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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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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非10]美食計(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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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1
發表於 2016-5-12 16:13:34 |只看該作者
409:又不見了

  跟江櫻說情了大致情況的他,帶著江櫻匆匆地找到了晉起帳前,卻被告知——

  「西境駐軍忽然傳來急告,說是一隊降而復叛的蠻軍忽然發動夜襲,情勢緊張,副帥心急戰況,親自帶兵趕去查看了!」士兵對宋元駒稟告道。

  宋元駒腳下一蹌,險些沒站穩。

  卻完全不是被這突如其來的戰況給嚇的……

  他是被自己的主子給嚇到了!

  西境駐防已經相當完善,縱然是有蠻軍降而復叛卻也不難平定,現在借兵一事迫在眉睫,他家主子竟然還奔蠻地去了!

  這是存心要急死他嗎?

  啊?!

  江櫻見他急的似要冒火,無比同情地問道:「那現如今要怎麼辦?」

  她雖然不明白西陵王為何反悔,晉大哥又為何跟個沒事兒人一樣,但眼下至少可以肯定的是:重怒之下的西陵王,臨時改了行程,明日一早便要啟程出發回西陵。

  這還是方才她和宋元駒談事之時,忽然找過來與她『道別』的冬珠告訴她的。

  若不然,只怕明日一早人都走了,他們才能知道——

  可晉大哥如今不在營中,蠻地起了戰事,明日一早西陵王動身之前,他能趕得回來嗎?

  這也是宋元駒為何焦急至此的原因所在。
  
  「事到如今,只能盡力拖延時間了……無論如何,主子沒回來之前,一定不能讓西陵王動身離開!否則借兵一事必是要泡湯了!」宋元駒別無他法,只能與江櫻商量道:「此事還要麻煩江姑娘去找一趟應王子和冬珠公主,請他們想個法子幫忙勸一勸西陵王——」

  他們這些外人,連雲札的面都見不到,也只能請江浪和冬珠出面幫忙了。

  宋元駒見江櫻未有任何遲疑地點下頭來,暗暗鬆了一口氣。

  好在有江櫻這個『萬能黏合劑』的中間人在,處處都能搭得上線,若不然。他們可真成了無從下手的無頭蒼蠅了……

  只是他沒看到的是,江櫻眼底的猶疑之色極重。

  她在想,縱然哥哥和冬珠願意幫晉大哥拖延西陵王,可單憑片面之言。西陵王倘若心意已決,當真會任他們拖延嗎?

  ……

  交待好了一切之後,宋元駒騎了快馬親自去了西境尋晉起。

  讓旁人去一來他不放心是否能將狀況闡明,二來一般人確也勸不動晉起——萬一主子犯倔犯的厲害呢?

  思來想去,還是他親自跑這一趟來的穩妥。

  於是這一番折騰下來。覺是別想睡了。

  而跪在雲札帳前的石青,同樣也是一整夜不曾闔眼。

  不知多了多久,他神思已略有些昏沉恍惚,只見東方微亮,天地間似籠罩了一層灰藍之色。

  快卯時了吧?

  石青恍恍惚惚地想著。

  天將大亮,各處燒了一整夜的火把也逐個地被熄滅了。

  石青悄悄調整了一下姿勢,左右活動了一番僵硬的脖頸。

  跪在此處一整夜的感覺,可真不是那麼好形容的。

  但只要能在西陵王面前說上話,別說是一夜了,哪怕讓他跪上三天。他斷也不會遲疑一下。

  石青暗暗掐了一把袖中的手心,驅散了一整夜積攢下來的倦怠,好讓自己看起來精神飽滿一些。

  西陵王要不了多久,應當便要起身了。

  到時不管如何,他一定要見到西陵王。

  他或許,只有這麼一次機會……

  石青暗暗地盤算著,打算用來說動雲札的說辭,在一整夜的反覆思忖下,幾乎已經爛熟於心。

  他絕對有這個信心!

  一次見面的機會於他而言,已經夠了!

  只是。理想固然是美好的,可現實卻往往令人措手不及——

  「誒?你們做什麼?你們放開我!」

  「速速放開!」

  忽然被兩名從帳內行出的侍衛一左一右提了起來的石青,連忙掙扎著。

  「陛下沒工夫見你!」

  兩名侍衛冷冷且不耐煩地丟下這樣一句話,便不由分說地將石青拖了下去。

  「西陵陛下!」

  「在下果真有要事要與您說明啊!」

  「在下好歹跪了一夜啊!」

  「西陵陛下……」

  ……

  第一道金色的晨光破雲而出。向東望去,已是滿目明亮。

  一隊輕騎踏著晨露而歸,由遠及近,很快抵達了晉家軍營。

  為首兩人一前一後翻身下馬。

  「末將參見副帥!」

  守營的士兵連忙行禮。

  大半夜的戰前指揮和近兩個時辰馬不停蹄的趕路,讓晉起看起來有些倦乏,身上沾染上的血腥味雖被一路上的晨露與青草氣沖淡了許多。凜然的氣場卻仍舊讓士兵不敢抬頭逼視。

  「西陵王帳中可有動靜?」

  這名士兵是宋元駒著意安排在此處接應的,此刻聽得晉起發問,有些瑟抖地答道:「回副帥,西陵王已於半個時辰前,動身離營了……」

  「什麼?!」宋元駒大驚,失聲道:「不是說讓你們攔著的嗎!怎麼讓人就這麼走了?石軍師呢?」

  宋元駒的大怒讓士兵更為膽怯起來,卻只有硬著頭皮答道:「末將們攔了……但根本攔不住…宋副將也有交待,讓我們注意分寸,萬不能惹怒了西陵王……石、石軍師他,他被西陵陛下手下的人給打昏了,現下還沒有清醒過來。」

  「……」宋元駒的一雙眼睛越瞪越大,已是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這西陵王也真是沒誰了,態度強硬也就罷了,竟然還動手把石青給打昏了!

  當真令人刷新三觀!

  傳出去就不怕有損一國君王顏面嗎?

  「應王子與冬珠公主也一併走了?」晉起問道。

  宋元駒聽他一副平靜的口氣,彷彿擺在眼前的不過是一樁甚是不值一提的小事,險些要背過氣去。

  「是,全都走了……」

  晉起便沒再說話,提步朝著營內走了進去。

  「主子!」

  宋元駒跟上去,神色很有些恨鐵不成鋼,竟沒忍住逾越道:「您怎麼還能這麼冷靜?還不趕緊地派人去追嗎!」

  雖說已經走了半個時辰,但整軍出發。車車馬馬的,總不可能走得飛快,加緊去追,總是能追的上的!

  「不必追了。」晉起冷冷地說道:「待石青醒後。讓他去我帳中一趟。」

  「不追了?!」宋元駒只覺得嗓口湧上一股腥甜。

  還讓石青過去?

  這是什麼節奏?

  就此放棄借兵,重新調整接下來的動作和計劃?

  就這麼輕易地將原本幾乎已經到手的西陵精兵給生生放走了?!

  就算是『死』,那也得『死的瞑目』才行!

  「主子還是三思為好!」情急之下,宋元駒豁然邁出幾大步,走到晉起前面。忽地彎身跪倒在地,面容迫切地規勸道。

  晉起止步,凝眸看著他。

  「今日情形我並非不曾料想過。」晉起微微皺眉,道:「若不然你以為在離京之前,我讓你親自帶人前往丁州秘密辟出的軍營是何用處?」

  宋元駒聞言一怔。

  晉起便又補充一句:「丁州太守是我父親生前摯友,早於我暗下達成協定——」

  「丁州……」宋元駒仍舊有些不大能回過神來,片刻之後猛地一個清醒:「主子指的是丁城軍?!」

  晉起微一頷首。

  宋元駒的神情頓時鮮活起來,欣喜若狂道:「朝廷最後的一張底牌便是丁城軍了……多年來一直為丁州太守所控,兵力約有二十萬!」

  二十萬……

  加上他們在各處的布防,雖不多卻貴在精用。二十五萬……雖然硬碰硬遠遠不敵晉家,但若調當得度的話,勝算卻也有一半!

  不,一大半!

  他對主子有信心!

  「怪不得您還能這麼雲淡風輕的……合著一早就料到西陵王會變卦?」宋元駒自行站了起身,拍了拍祥屑,瞬間又恢復到了以往的模樣。

  「有備無患罷了。」晉起提步往前。

  「那……西陵王到底跟您提了什麼條件?您就直接當面拒絕了?」宋元駒跟上去,喋喋不休地說道:「您就不能稍微應付一下?哪怕是暫時假意答應下來也好啊…總好過一棍子把船給打翻了?西陵王畢竟是您的親舅舅,就是到時您真的反悔,他也做不出什麼過激之舉來吧?說來說去,畢竟都是一家人——」

  「戰場之上。士氣為首要。若是勉強與欺瞞得來的助力,我用不稱心,亦不安心,不如不要。」

  他以欺瞞待人。對方便不會以詭計待他?

  或正是前世看得多了,而致他丟掉性命的也是這欺瞞二字,故而不覺間已成了不願觸碰的忌諱。

  自己經受過的,既是厭恨,又何必拿它來算計旁人。

  正因為雲札是他的親舅舅,故他才更加不願意跟他虛與委蛇。

  他的處境還不至於糟糕到需要他來利用算計唯一的親人。

  「您……」宋元駒聞言。忍不住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但望著走在前面,脊背筆直的少年背影,莫名地,他內心深處竟升騰出了一絲慚愧來。

  相形見絀。

  他年紀雖然也不大,但十四歲便參軍上了戰場,至今已有十年,這十年裡跟過不少主子,什麼樣的都見過了,卻不曾見過如晉起這般『不知變通』的……

  可這……不正是如今天下各方勢力之主最為或缺的嗎?

