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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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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非10]美食計(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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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
發表於 2016-5-6 17:13:32 |只看該作者
179:不說廢話會死嗎

  她就說呢,怪不得頭腦這樣昏沉。昏倒的時候,她還當真以為自己是被熏暈過去的呢……

  當然,她確信肯定也是有這麼一部分原因在裡頭的……

  畢竟原主的記憶裡,並沒有告訴她這位方伯父還有著如此醉人的奇異『體香』——

  不然就是借她十個膽兒,她也絕對沒有膽量敢上前啊…

  呃……

  好像又弄錯重點了吧?

  在生命面臨巨大的威脅之際,還這麼脫線,真的是太不應該了。

  江櫻在內心自我檢討了一番之後,強自將注意力拉了回來。

  其實吧,她並不是沒有設想過自己也會有這麼一天。畢竟不管她內裡的靈魂來自哪裡,這具身體卻是正常的血肉長就的,該有的病痛一樣兒也不會比常人少。

  她只是沒想到會來的這麼突然。

  她都還沒能看著奶娘好起來呢……

  她真的還有很多事情沒做完。

  拋開奶娘的事情不說,她的人生大事都還沒落定呢——攻克男神。

  對於死亡,江櫻並談不上有多恐懼,只是如果要她現在就這麼去了,不甘心的地方未免太多。

  江櫻無法確切的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唯有暗暗握緊了手指,想儘快醒來。

  暗自積攢力氣之際,便聽得一陣少女低低的啜泣聲響起。

  起初還只是低泣,而後哭聲越來越大。直到最後一發不可收拾地發展成為了悲拗的痛哭聲——

  「爹,阿櫻她肯定不會有事的對不對……?」少女哭泣間,還不忘向父親討要安慰……顯然是對這突如其來的事實接受無能。

  聽著這哽咽到朦朧的少女哭音。江櫻心下有些想笑。

  平日倒是沒瞧出來梁文青這姑娘如此在意自己呢。

  有人在意自己固然是好事,只是如此一來。江櫻覺得自己醒來後需要面臨的壓力實在太大了……

  試想一下,她一旦睜開眼睛,需要面臨自己染上了『疫病』的殘酷事實暫且不提,更令人頭疼的是,還要面對樊嬸兒,梁叔,文青甚至還有阿芙和阿宇同情悲痛的目光——

  這無疑是正常的,但關鍵是她沒有任何經驗。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回應啊…

  倘若她一無所知,忽然得知事情真相還好,這樣至少可以做出最真實的反應。可壞就壞在,她已經知道了,如此一來難免會有顧忌,這一顧忌,便讓人不太好發揮了……

  或者大家還會試圖強顏歡笑,對她隱瞞真相?

  這個不需要她做出什麼回應,固然是方便了許多,可偏生她又不大擅長偽裝。到時難免會露出馬腳的。

  不對,她好像才是快死的一方吧?

  唉,為什麼就連得個絕症都還要這麼累呢……

  江櫻在心裡無奈地搖了搖頭。最終做出了一個明智的決定來——算了,她暫時還是繼續昏著吧!

  於是江櫻放棄了要醒來的想法,雙眼越發緊閉,為防止露出破綻,還特意將呼吸調整的格外平穩。

  耳邊梁文青的哭聲還在繼續著,其間夾雜著樊氏低低的勸慰聲,和不知道是出自誰的嘆氣聲。

  不多時,便聽梁平低聲說道:「好了,別在這兒哭哭啼啼的了……方大夫今早不是交代了嗎。服過紅草丸之後,一定要讓櫻姐兒好好歇著。咱們還是出去說話吧……」

  關於這紅草丸,由於在莊氏身上出現了差池。起初梁平等人是堅決不願讓方昕遠給江櫻服用的。

  為此方昕遠還好費了一番口舌,才跟他們說通這其中的道理。

  莊氏的反應並非是因為紅草丸,而是因為之前用藥不當所致。

  當然,這番實話說出來之後,方昕遠難免要遭受了一干人怪責卻又不敢過分怪責的目光——

  出了這種事情責任在方昕遠,幾人懷有怪責的心態是情理之中的。然而由於接下來的解藥配製還需方昕遠來完成,也不好鬧得太僵……

  不得不說,這真是一個現實到了極點的世道……

  梁平拍了拍女兒因為哭泣而抽搐個不停的肩膀,輕聲說道:「聽話,走吧。」

  「嗯……」梁文青點著頭,聲音哽咽的不成樣子。

  她也從沒想過自己竟是如此害怕江櫻就此而去。

  明明是自己最大的情敵,卻不由自主地為她擔驚受怕,生怕日後這世上真的找不到這樣一個人了。

  這種念頭,只要稍一浮現,梁文青就覺得驚慌的厲害。

  臨出內室之前,梁文青轉回頭深深地看了一眼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江櫻。

  聽到幾人一一都走了出去,江櫻適才輕吐出了一口氣。

  睜開眼睛,入目是床頂上懸掛著的香包。

  丁香紫色的香包上,用粉色的細線刺著一支開的正盛的桃花,裡頭裝著的是一些晾乾的茉莉花瓣,已有些時日了,香味早已消散的七七八八。

  只是一直也沒想起要摘換下來。

  等哪日得閒,再去摘採些時令的花朵放進去吧。

  江櫻的神思不住的遊離著。

  直到一道聲音忽然入耳——「什麼時候醒的?」
  
  江櫻驀然回過神來,往床外側轉頭望去,便見方昕遠立在五步開外處著雪壓翠松圖的三開屏風旁。

  江櫻怔了怔,而後下意識地反問道:「你是什麼時候進來的?」

  或是怕驚擾到了她歇息,刻意將腳步放的很輕,以至於江櫻根本不知人是什麼時候進來的。

  方昕遠原本壓抑沉重的心情,在看到她這一臉『你進來怎麼不敲門』的質問表情之後,頓時崩塌於無形……

  這種時候她的心思竟然還放在指責他輕浮孟浪上頭?!

  不過話說回來。他獨自一個人進來沒敲門,的確是有些不合禮數?

  方昕遠的臉色一陣古怪,而後道:「我敲了。你沒聽到罷了。」

  江櫻的表情這才稍微釋懷了一些。

  方昕遠:「……」

  這麼好騙真的好嗎?

  為什麼突然覺得有些過意不去……

  「我只是過來看看你,沒有什麼其它的事情……」方昕遠眼神閃道。

  「……」江櫻的心情十分複雜。

  看吧。她就說,大家很有可能會選擇瞞著她,不告知實情。

  大家真的是太低估她的心理承受能力了。

  也實在太高估自己的演技了……

  就方昕遠這可勁兒閃躲的眼神,擺明是在臉上寫著這麼一行字:我沒說實話。

  真的不要太明顯好嗎?

  如此一來,她配合起來也是會很累的……

  「嗯……」江櫻點著頭,盡量裝出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又覺得這樣躺著與方昕遠說話實在太不自在,便撐著坐起了身。

  方昕遠下意識的想上前扶她一把,然而剛邁出一步。卻又忽然駐足停下。

  她已然覺著自己輕浮非常了,萬不能再有什麼逾越的舉動了。

  這麼縮手縮腳,在意他人的看法,也真是有生以來頭一回……

  江櫻背靠著迎枕,似隨口問道:「伯父那邊如何了?」

  若非必然,她是真的不想提起方固山的……

  畢竟昨晚過於慘痛的經歷還歷歷在目。

  方昕遠頓了片刻,不答反問道:「你是想問我什麼時候隨他回連城嗎?」

  江櫻怔了怔,遂也不作無用的反應,如實地點了頭。

  後看向方昕遠的目光裡,盡量不摻加任何期盼。生怕會給他造成心理壓力。

  她不想方昕遠因為同情等情緒強迫自己留下來。

  如今的肅州城,縱然說是煉獄也毫不誇張,方家既有這個能力可以在肅州封城的情況下帶方昕遠回去。這對於方昕遠來說,無疑是件天大的好事。她縱然私心想要方昕遠留下,卻也沒有到真的就可以說出口的地步。

  因為方昕遠留下來之後的結果誰也說不定。

  說白了這就是一場博弈——

  而她沒有拿別人的性命來換取勝算的權利。

  見她點頭,方昕遠又問道:「你希望我回去嗎?」

  方昕遠的目光注視著江櫻。

  他甚至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問這個問題。

  想要得到怎樣的回答?

  一時竟然也不太清楚。

  江櫻聽罷想了想,遂認真地說道:「你應該回去。」

  至於她希望與否,這種回答實在太過主觀化。

  而在對待這種事情上面,容不得她這種狹隘的主觀。

  「……」方昕遠沉默了良久,最終還是忍不住皺眉道:「江二,你不說廢話是會死嗎?」

  他自然也知道自己是應該回去的。用的著她來提醒嗎?

  他想知道的是……她希望不希望自己留下。

  其實……這好像也是廢話吧?

  莊氏的性命危在旦夕,她無疑是想要自己留下來繼續配製解藥的。

  道理他都懂。可就是想從她口中聽到確切的回答。

  「……」江櫻嘴角不由一抽,心道這哪裡就是廢話了?

  二人之間忽然就有了短暫的沉默。

  片刻後。江櫻默默嘆了口氣,對方昕遠說道:「我認為你還是趁早隨伯父回去吧。」

  畢竟從昨晚的情況來看,雙方的戰鬥力懸殊也是很明顯的。

  無謂的掙扎實在是沒有意義啊…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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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
發表於 2016-5-6 17:13:44 |只看該作者
180:坑爹

  方昕遠卻仍舊沒個回去還是不回去的準話兒,只口氣不明的問道:「我走了之後你確信自己可以應付的來?還是打算就這樣坐以待斃?」

  坐以待斃?

  江櫻微怔之後便果斷搖頭。

  這可不是她做事的風格——

  「這些日子跟在你後面,我對此毒也很有了些了解,再者也記了不少藥理,你只需將解藥配製的方法告訴我,我照著醫書上的那些藥材一一試來便是了。」江櫻說道。

  她沒什麼擅長的,唯獨有一樣過目不忘的能力,這些日子跟在方昕遠身邊,的確是記下了不少有用的東西。

  「你當配藥是這麼簡單的事情?」方昕遠的眉頭皺的越發的緊。

  許多沒有用過的生僻藥材,要想確定藥性,是一件十分麻煩的事情。

  若是了解的不夠,貿然試藥的話,結果不堪設想。

  江櫻不由地又沉默了。

  她自然是清楚自己的能力。

  可如今的情況她別無他法。

  方昕遠還在皺眉看著她,似要將她看得自行慚愧的抬不起頭來才甘心。

  江櫻恐他會由於覺得自己沒用,故而選擇留下,便道:「不懂的地方,我會去請教邱掌櫃的。」

  不料方昕怪異的冷笑了一聲,彷彿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般。

  江櫻一臉古怪的看著他。

  這是什麼反應……

  她去請教知識淵博,樂意助人的邱掌櫃有什麼不對的嗎?

  接下來便聽方昕遠說道:「邱掌櫃今日一大早已經回連城去了。」

  什麼……?

  江櫻不可置信地看著方昕遠。

  方固山不是來逮兒子的嗎?

  怎麼邱掌櫃走的比這對父子都急呢……

  說好的醫者仁心,與肅州百姓共存亡呢?——江櫻猶記得邱掌櫃曾一臉凜然的在方家藥行大門前,當著肅州百姓們的面如此宣誓過。

  江櫻在心底嘆了口氣。

  不過也是可以理解的,惜命乃是人之常情。

  但這位方少爺幸災樂禍的口氣究竟算是怎麼回事?

