。江二姑娘……被老爺熏暈了!」

  邱掌櫃蒼老鬆弛的臉頰一陣抽搐,卻也不敢耽誤,忙上前對方昕遠道:「少爺快把江二姑娘帶去偏房吧,阿福,快,去吧偏房的門窗都打開!」

  要知道被熏暈可不是一件小事!

  方固山怔了一會兒,遂也面色複雜的走了過來。

  雖然他也知道自己本身自帶的體味不甚好聞,再加上這半月來趕路無暇沐浴…好吧,說白了就是懶的洗……

  但是將人小姑娘給生生熏暈了過去,這叫什麼事兒啊…!

  雖然他不大喜歡這江小娘子,但這關乎的卻是個人的面子問題。

  況且。雖然將人熏的頭疼嘔吐的情況也出現過幾次,但到熏暈的地步,還從來沒有過。

  肯定是這小姑娘吸入的方式不對!

  這不能怪他?

  方固山抱著為自己開脫的心思大步走了過來。

  門口處的下人們連忙面色驚慌的屏息後退。

  邱掌櫃不愧是長輩。相對來說要有擔當的多,主動上前來攔住了方固山。但因為呼吸不暢的緣故,臉色憋得有些紫紅,較為艱難地說道:「老爺,您還是別跟著過去了,有老奴跟老爺在,江二姑娘這邊您儘管放心。再者說您舟車勞頓也該乏了,不若先歇息片刻,老奴再讓人備上飯菜……」

  這自然是體面的說法。若是直說,只怕就得是『求求您就別跟著去了,不然人姑娘就是醒過來,那也還是得被您再給熏暈過去啊……

  精明如方固山,自然是聽得透邱掌櫃話中隱含的這層深意。

  雖還是有些不甘心沒能成功的為自己辯駁,但也未有再多做堅持,點了頭之後,遂又對邱掌櫃吩咐道:「讓人給我收拾出一間客房來。」

  眼下城門已經關了,今夜要出城顯然是不現實的。

  兒子既然已經見著了,左右也不急於這一時將人逮回去。

  而且這一頓揍下來。人也真的是有些乏了……

  「誒,是。」邱掌櫃躬身應下,「老奴這就去吩咐。」

  方固山頷首。理了理方才暴揍方昕遠之時弄皺的衣面。

  理好了之後以抬頭,卻見走了五六步遠的邱掌櫃又轉回了頭來,看著自己的神色有些猶豫。

  「有何事要同我說?」方固山皺眉問道。

  「老爺……」邱掌櫃神色為難,眼底卻是含著濃重的請求,道:「不如老奴讓人給老爺燒些熱水,伺候老爺您洗一洗吧……」

  只是,要找到願意伺候的人,也是一件挺不容易的事情。

  「……」方固山靜默了片刻之後,終究是點了頭——就勉為其難的洗一洗吧。縱然不是自己的意願。但多少也要體恤一下這些下人。

  自己唯一的缺點大概就是太有為別人著想的奉獻精神吧?

  邱掌櫃感激的險些就要老淚縱橫……

  另一邊,緊挨著藥房的一間偏房中。方昕遠的臉色要比方才挨打之時還要難看上許多。

  「少爺,江二姑娘她沒什麼事兒吧?」一旁的阿福關切地問道。

  畢竟人真要被熏出個好歹來。也真的挺難交代的……

  這可真是亂上加亂啊。

  想想肅州這個讓人頭疼的大爛攤子,再想想更讓人『頭疼』的老爺,阿福苦惱的不行。

  卻聽方昕遠說道:「把香爐端出去吧。」

  阿福愣了愣,而後忙地提醒道:「可是少爺,這才點著……江二姑娘還沒醒呢。」

  這香爐裡的香丸是他們方家特製的醒腦丸,雖說效果奇好,但少說也要熏上半刻鐘才能起效的。

  況且,江二姑娘這情況,顯然是被熏的不輕啊…不多熏會兒哪裡能行。

  少爺莫不是也被老爺給熏昏了頭罷?

  「還不拿出去?」方昕遠轉過頭來,皺了眉道。

  「是,是……」察覺到方昕遠的不悅,阿福忙不迭應下,忙地就去端香爐。

  心裡卻在犯著嘀咕:真是奇怪,少爺這是怎麼了……

  雖說少爺的脾氣向來也不算好,但像這麼難看的臉色,他還是頭一次見呢……

  然而當阿福將香爐端了出去,再折返回來之時,卻是瞧見了更加令他驚訝的一幕情形。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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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6 17:12:38 |只看該作者
178:攤上事兒了

  方昕遠微傾著身子,目光凝在了被放在大藤椅之上斜靠著的江櫻臉上,右手手掌停留在離江櫻臉頰半指外。

  目光既沉……且柔。

  天吶!