  這一瞬間,宋元駒似乎看到眼前呈現出了一個截然不同的格局。

  這天下風氣,早該變一變了!

  宋元駒心中激動難平,疾步跟上晉起,卻在前方看到了一個略顯慌張的藕色身影迎面而來,腳步踉蹌。

  這道纖細的人影見到晉起之後,旋即撲倒在地,姿態與其說是行禮,倒更像是……請罪。

  「副帥!」

  來人將頭重重地扣在地上,聲音滿含戰慄。

  「奴婢有罪!」

  宋元駒見狀眉頭突突一跳。

  這女子他見過,不是江姑娘身邊的侍女嗎?

  昨晚他去找江櫻之時,對這位謹言慎行的侍女很有些印象。

  怎麼這麼沉穩周全的一個丫鬟,此際竟會慌張成這副模樣?

  「出了何事?」晉起皺眉問道。

  他有種不好的預感。

  這個丫鬟既是她身邊的,那麼是不是……

  晉起不敢擅自想下去,只一雙眼睛冷冷地盯著侍女,等著她的回答。

  被這樣一雙眼睛注視著的雲璃,身子忍不住也跟著聲音一起戰慄起來,口氣中更多的卻是急切與自責,她將頭伏的更低了一些,道:「姑娘不見了!」

  什麼?

  不見了!

  晉起眼底顏色頓時巨變。

  「什麼不見了……好端端的怎麼會不見了?你說清楚一些!」宋元駒忙地詢問道,臉色亦是大變。

  上一回也是這樣,人忽然找不見了,結果卻是遭了小人算計,險些有性命之危!

  這中間才隔了多久?竟又出事了!

  又不見了!

  「昨夜姑娘跟著宋副將一同離去之後,便沒有再回來,當時姑娘沒讓奴婢跟著,奴婢便一直等在帳中,中間讓人出去留意了一番,說是姑娘去了冬珠公主處……奴婢便放心了下來,可誰知直到天亮也沒再見姑娘回來,奴婢心中不安,便分別去了冬珠公主和應王子處打聽,可兩座營帳已經空了,這才得知應王子與冬珠公主已然動身回西陵……」

  「奴婢又在四處詢問了一番,皆未打聽到姑娘的下落,也無人見過她……姑娘平日素來安分,從不會在營中四處胡亂走動,然而奴婢將她常去與不常去之處全都找了一遍,卻也……」雲璃說到此處,已是自責的泣不成聲。

  怪她過於大意了,若是她中間多讓人探聽幾遍,隨時了解姑娘的去向,是也不會發生這種事情了!

  若是姑娘出了什麼差池,她真是百死莫辭!

  「同我出去之後便不曾回去了……?怎麼會這樣?」宋元駒驚異萬分,腦海中開始快速地將昨晚之事梳理了一遍。

  卻想不出任何可疑之處。

  難道又是晉覓那狗東西?!

  不,他不敢!

  現如今他也沒有這個能力……

  晉起在原地佇立了片刻過後,不知是什麼想到了什麼,拳頭忽地重重一攥。

  「備馬!」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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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2
發表於 2016-5-12 16:13:52 |只看該作者
410:跟我回去

  「父王,您就別生氣了。」

  寬敞舒適的馬車中,冬珠怡然自得的吃著點心,望著對面雖看似是在閉目養神,但渾身上下還是透著一股濃濃不悅的雲札,沒什麼誠意地勸道。

  雲札自鼻孔裡溢出一道冷哼來,道:「真是個驢脾氣,死心眼兒。」

  「這句話您都重複十多遍了。」冬珠將口中的點心咽下去,吃了口祛暑的涼茶,有些好奇地問道:「父王,您到底跟表哥談了什麼條件,他沒答應您啊?」

  雲札又是一聲冷哼,並不回答她的問題。

  冬珠白著眼「嘁」了一聲,覺得無趣,拍了拍手上的糕點碎屑,道:「真是沒意思,我還是回自己的車裡補覺去吧——您這麼喜歡生悶氣,就一個人好好地悶著吧,我就不打攪您了。」

  說著便躬起了身,剛要吩咐趕車的馬夫停下來,卻覺車身一陣晃動。

  「啊!」

  冬珠半屈著的雙腿一個不穩,被晃的重新跌坐了回去。

  「本公主還沒讓你停下呢,著什麼急啊!」冬珠一把撩開馬車簾,衝著趕車的侍衛怒沖沖地吼道。

  雲札也被這陣動靜晃得睜開了眼睛,卻又是一記冷哼,眼中既有未散去的餘怒,又有料中了結果的得色。

  他還以為多有骨氣呢,結果不還是追來了?

  「公主恕罪!」趕車的侍衛先是沖著冬珠賠罪,繼而才解釋道:「並非屬下有心要驚嚇公主,而是前方忽然被人攔住了去路——」

  「攔路?是誰這麼大膽?」冬珠奇怪地皺眉,連忙將腦袋探出車廂外,朝著前方望去。

  前方是由江浪帶著的一隊精騎兵開路。分為兩列,足有百人之多,此刻全都佇在原處,冬珠牟足了勁兒往前看,但因距離過遠,根本瞧不見攔路之人是何模樣。

  不耐煩間,卻見兩列隊伍紛紛朝著兩側讓去。硬是在道路中間讓出了一條道兒來。

  阿烈怎麼給人讓路?

  這是什麼情況?

  「父王。您快看!」冬珠忙回過頭去,急聲對西陵王說道。

  「來了多少人?」

  「什麼來了多少人?」冬珠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又看向馬車外。只見那條被從中間讓出來的道路上,一人一騎正朝著他們的方向疾馳而來。

  「嗒嗒嗒!」鐵蹄聲急促,來勢洶洶。

  趕車的侍衛一驚,但由於也不知到底是個什麼情況。不敢隨意出聲喝問,為防被這看似絲毫沒有放緩速度之意的來人衝撞到。急忙地將馬車往一側靠攏而去。

  但由於對方速度實在太快,他尚且來不及將馬車完全轉移到一側,那匹棗紅色的健碩大馬已經來到了跟前。

  拉車的馬受到驚嚇,長長地嘶鳴了一聲。揚起前蹄便要往相反的方向躲。

  「吁——!」

  侍衛嚇出一身冷汗來,急急地握住韁繩,阻止著受驚的馬亂竄的動作。

  而那匹眼睜睜看著就要衝到馬車前的大馬。卻已被騎馬之人穩穩地控停下來,晃著腦袋打了個響鼻。

  情況安靜下來。馬車也隨之穩住,侍衛餘驚未了又有些惱怒地看向來人,但真見著了來人是誰,卻是不由愣住了。

  「晉然?」

  冬珠驚奇地看著坐於馬上,身上還披著盔甲,手中緊攥韁繩的晉起。

  她與晉起的關係不算密切,又因在不宜暴露二人關係的人前裝的習慣了,於是再也想不起「表哥」這個稱呼來了。

  「你怎麼來了?」冬珠看著他,冷哼了一聲,帶些取笑的意味,問道:「可是反悔了?要來求我父王啊?」

  晉起卻未理會她,目光越過她的肩,只看向馬車內。

  「臭小子……」

  馬車裡,雲札暗罵了一句。

  竟然單槍匹馬就追過來了,也不怕他讓人直接將他打昏,扔到馬背上帶回西陵去?

  脾氣夠倔,膽子倒也不小!

  雲札一邊在心裡暗罵著一邊跳下了馬車來。

  面上卻已沒了昨日的嚴肅和惱怒,雖看似仍然不高興,但一眼便能瞧得出並非是真的不高興。

  「臭小子,就知道你會過來。」

  晉起卻未下馬,只看著他,微微皺起了眉頭,道:「舅舅——」

  「得了,別那麼多廢話了,昨晚既然沒說,那麼現在也別說了,本王可沒功夫聽。」西陵王看了一眼頭頂升的老高的太陽,道:「本王還急著趕路——」

  話罷,自懷裡掏出了一件巴掌大小的物什來,朝著晉起拋了過去。

  晉起伸手一抓,便握在了手中。

  攤開一看,是一塊獸形的深色玉石,上面刻著的是西陵國的文字。

  他認得,這便是西陵國龍虎營的兵符。

  龍虎營……

  晉起臉色變了變。

  「拿著,滾回去吧,別擋路了!」雲札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轉身便要上馬車。

  「父王,您不是不答應嗎,怎麼又給他了呀?」冬珠滿臉不解。

  「回去坐好!」雲札攆著擋在馬車口的女兒。

  冬珠撅了撅嘴,回到原位坐好。

  「舅舅!」

  雲札剛要抬腳,卻聽得身後的晉起忽然又開了口。

  「想要的東西已經給你了,還有什麼事?」雲札回過頭來,瞇著眼睛看他。

  「我要的不是這個。」

  晉起抬手,將手中兵符直直朝著雲札拋了回去。

  猝不及防之下,雲札動作稍顯慌亂地接在懷中,頓時被氣的面紅耳赤:「不識好歹!你可知這龍虎營軍力如何!」

  這一丟,可是將五十萬大軍都給他丟回來了!

  糊塗東西!