  這世間真的還有人性的存在嗎……

  「而且你真是好大的口氣,將配製解藥的方法告訴你?小爺我費盡心思研究出來的東西憑什麼要拱手讓給你?合著我辛苦了這麼久,最後名利雙收的人卻是你?」方昕遠冷嗤了一聲,好似瞬間就恢復了一貫的欠揍表情,就差沒將鼻孔翻到天上去了。

  「……」江櫻錯愕了半晌之後,竟覺無言以對。

  突然也覺得自己像個竊取別人研究成果的卑鄙小人是怎麼回事?

  「別痴心妄想我會告訴你——」方昕遠生怕江櫻不死心似得,再三道:「你還是趁早死了這條心吧。」

  江櫻複雜地看著方昕遠。

  好麼,合著繞了一大圈又繞回原處了嗎?

  「說到底我還是不能走。」方昕遠的口氣十分無奈和不得已,卻暗下偷偷注意著江櫻的表情。

  江櫻抿緊了唇,片刻后抬起頭來看著方昕遠,道了句:「無妨。」

  什麼無妨?

  方昕遠一愣,不解地看著江櫻。

  接下來便又聽她說道:「肅州的事情你不必管了,趁早隨伯父回去吧。」

  她這邊如何為難,卻也只是她自己的事情。

  她跟方昕遠的關係,實在不足以讓他留下來共患難。

  方昕遠覺得江櫻的反應和劇情的發展簡直堪稱詭異……

  他都把線從頭拉到尾了,就為了鋪墊一個留下來的理由,她卻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莊嬸現如今生死未卜,你卻讓我坐視不管回連城去?你把我方昕遠當成什麼人了?」方昕遠面上浮現了薄怒。

  這回方少年是真的生氣了。

  雖然跟他口中所說的「不能對莊氏撒手不管」根本沒有任何實質性的聯繫……

  「可是……」

  「別可是了!」方昕遠不耐煩地打斷了江櫻的話,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我既說了要醫好莊嬸,就斷然沒有撒手離開的道理——」

  江櫻聽得簡直傻眼了。

  因為原主之前的記憶里,方少年和信守承諾、重情重義等一切褒義方面的特徵真的都完全扯不上關係啊…

  肯定是她感知原主記憶的方式不對!

  「而且我現在就是想走也來不及了。」方昕遠忽然又道,口氣少了方才刻意的盛氣凌人和不容置喙。

  「嗯?」江櫻不解地看著他。

  有方固山在,還怕走不了嗎?

  「我爹今早已經和邱掌櫃一同回連城去了。」方昕遠解釋道。

  江櫻錯愕不已。

  方固山竟然走了?

  這果真也是來也匆匆走也匆匆啊…

  可關鍵是,他怎麼願意把方昕遠留在肅州的?

  這老伯是忘了自己來時的目的了嗎……

  還是說,他把方昕遠給落下了?

  江櫻覺得這個可能性實在是太低了……畢竟方昕遠不是個物件兒,說忘就能忘。

  這得需要強大到多麼可怕的忘性才能忘得了?

  還是說,和一般和劇本中所寫的那樣,方昕遠為了能夠留下來,暗下跟父親作了什麼不平等的約定?

  比如意在煙花之地無心正事的浪蕩子願意改邪歸正繼承家業什麼的?

  雖然江櫻心中已經有了『定論』,但還是想印證一二,於是便問道:「方伯父怎麼沒有逼你回去?」

  「我昨夜給他下了蒙汗藥,今早便讓邱掌櫃帶他回連城了。」

  「……」

  好吧,她果然又想多了。

  方昕遠怎麼可能會是願意跟人坐下來好好談條件的人。

  當然了,顯然方固山也不會是……

  只是……「邱掌櫃是怎麼同意幫你的?」

  邱掌櫃雖然向來遵從方昕遠的決定,但卻也沒到可以明著背叛方固山的地步吧?

  而且還敢跟方固山一起回連城,這老爺爺是在找死嗎?

  這走向完全不符合常理啊…

  似看出江櫻的疑惑,方昕遠說道:「我同他保證,將事情安排好之後便跟上去,讓他們先走。」

  不得不說,邱老掌櫃對自家少爺是完全信任的。

  「……」江櫻覺得心情更加複雜了。

  這麼欺騙一個老人家真的好嗎?

  接收到江櫻的眼神,方昕遠不但絲毫沒有羞愧之感,反而理直氣壯地說道:「我也不算騙他,我又沒說何時能將事情安排好。」

  江櫻竟覺無言以對。

  「待將解藥研製出來之後,我一定即刻啟程回連城,肅州這鬼地方,我早就待的煩的不行了。」方昕遠一臉不耐。

  江櫻卻是無暇理會他的吐槽,皺眉說道:「可方伯父是不會准許你留下的,他既來了第一次,必定還會來第二次。」

  說不準蒙汗藥藥效一過,今晚就又立即殺回來了。

  這不是白費力氣,且火上澆油嗎?

  「他回不來了。」卻聽方昕遠輕描淡寫地說道:「今早我讓人去信了刺史府,讓他們嚴加查管城守們貪污受賄之事,並上表了我爹的姓名,意指他想趁疫期勾結肅州藥商哄抬藥價——刺史府近來對此事查的很緊,經此定會將我爹列入重點禁止入城的名單中去。他想要入城,除非方家藥行倒閉了——」

  江櫻覺得自己的三觀已經碎的拼湊不起來了……

  確定這真的是親生的沒錯嗎?

  有這麼坑爹的兒子嗎……

  「這下不止我爹,就是我們整個方家的人,在『瘟疫』禁令解除之前,都無法出入肅州城了。」方昕遠聳了聳肩,「換而言之,就是我現在想走也沒可能走的掉了。」

  「……」江櫻張口欲言,卻因為過度震驚而導致無法發聲。

  她總算是見識到什麼叫做自斷後路了。

  「這回縱然是不想陪你……不想陪你們同生共死也沒辦法了。」方昕遠摸了摸鼻子,勾唇自嘲著說道。

  「其實你沒必要這麼做的……」事到如今,江櫻除此之外已經不知該說什麼好了,事情到了這個地步,說什麼也來不及了。

  「不管有沒有必要,這都是我自己的決定。」方昕遠一副無所謂的表情,看了看江櫻說道:「昨夜你之所以會昏倒,應是過度疲勞,再加上……受到了氣味刺激所致,至於頭昏噁心,應也是因為近來飲食不調的緣故,回頭多吃些進補的便無礙了。」

  江櫻覺得這謊話說的不可謂不低端……

  還是說方昕遠覺得她真的蠢笨到了無藥可救的地步?

  她得有多傻,才能連自己現在在發燒都感覺不到啊…

  這頭真的不要昏沉的太過分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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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6 17:13:58 |只看該作者
181:論演技的高低

  說著說著頭好像又疼起來了。

  江櫻抬手揉了揉太陽穴,對方昕遠點了頭,裝傻道:「我知道了。」

  「嗯,我先回去配藥。」方昕遠現如今可謂是時時刻刻都掛念著配製解藥的事情。

  江櫻點頭,目送著方昕遠的身影離開了房間之後,適才放鬆了一些。

  畢竟時刻提防著不要說漏嘴真是挺讓人神經緊繃的……

  江櫻掀開了被子,穿鞋下床。

  不管她還剩下多少時間,可現如今最緊要的事情真的不是就這麼躺在床上歇著。

  莊氏還昏迷著,她怎麼可能安得下心來。

  而且突然又想到了一件同樣緊要的事情——還沒給白宵送吃食!

  江櫻轉頭望了望窗外升的老高的太陽,不由地生出了幾分愧疚感……

  江櫻將自己簡單的洗漱拾掇了一番過後,便推開房門行了出去。

  房門一經被推開,便是一股寒氣夾雜著臘梅的淡香之氣蓋面而來。

  江櫻剛從房內行出,一時未能適應戶外的寒冷,不由地打了個哆嗦。

  「阿櫻應該還沒醒,不如先去前頭坐著吧……」有人低聲說道,單聽這聲音,應當是梁平。

  江櫻聞聲舉目望去。

  恰好見六七個人正朝著此處走來,或是聽得了方才那句『阿櫻應該還沒醒』,故又接二連三的緩緩停下了腳步。

  來人有宋春風和宋春月兄妹二人。還有方大和方二兄弟倆,以及不久前剛從她房間離去的梁家父女。

  另外還有……

  江櫻探著頭往幾人身後仔細瞧了瞧,待確定了那道藏青色的欣長身影是哪個。不由自主地就彎了唇。

  沒想到晉大哥也來看她了——

  江櫻心下喜不自勝,忙提步上前走去。

  晉起似有所查一般。無聲地將目光投放了過來。

  二人的目光在空氣中相接,江櫻有過一瞬間的怔愣之後,眼底的笑意卻是更盛,「晉大哥——」江櫻喊道。

  晉起微一點頭,臉上的神情如往常一樣,讓人看不出半點情緒。

  「櫻櫻?」宋春風聞聲轉過頭來,訝異的看著江櫻。

  宋春月反應過來之後,當即便皺了眉道:「你身子都還沒好。怎麼就這麼跑出來了?」

  「沒有妨礙的……」江櫻對宋春月笑著,心底卻生出了一種『同病相憐』的感慨來。

  服過紅草丸的宋春月,體內的毒性得以暫時壓制,故至今還不知自己已經染上疫病之事。

  現如今見她這副憂心緊張的神色,顯然是已經得知江櫻身染疫病。

  而在她為江櫻擔憂的同時,江櫻亦是為她覺得憂心。

  這種互相緊張、卻偏生要裝作什麼一副都不知道的樣子……

  「外頭這麼冷,快回房去!」梁文青更甚,直接走上了前來拉住了江櫻一隻胳膊,口氣裡是十足的命令意味。

  卻見江櫻好似沒聽見一樣,注意力根本不在這兒。

  梁文青循著她的目光瞧去。當即便不客氣的翻了白眼——

  都這種時候了還盯著人家晉起看,就這麼怕別人瞧不出她哪點兒破心思嗎?

  梁文青在江櫻的胳膊上狠掐了一把。

  江櫻疼的倒吸了一口冷氣,抬起頭來皺眉看著梁文青。

  梁文青毫不理會江櫻眼神中的質問。直接將人半拖著回房而去。

  宋春風兄妹二人和晉起遂也跟了過去。

  而梁鎮長也對自己的身份頗有自知自明,自知一群小輩說話沒有他跟去瞎摻和的道理。

  好吧,其實他就是想多點時間去陪昏迷中的萍娘——

  至於方大和方二這一對中二少年,則是被梁鎮長以『太容易說錯話講漏嘴』為由攔截了下來,被強行從組織中剝離了出來。而後又以『真的想幫忙不如將這些日子來沒顧得上打掃的大堂給清理一二』的理由,被支使到了前堂掃地抹桌子去了……

  「你說你好端端的怎麼就昏倒了呢?」一到外間,梁文青便皺眉向江櫻問道。

  「……」江櫻啞然的看著梁文青。

  合著這姑娘才是真正的演技派啊?

  平時隱藏的也是夠深的!

  瞅瞅人家這高水準的偽裝,簡直是無可挑剔——除了這雙腫的跟核桃似的眼睛……

  「大概是沒休息好吧……」江櫻乾笑了兩聲回應著。

  「看你以後還敢不敢這麼糟踐自己的身子了!」

  看著越演越入戲的梁文青,江櫻只得一個勁兒的點著頭。道:「再也不敢了……」

  小姑娘耷拉著腦袋點著頭,細碎光滑的額髮隨著動作一盪一盪的。看起來十分的惹人發笑。

  可這一幕落在眾人眼底,卻是沒人能笑得出來。

  「你們先說著。我出去曬一曬太陽。」宋春風找起藉口來也真是個隨便的主兒,絲毫不覺得站在咧咧寒風之中曬著毫無光熱可言的鴨蛋青般的冬陽有什麼不妥之處。

  他這一走不打緊,連帶的晉起也沒理由再繼續待下去了。

  畢竟屋子裡剩下了四個人,有三位姑娘家。

  要不要繼續待下去,已經不完全只是跟臉皮的厚度有沒有關係的問題了……

  於是,晉少年道:「我也先回去了。」

  江櫻嘴角邊用以應付梁文青的『假笑』頓時就凝住了。

  這……

  張口頭一句話就是要回去,這樣真的好嗎?
 