  阿福的表情要比被雷劈了還要震驚上許多。

  如果他沒看錯的話,少爺這是在……耍流氓?

  怪不得讓他把香端出去呢,原來竟然要趁著人姑娘昏迷不醒藉機調戲!

  阿福倒不是沒見過方昕遠調戲小娘子,反而是見的太多太多了,多到三天三夜也數不完——

  然而,他就是死也沒想到,自家少爺竟然會出手調戲江二姑娘……!

  這簡直比七月飛雪還要令人驚恐好嗎!

  片刻之後,阿福內心的震驚便轉變為了擔憂——誰能來告訴他,一日比一日異常的少爺究竟是怎麼了?難不成是中邪了嗎……

  內心活動十分豐富的阿福,接下來又將這種擔憂瞬間變幻為了糾結。

  他在糾結,是和往常一樣袖手旁觀,還是挺身而出解救不省人事的江二姑娘?

  畢竟江二姑娘的情況和之前的那些姑娘有很大的不同啊…

  他的意思是,人家姑娘好不容易死心了,再又去主動招惹的話,實在是……沒事找抽啊。

  眼見著自家少爺的手就要落在了江櫻的臉頰上,阿福猛一咬牙——看不下去了!

  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下一瞬,阿福豁然轉了身,準備就此頭也不回的離開。

  最終還是選擇了掩耳盜鈴這條路……

  然而,就在阿福轉了身剛要離開之際,卻忽聽身後傳來了方昕遠的聲音,道:「吩咐下去不要讓人過來打攪,讓她好好歇著吧。」

  阿福怔了片刻,轉回頭之時,只見方昕遠正朝著門口處走來。

  一派沉靜的臉色讓阿福心底十分沒底。

  畢竟這臉色實在是讓人很難猜測最終的結果……

  江二姑娘的臉,少爺到底是摸到了還是沒有摸到呢?

  阿福絲毫不覺得自己關注的重點有哪裡不對勁的。

  待他回過神來之時,方昕遠已經走了出來,並將房門合上。

  動作輕柔無聲,似怕驚擾到屋內之人。

  待合上門之後,動作卻是忽然頓住了。

  一直盯著他看的阿福,下一刻就見方昕遠忽又推開了其中一扇。

  阿福:「……」

  曾經他最引以為豪的事情就是了解少爺的脾性喜惡,可現在……已經完全猜不透了好嗎!

  但見方昕遠徑直回到了屋內,並且朝著江櫻所躺的藤椅走去,阿福頓時瞭然了。

  去而復返,這擺明了是賊心不死啊!

  內心深處的良知迫使阿福開了口,弱弱地勸說道:「少爺……您這樣不太好吧……」

  然而接下來,阿福卻是再度傻眼。

  ——方昕遠自一側的羅漢床上取來了一條三色白蘭薄被,覆在了江櫻身上。

  阿福臉色一陣變幻,在內心默默地反悔著。

  是他太齷蹉了……

  直到方昕遠再次行出來,將房門關好,阿福仍舊沉浸在自責之中。

  「隨我去藥房配藥。」方昕遠邊往藥房的方向走去邊說道。

  「少爺,您歇一歇吧……」阿福小跑著跟了上來勸道。

  阿福是打從心眼裡覺得自家少爺近來實在是太拚命了。

  剛被老爺揍了一頓,轉眼就跟沒事兒人一樣繼續配藥,這心理承受能力簡直太變態了啊…

  「少爺……」見方昕遠不搭理自己,阿福忙又喚了一句。

  方昕遠卻跟沒聽到一般,信手推開了藥房的門。

  阿福還待再開口,卻被撲面而來的氣味逼得倒退了好幾步。

  我去……!

  都這麼大會兒了,老爺留下的味道竟然還沒散去!

  這可真是經久不散……

  相比之下,封閉了嗅覺的方昕遠就顯得淡定的不像話了。

  阿福想再開口勸上兩句,卻迫於味道過於濃烈而無法開口,但也因恪守著做下人的規矩,強忍著不敢逃離,故只有屏息站在原處,直是站了一刻鐘有餘,這可怕的氣味終於散去了一些之後,方提著沉重的腳步走進了藥房之中。

  方昕遠也無暇去怪責他,只吩咐道:「去取些固丹粉過來。」

  「是……」阿福應著,剛要轉身去取,卻忽然覺出了不對勁,不由好奇地問道:「少爺,固丹粉不是只能外敷的嗎?怎麼也可以配進這解藥當中嗎?」

  這固丹粉是他們方家傳承了百年下來的獨門金創藥,小到破皮擦傷,大到刀劍所傷都可醫治,效果絕佳。

  可據他所知,這玩意兒真的不能內服啊…

  貌似今天少爺犯抽的次數有些太過頻繁了?