  晉起如何能不知這令人聞風喪膽的龍虎營,可他前來的目的並不在此。

  他微微皺起眉頭,看著雲札說道:「我要帶阿櫻回去。」

  「這丫頭已經是本王的義女,跟你反倒無親無故的。你憑什麼跟本王這麼說話?你要帶她回去?你是她什麼人?」雲札冷笑了一聲,道:「若再得了便宜還賣乖,可別怪我不講情面了——東西收好,滾回去做你該做的正事!」

  說罷,竟然再一次將兵符丟了過去。

  這一回,險些砸到晉起臉上。

  冬珠簡直看呆了。

  丟來丟去的,怎麼感覺好像這個兵符很不值錢似得!

  而雲札不耐煩。晉起卻也耐煩不到哪裡去。握著又重新回到手中的兵符,眉頭越皺越深,再次直言道:「請舅舅放了阿櫻。」

  「放了她?」雲札若有所思地笑了一聲。道:「是這丫頭自己要跟我回西陵的,又不是被我強行綁走的,何來的放字之說?」

  晉起聞言沒有說話,而是猛地一夾馬腹。朝前趕去。

  「臭小子你幹什麼!」雲札眼睛一瞪,忙地追將上去。

  馬兒不過行了十步遠的距離。便被晉起陡然勒停——

  整個隊伍裡只這兩輛帶車廂的馬車,這第二輛馬車中有什麼人,想來並不難猜測!

  晉起自馬背上躍下,二話不說便忽地一把扯開了馬車簾。

  「好好瞧著。可是被我綁過來的?」雲札跟過來,嘲笑道。

  而晉起望著馬車內的情形,卻並沒有鬆一口氣。

  這並不是因為車裡的人有什麼差池。而是……看起來太過於正常了。

  江櫻毫髮未損地坐在馬車中,因為馬車簾忽然被人拉開。驚的身形抖了一抖,待看清了晉起的面容之後,臉色變動了一下,竟問道:「晉大哥你怎麼來了?」

  這句話猶如一記重擊,讓發了瘋一般追過來的晉起覺得自己就是個笑話。

  他怎麼來了?

  嫌他多事了?!

  「你自己要去的西陵?」晉起冷聲問道,藍色的眸中卻仍帶著些不可置信。

  「是啊…」江櫻有些怯怯地點了一下頭,試探問道:「晉大哥,你是在不高興嗎?」

  高興?

  這女人的腦子究竟是什麼做的!

  看她的表情,她竟然還很不理解自己為什麼會不高興!

  「誰許你不辭而別的!」他質問道。

  知不知道他很擔心!

  這忽然高了許多的聲音讓江櫻嚇了一跳,她臉上閃過一絲迷茫,訕訕地道:「也不是故意的……只是動身的時候你還沒回來,沒來得及……」

  晉起聞言臉色愈沉了。

  竟拿這個藉口來敷衍搪塞他?

  「我,我也是臨時做的決定。」江櫻又補了一句。

  見她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顯然是被自己嚇到了,盛怒之下的晉起深深吸了一口氣,將聲音平復下來,道:「跟我回去——」

  他現在不想跟她談論這些讓人生氣的問題,他更怕自己真的氣急了會轉身離開,然後沒完沒了的後悔。

  不管她是抽了哪門子的風,先將人帶回去再說!

  晉起說完便伸出了右手,到她面前。

  江櫻望著這隻攤在自己的大手,修長的手指,以及手心中被韁繩和刀劍磨出的厚繭,忽然眼睛一酸。

  很想就這麼跟他回去。

  但卻還是搖了頭,低聲道:「我很想跟哥哥去西陵玩一段時間……」為了讓自己的話聽起來可信度更高一些,又補充道:「我聽冬珠說那裡景色很好,好吃的好玩兒的東西也很多,所以我想去看看……」

  晉起一陣氣結。

  這個傻女人,究竟知不知道她去這一趟,很有可能便回不來了!

  雲札跟他談條件不得,便要帶走她,目的定是為了逼迫他來日回西陵去——

  縱然心中氣悶,但晉起卻仍然沒有收回手,耐著性子說道:「沒說不讓你去,來日我帶你去,想待多久都可以!現在先跟我回去,聽話——」

  江櫻低了低頭,沒有說話。

  她不敢再開口了。

  「行了行了,別再逼她了!」雲札走了過來,催促道。

  江櫻卻仍然能感覺的到,晉起一直在皺眉注視她。

  晉起的手還放在她面前,等著她的回應。

  見她一動也不動地坐在那裡,低著頭一言不發的模樣,晉起眼中的神色開始變得晦暗不明起來。

  片刻後,卻見她似猶豫了一下,忽然抬起了手來。

  晉起神色頓是一緩,期許地將手又往前遞了遞。

  可眼角的暖意還不及蔓延,便見她伸手卻將方才被他撥到一側的馬車簾重新拉上了!

  她給拉上了……

  剎那間,一方簾子似乎就將二人阻隔成了兩個世界……

  「晉大哥,你回去吧。」

  江櫻隔著簾子說道:「過幾個月,我便會跟哥哥一同回來的。」

  望著自己空蕩蕩的手掌,晉起忽有一種有火沒處發的憋悶感。

  「聽見了嗎?快回去吧——」雲札再次催促,眼底一派看了好戲的滿足感。

  瞧著外甥兒吃癟受氣,自己這悶了一整夜的心情,總算是撥雲見日了。

  而隔著車簾看了一眼車內的晉起,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兵符,緊緊皺起的眉間,似乎明白了些什麼。

  「舅舅,您拿這個來要挾一個小姑娘?」

  晉起轉回身去,看著雲札問道。

  他竟然才明白過來。

  故意引他過來。

  也是有意將兵符留給他。

  但還是有條件的。

  只是去了西陵的人換成了江櫻。

  江櫻平時哪裡來的這麼大的『膽量』?

  「你愛要不要。」雲札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道:「現如今擺在你面前的只有兩條路,一就是你拿著兵符回去,二便是你跟這丫頭一起,隨我回西陵,你選哪個?」

  「我都不選。」晉起徑直道:「我要帶她回去。」

  「那可不成,這丫頭我要定了。」雲札臉上的笑意淡去,口氣雖輕,卻有一種無形的壓迫感。

  「舅舅若想藉她來壓制於我,大可不必借我兵符。」

  「可我偏要借你。」雲札完全不按常理出牌,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你是我唯一的外甥,我不幫你幫誰?」

  這要換做常人,只怕被他當場氣的背過氣去都有可能……

  好在晉起不是平常人,直接忽略了他這句話,全當沒有聽到,也免得給自己找氣。

  只是拿餘光環視了四周一番。

  「怎麼,還想硬來不成?」雲札抱臂看著他,一副悠然自得的口氣,「你單槍匹馬的,竟也想從我這些精兵眼皮子底下搶走一個大活人?」

  這種勝算幾乎為零。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的答案,晉起自然也清楚。

  可讓他就這麼看著江櫻被帶走?

  卻更是沒有可能。

  二人對視著。

  一個勝券在握,一個臨危不亂。

  片刻後,晉起開口道:「我想用一個秘密與你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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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1:回京日期

  「秘密?」雲札哈哈笑了兩聲,滿面玩味地反問道:「你覺得你舅舅是三五歲的孩子不成?讓你拿一個秘密就能糊弄得了?」

  竟妄想拿一個秘密來跟他換一個大活人?

  到底是誰傻?

  「是否同意我的提議,舅舅大可聽完這個秘密之後再做決定。」晉起面色不變,竟是說不出的篤定。

  雲札見他表情,心中有些猶疑。

  倒不像是在虛張聲勢……

  「行,那就給你個機會,說來聽聽吧——」雲札輕一抬手,道。

  然卻聽晉起道:「此事不宜為外人得知。」

  雲札聞言眼底疑色更重,卻也配合,往左右兩側看了看,伸手指了指右側一片茂密的松林,沒有說話,只抬腳往林中走去。

  聽得外面忽然沒了動靜,江櫻不由將車簾拉開了一道細小的縫,悄悄打量著外面的情形。

  卻見車前已沒了晉大哥和西陵王的身影。

  她有心想要下去瞧一瞧,但想到自己曾答應雲札的話,只得強自忍住,將邁出去的腳收了回來,坐在車中仔細留意著外面的動靜。

  而這種安靜,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

  長到冬珠甚至在馬車裡待不住了,跳了下來同她說了幾句話,見她心不在焉的模樣,便又跑去前頭尋江浪去了。

  再有一盞茶的功夫過去。

  隱約聽到腳步聲由遠及近地傳來,江櫻僵坐著身子,藉著方才被自己拉開的那道縫隙往外看去。

  晉起和雲札並肩從茂密的松林中行出。

  雲札竟是滿臉遮掩不住的激動,甚至連眼圈都有些紅,不知是與晉起談了些什麼。

  反觀晉起,倒無雲札的激動模樣,但眼底也有某種不同以往的情緒在微微湧動著。

  江櫻眼中疑惑重重。

  二人沒再有任何交流,雲札也未再到她車前說話,而是直接走向了自己的馬車。

  江櫻望著他越控制不住、已有些顫抖的背影,消失在視線當中。

  而自己面前的車簾。忽然再次被拉開。

  還有那隻攤到跟前的大手。

  「回去。」晉起說道。

  「……」江櫻看著他,不確定地問道:「可以回去嗎?」

  「哪來這麼多廢話。」晉起似不耐煩,但眼底卻倏地多了一抹笑意。

  江櫻對上他的目光,忍不住也跟著露了笑。

  「兵符呢?」她問道。

  晉起便將另隻手中的龍虎兵符給她看。

  江櫻這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笑容更深了一些,沒有再多問什麼,遞上自己的手到他手心裡,剛要扶著他下車去,卻覺身子忽然不受控制的往前一傾。心跟著一懸,再回過神來,人竟已被他打橫抱了起來!