  眼見著晉起真的要轉身出去,江櫻忙道:「晉大哥你能再留一會兒嗎?我有些話想要對你講——」

  或許是她這口氣過於自然和一本正經,以至於縱然是梁文青聽了,也只覺得她是有正事要同晉起談論。

  然而晉起卻跟沒聽見似得,繼續往外走。

  江櫻見狀不免又出聲喚道:「晉大哥?」

  卻聽晉起口氣平淡地丟下了一句——「你們先談。我也出去曬一曬太陽。」

  江櫻只得目送著他出了房間而去……

  「現在可覺得好了一些嗎?」宋春月走上前來,拉住了江櫻的一隻手問道。

  嫁了人之後的宋春月,雖然看似與之前沒有太大的區別。可舉手投足以及言語間,都多了幾分說不出的溫柔。且這種溫柔毫不做作。似渾然天成一般,與她本身的氣質融為了一體,絲毫不會令人覺得突兀。

  江櫻點頭道:「已經好很多了。」

  「那就好。」宋春月舒了一口氣,似真的就此放下了心一樣……

  江櫻在心底默默嘆著氣。

  人與人之間,真的非要這樣相互偽裝隱瞞嗎……?

  毫無真實感的對話還在繼續著。

  ……

  此時,一江春大堂門外,停下了一輛棕黑色的油壁馬車。

  馬車上雕著讓人敬畏的精緻圖騰——韓府家徽。

  阿祿勒馬後從駕座上敏捷的跳了下來。

  定睛往一江春內瞧了瞧,見門大開著。且大堂裡還有人揮著掃帚清掃著,便舉步走了進去。

  正打掃著的方二,見視線中忽然多了一雙穿著黑色皂靴的腳,下意識地抬起了頭來。

  阿祿朝著他友好的一笑,一張圓臉兒看起來十分地有親和力。

  這不是韓家大少爺身邊的小廝嗎——方二識出了他來。

  忙地請人往裡頭走,「小哥兒快進來坐吧。」

  縱然是下人那也是韓家的下人,可萬不能給怠慢了。

  「這裡最近不是暫時停業了嗎?」阿祿邊跟著方二往堂內走,邊隨口問道。

  是在好奇為何方大和方二今日會出現在這裡。

  「嗯,我和大哥今日是過來看望阿櫻的。」方二同阿祿笑著解釋道。

  可笑到一半,又忽然反應過來阿櫻染上了疫病這件事情委實是沒什麼好笑的。於是便又忙地將這不合時宜的笑給抹殺掉。

  「……」阿祿瞧得一愣一愣的。

  這小二的表情真的不會變幻的太豐富且太迅速了一些嗎?

  「小哥兒今日過來,可也是受了韓大公子的交待來看望阿櫻的嗎?」方二看著阿祿『試探』地問道。

  看吧,他真的不是一個容易說漏嘴的人。

  他是很擅長試探情況之後。再見機行事的。

  阿祿笑瞇瞇地點著頭。

  他的確是被少爺派來的。

  派他過來給阿櫻送些白宵的日用——

  「那……韓大公子是何時得知阿櫻患了疫病的?」方二忽然頓足,訝然不已地看著阿祿,失聲驚道。

  「什,什麼……?」阿祿瞪大了圓圓的眼睛。

  阿櫻她……患上疫病了?!

  這會不會太突然了?

  他只是單純的過來送些東西的,完全沒有做好準備接受這麼毀滅性的消息啊…

  阿祿覺得大腦轟隆一聲炸開,餘下方二說了什麼,他再也沒有聽得進去哪怕一句。

  在一旁目睹了這一切的方大連忙走了過來,一把拉過方二,恨鐵不成鋼地說道:「方才梁鎮長交待你的話你都忘了不成?都說了讓你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你倒好,就差沒跑到大街上見人就說了!」

  且這小哥兒一看就不是能守得住秘密的人啊…

  「我……」方二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這是又說漏嘴了。

  可他明明謹慎地試探過了?

  這完全不符合常理啊…

  方二怎麼也想不明白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

  難道是他試探的方式不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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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
發表於 2016-5-6 17:14:11 |只看該作者
182:我也不大清楚

  「阿櫻現在在哪裡?」阿祿稍稍反應過來之後,開口向方二問道。

  「這個,我也不知道……」剛得了教訓的方二有意學機靈點,打定了主意要做一個讓人猜不透、有深度有秘密的男人。

  可顯然他並未掌握到任何精髓,不太清楚虛偽和有深度的區別……

  而且他還忘了身邊站著一個同樣藏不住話的大哥——

  「阿櫻在後頭和梁小姐他們說話呢……」不及反應,方大已經脫口而出如實答道。

  方二詫異地看著他。

  哥,說好的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呢?

  「呃……」方大看著阿祿火急火燎地去了後院,臉色複雜極了。

  突然有種不敢面對弟弟的眼神的感覺的怎麼回事……

  他真的不是一個以身作則的兄長。

  但,至少他的預感是很準確的。

  比如方才他在想,阿祿一瞧就不是個能守得住秘密的人——

  這不,阿祿急匆匆地衝到後院兒,前腳剛跨進廳堂的門檻,便急於向江櫻求證道:「阿櫻你沒事吧!我聽說你染上疫病了,這是真的嗎?」

  屋內,正坐在椅子上和宋春月、梁文青周旋著的江櫻,因為這突如其來的狀況,而錯愕的張大了嘴巴。

  她辛辛苦苦陪演到現在,容易嗎?

  為的不就是順著大家的意思將這個秘密藏起來嗎?

  少年,你這麼不合群,如此的沒有團隊意識,你家少爺真的知道嗎……江櫻的表情複雜極了。

  而屋外。『曬太陽』的晉起和宋春風,聽到了這句石破天驚的話之後,表情卻是天差地別。

  宋春風呆了片刻之後。拔腿就往屋內跑。

  晉起卻依舊坐在石桌旁,沒事兒人一樣繼續曬著沒有任何溫度可言的太陽。

  如果他沒猜錯的話。她大抵是從一開始就已經知道了。

  能有個冒失的人衝出來戳破也好,倒是省得她再這麼煞費苦心的繼續假裝了。

  畢竟晉少年的思維方式一直奇特而……注重實效。

  ——相比於這無關緊要的隱瞞,他更在意的是這件事情本身會帶給她的危害,和如何儘快地幫她解除這種危害。

  然而,即使他有著自己的打算和規劃,今日在聽到她染上了疫病的消息之時,腦海中卻仍舊有了短暫的空白。

  他並不太明白這完全沒有必要的擔心究竟是從何而起——

  他一直都不是個願意將心思和情緒浪費在沒必要的事情上面的人才對。

  且不提表裡不一的晉少年究竟是怎樣一番連自己都說不清的心態,單說冒失的衝了進來的阿祿。此刻正處於『四面楚歌』的艱難境地——

  他也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他不過就是說了句求證的話,怎麼整個房間裡的人看他的眼神都這麼複雜呢?

  特別是這位剛跑進來的宋家小哥兒,那恨不得要將他掐死的眼神實在是太不友好了……這得是有著怎樣的深仇大恨,才能犯得著拿這種眼神來看待他?

  四周靜默無聲,唯有複雜的氣氛暗自流動著。

  不知過去了多久,最終竟還是江櫻率先出了聲,為難地答道:「我也不大清楚……」

  原諒她吧……

  作為一個假裝不知情的少女,她實在是想不出更合適的回答了!

  聽得她這個回答,眾人一時石化。

  外頭的晉起也隱隱覺得曬太陽都憑空曬出了幾分醉意來……

  她也不太清楚……

  這麼為難的口氣和立場,真的沒什麼不妥嗎?

  唯有阿祿的反應最正常也屬最不正常。聽罷江櫻的回答,他忙又頂著壓力,拿詢問的表情看向敵視著他的另外三人。

  宋春風、梁文青和宋春月都已經被江櫻那句淡定的『她也不太清楚』震得心神皆亂。

  見無人理會自己。阿祿少年急的冒了汗。

  見阿祿這樣著急,江櫻不由地也被傳染了幾分。

  可她這個立場,實在是沒有辦法回答阿祿的問題,不然露餡兒了大家都很尷尬的……

  眼瞅著阿祿急的跟什麼似得,而宋春風等人面面相覷著,都不肯主動承擔說出真相、或是繼續隱瞞真相的壓力,江櫻已經忍不住要在心裡怒吼開來——不管是死是活你們倒是給句準話兒啊!

  同一刻,心底有個聲音在一旁弱弱地提醒道:姑娘,這種說法真的沒問題嗎……

  宋春月、梁文青和宋春風還在強撐著。

  最終。以承受力不夠強大的梁文青落敗作為僵持的落幕——

  然而她開口卻是含糊不清地答道:「我也不甚清楚此事……」

  江櫻在一旁抽著嘴角。

  這位姑娘,大家立場不同。你卻這麼模仿我真的合適嗎?

  於是江櫻只能又看向宋春月。

  依照宋春月平素的性格來看,倒不像是能在這種時候還硬著頭皮扯謊的性格。

  果然見宋春月皺了眉看梁文青。一副鄙視的神情。

  一抬眼,見江櫻等人正看著自己,不由地重重嘆了一口氣。

  這擺明了是要說出真相的前奏——

  「好了,你們都別看著我了,我也不知道……」

  江櫻:「……」

  姑娘,不,姑娘們,請問你們平時的乾脆爽利和唯恐天下不亂的大無畏精神都到哪裡去了?創新呢!啊?

  阿祿只有將希望寄托在了宋家小哥兒的身上。

  然而一轉頭,卻得了一雙含著怒氣的冷眼。

  雖然仍舊不明白自己錯在哪裡,但阿祿確信,只要自己現在再開口說話、哪怕是半個字,這小哥兒一準兒會掄起拳頭朝自己砸過來,且得是毫不留情的那一種。

  他不問了還不行嗎……

  阿祿欲哭無淚。不知道接下來該如何收場。

  江櫻也覺得這場實在是不好圓……

  別說她現在腦袋又昏又漲了,就是換成平時她清醒著,也決計是想不出什麼適當的好法子。

  不行。這氣氛實在是讓人太尷尬了。

  怎麼辦呢?

  不然,裝昏吧?
  
  江櫻覺得這個辦法倒是可行的。

  一來。這樣可以給大家充分的時間來緩解尷尬,調整好情緒共同面對真相。

  二來,她的頭還真的是挺昏的。

  只是這樣一來的話,她今日就沒有機會同晉大哥說話了。

  畢竟晉大哥主動找來的機會可不多——

  沒錯兒,這貨在這種時候還惦記著晉起。

  江櫻犯難了片刻之後,決定還是以大局為重。

  兒女私情什麼的,暫且放到一旁吧。

  是以,打定了主意的江櫻觀察著身側的擺設。思考著待會兒要以怎樣的姿態倒下去才能在看似逼真的同時,保證自身的安全。

  待她準備好了一切,正欲閉上眼睛之時,卻忽然聽得了一道熟悉的聲音傳入耳中。

  「她確實是染上了疫病。」晉起的口氣很有幾分『你們夠了沒有』的忍無可忍的意味。

  雖然他坐在外頭隔得不近,但卻也看不下去了。

  江櫻直覺得晉起這聲音要比以往來的更加好聽,簡直是同天籟有得一比了!