  站在桌後低著頭搗藥的方昕遠聞言手上的動作停頓了片刻之後,抬起了頭來對阿福說道:「本少爺自己用——」

  阿福望著自家少爺狼狽不堪的一張臉,總算是後知後覺的反應了過來。

  由於顧及少爺的自尊心問題,故他一直也沒敢直視少爺的臉……

  老爺下手也真是一點兒情也沒留。

  「是奴才疏忽了……奴才這就取來給少爺您清理傷口。」阿福忙不迭地去取了藥粉,內心深處的愧疚感愈發強烈了起來……他真不是一個稱職的貼身小廝。

  阿福飛快地將固丹粉拿了過來,順帶著端來了一盆清水。

  為方昕遠擦拭傷口的間隙,阿福再也忍不住心底的疑惑,試探地開了口,問道:「少爺,江二姑娘她怎麼樣了?沒有大礙吧——」

  方昕遠坐在那裡任由阿福給他料理臉上的傷口,眼睛卻沒停著查看醫書,此刻聽得阿福問起江櫻,翻書的動作即是一頓,而後皺眉道:「問些別的吧。」

  阿福本也不是真的對這個問題好奇,只是想藉機起個話頭罷了,畢竟被熏暈過去這種事情,委實也沒什麼好問的……於是便十分自然地切入了正題,問道:「少爺,您現在對江二姑娘……似乎不怎麼討厭了啊?」

  阿福盡量讓口氣聽起來漫不經心一些,用以降低氣氛的尷尬程度。

  「……」方昕遠聞言臉色微變,神色動蕩了片刻之後,便恢復了平靜,開始卻是答非所問,「輕一些,你當本少爺與你一樣皮糙肉厚嗎?」

  阿福訝然地看著方昕遠。

  少爺,您這話題轉移的……還能再明顯一點嗎?

  可阿福卻覺得沒必要再問下去了。

  答案好像已經很明顯了吧。

  換做之前,少爺聽到他這麼問,定是要氣的跳起三丈高,指著鼻子詰問他是不是腦袋有並為什麼要在他面前提起江二,以及再敢多說與江二姑娘有關的半個字就要將他賣進勾欄院之類的話——總之,必定是要火冒三丈的。

  可現如今,竟是連口是心非的敷衍都不肯說了,就這樣直接扯開了話題。

  老實說,這種改變並不是一朝一夕間的,這些日子來,自家少爺對江二姑娘的態度轉變,阿福多多少少也看進了眼睛裡一些。

  「好了不用你擦了,笨手笨腳的,我自己來——」方昕遠忽然一把揮開了阿福的手,頗為不耐煩地說道。

  阿福見狀,心下更為肯定了……

  而且這情況,好像比他想像中的還要嚴重?

  因為這分明是被看穿心事後的惱羞成怒啊!

  好吧,他作為一個雖然不怎麼稱職但卻非常貼心的小廝,這種時候要做的自然是照顧主子脆弱的自尊心。

  他走就是了……

  阿福訕訕地將東西放下,未再多說半字,悄然離開了藥房。

  待阿福離開之後,方昕遠「啪」的一聲將醫書摔到了面前的書案上,面色是方才沒有外露出的浮躁,眉心亦是緊緊鎖起。

  最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雖然在此之前,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過,自己內心深處最擔憂的人竟會是她。

  這種情愫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萌芽的,他已經無暇去深究。

  眼下他唯一清楚的就是——無論如何都要研製出解藥。

  不管需要付出什麼代價……

  方昕遠暗暗握緊了拳。

  這種決心,要比以往的任何時刻、要比他親眼見證過無數無辜百姓因此慘死之後來的都要堅決上百倍還不止。

  待人待事向來沒有持久之心的他,從來沒有這樣想要不顧一切代價,也要做成一件事情過。

  ※※※※※※

  翌日,清早。

  江櫻睜開眼睛的時候,面前白蒙蒙的一片,朦朧的厲害。

  下意識地想要抬起手來揉一揉眼睛,用以減消眼前這令人置身霧中的朦朧感,卻是無論如何也使不上力氣來。

  江櫻試了幾番不得,最終只得放棄。

  在這過程中,昏漲的大腦卻恢復了幾分清明。

  隱約間,江櫻覺察到身畔似有人在說話。

  「這下可怎麼辦,莊大姐還沒好,阿櫻這孩子又染上了……」

  這好像是樊嬸的聲音吧。

  江櫻迷迷糊糊的辨認著。

  只是,這好像不是重點吧……?

  江櫻努力的回憶著方才聽到的那句話,然而大腦卻好似生了一樣,轉動的十分緩慢費力。

  可有細心體貼的梁鎮長在,這都不叫事兒。

  ——「這孩子好端端的怎麼也攤上這疫病了……」梁平長嘆了一口氣,憂心非常。

  唔,這回江櫻聽明白了。

  她這是攤上事兒了……

  且還攤上大事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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