  這麼多人看著啊喂!

  江櫻掙扎了一下,卻反被他抱的更緊。

  好在只走了三五步,便被丟到了馬背上。

  晉起將她安頓在身前,握起韁繩,調轉了馬頭。

  「晉大哥……那個,下回不要這樣了。」江櫻輕咳了一聲,道:提醒道:「人多,不好。」

  秀恩愛這種行為。放在私下進行就可以了。

  晉起低頭看了她一眼,面無表情地說道:「這匹是戰馬,你自己怕是爬不上來。」

  呃……?

  江櫻臉色一窘,頓時說不出話來。

  卻不知身後的晉起悄悄揚起了半邊薄唇。

  回去的路上,晉起便沒著急趕路。

  夏日裡郊外風光甚好,自從搬到軍營裡來住便一直沒有機會外出賞景的江櫻,坐在馬背上被晉起護在懷中,一路上東張西望,興緻勃勃。

  「沒去成西陵,怎還如此高興?」晉起心情也是大好。開著玩笑問道。

  江櫻卻當了真,認真地反問道:「你拿到了兵符,難道不高興嗎?」

  「自然高興。」晉起順著她的話回答。

  「你高興,那我也高興。」江櫻回答的理所當然。

  「所以你才有『以身換符』之舉?」

  晉起是打趣的口氣。故以為她會說出什麼狡辯之辭來,不料她忽然放低了聲音說道:「一直以來都是你在保護我……我也想幫你做些什麼啊。」

  江櫻說罷,卻沒聽到晉起的回應,便以為是耳邊風聲太大,他不曾聽清。

  但聽沒聽清,並沒什麼要緊。

  於是也沒有再重複。

  卻不知將這句話聽得清清楚楚的晉起。此刻正深深地看著她。

  你為我做的,分明已經很多了。

  兩世為人,再沒見過更傻的姑娘了。

  好在是被他遇到了,若是落到別人手裡……想想還真是讓人擔心。

  不知自己被晉起好肆慶幸了一番的江櫻,好奇地問道:「晉大哥,你到底同西陵王說了些什麼啊?」

  「往後你會知道的……」

  ……

  宋元駒高興壞了。

  自家主子不光將江姑娘帶了回來,還帶回了龍虎兵符!

  這簡直是意外之喜。

  石青也表示自己跪了這麼一夜,外加被人劈昏什麼的……都值了。

  雖然,宋元駒不止一次的暗示他,主子能拿到龍虎兵符跟他跪了一夜和被劈昏之間根本沒有一點兒聯繫,但這還是阻撓不了石青的大好心情。

  晚間,二人大醉了一場,算是自行辦了個『慶功宴』。

  反過來看晉起這個主子,倒沒他們的那股興奮勁兒,只和往常一樣,靜坐於帳中掌燈處理軍務。

  嬴穹過來的時候,瞧見的便是這副情景。

  「嬴將軍。」

  晉起起身一禮,嬴穹亦還以一禮,面色溫和地說道:「昨晚西境突襲,今日下午我親自帶人前往查看了一番,已經處理完畢。另外一干需整頓的事務,竟也臨近了收尾,近些日子我在營中養傷,竟是不知西境那邊已被二公子整頓的如此妥當了。」

  怪不得這些日子能見到晉起的機會甚少,想來是整日奔波沒有閒暇。

  「這種事情拖得越久變故則越多。」

  「確然。」嬴穹點點頭,在晉起的示意下坐了下來。

  西境初被收服。新的統治者的行事作風至關重要,雷厲風行一些,威懾力也會更強一些。

  「想來無需多日,便可動身回京了。」嬴穹深看了一眼晉起。問道:「京中昨日傳達的密信,二公子應也看到了吧?」

  晉起點頭。

  信中對他無半點苛責,彷彿根本不曾得知他責罰了晉覓一事。

  唯多番交待他務必要好生招待西陵王,一旦西陵王有任何態度轉變或是猶疑,立即讓人傳急報回京。

  「恕嬴某多嘴。」嬴穹斟酌了一番。還是問道:「西陵王今日一早忽然啟程回西陵……不知借兵之事,可成了?」

  為此他很是忐忑了一番。

  讓人打聽得來的消息,卻說法各異,根本無從判定。

  有人說昨晚二公子與西陵王起了爭執,石青跪在西陵王帳前一整夜也未能見得西陵王一面。

  更有人說今日一早西陵王著意趕在二公子回營之前動身離了營。

  還有人說……二公子一個人追出去,回來的時候便成了兩個人——多了那位江姑娘!

  嬴穹聽得頭疼,乾脆自己親自來了晉起這裡一問究竟。

  「已成。」

  晉起並不瞞他。

  這回答倒是讓嬴穹略為吃驚。

  他的立場如何,二公子向來清楚。

  可他眼下卻在此事之上,對他毫不閃躲隱瞞。

  嬴穹暗暗嘆了口氣,憂心忡忡地說道:「晉公的脾氣。二公子或許還不太了解——大公子之事晉公和世子雖然未在信上怪責於二公子,但心中必有一番計較,只是當務之急為向西陵借兵,便暫時壓下未提罷了。」

  晉起聽出他話中之意,微一點頭。

  這些他自然清楚。

  不了解他們嗎?

  不,這一世的他,怕是比任何人都要了解這對父子。

  嬴穹猶豫了一番過後,終是道:「所以……嬴某以為,回京之後,二公子不必急著將兵符交由晉公。」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極低。彷彿自己也意識到了這是莫大的忌諱。

  他一生忠於晉家,按理來說本不該多這個嘴,但卻又當真不忍讓晉起回京之後便遭蒙難。

  晉起聞言有些意外,赫然朝著嬴穹望了過去。

  「二公子莫要誤會……」嬴穹連忙解釋道:「嬴某之意。並非是離間二公子與晉公祖孫之情。只是……在這士族之家,倘若想要自保,手中必要握有足夠分量的東西。」

  晉起看了他片刻。

  他如何也沒有想到,嬴穹今晚前來,竟會對他說這樣一番話。

  意外的同時,心中卻也受用。

  雖然嬴穹所提醒之處他早已想到。但這份恩情,他今日還是記下來了。

  「多謝嬴將軍提醒。」

  「謝是不必了……」嬴穹面色複雜地看了他一眼,見他神色認真,竟又現了當年儲公子之態,不由又道:「只是除此之外,嬴某還有幾句話想要囑咐二公子。」

  「嬴將軍但說無妨。」

  「大公子不德,贏某也看在眼中,但晉公年歲已高,一輩子嘔心瀝血,做事固然有極端之處,卻皆是為了晉家榮辱。」嬴穹說到此處,目色定定地看著晉起,像是囑託,又像是勸誡般說道:「所以不管日後情形如何,嬴某都不希望二公子與晉公祖孫相疑,他畢竟是您的親祖父。」

  祖孫相疑?

  這自然只是一個委婉的說法。

  晉起將他話中之意聽得分明。

  片刻之後,應了下來。

  當年之事真正的始作俑者也並非是晉擎雲,他機關算盡利用他人固然可恨,但最為可恨的卻另有他人。

  甚至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也是一個可憐人。

  前世到死也不曾得知真相的可憐人。

  ……

  舊傷未癒的江櫻,近來又染上了風寒。

  對於自己大暑的天兒還能染了風寒一事,江櫻有些無法釋懷。

  好在並不算嚴重,一日三餐照常吃,胃口也沒有減弱的跡象,偶有頭昏現象,睡上一會兒便好。

  只是這不大點兒的病,卻讓雲璃好一陣自責緊張,自責是因為認為自己沒有照顧好主子,緊張便是認定了江櫻的身體底子極差,是個容易生病的主兒,於是近來將江櫻看管的不能再仔細,有風的時候堅決不讓出營帳,太陽過烈也不成,怕她傷寒未好又中了暑氣;

  至於在吃食上,更是嚴格把關,冷的不能吃,寒性的更加不讓碰,還不知從哪裡翻來了一本養生的食譜,也不讓江櫻進廚房了,日日自己照著上頭的搭配來給江櫻做什麼養生餐。

  好在味道尚可,江櫻不忍拂她的一番心意,便配合著吃了。

  而應對偶然的犯饞,採取的便是不怎麼磊落的方法了——偷吃。

  這一點,也並未能瞞得過細心的雲璃,但也不忍一直這麼拘著一個小姑娘,尤其還是一個十分愛吃的小姑娘,故而只要江櫻不過分,她便多數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她搪塞過去。

  接下來的日子很是平靜,一晃眼大半個月過去,已是到了六月下旬。

  在一個還算涼爽的午後,江櫻從晉起那裡得來了一個好消息。

  ——西境諸事已平,再有三日,便可動身回京了。

  江櫻喜不自勝。

  離家這麼久,她近來已是越的想念奶娘和祖父他們了。

  江櫻趕忙去將這個消息告訴了華常靜。

  華常靜手中的事情也在幾日前全都落定了下來,原本便是定的最近幾日起身回京的,江櫻這兩晚還在猶豫是同她一起,還是再等一等晉大哥,如今倒好了,可以一同回京去了!