  雖然,這話裡宣告的等同是她生命即將走到盡頭的真相。

  但此刻,她需要的就是一個人能站出來將這個圍給解了。

  晉大哥真不愧是晉大哥,實在是太了解她的需要了。

  這下不用裝昏了……江櫻感激地看向走了進來的晉起。

  「阿櫻,你真的……」阿祿的表情瞬間轉變為悲痛。難以接受地看著江櫻。

  雖說身邊患疫病的人數不勝數,可他從來沒有想過,厄運有朝一日竟會降臨在阿櫻的身上。

  說不出為什麼。他一直覺得阿櫻是擁有著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能化險為夷的特殊能力的……

  江櫻見他如此,想開口安慰幾句。

  可話到嘴邊,卻發覺自己才應當是被安慰的那個……

  罷了,她還是安安靜靜地做一個病人吧。

  畢竟這情況和氣氛已經夠混亂的了……

  忽然有低低的啜泣聲入耳。

  江櫻循著聲音轉頭看去,正見梁文青低頭拿手絹抹著眼角。

  又哭了啊…江櫻有些頭疼應對。

  這時就見宋春月朝著梁文青走了過去,拿手輕輕攬住了她一邊的肩膀。

  江櫻鬆了口氣。

  還好有宋春月在,不然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畢竟安慰傷心哭泣的小姑娘什麼的,真的不是她的強項。

  可她這邊剛鬆了一口氣。就聽得越發頻繁密集的啜泣聲響起。

  江櫻舉目望去——宋春月和梁文青正相擁而泣,只怕下一步就要發展為抱頭痛哭……

  原來是她會錯宋春月的意思了。合著她壓根兒沒有安慰別人的打算……

  見此情形,江櫻縱然再沒有辦法。卻也只能從椅上起身走了過去。

  「好了,你們別哭了,我沒事的,你們瞧,我現在不還好好的在這兒嗎……」江櫻自己都覺得自己的言辭平實的有些過分了。

  可正是這平實的言語,穩穩的戳中了梁文青和宋春月的淚點。

  二人睜著一雙淚眼看著面前的江櫻,只要一想到日後要面臨的是生死離別,一時間更是悲從中來。

  於是,二人更為迅速的進入了抱頭痛哭的環節。

  她有哪裡說錯話了嗎!

  江櫻見狀不由扶額,同時在腦海裡搜找著安慰小姑娘的辦法有哪些。

  可由於沒有任何經驗,搜尋的結果並不是太理想。

  最後江櫻決定從自己身上找尋突破口——認真地想了想自己難過傷心的時候,最需要的是怎樣的安慰。

  ……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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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
發表於 2016-5-6 17:14:29 |只看該作者
183:晉起的篤定

  「快晌午了,你們也該餓了吧?有沒有什麼想吃的,告訴我,我去給你們做——」

  江櫻認為世上大抵沒有比這更能安撫人的話了。

  「……」

  宋春月和梁文青果然不哭了。

  只是顯然不是被感動的。

  她們覺得被深深的雷到了……!

  為什麼到了這種時候還能把心思放到吃食上面……

  她到底有沒有弄明白自己是染上了怎樣可怕的瘟疫……這玩意兒可是能要人命的啊!

  宋春月和梁文青覺得無力極了。

  宋春風也險些沒能維持住臉上沉重的表情。

  但這事不能怪櫻櫻。

  怪他……

  怪他這麼久還沒能適應這種相處模式……宋春風自我反思著。

  至於阿祿……已經陷入了是儘早回去將這消息告知少爺,還是厚著臉皮問上一句『我能留下來跟你們一道兒吃嗎』的艱難抉擇中——

  畢竟真的已經很久沒嘗過阿櫻的手藝了啊。

  但是——已經下定了決心要做一個顧全大局的美少年了……阿祿自顧自的糾結著。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惦記著吃,成天沒心沒肺的……」梁文青哽咽著聲音沖江櫻說道,一邊擦著眼淚,總算是不再哭了。

  方才是情難自控,經過江櫻這麼一『攪和』,雖是有些哭笑不得,但也明白了現在不是哭的時候,哭不僅解決不了問題,且還得累的江櫻在一旁為難。

  宋春月顯然也明白了這一點,逐漸停止了哭泣。

  「你也別太擔心,我想總會有解決的法子的……我不信老天爺真的這麼不長眼,真能看著咱們肅州城就這樣沒了——」尚且不知自己亦染上了瘟疫的宋春月對江櫻說道。

  江櫻面上點著頭,心裡卻是在道,這回的『瘟疫』還真的跟人家老天爺沒什麼關係……

  但現如今的情形,能做的也只是盡人事,聽天命了。

  「好了……你好生歇著,今個兒晌午這頓飯我和文青來做便是,你想吃什麼儘管同我講。」宋春月將臉上的淚痕擦乾,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之後,方對江櫻說道。

  她初染瘟疫,癥狀還不是很明顯,又因有著紅草丸壓制,故自身除了覺著容易疲憊之外,並無其餘不妥。

  江櫻也不好說不讓她去,她這場戲雖然已經到此結束了,但宋春月身上這場,卻仍然在繼續著……

  於是只能給梁文青使著眼色,示意她待會兒到了廚房多幫著宋春月一點。

  梁文青會意的點點頭。

  可想了想,又意識到她對做飯實在是不懂,估計也幫不上什麼忙。

  所以……

  梁文青走到宋春風旁邊,低聲說道:「春風,咱們一道兒過去吧。」眼神裡的暗示十分明顯。

  宋春風想果斷拒絕,這一點是無疑的。

  可今時不同往日。

  一來,這頓飯是做給阿櫻的,倘若真的丟給梁文青,他不在一旁看著的話,實在是放心不下來。

  畢竟是個愛操心的少年……

  再者他也不放心讓春月操勞。

  畢竟想做個負責任的兄長……

  是以,宋春風只能點頭從了梁文青的提議。

  三人反覆交代了江櫻好好歇著,在得了江櫻無數個點頭和無數句應允之後,才放心的轉身行了出去。

  走在最後頭的宋春風在即將踏出門檻之際,輕咳了一聲,衝阿祿和晉起提醒了一句:「櫻櫻需要歇息了。」

  這話裡的意思再清楚不過,是提醒二人哪兒涼快哪兒待著去,總之不要杵在這兒打攪江櫻休息就是了。

  說罷這句話,宋春風便跟著宋春月和梁文青朝著廚房去了。

  畢竟少年人覺得話裡的意思足夠明顯,傻子都聽的明白。

  可偏偏……留下來的這倆人,愣是沒一個聽明白的。

  阿祿不僅沒有出去的打算,且還幾步走到了江櫻身邊,一臉關切地說道:「阿櫻你安心養著,千萬不要多想,俗話說的好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很多事情就是你怕什麼它來什麼,所以說放寬了心最重要……」

  江櫻贊同的點著頭。

  她也覺著放寬了心很重要。

  晉起在一旁聽的抽著嘴角——難道她認為自己的心放的還不夠寬嗎?

  「今日過來可是有事情找我?」江櫻撇開放寬心的話題,同阿祿問道。

  阿祿反應了一會兒過後才遲遲地點了頭。

  經了江櫻患上了疫病這件事所帶來的衝擊,使他險些要忘了自己來時的目的。

  於是便將今日前來給白宵送東西的事情同江櫻說了。

  江櫻瞭然地點頭。

  「那我去前頭將馬車上的東西搬下來——」阿祿說道。

  江櫻便又是點頭。

  既是白宵的東西,那送來便收著好了,說不準什麼時候就能用得上了。

  「白宵還在你這裡?」阿祿剛一離開,晉起便向江櫻問道。

  「嗯……」江櫻笑著點頭,並道:「等哪日晉大哥上山打獵,還可以帶白宵一起呢。」

  晉起沒有接話。

  他倒是好奇,她究竟是從哪兒看出來他很想帶那個又笨又懶的圓毛兒畜生的。

  「韓家公子不是已經回肅州了嗎?」晉起問。

  既然人都回來了,怎麼還不將那隻虎給接回去?

  當初不是說暫時寄養嗎?

  怎麼現在不僅沒將這貨接回去,且還讓下人送了東西過來?

  為什麼他有一種日後都要跟這隻虎糾纏不清的預感?

  這肯定是他的錯覺……!

  「是這樣的……」江櫻同晉起大概地解釋了一遍。

  「日後都要待在你這裡了?」晉起皺眉求證道。

  江櫻點點頭,小心地觀察著晉起的臉色。

  怎麼覺得晉大哥好像有些不太高興呢……

  但還是如實地點了頭,並補充道:「韓少爺是將白宵送給我了——」

  「……」晉起覺得自己不想再討論這個話題了。

  既然心下已經做出了決定,那麼誰對她好,他都已經沒有必要去多做琢磨了。

  「方才你想同我說什麼?」晉起將話題轉移了回來。

  江櫻點頭,面色卻有些猶豫。

  她方才喊住晉起,實屬「意氣」之舉——怕他真的就這樣走掉。

  或許是潛意識裡覺得自己所剩的時間不太多了吧。

  便在擔心會有一些重要的話來不及對他說。

  可現在若要她說出來,卻又不知道該從哪裡說起。

  晉起彷彿看穿了她的心思一樣,道:「莫要亂想。」

  嗯?

  江櫻抬起頭來驚訝地看著他。

  晉大哥是怎麼看出來她在……亂想的。

  接著又聽晉起說道:「會好的。」口氣端是無比確定。

  江櫻不自覺的看進了他的眼睛裡。

  深藍色的瞳孔恍若汪洋一般深不可測,幽深而神秘,讓人無法捉摸。

  然而江櫻此刻卻從這雙眼睛裡看出了幾分莫名的篤定。

  好像真的認定了……她一定會好起來一樣。

  沒想到做事說話向來謹慎周全的晉大哥,竟然也有憑藉直覺憑空下結論的時候呢。

  江櫻一時說不上心底是什麼感覺,只覺得心口處酸澀的厲害,卻偏偏又有幾分莫名的感動。

  而且要命的是,她還忽然生出了些許恐懼來。

  開始覺得死亡好像真的不是那麼好面對的一件事情。

  「晉大哥,我好像開始有點怕死了……」江櫻仰頭看著晉起,本是有些哭笑不得的糾結表情,然而從晉起這個角度看過去,卻十分的可憐兮兮。

  晉起頓時便皺了眉,說道:「說什麼不吉利的話,又非什麼大事。」

  江櫻聽罷只得垂了頭。

  好吧,晉大哥這是在嫌棄她矯情了。

  她也覺著自己突然變得格外的矯情和脆弱。

  她該繼續維持住自己在晉大哥眼中臨危不亂的印象的——縱然那多數是因為她過分遲鈍,未能及時的意識到危機。

  這些道理她都懂,可問題是……她真的很像知道晉大哥篤定她不會死的信心到底是打哪兒來的?

  是刻意拿來安慰她的言辭嗎?

  這可不像晉大哥的作風。

  如此看來定是有依據的了。

  是認定了……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的神奇規律嗎?