  華常靜得知這個消息過後,自是欣然應下來,又留著江櫻說了會兒話,吃了些小食。

  而自華常靜處回來的江櫻,竟見雲璃已經著手收拾起了東西,動作不可謂不快。

  「奴婢先將一些用不著的東西給姑娘收拾起來,明面兒上這些還要用的,就暫時放著,等臨走前再收拾,如此一來也省得到時收拾的太急,落下了什麼東西。」雲璃解釋道。

  知她做事向來穩妥周全,江櫻便由她安排,笑著點了點頭,便拉著小紅回了內間,腳步匆匆的,也不知是有什麼事情。

  而雲璃看著她的背影,卻有些欲言又止。

  最終也沒有追上去說什麼,只埋下頭去,繼續收拾整理上路的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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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4
發表於 2016-5-12 16:17:36 |只看該作者
412:態度

  內間裡,江櫻從梳妝旁提出了兩個大食盒來。

  「我來!」

  小紅怕累著她一樣,慌地上前接了過去。

  「這些都是給你阿瞞師傅的,你給他送過去。」江櫻說完又交待了一句,「不許偷吃。」

  阿瞞在教育小紅的過程中,身體與精神上所受到的折磨無法估計,江櫻心下愧疚,便會按著他的喜好定期投餵,算是表達歉意的一種方式。

  「太多。」小紅掂了掂沉甸甸的食盒,提出了意見。

  「這樣他才肯好好教你。」江櫻苦口婆心,催促著面有不甘的小紅趕緊送去。

  小紅雖然不滿,但也不敢違抗江櫻的命令,只得一副怏怏不樂的模樣提著食盒出了營帳。

  而這一去,直到天黑才回來。

  「再晚些回來可就沒飯吃了——」見她大搖大擺地扯開營帳走進來,雲璃笑著打趣了一句。

  「不吃。」小紅豪氣萬千地擺擺手,又道:「飽了。」

  「在哪裡吃的?」雲璃忙地問,生怕她像上回一樣闖進了嬴將軍的帳中強行吃了一隻雞,事後讓她們帳中的人出去,好一陣子都抬不起頭來。

  「師傅那!」小紅對除了江櫻以外的人都沒什麼耐心,滿面應付地丟下三個字,便「姑娘姑娘」的喊著去了內間。

  「哎……你小聲些,姑娘看書呢。」雲璃無可奈何地提醒道。

  只是小紅的嗓門實在壓不下去,一進去便嚷嚷道:「姑娘。師傅說……要回京城啦?」

  經過這段日子的鍛煉,小紅已經能大致地表達清楚自己的意思,並且脫離口齒不清的階段了,只是偶爾會有些詞不達意,或是短暫的結巴。

  正倚在床頭看書的江櫻聞言忍不住笑嘆了口氣,點了點頭。

  她今日下午當著這丫頭的面不知說了幾回回京的話,合著她現如今卻才從阿瞞那裡反應過來要回京的事情?

  「京城,是哪裡?」小紅問。

  「嗯……京城便是連城,離這裡很遠,趕路起碼也要一個多月呢。」

  小紅臉上有些訝異。彷彿是在說『怎麼那麼遠』。她幾步來到床邊,蹲下身去,雙手扒著床沿,睜著雙極為渴求的清澈眸子看著江櫻:「姑娘。帶小紅一起回京城吧?」

  江櫻一愣。

  「傻丫頭。」

  她笑著伸手在小紅頭頂輕輕敲了一記。道:「不帶上你。難不成要把你丟在這裡餵狼不成?」

  小紅下意識地便道:「我不怕狼!」

  自幼便被和各種野獸關在訓練一起的她,自然是不怕狼的。

  但見江櫻看著她,又忙地搖頭反悔道:「怕的!小紅怕狼。姑娘不能丟下小紅!」

  江櫻忍不住笑起來,摸了摸她的頭,道:「好好好,不丟下小紅。」

  真是個傻丫頭。

  雲璃在外間,也不禁笑了笑。

  可眉間,卻還是濃的化不開的愁容。

  ……

  三日很快過去,申時過後,天色將暗。

  軍營上下皆已準備妥當,只待吃完晚飯睡上一覺過後,明日一早便可拔營出發。
 
  整個軍營中,上至嬴將軍,下至叫不上名字的士兵,無一不是眼開眉展。

  離家已久,本就歸心似箭,加之此行大獲全勝,不僅端掉了廖峰為首的叛軍,更是一併拔除了多年以來在西北邊境如根深毒瘤一般存在的西蠻,回京之後,論功行賞不提,光是想一想凱旋而歸的情形,便足夠令士兵們激動的了。

  就連連日憋悶陰鬱的晉覓,也是罕見地沒有和往日一樣無端發火,被伺候著吃下湯藥,太陽剛一落山,便早早地睡下了。

  回京之日在即,他要養好精神,保證有足夠好的精力應對連日的路途顛簸。

  回京之後,且看他要怎麼出這口惡氣吧!

  而江櫻華常靜等人,此刻卻是在廚房裡頭忙的『熱火朝天』。

  今日一早,石青和宋元駒便提議在臨動身之前,大伙兒聚在一起好好吃頓飯。

  對此,晉起一開始是斷然拒絕的。

  他怎麼會看不出來石青和宋元駒的『別有用心』,說是在一起吃頓飯,說白了其目的不就是為了能吃上江櫻親手做的東西?

  平日裡逮不著機會,這下有了個契機,可不得好好利用?

  她近來身體本就不好,這麼多人一起吃飯,必得折騰出一大桌菜來才行,哪裡能讓她這麼操勞?

  不行。

  頂多晚上隨便炒兩個菜,他自己過去吃就行了……道貌岸然的某人暗暗想著。

  看著連個原因都不給,便毫不留情的駁回了他們的提議的晉起,宋元駒與石青卻並未就此死心,而是很有心計地找到了江櫻那裡。

  江櫻想都不想,便一口答應了下來。

  不光是為了滿足大家,更是為了解放自己。

  能名正言順的和大伙兒一起吃一頓豐盛的大餐,總好過自己偷吃來的痛快。

  於是從上午開始,便十分積極地開始準備起了食材。

  雲璃也不好說什麼,只跟在她後頭幫著一起準備。

  而晉起得知消息的時候,江櫻已將一應準備工作做好,縱然心中不滿,但為時已晚,已阻止不及。

  只能在心裡給宋元駒和石青一人記下了一筆賬。

  而因人多,晚飯必要選擇一寬敞的地方,於是幾乎沒什麼爭議的,便定在了晉起的營帳中。

  晉起只覺得這一晚,他付出的太多。

  「副帥,嬴將軍備下了薄酒,請您過帳一敘。」

  兩道冷盤剛上桌兒,便有士兵入帳相請。

  晉起卻道:「回話給嬴將軍。若他不嫌人多聒噪,不如帶上一壇好酒,來此處共飲。」

  士兵聞言笑著應下,退了出去。

  而瞧得這一幕的宋元駒與石青,若有所感地互看了一眼之後,彼此的猜測頓時瞭然於心。

  嬴穹果然很給面子,回話的士兵退下沒多久,他便真的提著個酒罈子過來了。

  晉起石青宋元駒三人起身作禮。

  「依二公子之言,只帶了一壇酒前來,可莫說嬴某是專程吃白食來了——」嬴穹笑著說道。平時鮮少會開玩笑的他。想來心情極好。

  手中托著烏漆大托盤,來回傳菜的雲璃,見座上多了個嬴穹,心中微有訝異。面上卻不動聲色。將托盤上的一葷兩素三碟涼拌擺放到桌上。行了個禮,便退了出去。

  待回到廚房中,便將此事與江櫻說了。

  江櫻聽罷也是意外。有些拿不定主意的看向華常靜問道:「嬴將軍也過來了,那咱們還上不上桌兒了?」

  自己人坐在一起想怎麼吃便怎麼吃,沒那麼多規矩拘束,但現如今多了個嬴穹,她們這些女眷再往前湊的話,會不會有些失禮?

  「這是什麼話?為什麼不去?」華常靜一臉淡然的樣子,道:「咱們忙活了大半天,合著就全為了伺候他們不成?」

  江櫻忍不住笑了笑,卻還是不確定地問道:「萬一不合適呢?」

  畢竟嬴穹不是普通人。

  「若是不合適,你晉大哥方才豈會不知會雲璃一聲兒嗎?既然他都沒說什麼,那便是沒問題了。」華常靜邊將長柄勺遞給江櫻,邊說道,「你就別瞎操心了。」

  江櫻點點頭。

  說的也是。

  左右也不是什麼正經的筵席,大不了到時候少說話多吃菜就是了……江櫻默默地盤算著。

  最後一道湯舀出鍋來,江櫻撒了一把碎香菜在上面,端到雲璃手裡持著的大托盤上,不忘交待一句:「慢著些,當心燙到。」

  「誒。」

  雲璃應著,轉身步子極穩地出了廚房去。

  「華姐姐,咱們也過去吧。」

  江櫻將圍裙摘下來,一面去淨手一面說道。

  「趕緊的,再不去好菜可都被他們吃光了。」華常靜擠過來同她一起淨手,忽然又想起什麼似得,看向江櫻問道:「我說雲璃這丫頭今個兒怎麼了?大半天也沒見笑上一下,瞧著像是心事重重的樣子——」

  「你瞧得倒是仔細。」江櫻笑了一下,繼而道:「可不是光今天,近來這幾日好似都是這副模樣。」

  「這丫頭穩重慣了,如此必是有事,你就沒問問?」

  「前日裡忙著收拾東西,昨個兒不是和你一同回了太守府辭別嗎,今日又忙著這些……一忙起來便忘了。」經華常靜這麼一提醒,江櫻也有些重視起來,便道:「等吃完飯回去,我找個機會問一問她。」