  接受了這個認知之後,心思複雜的江櫻覺得自己簡直是太擅長給自己找難堪了……

  而晉起說罷這句話之後,頓時就後悔了。

  實際上他本意是想安慰她的……

  然而這種神色再加以那種口氣,倒像是不耐煩的訓斥了。

  其實她的反應,已經足夠堅強足夠從容自若了。

  別說她只是個年紀尚輕的小姑娘了,哪怕是換做一個成年男子,只怕都做不到她這麼平靜。

  自打從這場瘟疫在肅州城爆發之後,他幾乎日日都能見到因為身染疫病而尋死覓活,甚至因此精神失常的人也大有人在。

  世人對生命的恐懼及渴求是鑲嵌到骨血中,與生俱來無法改變的。

  實際上如她這般,反倒顯得太不正常了。

  只是他真的很見不得她一臉認定自己活不長的神情,且還將死字掛在嘴邊。

  晉起剛想著要說些什麼話來彌補一二,卻忽然聽得一道響亮的聲音傳了過來。

  ——「櫻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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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
發表於 2016-5-6 17:14:47 |只看該作者
184:約定保密

  江櫻忙轉頭往外看去。

  正見方二闊步從外頭走來,形色匆匆。

  「怎麼了?」江櫻忙問,神色略有些緊張。

  生怕從方二口中再聽到什麼不好的消息。

  「韓府來送東西的那小哥兒,方才被人叫回去了!」方二因為方才走的過急,略有些喘,

  江櫻怔了怔,後問道:「然後呢?」

  她實在是想不出來這件事情有什麼值得方二這麼著急忙慌,大驚小怪的。

  但轉念一想,這倆兄弟也從來沒有正常的時候,便釋懷了那麼一些。

  果然,接下來就聽方二說道:「然後他就將東西下在了門外,駕車走了——」

  罷了皺了皺眉,有些不滿地抱怨道:「那麼一堆東西,不知搬到幾時才能搬得完……」

  江櫻一臉麻木的看著方二。

  她就知道,不能拿正常的眼光去看待方二的。

  「待會兒我跟你一道兒去搬。」江櫻無奈地說道。

  「那倒不必……」方二訕訕地笑了笑,他這人就是再不濟,也不至於讓江櫻這個身患疫病的小姑娘幫他一起。

  誒,不對!

  他好像落了什麼重要的事情沒說?

  隱隱記得方才跑過來是有一個足以震驚全城的大消息要告訴阿櫻的——

  是什麼來著?

  方二急的直抓頭,一張臉也是皺成了包子狀。

  江櫻一臉怪異的看著他。

  搬些東西而已,就是再不樂意,也不至於這幅表情吧?

  「好了好了,快別抓了,待會兒我讓春風和梁叔去搬……」江櫻一臉安撫說道。

  中二病少年可不太好應付啊。

  「對了……!阿櫻,韓府的大夫人你知道嗎?」方二忽然拔高了聲音,一臉活見鬼的表情一瞬不瞬的盯著江櫻問道。

  江櫻愣了愣,不知話題為何會轉變的這樣突兀,但還是點了點頭。

  對於曲氏,她就是記性再不濟,定也能記得清清楚楚。

  畢竟是前前後後幾次害的她險些丟掉性命的人——

  只是方二為什麼會在這種時候忽然提起曲氏?

  「就是這個韓府的大夫人……前段時間不是說也染上時疫了嗎——」方二說到此處,聲音驟然壓低,朝著江櫻的方向微微欠了身,一副十分不得了的表情說道:「方才我聽韓府來的下人說,人沒了,就是一個時辰之前的事……」

  江櫻驚愕的瞪大了眼睛。

  實際上近來因為這場『瘟疫』喪命的人每日都有,數不勝數。

  可乍然之下聽到曲氏也被奪去了性命,江櫻第一時間的反應還是難免震驚。

  畢竟這是一手遮天的韓家。

  她記得曲氏染上疫病的消息傳出來是在莊氏之前,但這麼久以來也沒再傳出情況惡化的消息。

  這會是因為各人的體質不同或是運氣問題嗎?

  絕對不是。

  這是韓家的能力使然——

  然而縱然權勢滔天如韓家,還是沒能敵得過『天意』,救得回徘徊在鬼門關的曲氏。

  江櫻出神了片刻之後,腦海中忽然出現了一句十分平實的話來——生命面前,人人平等。

  晉起卻是暗暗皺了眉。

  竟然又發生變化了。

  前世的這個時候,根本不存在曲氏會因為疫病過世的事情。

  前世的韓家,為了保全韓府主子們的安危,可謂是傾盡了全力,全然不存在韓府裡有主子因疫病而去世的情況,縱然是染上,定也能很好的剋制住,直到後來將解藥研製了出來——

  而這一世,韓府的當家主母曲氏竟然這麼早就因此離世了……

  這實在是太不尋常了。

  肯定是哪裡出了大差池。

  晉起不認為這是因為這一世韓榮沒有奪得韓家大權的緣故——因為韓旭在這件事情上沒有任何理由會比前世的韓榮做的要差。

  可韓家這一世的變故,不單單只是掌權者的不同。

  還有一個很重要的人……

  一個前世這個時候,早已不存在於世間的人——

  晉起微微瞇起了眼眸,眸色愈發顯得幽深不可揣測。

  「真是沒想到,就連韓家的大夫人也沒能倖免……」方二過了那股兒震驚的勁頭之後,忍不住搖頭唏噓道。

  在他們肅州百姓的眼中,擁有數百年底蘊的韓家,不光是肅州城的守護者,甚至是等同神一般的存在。

  或也正因為這個緣故,雖然此次時疫使肅州遭受了重創,但在百姓們心中,依然是寄託了極大的希望在韓家身上——希冀著韓家可以早日研製出控制瘟疫的藥方。

  但若是在這時,忽然傳出了韓家大夫人因醫治無效而去世的消息——這將會對民心造成怎樣沉重的打擊自是不言而喻……

  思及此,江櫻忙對方二問道:「此事可還有別人知道?」

  晉起抬眸看向她。

  正得見江櫻一臉認真慎重的等著方二的回答。

  能在得知消息後這麼短的時間裡理出要害,誰說她遲鈍的過分?

  只是這麼愛瞎操心可不是什麼好習慣。

  尤其是,替韓家操心。

  「沒有!我也是不小心才聽到的——」方二說到此處,一臉的自豪,並且強調道:「我大哥都還不知道呢!」

  「……」江櫻聽到這兒總算是明白了。

  好麼,合著這是來跟她『炫耀』獨家內幕消息來了?

  但這樣也好。

  至少確定目前這個消息還沒有走漏出去。

  「暫時不要同別人說起此事。」江櫻對方二交代道。

  方二稍稍一怔之後,遂也反應了過來。

  雖然他不甚懂這其中的厲害關係,但古往今來,那些『大人物』們去世,勢必都是要引起一番轟動的。

  而他現在已經下定了決心要做一個有深度的男子。

  作為一個有深度的男子,理應是要遠離這些事事非非的。

  縱然不能做到徹底的遠離,那也儘可能的不要成為漩渦的中心吧?

  方二自顧自的想著,已然將自己說服。

  於是神色格外堅毅地對江櫻點了頭,並保證道:「我絕對不會提起此事,連我大哥也不說——」末了頓了一頓,遂又皺眉說道:「畢竟他十分喜歡同人嚼舌根。」

  說的倒好像是自己從來未曾參與進去一般……

  江櫻懷疑地看了他一眼,是對方二如此乾脆的答應了下來,十分的不能置信。

  畢竟江櫻不知方二心懷要變身為一個沉穩有深度的男子的宏遠打算。

  是以,江櫻抱著懷疑的心態又反覆叮囑了方二幾遍。

  方二直是要將胸脯給拍散了,才算得到江櫻的信任。

  「那我就先回去了,我離開的久了,我大哥肯定會起疑心的……」方二一副慎重其事的表情對江櫻說道。

  江櫻神色複雜的點了頭。

  怎麼有一種她同方二在進行著一種不可告人的約定的即視感?

  「我走了——」方二給了江櫻一個『保證完成任務』的眼神,便貓著腰轉了身往外走去。

  臨踏出門檻兒之前,還一臉戒備的左顧右看了一番,確定沒有人之後,方提步離去,且還將步子放的極輕……

  江櫻心底的懷疑不由地更深了——

  這樣的方二,真的能保守的住這個秘密嗎?

  「為什麼這麼維護韓家?」

  什麼?

  江櫻一時沒反應過來,直到轉過頭去對上了那雙蔚藍色的眼睛。

  怔了片刻之後,江櫻搖了搖頭。

  她不覺著自己這是在維護韓家。

  反而更像是為了自保——

  事後韓家定是要封鎖消息的,若是這個時候她或者是方二將消息走漏了出去,會釀成怎樣的後果不言而喻。

  或者退一萬步講,韓旭自認為心理承受能力極佳,不怕民心大亂,不介意火上澆油,沒有封鎖消息的打算,但那也只是韓家的事情,而無需她來多嘴多舌。

  不管如何,她只需管住自己的嘴巴,不惹禍上身便足夠了。

  這就是江櫻全部的想法——

  至於為了韓家著想,她自認為目前還真的是沒那個閒心。

  她如今自顧都不暇,哪裡騰的出多餘的心思——

  晉起見她搖頭,也不知有沒有領會到她的想法,只道:「你只需顧好自己便夠了。」

  江櫻知道這是他一貫的口氣,故心中絲毫意見也無,只面露贊同地點了頭。

  這一點頭不打緊,點完之後江櫻頓覺頭昏的情況又加重了幾分。

  真是奇怪。

  按理來說,她體內的毒才剛開始發作,又有紅草丸壓制,雖然沒可能根治,且毒性仍然會在體內蔓延,但表面上的情況,應該是看似逐漸好轉才對。

  江櫻抬手揉了揉太陽穴的位置,忽覺腦袋裡嗡嗡作響了起來。

  「既然沒有其它的事情,我就先回去了。」晉起自椅上起身說道。

  「嗯,好……」江櫻點頭,想起身送一送晉起。

  然而剛艱難地站起身,身體便是一陣搖晃。

  慌亂之下江櫻想扶住椅上的扶手,卻由於動作飄忽的過分,意外將椅子撞倒了在地。

  江櫻甩了甩頭,想以此喚回些神智,眼前的景象卻越發的模糊起來。

  「嘭!」

  剛走到門口的晉起,便聽到了椅子倒地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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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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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菜園變化

  江櫻醒來的時候,已是夜半時分。

  窗外一輪彎月懸於正中天,偶有灰藍色的雲煙緩緩浮動而過,靜謐無聲。

  轉醒的江櫻覺得頭痛的似要裂開一般。

  昏迷前的景象開始在腦海中逐漸的清晰起來。

  又在晉大哥面前丟人了——呈現在江櫻腦海中的第一個認知。

  而至今她也沒弄明白自己為什麼會突然昏過去,和她身體裡的毒到底算是怎麼一回事——這『兇猛』的癥狀與所有人,包括奶娘都完全不同。

  江櫻聚了心神,遂才有餘力去打量身邊的情形。

  這顯然是她自己的房間。

  倚在床尾處打瞌睡的人也是極熟悉的——梁文青。

  倒是沒想到會是這姑娘在守著自己。

  看著梁文青在睡夢中也小皺眉頭的憂心模樣,江櫻抿嘴微微笑了笑。

  江櫻披衣下床,輕手輕腳的取了條毯子為梁文青覆上。

  「唔……」梁文青含糊不清的咕噥了一聲,江櫻以為還是驚醒她了,卻不料梁文青自行裹了裹絨毯,而後更是順著床尾處的床欄仰面倒到了床上去。

  翻了個身兒,找了個舒適的姿勢,一臉滿足的睡了過去。

  江櫻頗有些哭笑不得。

  這姑娘果真是不適合照顧人啊…

  然而見梁文青這疲憊的模樣,也不忍出聲吵醒她,只得將人往床內移了移,又替她蓋好了被子。

  或是因為這兩次昏迷,回回少說也勢必都要昏迷上六七個時辰的緣故,以至於江櫻雖頭痛不已,卻也沒有任何睏意。

  是以,江櫻輕手輕腳的離了內間而去,想悄悄地去看一看莊氏。

  然而剛來至外間,就被驚的險些尖叫出聲。

  未點燭火的外間,黑漆漆的一片,兩扇緊緊閉起的房門後、門縫中間的位置後赫然堵放著一把大圈椅。

  且椅上還橫躺著一個人,腦袋斜靠在椅背上,維持著雙手抱臂的姿勢——

  不作防之下見此情形,江櫻嚇得倒退了幾步。

  然而凝神一聽,卻發覺這呼吸聲十分的平穩。

  看來是個活人……

  江櫻壯著膽子走上了前去。

  待離那張椅子僅有了三步之遙的時候,豁然鬆了一口氣。

  她當是誰呢,原來是宋春風。

  梁文青守在裡頭,他守在外間,二人這回倒是配合的挺和諧的——

  只是……這拿張椅子堵在門後,算是怎麼回事?