  一旁看火的阿菊將鍋灶底的炭火星兒給攪了下去,聽了卻道:「姑娘問不一定能問得出來,等吃飯的時候我試著問一問。」

  廚房裡留了不少菜,是專給雲璃阿菊和小紅三個人的,等雲璃回來,再喊上小紅,幾個人便也就開飯了。

  「倒也行,要真有什麼心事兒,你也在一旁勸一勸。」江櫻道。

  「包在我身上!」平素就極愛打聽八卦的阿菊相當樂意扮演這種角色。

  江櫻和華常靜簡單地收拾了一番,便有一名士兵前來催促了。

  二人來到帳中之時,果見桌上多了一位身形高大卻有些偏瘦的中年男人,方正且顴骨突出的臉龐上蓄著濃密的絡腮鬍,眉間自帶著一股威嚴之氣。

  這還是江櫻頭一回見到嬴穹。

  對於這位老一輩英雄的事,江櫻之前多多少少也曾有過耳聞,此刻見了本人,只看其面相便給人以嚴肅正直之感,心中不由就揣了一份尊敬之意,來至飯桌前,跟著華常靜一同矮身行了禮。

  「二位姑娘不必多禮。」嬴穹抬手示意,口氣還算溫和地說道:「今日並非嬴某做東,不過是湊巧前來蹭一頓吃喝罷了,客居主座本就於心有愧,據說這整一桌子好菜還都是二位姑娘在忙活著,嬴某哪裡還能受此禮數?」

  江櫻聽他這麼說,倒覺得這位嬴將軍不似外間傳言那般難以相處。

  與華常靜二人相視一笑,直起了身來。
 
  「快入座吧!」宋元駒笑著說道,「二位姑娘沒來,這菜我們可都沒敢怎麼吃!」

  江櫻笑著應了一聲,提步往前,欲和華常靜在最近的位置上坐下。

  然而還未有動作,便聽一道聲音不輕不重地說道:「來這裡坐。」

  江櫻愕然一抬頭,正見晉起正看著她。

  江櫻看了看他身邊,左側坐著的是嬴將軍,而右側的位置,卻是空著的。

  是……特意留給她的?

  見晉起眼神中的示意,江櫻抿嘴偷偷笑了笑,未有多說,只走了過去。

  嬴穹的目光隨著她的落座而收回,神色有些令人捉摸不透,卻不由想到了自己讓人打聽得來的、所與這個小姑娘有關的消息——原來竟是那位剛被孔先生收為嫡孫女,且在京城開有酒樓的那位江姓姑娘。

  怪不得……

  嬴穹不著痕跡地又重新將目光投放到了江櫻身上。

  見她額角已癒,疤痕卻還未完全隱去的傷痕,便開口詢問道:「江姑娘這些日子在營中養傷,恢復的可好?」

  他口氣溫和,又是這等主動發問的關心,讓與他頭次見面的江櫻不由有些受寵若驚,連忙點頭答道:「恢復的極好,有勞嬴將軍關心了。」

  「如此便好。」嬴穹微微笑著點頭。

  石青暗暗多看了嬴穹一眼,眼底閃過種種思量。

  「都別光顧著說話啊,快吃菜快吃菜,要不然可都涼了!」宋元駒見狀又是一頓招呼,彷彿今晚這宴是由他設下的一般,而實則只是迫不及待想要動筷但礙於眾人缺乏行動而兀自焦急罷了……

  「對,動筷吧。」石青收回放在嬴穹身上的餘光,看向江櫻笑著說道:「已有好些日子沒有好好嘗過姑娘的手藝了——」

  「誒,還有我的呢——」華常靜玩笑著道:「這菜裡頭的薑絲兒、蔥花兒,蘿蔔丁,可都是出自我的刀下!」

  石青哈哈笑了兩聲,忙不迭點著頭道:「那更是該好好嘗嘗了!」

  見氣氛活絡,嬴穹面上也不禁掛了些笑,不同於往日的嚴肅。

  眾人一同動筷,也沒拘著什麼食不言的規矩,本只是談些家常,後來也不知是誰先起了頭兒,說起了以往的趣事來,從日常中的見聞說到戰場上的經歷,其中以宋元駒最是投入,每每說到興起處,總是伴隨著一陣極為魔性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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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12 16:17:49 |只看該作者
413:操心的雲璃

  雖在他的言語當中偶爾有些誇張的成分在其中,但也並不妨礙眾人聽得入神。

  就連嬴穹也開口說起了自己早年帶兵時的一些趣事。

  雖然說著說著便會習慣性地引出一些人生的大道理,與幾個晚輩分享自己的人生感悟,但好在晚輩們都很識趣領情,不嫌枯燥乏味,並表現出十分受用的模樣,讓嬴將軍感到分外欣慰。

  在這其樂融融的氣氛影響之下,江櫻也忍不住跟著捧起了一盅酒,與大家碰了個杯。

  因知自己酒量不佳,又有晉起在一旁看管著,故也沒敢多吃,只嘗了幾口新鮮,便老老實實地將酒盅給放下了。

  倒是華常靜,一杯接著一杯,敬完了這個敬那個,豪氣灑脫且面色不改的模樣讓在一旁看著的江櫻好生羨慕。

  可飯後,卻不是這副模樣了。

  酒勁兒上了頭的華常靜開始暈乎起來,間或說上一兩句胡話,站也站不穩當。

  好在阿菊來的及時,與石青一起,將人扶著送了回去。

  待將人送回帳中,給拿濕毛巾抹了臉,石青便立即吩咐了阿菊去熬解酒湯。

  「方才勸你還不聽,酒這種東西本就是小飲怡情,大則傷身的東西,你卻跟吃水似得,一杯接著一杯的灌,現如今知道頭疼了,還當自己是千杯不醉的俠女嗎?」望著被安置在內間的涼席床上,倚著背後的大迎枕皺著眉拿手指按揉著太陽穴的華常靜,石青既是無奈又是心疼地責怪道。

  「嘿嘿……」華常靜卻一反素日裡的常態,醉醺醺的模樣看起來有些傻乎乎地,痴笑了兩聲後,道:「我今日高興。」

  石青見她臉色燒紅,一面拿在涼水裡重新絞過的毛巾為她擦臉,一面無奈笑道:「高興什麼?要回京了?」

  「才不是。」華常靜竟忽地一把捉住了石青的手腕,一雙醉酒後的眼睛直直地盯著他瞧,含著淺笑。說道:「你與自己心中所向越來越近,我為你覺得高興。」

  石青動作一僵,須臾,眼中不禁浮現一抹觸動。

  他笑了笑。道:「是啊,越來越近了。」

  因為從一開始,他的選擇便是對的。

  走對的路,自然是越走越近的。

  ……

  阿菊熬了一大鍋醒酒湯,將自家小姐的那碗送去之後。又裝了幾碗,送到了晉起帳中,給飯後還在一起敘事談話的幾人。

  嬴穹宋元駒與晉起,各自吃了一碗,而分明沒有醉酒的江櫻,在晉起的威壓之下,亦也老老實實地灌了大半碗解酒湯下去。

  緊接著,便被趕著回營休息去了。

  不用留下來收拾桌上的殘局,江櫻樂的輕鬆,輕聲交待了晉起也要早些歇息。又與嬴穹行了禮,之後方同阿菊一起離了酒氣濃馥的大帳。

  外頭夜風涼爽,令人倍感舒適。

  「華姐姐可還好?醉的嚴重嗎?」江櫻向阿菊問道。

  「倒不算太嚴重,起初是說了兩句胡話,但吃了醒酒湯下去,便安靜得多了,我過來的時候瞧著已有了睏意,姑爺在一旁看著呢,這會子想必已經睡下了吧。」

  江櫻點點頭,又道了一句。「日後可不能讓她這麼喝了,再好的酒量也不比身子來的緊要。」

  「姑娘說的是。」阿菊滿臉附和著點頭。

  二人並肩走了一會兒,阿菊才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來。

  「對了姑娘,雲璃的事情。晚上吃飯的時候我問了她幾句,她起初不願說,後來被我問的緊了,才跟我說了近日情緒消沉的原因——」阿菊說到此處,神色頗有些同情。

  江櫻見狀一怔,問道:「她都跟你說了些什麼?」

  阿菊先是嘆了口氣。而後才開口將她與雲璃大致的談話內容複述給了江櫻聽。

  江櫻聽罷,一時恍然。

  緊接著,便是一番思索。

  「我與你一同去看看華姐姐。」她對阿菊說道。

  順便問一問石青,關於雲璃的一些事情。

  ……

  被圍護在西營中間的一頂營帳中,候著江櫻回來的雲璃,倚在屏風旁,正瞧著在內間翻找東西的小紅。

  明日一早便要上路,小紅也有自己的東西要收拾。

  這其中包括阿瞞送她的一張彈弓,還有江櫻平日裡給的那些珠花手絹兒以及小荷包之類的東西。

  「你動作小心些,莫要將姑娘的東西給磕碰壞了。」雲璃時不時地出聲提醒道。

  小紅也不知聽沒聽見,依舊自顧自地翻找著。

  雲璃沉沉地嘆了口氣,也不再盯著她瞧,轉身走向外間。

  剛行了兩步,便聽得一陣不輕不重的腳步聲並著帳簾被撩開的窸窣聲響傳進耳朵裡。

  「姑娘回來了!」

  瞧見那抹丁香色的裙角,雲璃趕忙迎了上去。

  「嗯。」江櫻走進來,衝她抬頭笑了笑。

  外間點著數盞燈,十分明亮,故而江櫻很輕易地便瞧見了雲璃眉眼間的那抹愁容,若是細看,還有些不捨。

  江櫻本想藉機逗一逗她,但時辰已晚,明日還要起早上路,自己一身疲倦還未有洗漱,於是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正待開口,卻見小紅自內間衝了出來,手中提著個小小的包袱,湊到她跟前,咧嘴一笑,邀功似的:「收拾好了!」

  江櫻笑了去摸她的腦袋,點了點頭,又轉而看向雲璃,問道:「明日天一亮就要動身,東西可都收拾完了?」

  「除了姑娘明早要穿的衣裙和所需用到的東西之外,奴婢已然都收拾停當了。」

  江櫻聽了又問:「那你自己的呢?」

  雲璃有一瞬間的怔愣,似沒能反應過來一般。

  片刻之後,才忽地恍然過來!

  「姑娘……」

  她怔怔地抬頭,看向江櫻,眼中神色波動的十分厲害,有欣喜,更有不可置信。

  「姑娘是要……帶奴婢一起回京嗎?」她緊張地印證道,生怕是自己誤解了江櫻的意思。

  「明日一早整個軍營都要依次動身,東西總歸要收拾走的。」

  江櫻這句話讓雲璃的心驟然一沉,可還不待感覺得到失落。便又聽江櫻說道:「你若願意,便同我一起。你若不願意,我便讓石青送你回去。你心中是怎麼想的?」

  雖然阿菊說雲璃是因不知自己如何安排她,所以才忐忑不安。但江櫻還是認為要遵從她自己的意願。

  她方才問過石青雲璃的來歷,竟是父母早亡,自幼被賣到大戶人家做丫鬟,平日便被百般苛責,後因被府中的男主人看上。欲納她為妾,她抵死不從,惹惱了男主人,又招了女主人的嫉恨,女主人趁著丈夫不在家,便給她安了一個手腳不乾淨的罪名,將人鞭打了一頓,丟出了府去。

  奄奄一息之際,為恰巧路過的石青與令溪小苑的主人令溪先生所救,直在令溪小苑中養了兩個多月。才算恢復過來。

  後來因江櫻受傷,身邊需要個人照顧,石青徵詢了她的意見之後,便將人帶到了軍營裡來。

  確也是個命苦的可憐人。

  「奴婢……奴婢自然願意!」聽到江櫻的話,雲璃不可遏制地紅了眼眶,微微撩起裙擺竟衝著江櫻直直地跪了下去,哽咽道:「姑娘待奴婢如同親人一般,從無半點苛責……若是姑娘不嫌棄,奴婢願意跟著姑娘一輩子!」

  她無親無故,手上又不比令溪小苑中的那些姑娘們個個擅通樂藝。難不成她要一直在那裡白吃白喝不成?

  不說旁人怎麼看,單說她自己,也是絕不想過那樣的日子的。

  這幾日來,她一直想的就是怎麼跟江櫻說這件事情。可又怕太過突兀,惹得江櫻為難。

  但如今好了!

  姑娘竟主動與她說起了此事,還此般尊重她的意願,讓她自己選擇!

  「好端端的跪什麼啊?」江櫻最是吃不消這一套,連忙將人扶起來,又道:「你既願意跟我回京。我也不會虧待於你。但是……我之前也沒有雇過丫鬟,不知道月錢是怎麼個演算法兒,等回了京中,我打聽打聽,再與你商定可好?這期間你若有需要用銀子的地方,儘管與我開口。」

  這番話說得雲璃既是意外又是想笑。

  「姑娘這說的是什麼話?奴婢願意伺候姑娘,是因為姑娘待奴婢好。只要姑娘給奴婢一口飯吃,好讓奴婢有力氣伺候姑娘就夠了!」

  她這番話是出自真心實意,絕非是為了討好,江櫻自然看得出來,心下愧不敢當之餘,還是堅持道:「情義歸情義,可規矩還是要有的。」

  而後不待雲璃再開口推拒,便催促道:「快快去收拾東西吧——」

  雲璃聞言只有答應下來,邊拿衣袖邊兒擦著臉上的淚珠,邊歡喜地收拾自己的東西去了。

  她的東西並不多,只有兩身兒換洗的衣裳和一些女兒家的瑣碎物件兒,一個包袱便全數裝下了。

  動作麻利地收拾好,正忙著要去伺候江櫻洗漱,卻瞧見江櫻已經換好了中衣,正坐在鏡前,由小紅『強行』為她拿毛巾絞著濕漉漉的頭髮。

  雲璃見了連忙上前接過來,餘驚未了地看著毛巾上沾著的掉髮,嗔怪地看了小紅一眼,小紅吐吐舌頭退到一旁,江櫻卻笑著道:「幾根兒頭髮而已,不打緊。」

  「話卻不是這麼說的,小紅起了玩心,姑娘卻不能不謹慎些……下回可不能讓她胡鬧。」

  聽著她在耳邊嘮叨,江櫻一面笑著應下,一面由她動作輕柔地給自己絞乾頭髮。

  一切收拾妥當之後,已是過了二更時分。

  雲璃催著江櫻上了床,熄燈放下簾子,帶著小紅去了外間歇息。

  主僕三人,一夜無夢。

  ……

  次日早,無需雲璃來喊,江櫻便按時醒了過來。

  待她穿衣洗漱好,雲璃便將一應物品收了起來,分為路上常用與不常用的裝了箱,便於待會兒上馬車的時候上下擺放著,方便到時取用。

  而饒是出在即,晉起卻還是和往常一樣,來了江櫻的帳中與她一同用早飯,真也可謂是風雨無阻。

  這時已有宋元駒帶領一隊人馬動了身,走在前頭開路。

  江櫻這邊吃罷早飯,沒停多大會兒,便有馬車駛到了帳前——

  落然看似普通,但內在布置的卻是極盡舒適,分隔為內外兩間,內間還置了一張可供休憩的軟榻,另有燒水用的小爐子以及茶具毛巾等一應物品都備的十分齊全。

  不用多想,也能猜得到必是晉起的意思。

  如此一來,她原先的顧慮便不存在了——她起初是打算和來時一樣,隨著華常靜的商隊一起走,左右也是前後腳的事兒,白日裡趕路雖是一前一後,但晚間投宿或是留住驛館倒也不是沒有見面的可能,可她這個想法一說出來,便被晉起一口否決了,只說一路艱險,還是跟著大軍一起走來的安全。

  見他態度堅決,江櫻也沒再說什麼反對的話,但內心還是多多少少有些顧慮,怕路上會有不方便的地方。

  可眼下瞧見這單單一個馬車的布置,便能精細體貼成這副模樣,自然是將一顆心徹徹底底地給放下了。

  雲璃看在眼中,雖是未有說什麼,但內心不免還是有些驚異。

  晉二公子對姑娘的用心,從來都不是靠嘴皮子來體現,行為上卻也不曾刻意遮掩過,以一傳百,整個軍營上下,怕是都知曉了他對姑娘的心意。

  如此『張揚』,必是要談婚論嫁的吧?

  可不是說自古以來,士族公子都不能娶庶民為妻的嗎?

  難不成自家姑娘要委身為妾?

  想到自己之前所在的那戶人家裡的幾房妾室的境地是何種光景,再想想自家姑娘日後可能也要過那種日子,雲璃的臉色不禁有些發白。

  但打眼一瞧自家姑娘,卻是一副無憂無慮的模樣,像是從未考慮過這些似得。

  真是個心寬的主兒。

  雲璃的心思百轉千回,深深嘆氣的同時,並不知自己已經解鎖了一個全新的特質,名曰——瞎操心的老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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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6
發表於 2016-5-12 16:18:04 |只看該作者
414:把風

  上路整整三日,饒是路趕的不急,可江櫻的情況卻還是不太好。

  或是因為路途顛簸加上天氣燥熱的緣故,這幾日來她很難吃得下東西,還經常性的頭暈泛嘔,精神萎靡的厲害。

  中午停下歇腳的功夫,晉起過來了一趟,瞧見倚在榻上的那張已是吐的蠟黃的小臉,半點沒有往日的活力,心就好像被人狠狠揪了起來,立即召了軍醫來診,然而軍醫給出的說法卻和前兩日的無異,只說是身體底子不好,再加上暑氣侵體,一時適應不了顛簸的路途。
 
  又說只要挨過這幾日,待身體適應了,便無礙了。

  晉起聽著眉頭卻是越皺越緊,這種無能為力又無法代她承受的感覺在他心頭化作了一團無名火,燒得他十分煩躁,可偏生心知不是軍醫無能,沒有牽連的必要,故而只有揮手將人遣退了下去。

  轉而又問雲璃可有按時伺候江櫻吃藥,以及今日的狀況是否比昨日好些云云。

  雲璃皆仔細地答了,藥是一日兩劑的按時在熬,今早吃了一碗白粥,似是比昨日的滴水未進好了一些。

  答話間,卻也是滿面愁雲。

  晉起聽了未再多問,只交待她好生照顧著江櫻,一旦有什麼情況立即讓人通知於他,便沉著一張臉離去了。

  沒過多大會兒,馬車重新駛動,雲璃只聽車外有侍衛說道:「嬴將軍方才下了令,今日天氣悶熱,下午便不趕路了,約是有半個時辰便能進雲州城的地界——讓大伙兒好好歇一歇,明日趁著涼爽再繼續趕路。」

  雲璃聞言好生鬆了一口氣。

  如此也能讓姑娘好好地緩一緩了。

  「姑娘再忍一忍,再有半個時辰便進城了。」

  昏昏沉沉的江櫻似是應了一聲,卻又像是夢囈。

  恍惚間,自顧自地嘀咕了幾句。

  大約是:方才晉大哥是不是來過了,怎麼能讓他見著自己這副模樣,以及她之前來的時候能吃能喝能睡。不曉得多健康。

  再有就是:再這樣下去,受罪不說,一路上得少吃多少東西?