  是防止有可疑人物進來,還是怕她夢遊?

  江櫻頭一回發覺宋春風竟也有著如此「細緻」的一面……

  江櫻走到宋春風身側,將手搭在了椅背上。

  而後手腳並用著將椅子連帶著椅子上的宋春風推到了一側去。

  絲毫不擔心宋春風會因此而驚醒——

  畢竟宋春風的睡功她是知道的。

  在他自認為安全的情況下,就是一伙人在他旁邊唱大戲,也斷然沒有可能吵的醒他。

  不得不說,在方才見識過梁文青的睡功之後,江櫻頭一回生出了這兩人真也是有幾分「夫妻相」的感慨來。

  江櫻又尋來了一條被子搭在了宋春風的身上,這才將門合上走了出去。

  屋外月色稀薄,打落在地上讓人分不清究竟是月光還是夜裡剛下的白霜。

  江櫻攏了攏披在身上的荷青色緞面兒夾棉長袍,呼出了一口白氣來。

  頭腦依舊十分昏沉,卻暫時影響不到走路。

  莊氏的房間並不遠,江櫻不過行了百餘步,就來到了張貼著紅色剪紙的兩扇舊棕色的房門前。

  上面的紅色團形花開並蒂圖剪紙還是宋春月出嫁的時候貼上去的,至今都沒來得及撕下。

  江櫻試著輕輕推了推房門。

  「吱呀——」

  房門被推開的尋常聲響在這寂靜的黑夜裡竟也顯得十分婉轉。

  江櫻忽然想到了莊氏之前曾對她說過的一句話。

  她早先便發現了莊氏睡覺並沒有關門的習慣。

  江櫻私認為這是一種久忘成懶的表現,然後莊氏卻將此解釋為——藝高人膽大。

  想到此處,江櫻不禁彎了彎嘴角。

  然而眼睛卻不受控制的酸澀了起來。

  如果可以,她真的想拿所擁有的一切來換奶娘平安甦醒。

  再如從前那樣活力充沛,擼著袖子在廚房裡忙的熱火朝天,或是揮著大掃帚將耍流氓的客人掃地出門,甚至是滿嘴粗話、臉紅脖子粗的同人抬杠罵街也是好的——

  推門而入,江櫻不必點燈也可輕車熟路的來到了莊氏床前。

  而意料之中的,這房間裡不會只有奶娘一人。

  這不,一旁身披裘衣坐在鼓凳之上斜趴在小桌上小憩的梁鎮長睡夢中仍舊是愁眉不展。

  一路過來,江櫻已經可以足夠淡定的面對大家對睡覺的地兒毫不挑剔的頑強現象了。

  只是梁鎮長這回當真是一絲顧慮也無了啊…

  深夜也敢這樣寸步不離的貼身守著奶娘。

  倘若奶娘痊癒,這回定是無論如何也別想甩得掉、撇的清了。

  江櫻在床沿邊坐下,借著窗外漏進的月光看著躺在床上的莊氏。

  這樣消瘦而安靜的奶娘,看著真是讓人不習慣。

  若非是還能聽到細微的呼吸聲,江櫻大概都要懷疑這床上是不是真的有躺著一個人了。

  然而就是這樣的奶娘,也沒有太多的時間留給她了。

  據方昕遠說縱然是千年人蔘,藥效極其可觀,但人自身的支撐卻是有限——莊氏這條命,最多能被吊上四五日。

  而今日已是第二日了。

  不……

  江櫻抬頭往窗外瞧了一眼。

  如今已過子時,嚴格來講,算是第三日了。

  而方昕遠那邊,似乎並沒有什麼進展。

  江櫻抿緊了唇,心知現在除了等,其餘的她一概做不了。

  努力到現在,她自認為已經稱得上是問心無愧,但卻仍然做不好就這麼看著奶娘離去的準備。

  江櫻不知道自己維持著這個姿勢坐了多久。

  直到一個忽然浮現在腦海中的念頭打破了她繼續在這裡枯坐下去的可能——

  昏迷到現在,好像……還沒騰得出時間去給白宵送吃的吧?

  江櫻一拍額頭,懊惱不已。

  不管事出是否有因,客觀來說,她真不是一個稱職的飼養員……

  更何況她現在還擁有著飼養員和新主人的雙重身份。

  接近整整兩日的時間,白宵這傢伙應該不會已經餓昏了過去吧?

  想到自從被她餵養之後,食量大增,一頓不吃就忐忑不安,大有要成為第二個要依靠飽腹度來決定安全感的江櫻二號趨勢的白宵,江櫻覺得這貨餓昏過去的可能性簡直大到離譜……

  不敢再想下去的江櫻,當即起身離了莊氏的房間之後,折身便朝著廚房的方向快步走去。

  半個時辰之後,江櫻便端著一盆土豆燉雞塊來到了空間菜園裡。

  這期間還抽空給自己下了一碗雞絲麵補充體力。

  然而剛一來到菜園中,面前陡然變亮的光線刺的江櫻一時睜不開眼睛,眩暈感愈重。身形晃了幾晃,險些就將手中的菜盆給撩了出去。

  江櫻暫時不敢再往前走,只有將菜盆放下,原地站了片刻——無奈之餘,江櫻只覺得自己現如今的狀況當真是弱爆了。

  待適應了眼前的陽光,這種眩暈感適才減弱了一些。

  江櫻剛欲出聲呼喚白宵,然而眼前的景象卻令她驚呆的已經說不出話來——

  放眼望去,視線所及之處,無論是青蔬還是瓜果皆是枯黃萎靡成了一片,菜葉更是落敗了一地,半分生機也無……

  是她今天打開空間的方式不對嗎?

  一陣風呼嘯而過,江櫻瞬間覺得自己來到了荒郊野嶺……

  原本綠茵如蓋、瓜果飄香的菜園,短短兩日的時間竟然成了這幅頹敗的情形嗎?

  江櫻揉了揉眼睛,是懷疑自己因為頭昏腦漲意識不清的緣故,導致眼睛出現了幻覺。

  可眼前的一切都在清楚的提醒著她,這全都是真實的。

  尤其是「聞香而來」,以閃電般的速度正朝著她的方向衝刺而來的那隻灰白相間的胖老虎——

  合著並沒有被餓昏。

  且瞧著這速度,力氣還是挺足的。

  江櫻習慣性地蹲下身來,準備迎接白宵毛茸茸的『虎抱』。

  「白宵——」江櫻笑瞇瞇地喚了它一聲。

  下一刻卻是……「誒,白宵?!」

  江櫻不可置信的看著已經停在了她面前的白宵。

  不,準確來說應該是菜盆面前。

  竟然把延續了這麼久的見面禮儀拋諸腦後?

  而且如果她沒看錯的話,這貨從始至終都沒有正眼看過她?

  對此,江櫻只想說——會被物質改變的不僅僅是人類。

  道理她都懂,但看都不看她一眼真的好嗎!

  江櫻剛在心底表達了不滿,心願就得以了充分的實現——白宵抬起頭看她了,且是正眼看著她。

  江櫻頓覺熨帖了不少。

  她就說,她的白宵可不是眼中只有吃食的虎。

  但是……這小眼神兒裡充斥著的不滿是怎麼回事?

  好像還想對她表達些許嫌棄之情?

  江櫻心情複雜的跟著白宵的視線看向了那盆土豆燉雞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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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6 17:15:16 |只看該作者
186:所謂大事

  江櫻心情複雜的跟著白宵的視線看向了那盆土豆燉雞塊。

  好吧,她承認,這菜看著不怎麼好吃。

  呃,當然了,吃著定也算不得好吃。

  但這不能怪她——

  因為近來厄運連連,陰雲罩頂的緣故,店裡的食材和調味品都無暇去添置,故廚房裡能利用的東西實在有限。

  而且加上她著急白宵餓著,做工方面難免就有些……顧及不到?

  好吧,說白了就是「粗製濫造」——

  白宵不滿的咕噥了一陣兒,小眼神裡裝滿了委屈的神色。

  它覺得自己失寵了。

  兩天沒來給它送吃的就算了。

  現在好不容易過來了,卻還是拿這種連狗都不吃的東西來敷衍它——

  白宵委屈的快要哭了。

  江櫻看懂了它眼神裡的意思,不由地尷尬的輕咳了兩聲。

  其實要客觀來說的話,這菜當真是算不得難吃。

  只是白宵這位從小就嬌生慣養的主兒,再經過這些時日來被江櫻養的越發的叼了,故才覺得眼前這盆沒什麼特色可言的菜難以下咽。

  「下回,下回多給你做幾樣兒你愛吃的……」江櫻伸手揉了揉白宵的腦袋,誘哄道。

  其實能不能再為白宵燒一頓它愛吃的菜,她現在已經無法確定了。

  想到此處,江櫻看向白宵的眼神不免含了幾分複雜與不捨。

  險些要忘了還有這個毛茸茸的大傢伙會讓她十分不捨呢……

  是不是越臨近這個關頭,便越是會發現讓人不捨的人和事原來竟是數不勝數的。

  白宵這單純簡單的腦袋瓜兒,自然是不能完全領會的了江櫻的眼神中所包含的複雜情緒。

  它只意識到了一點——飼養員不高興了。

  而且這種不高興,同以往的那種不高興一點兒都不一樣。

  雖然具體的它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感覺很不好的樣子。

  一人一虎就這麼對視著。

  最終竟是以白宵埋下頭開吃作為了結局——

  江櫻笑了笑,目光頗有幾分欣慰。

  這樣她就不必那麼擔心了。

  擔心倘若她真的走了,丟下了胃口被她養的叼了的白宵一隻虎留在這世上不吃不喝……若真如此,當真是一樁大罪過。

  卻不知白宵之所以肯放下原則來吃這盆菜,看的還是一人一虎之間的這份『情分』。

  當然了,也同肚子實在太餓有著莫大的關聯……

  趁白宵吃東西的這會兒功夫,江櫻重新將四周打量了一番——仍是一派蕭條之象。

  方才被這天差地別的情形震驚住,無暇去思考,只道這番變化實在是詭異的過分,然而現在平靜了下來思考,便能輕而易舉地想通了這其中的緣由——定是同她此次毒發有關。

  這菜園裡的一草一木,都跟她的身體狀況有著最直接的關連。

  之前哪怕只是餓了兩頓,這裡頭的植物就會萎靡不振,更遑論是她現如今這種虛弱到隨時都可能要昏倒的情況了。

  一聲類似於打嗝的動靜打斷了江櫻的思考。

  江櫻轉回頭來,看著面前正拿舌頭舔舐著嘴邊湯汁的白宵。

  白宵將嘴邊的毛髮清理乾淨之後,看了她一眼,便幽幽地將腦袋轉到了一側去。

  這幽怨中帶著傷感的表情,彷彿是在說——我吃的確是吃了,但是希望你能明白,我這麼做,只是為了能夠活下去。

  江櫻的表情有些複雜。

  怎麼瞬間有一種……『我們終於還是變成了自己不喜歡的那種人』系列的濃濃即視感?

  江櫻沉默了片刻之後,也只能同它說道:「好東西自然是誰都愛吃的,但有時候我們為了活下去,過分挑剔這種行為的確也是萬不可取的——」

  末了輕輕撫摸著白宵的腦袋,安慰道:「所以你沒必要覺著自己喪失了尊嚴和原則,相反我覺得你做的很好,能屈能伸,才是一個萬獸之王該有的風範。」

  白宵這才肯轉過頭來正視她,只是眼神裡含著懷疑。

  江櫻衝它點頭,給予了最肯定的眼神。

  這時,江櫻還不知道她毀掉的是什麼。

  ——她毀掉的是韓呈機辛辛苦苦好幾年,將白宵培養成一隻高貴驕傲的萬獸之王的心血。

  而並不知自己的心血正在被江櫻逐步毀掉的韓呈機,此刻剛踏著濃重的夜色,回到了問梨苑。

  今日韓呈機去了城外的定安寺,對外宣稱乃是為百姓祈福。

  「真是晦氣,堂堂定安寺竟如此缺乏管制,任由一個瘋僧人在寺內胡言亂語——」隨同韓呈機一道兒進了書房的彭洛今開口便皺眉道。

  今日他是隨著韓呈機一道兒『祈福』去了,本以為只是去走個平淡無奇的過場,卻不料遇上了一位衣衫襤褸,舉止瘋癲的老僧。

  那老僧攔住了他們的去路不說,大言不慚的當眾斷定韓呈機是極其罕見的天煞命格。

  有關韓呈機的命格問題,彭洛今暗下也曾聽說過一二,也的確是……不甚樂觀。

  正因如此,韓府上下但凡是知曉此事的人莫不都對此忌諱莫深。

  然而今日卻被人當眾提起——

  當時那種被人悄悄拿怪異與震驚的目光相對的情況,想來不管是換做誰,都很難做到無動於衷。

  「何必動氣。」同彭洛今的態度相比,韓呈機的風輕雲淡已經堪稱置身事外。

  本就是事實,動氣又有何用。

  這些年來所經歷過的一切,就是最好的證明。

  上天總是如此,下決定之前從不會顧慮任何。

  韓呈機握緊了輪椅扶手上的祥雲浮雕,修長的手指之上,指節微微泛起了白。

  「……」彭洛今沉默了片刻之後,微一點頭,算是將這個話題給掀了過去。

  既然韓呈機本人都未說什麼,那他也不必再多說了。

  命格一說本就叵測,不可盡信。

  更何況那瘋僧人還說了好些什麼……「陽壽已盡」、「不該是當世之人」等荒謬之言。

  由此可見當真的是瘋的不輕。

  彭洛今將這件事情從腦海中撇去,轉而換就了一臉正色,說道:「今日府裡派人去尋了少爺,稱老爺有急事催少爺回府,少爺您耽擱到現在回府,老爺定十分不悅……少爺或許該去正芝院一趟?」

  彭洛今說到『急事』二字之時,口氣格外咬重了幾分,表情卻無任何起伏。

  韓呈機對此心照不宣,只垂了眸未語。

  「少爺您總算回來了!」

  這時書房外忽然傳來了阿祿焦急的聲音。

  彭洛今搖頭失笑道:「這一天該是把他給急壞了……」

  得了准許後,阿祿便疾步走了進來,張口便是:「少爺……少爺大事不好了!」

  彭洛今看了一眼被合上的房門,適才挑了眉道,「瞧把你慌得,又非什麼大事。」

  說到此處,稍稍一頓之後又道:「再者說了,好似也算不得壞事罷?」

  阿祿對這位彭大夫這張唯恐天下不亂的嘴,時不時就會蹦出一句令人絕倒的話已經習以為常,只是……大家說的完全不是同一件事兒好嗎!

  「好了,你今日定是跑前跑後的累壞了吧?少爺這邊有我,你且早些回去歇著罷——」彭洛今伸手拍了拍阿祿的肩膀說道,對心思單純的少年表達了同情之意。

  阿祿:「彭大夫,我……」

  「回去吧。」韓呈機出聲打斷了他的話。

  是也對阿祿習慣誇大事物本身重要性的表情和行為不能忍了……

  沒錯,大家都一致認為曲氏過世實在算不上什麼大事。

  「少爺,奴才要說的不是大夫人的事情啊…」阿祿欲哭無淚。

  大夫人又不是少爺的親生母親,且少爺又對她格外的抵觸,具體的原因阿祿雖然了解的不算太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大夫人過世,少爺絕不會有分毫難過就對了——

  所以他雖然不覺得這件事情很小,但也的確沒覺著……是什麼不得了的壞事。

  畢竟如今的世道,人心都普遍的比較涼薄…?

  彭洛今瞬間讀懂了阿祿眼神裡的意思,驚訝了片刻之後,不由地感慨自己在有關人性這方面上的認知範疇實在太過狹隘——在此之前他從來都不知道,原來單純和冷漠竟然也可以如此完美的融合在一起。

  實則在他見到韓呈機之時,對人性的組成構造已經產生了顛覆性的懷疑……

  阿祿的態度令彭洛今沉浸在了自我否定的低落情緒中,韓呈機卻對此毫無感覺,只問道:「還有何事?」

  結果就聽阿祿哭喪著臉說道:「回少爺,是阿櫻她……也染上疫病了!」

  阿祿說話鮮少會這樣毫無鋪墊、一句話就直接點出重點的爽快時候——

  也正是這毫無鋪墊的一句話,令韓呈機和彭洛今齊齊怔住了。

  彭洛今之所以怔住是因為……

  「阿櫻?阿櫻是誰?」彭洛今脫口而出,看著阿祿問道。

  是問梨苑裡的小丫頭嗎?

  可他怎麼聽著這麼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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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
發表於 2016-5-6 17:15:27 |只看該作者
187:一日期限

  不對,這麼說好像顯得他十分關注問梨苑裡的小丫頭似得?

  呃,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這個讓阿祿如此著急的人究竟是誰?

  而且還特意拿到少爺跟前說,難不成此人同少爺有什麼關係嗎——彭洛今內心深處的八卦之火被瞬間點燃,火苗竄的老高,火花劈里啪啦的飛濺著。

  於是下意識地就看向了韓呈機,想看一看他是何種反應。

  「你確定她染上了疫病?」韓呈機皺眉看著阿祿問道。

  沒什麼起伏嘛……

  就是多問了一句而已。

  彭洛今摸了摸鼻子,深感無趣。

  他還當真的會有什麼特別的呢。

  當然,站在韓呈機的角度來說,沒有才是最好的。

  阿祿自是無法像彭洛今這般淡定,一臉急色的點著頭,「奴才確定!奴才今早去給白宵送東西的時候,阿櫻就是昏迷了一整夜才剛醒過來——」

  因為過於著急的緣故,阿祿的聲線有些不平穩,聽的彭洛今在一旁直挖耳朵。

  「什麼時候染上的?」韓呈機又問,口氣較方才有了很大的區別。

  誒?

  彭洛今一挑眉。

  這口氣,是在緊張嗎?

  「好像就是剛從昨日開始的——」阿祿具體也不清楚,只能推測著說道。

  但想來前兩日他隨少爺一同去一江春看白宵的時候,阿櫻分明還是好好的。

  染上瘟疫定就是這一兩日的事情。

  「剛開始發病,倒也好治。」彭洛今在一旁一臉無謂的說道。

  一將臉轉回去,卻忽然被駭了一大跳。

  ——韓呈機正拿一雙冷到了骨子裡的眼睛看著他,好似他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錯事一樣。

  彭洛今實在是不知道自己哪句話說錯了。

  難道是因為他的口氣太過輕鬆,顯得太不合群,破壞了這緊張的氣氛?

  好吧,他的錯。

  「上次讓你取來的南香粉可是有問題?」卻聽韓呈機冷聲問道。

  這……

  彭洛今想也未想就搖了頭說道:「少爺,南香粉一直由我保管,絕不會有任何問題。」且保證性的補充了一句:「彭某敢以性命擔保——」

  然而這話剛說完,彭洛今便忽然意識到了不對勁。

  這麼說……上次少爺要的南香粉是給了這位名喚阿櫻的姑娘?

  雖然彭洛今無法確定這是一位大姑娘還是小姑娘,但這名字稱呼,定是一位姑娘無疑了。

  呃,他又會錯重點了……

  現如今的重點可不是這個,而是……「少爺是說這位姑娘服過南香粉之後仍舊染上了疫病嗎?」

  不待韓呈機說話,阿祿便迫不及待地點了頭,並道:「總之阿櫻現在命都要沒了一半了——」

  這倒不是他誇大其詞,白日裡他見到江櫻之時,小姑娘那灰白的臉色可將阿祿嚇得夠嗆。

  雖然他根本沒聽明白,韓呈機和彭洛今口中所說的什麼南香粉是什麼玩意兒,但他看得出來,阿櫻現如今的狀況真的是不容樂觀。

  「這……不應該啊。」彭洛今眉頭立即緊皺起來,眼底也儘是疑惑。

  南香粉是絕對不可能出問題的,他確信。

  難道說……

  若真的有了例外,那便只有一種可能了。

  「南香粉唯獨對全陰之體起不了作用——如此想來,這位姑娘怕就是了……」彭洛今的聲音顯得有些僵硬,面色亦驟然變得複雜起來,接著說道:「南香粉若真的遇上了全陰之體,不僅沒有制毒之效,且……還會促使焚石散的毒性加快發作……」

  所謂全陰之體,饒是他活了半輩子也只是在醫書上見過而已。

  哪怕是放眼普天之下,想要找出一個來都難如登天……

  所以他從未將此事放在心上過。

  然而罕見卻不等於真的不存在——

  這回的確是他疏忽了……

  且不說他不知韓呈機將南香粉是送了一位姑娘,就是提前得知,他也決計想不到這姑娘會是罕見至極的全陰之體。

   阿祿聽的整個人都傻掉了。

  什麼南香粉、焚石散、全陰之體、毒性發作……?

  他怎麼一個都聽不懂?

  雖然他的理解能力是不好,但這種『完全跟不上趟兒』的感受還真是前所未有。

  但卻也隱隱明白了此次時疫遠比他所見到的要複雜很多,而且最重要的是——阿櫻的情況顯然也比他想像中的要可怕上很多。

  韓呈機眸中冷光霎顯,冷冷的審視著彭洛今。

  彭洛今額角處開始冒起了細密的冷汗珠。

  他從未有如此清晰的感受到自韓呈機身上散發出來的怒意。

  這種眼神彷彿隨時都要將他凌遲後再丟出去餵狗——

  「可撐幾日?」韓呈機冷聲問。

  彭洛今的聲音越發僵硬了起來,卻不敢有片刻拖延,答道:「回少爺,最多兩日……」

  且還是一旦發作,任何續命丹藥都無法阻止的那一種……哪怕是有千年靈芝天山雪蓮也毫無幫助。

  而這些只會增添危急感的話彭洛今已經不敢再說給韓呈機聽了……

  他還沒活夠,更不想被丟出去餵野狗——

  阿祿聞言頓時驚駭的瞪大了眼睛,失聲驚道:「那阿櫻豈不是……最多只剩下一日的時間了?!」

  彭洛今生怕又從韓呈機身上看到那種可怕的眼神,當即忙道:「少爺盡可放心,我保證能在一日之內將解藥配製出來!一定!」

  卻聽韓呈機冷冷地出聲說道:「務必連夜將解藥配出來給我——」

  務必……

  連夜……

  如果他沒看錯的話,現在子時好像都已經過了?

  這時間期限真的不會苛刻的太過分了一些嗎?

  當然,這兩個多時辰用來配上一罐清熱解毒丸倒是足夠的……

  彭洛今猶豫了片刻之後,面色雖艱難無比,卻也只能點了頭應承下來——畢竟很清楚在性命安危面前,隨時可能會被丟出去餵狗的自己,根本沒有任何討價還價的餘地。

  就在這時,忽聽得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聽說少爺回來了?可是在書房裡?」這是青央的聲音,向來處事沉穩的大丫鬟此刻卻是一副焦急不已的口氣。

  大致是了解青央斷然不會因為小事而如此失常,故韓呈機不待門外的下人通報,就道:「讓她進來。」

  阿祿聞聽忙疾步去開門。

  門一經被推開,阿祿就瞧見了一身輕紫衫子的青央身後跟著兩個眼生的小丫鬟,想來跟來的這二人應當並非問梨苑裡的丫頭。

  青央對著阿祿匆匆一點頭,便抬腳走了進來。

  腳步雖是匆忙,姿態面容卻無半分慌張失態。

  「奴婢見過少爺。」青央對著韓呈機一禮罷,便不作絲毫耽擱的道出了來此尋韓呈機的原因:「少爺,正芝院裡來了人,說是老爺方才忽然吐血昏迷了過去,三老爺已經趕了過去,差了人來請少爺您趕緊也過去一趟——」

  吐血昏迷?

  尚且還沉浸在險些被丟出去餵狗的驚心動魄之中的彭洛今,卻仍舊騰出了一縷心思,興味的一挑眉。

  大夫人前腳剛走,韓老爺這邊就吐了血昏迷……平日倒沒看出來這兩位竟是這樣的伉儷情深呢。

  彭洛今用實際行動證明了八卦是一種生活態度,且不關乎自己的處境問題……

  不懂風月的阿祿的第一反應卻是——「老爺的病又犯了!」

  韓呈機求來的那道符咒,雖使得韓旭病情好轉,保住了一條性命,然而終究也未能除根,一直都是在拿藥湯將養著。

  老爺這可真是火上澆油啊——阿祿在心中暗道。

  欸,不對,這麼說好像顯得老爺很不顧全大局,很不懂事很任性的樣子?

  應該說是屋漏偏逢連夜雨?阿祿暗自點頭,這回準沒錯兒。

  而韓呈機的表情算是在場眾人中最平靜的一個,只點了頭表示他已經知道了。

  彭洛今在一旁看的分明,識相的沒有開口。

  「三老爺還說讓少爺帶彭大夫一同過去。」青央又說道。

  韓呈機從禹城回來之後,身邊多了一位姓彭的『神醫』一事,在韓府裡已是人盡皆知,三老爺韓殊憂心韓旭的安危,想讓彭洛今過去幫著看一看也是情理之中。

  「這……」彭洛今卻是嚇傻了,霎時間再也提不起半分探聽八卦的心思。

  畢竟他目前真的沒時間去走過場啊…!

  天亮之前配不出解藥來,他就要死無全屍了——

  他絕對不信韓呈機會理解他也是被逼無奈。

  這是一個只看結果,不看過程不論原因的主兒……

  不料卻聽韓呈機說道:「不必了,我自己過去。」

  也真叫一個直截了當。

  「少爺……」青央微微擰起了娥眉,口氣中含著幾分隱晦的提醒。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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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6 17:15:40 |只看該作者
188:雙喪

  她不知就裡,只當是韓呈機一時未顧慮到。

  雖然彭大夫過去也不一定能幫得上忙,但若是沒過去,那便是截然不同的說法了——

  總覺得少爺從禹城回來之後,變得不一樣了。

  雖說表面還是一貫的平靜冷淡,但眼神裡裝著的東西卻更多了。

  尤其是在對待老爺的態度上面,更是有一種說不出的疏離。

  雖說少爺待老爺向來也不算親近,但近來的確是愈發的疏冷了。

  甚至可以說是……厭恨。

  是的,厭恨。

  雖然自從少爺的生母大夫人離世之後,她就未有再能從少爺身上看到過如此鮮明的情緒,但青央十足肯定自己不會看錯。

  其實這種改變並不算明顯,且少爺似有意在壓制隱藏,未有洩露出來。但青央伺候在韓呈機身邊多年,對韓呈機的情緒有著極其敏銳的感知。

  韓呈機微一抬眸,看向了青央。

  感受到這雙眼睛裡含有的冷意,青央連忙低頭斂眸。

  幾乎是一剎那,冷汗就浸滿了手心——

  她怎麼忘了少爺向來是最忌諱別人妄自揣測他的心思與想法的……

  在韓呈機冷銳的目光之下,青央全身緊繃著,方忍住了沒有顫抖。

  「彭大夫不如柳大夫他們清楚父親的身體與病情,去了也無用,待到了正芝院,我自會同三伯解釋。」韓呈機收回了目光。平靜的說道。

  然而身邊的人都對這句話的真實度心照不宣。

  同三老爺解釋?

  真的會同三老爺解釋那才是見鬼了……

  這位爺做事,何時向任何人解釋過了?

  感受到上方的壓力驟然消失,青央不由暗暗舒了一口氣。

  此次是她逾越了……

  下次定要格外謹慎些才行。

  「少爺。那奴才隨您去正芝院吧?」阿祿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

  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會如此的小心翼翼……

  直至韓呈機點了頭,阿祿方來到韓呈機身後推起了輪椅。

  臨走之前。還不忘給了彭洛今一個『自求多福』並著『這回全靠你了』的複雜眼神。

  彭洛今在心底哀嘆了一聲。

  真是造孽啊…!

  青央整了整神色,遂也跟了上去。

  彭洛今則是半刻也不敢耽誤,飛也似的離了書房,準備回去著手研製解藥。

  *

  另一邊,韓呈機並著幾名下人不緊不慢的『趕到』了正芝院。

  「呈機來了——」三老爺韓殊一見韓呈機過來急忙走了過來相迎,臉色或因過於焦急的緣故,緊緊的著,再無半分平日裡的清風朗月文人之態。

  韓呈機面色如常的對他微一點頭。眼神卻是半刻也不曾落在韓殊的身上。

  韓殊早已習慣這個侄子對自己的態度,畢竟他雖長了韓呈機一輩,但嫡庶之分卻橫在中間不可更改。

  他不過是一個庶出的叔伯,而眼前這位,卻是未來的韓家家主。

  世家注重是不光有名聲與所謂風骨,嫡庶之分更是大於一切。

  往韓呈機身後看了一眼,韓殊便問道:「彭大夫沒隨著一同過來嗎?」

  韓呈機淡淡地「嗯」了一聲,由阿祿推著進了內間。

  嗯?

  「……」韓殊微一搖頭,無聲的苦笑了一聲。

  阿祿和青央皆是將頭垂的極低。

  怎麼說來著?

  就知道不會解釋的……

  幾人剛一步入內間,便嗅得一股濃濃的藥草味並著煮沸的酒味。

  用煮沸過的酒浸泡銀針的法子。是前些日子彭洛今教給幾位大夫的。

  這法子固然不錯,可這兩種味道混合在一起,實在叫人不好接受。

  青央和阿祿強忍住要掩鼻的衝動。

  「大少爺——」見韓呈機進來。幾位大夫連忙上前施禮,面色皆是誠惶誠恐。

  韓呈機淡淡地應了一聲之後,開口問道:「父親情況如何了?」

  幾名大夫面面相覷了片刻之後,不約而同的低下了頭,皆不願主動站出來回話。

  韓呈機將目光投放到被床帳遮了一半的雕翔龍騰雲圖紅木拔步床上,放在輪椅扶手上的左手食指輕叩了兩下。

  阿祿立即皺了眉,看向幾位大夫語氣不善地問道:「柳大夫,少爺問你們話呢!」

  阿祿平日裡雖總是一副和氣愛笑的模樣,但畢竟是韓呈機身邊的人。在待人接物上面,該強硬的時候絕不會裝慫。

  這一句果然奏效。被提了名的柳大夫當即就站了出來,口氣猶豫的答道:「回少爺。老爺這是舊病突發,再加上長期的氣血鬱結,想是今日大夫人不治而去,老爺過於傷悲,經一刺激……這才突發了吐血昏迷……」

  韓呈機聽罷嘴角隱隱出現了一抹嘲諷的冷笑。

  因為曲氏過世而過於悲傷是假,因此事突發難以應對,再加之焚石散解藥研製無果,精神和身體一同被壓垮了是真。

  「還有呢。」韓呈機又問道。

  若僅是如此,決計不可能同時動用了藥熏和針灸人卻都醒不過來。

  「這……」柳大夫面色為難到了極點,變幻了好一陣兒,方一副『伸頭縮頭都是一刀』的表情,如實答道:「回少爺,老爺體內舊病雖是一直被壓制的很好,但好比一灘清水一般,若只堵而無法疏泄,久而久之便會積累變為臟污……老爺的身體狀況也是同樣的道理,因體內積病已久,此番遭受重大刺激忽然掙脫控制盡數爆發了出來,嚴重傷及了五臟六腑及體內經絡……」

  至於柳大夫後面解釋的那一大通『他們也已經儘力了』。以及『若未受此刺激定能一直很好的壓制住』等撇清責任的話,已經沒人有心思去聽了。

  眾人皆意識到了此事的嚴重性。

  雖說曲氏之死已讓眾人過足了心驚膽戰的癮,但曲氏同韓旭的重要性。是斷然不可相提並論的。

  要暫時瞞住曲氏逝世的消息並不是什麼難事,其次。退一萬步講,縱然消息被放了出來,致肅州城百姓人心大亂——這無疑是一樁令人頭疼的麻煩事。

  可若是韓旭真的去了,便不只是民心大亂那麼簡單了……

  韓旭子嗣單薄,唯有一個大公子韓呈機,且還是一副病弱之軀,在未作出什麼大的舉措之前,顯然給不了百姓任何信服感。

  再加之瘟疫肆虐橫行。屆時縱然說肅州城要變了天,肅州韓家的基本將被動搖大半也絕不為過——這無疑是連令人頭疼的餘地也不給留的。

  在場眾人一時間皆是噤若寒蟬,絲毫動靜也不敢發出。

  唯獨韓呈機,彷彿沒有意識到絲毫的危機之感,臉色半分變化也無。

  目光亦是沒有變動,仍舊放在昏迷著的韓旭身上。

  這就是他那個鐵血果伐、沒有任何弱點、從不服輸,受人敬仰的父親、韓家家主韓旭嗎?

  這樣就撐不住了?

  依他看,也不過如此嗎。

  他後面可是還為他準備了許多豐富的好戲呢。

  如今看來,怕是很難派的上用場了。

  真是可惜——

  真的就讓他這麼走了嗎?

  如此豈不是太便宜他了。

  不,或許應該說……作為一個兒子。他理應要讓父親在臨死之前,知道一切真相,也好了卻他的遺憾。讓他死個明明白白。

  片刻之後,韓呈機方開口緩聲說道:「務必將人救醒,不管用什麼方法。」

  雖只是一句再尋常不過的命令,甚至沒有任何威脅的言語,但卻叫幾名大夫不寒而慄。

  青央不知是從「救醒」這二字之中意會到了什麼,手指緊緊攥成了一團,低頭抿緊了唇不做聲。

  少爺,真的是變了……

  --

  寅時末。

  一身銀灰長袍的韓呈機被阿祿緩緩推行著出了正芝院。

  正芝院內,下人們皆垂首跪地。偌大的正院內,異常的寂靜而肅穆。

  夜色的濃重與黎明即將到來之前的獨有的青灰色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種使人格外壓抑的深灰。

  冬日裡的寒風呼嘯而過,吹打著檐下的紙皮燈籠獵獵作響。更使得四周顯得格外詭異。

  直到有一道似是抑制了許久的男人拗哭聲自內室層層傳遞而出,這種安靜方被打破。

  「大哥……!」韓殊悲痛不可自抑。

  緊隨著,數不清的哭聲接連傳出。

  且不提個中真假,端聽這哭腔與陣勢,便很難使人不受傳染。

  跪於房門外、檐下、長廊中或道路兩側僕人與丫鬟亦紅著眼睛低低的啜泣了起來。

  有關勸慰的話,沒人敢提起。

  正芝院外,筆直的甬道上,臉色蒼白的青央腳步沉重的跟在韓呈機身後。

  阿祿的臉色同樣也是罕見的沉重。

  青央交握在腰側的手指冷似寒冰,指尖忍不住輕顫著。

  老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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