  她的聲音極低,雲璃卻聽得清楚。哭笑不得地道:「姑娘別絮叨這些有的沒的了,還是省些力氣好生歇息吧!」

  江櫻用來回答她的,則是一陣極其無力且幽怨的嘆氣聲。

  ……

  如此走走停停緩慢地趕路的情況,約是持續了十日之久。

  好在天氣悶熱,將士們本也不願急趕。如此倒是樂的輕鬆。

  只是沒事幹的時候,總愛在暗下討論,這路究竟為什麼趕的這樣慢,且京中還不曾來信催促過。

  「肯定是嬴將軍顧慮大公子唄,大公子腿上的傷,可還沒好全呢……想必也是晉公的意思。」

  「我看可不像是嬴將軍的意思……」

  「那是誰的意思?」

  「還用問嗎,現下軍中除了嬴將軍,能做主的不只有二公子一個了嗎?」

  有人忽然放低了聲音,嘀咕了一句:「二公子可不是個慢性子……」

  晉起的確不是個慢性子,但士兵所真正想表達的卻是:二公子可不會如此顧忌大公子的傷勢。

  只是晉起在軍中威望日高。這種話他可不敢明目張膽的說出口給自己沒事兒找削。

  「……據說是那位姑娘身子不好,經不得連日趕路奔波……」

  「啊?真的假的?」

  「那咱們二公子可真夠憐香惜玉的啊,哈哈……」

  「也不知是哪家的姑娘?什麼來頭?你們瞧見過沒有?」

  「有二公子的人守在車旁,誰敢去瞧?」

  「瞎胡說什麼呢!沒事兒乾的就去驛館後頭操練去!我看你們是閒出毛病來了!」一個統領模樣的男人走了過來,沉著臉吼了一句,士兵們便一窩蜂地散了。

  走的遠了些,才哈哈笑著說道:「太陽這麼大都能把人給烤焦了,誰沒事兒去外頭操練,不如回去沖個涼水澡睡個好覺!」

  「兔崽子。」男人笑罵了一聲,而抬起頭來望了望門外烈烈的日光。卻也不禁皺了眉,倍感煩躁。

  「眼前都要到乞巧節了,立秋也有十多日了,可暑勁兒卻是半點也沒覺著消下去……往年的這個時候。可少見這麼大的日頭。」

  驛館二樓,一間開了窗的房間內,華常靜擰著眉頭嘆氣說道。

  正在竹簾下教著阿菊蝴蝶兒的雲璃聞言也跟著道了句:「可不是嗎,此處又是北方,往年就是酷暑時節,也是少見這麼熱的天兒的。」

  「成日不是趕路就是悶在驛館裡。真是無趣的很。」華常靜吃了口涼茶,看向懶洋洋地躺在床上不肯動彈的江櫻,忽然笑道:「倒是可憐了你,十來日的功夫,瘦了這麼一大圈兒,待回到京城被孔先生一瞧,指不定要怎麼罵我呢!」

  當初出門的時候,可是打著散心吃東西的名號,才將人給哄了出來的。

  江櫻聞言扭過頭來看了她一眼,一副蔫蔫兒的表情,又扭了回去。

  「華姑娘就別打趣我家姑娘了,就從昨日起才算不吐了,現下是連跟您鬥嘴的力氣都沒有。」雲璃護著自家姑娘,與華常靜說道。

  「哈哈,我可不是在打趣她,我是真怕自個兒回去後沒法子交待!」華常靜笑著自椅上站起身來,來到床沿邊彎下身去,拿手撥了撥江櫻散亂的頭髮,道:「這臉色瞧著是比前些日子好多了,可成日悶著也不是個辦法,連個氣也不透。總要出去走走才能把精神給找回來,要不我領你出去逛逛?」

  「小姐,這個時候出去不是找罪受嗎?」阿菊哀呼道。

  外頭的太陽那樣烈。

  江櫻雖然沒有說話,但用翻白眼的實際行動給予了華常靜回應。

  「誰說現在出去了,我說明天晚上,明日不是乞巧節嗎,剛巧晉家軍要在此處停留兩日避暑,那咱們也出去湊湊熱鬧去——」華常靜一面撥著江櫻的頭髮,一面笑著說道。

  「這個好!」阿菊欣喜地丟下針線,贊同的撫掌,道:「咱們可以去放河燈。吃巧果!自打從上路以來,可都沒有出去逛過了!」

  「怎麼樣?」華常靜又朝江櫻問道。

  江櫻也有些意動,畢竟接連躺了這些時日不曾走動過,但自己渾身乏力。可謂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故而只能弱聲道:「明日再看吧。」

  再養上一日,看看明日的身體情況如何罷。

  這些日子過的昏昏沉沉的,倒是不知明日就是乞巧節了。

  乞巧節啊…

  不知道晉大哥明日有沒有空陪她一起出去轉轉?

  這麼想著,江櫻忽然有了胃口,晚間的時候竟是吃下了一個饅頭。另喝下了兩碗補氣血的山藥紅棗粥。

  這可讓雲璃高興壞了。

  雖不算太多,可卻是這十來日裡,吃的最痛快的一頓飯了。

  飯後雲璃留意觀察了會兒,又詢問了一番江櫻確定沒有泛嘔等不適的感覺之後,更是露了近來罕見的笑臉兒,眉頭也跟著舒展開了。

  「看來姑娘這是要恢復過來了。」雲璃伺候著江櫻洗漱乾淨後,陪著人來到床邊,笑著道:「再好好地睡上一場,興許明早身上的力氣就能回來了——」

  江櫻也鬆了一口氣,卻沒有立即躺到床上去。而是道:「這些日子都在睡,眼下倒是不睏。」

  「姑娘要看書?」不及江櫻回答,雲璃便又道:「看書傷神,姑娘還是等精神好些再說吧。」

  聽她自問自答,江櫻忍不住笑了笑,道:「不看書。就想在房中走走,日日躺著,身體彷彿都躺僵了。」

  這個雲璃倒是不反對,只道:「那奴婢陪著姑娘。」

  「不用了。這些日子你忙前忙後的照料我,也不曾好好地歇息過。我如今既是好了。不用你寸步不離的守著,你便回去好好歇一歇吧。」

  雲璃面上確有倦色,聽了江櫻的話心裡卻不禁湧現了一股暖意——實則這些日子,江櫻但凡一有清醒的跡象。便會趕著她回去歇息,只是她自己放心不下,堅持要留下來罷了。

  「可姑娘眼下也只是初癒,身邊沒個人奴婢實在不放心。」雲璃猶豫了一下,卻還是道:「奴婢還是陪著您吧。」

  江櫻早料到她會有此反應一般,笑了道:「那你便讓小紅過來陪著我說說話兒吧。她雖不比你會照顧人,但一些小事還是做得好的。」

  雲璃聽了再又躊躇了片刻,終於點了頭,只又反覆交待了幾遍:「奴婢就歇在隔壁,若是姑娘有什麼事情,一定要讓小紅去喊奴婢一聲兒。」

  江櫻點頭。

  雲璃這才放下心來,待將桌上的碗碟收拾乾淨送了出去,不足片刻,小紅便蹦蹦噠噠的過來了——這是阿瞞花了許多力氣,才給她『矯正』好的走姿。雖然仍然不太正常,可相較於之前的大搖大擺,看起來至少沒有那麼欠揍了……

  「姑娘好了!」

  她一進來,便喜不自勝地喊道。

  江櫻正在內室來回的踱步,聽到動靜扭過頭來笑著點頭,不及小紅再開口,便笑著道:「小紅,我想交待你去辦一件事情,可好?」

  小紅一愣,繼而重重點頭,一副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的神情。

  姑娘還從來沒有直接交待她辦過事情呢!

  「你去廚房裡,要些饅頭和葷菜。」

  小紅的心智遲遲沒有開化,就如五六歲的孩童一樣,故而此刻聽了江櫻這個吩咐,並無過多不解,只當她是餓了,當即便應了下來。

  「多拿一些。」江櫻走過來,塞給她一錠方才準備好的銀子,交待道:「把這個給廚房裡的人。」

  雖然有著晉起的名號在,驛館裡的人素來不會怠慢她們,但這不屬於一日三餐的範圍之內,還是別白白佔了人家的便宜為好。

  「知道了!」

  小紅衝她嘿嘿一笑,攥著銀子跑出去了。

  江櫻便一邊等她,一邊踱著步,間或甩甩胳膊扭一扭腰,活動活動筋骨。

  而事實證明小紅雖然不聰明,但貴在按吩咐辦事,很快便完成了江櫻交待的任務,左手提著食盒,右手挎著個乾乾淨淨的菜籃子回來了。

  江櫻接過來瞧了瞧,只見食盒裡是裝著的是三道葷菜,一碟醬牛肉,一盤紅燒肉,再有一隻清蒸的整雞。

  再掀開那隻菜籃子上蓋著的紅布,便是一個個白嫩嫩的方形饅頭跳進視線裡。

  這麼多應當夠了。

  江櫻滿意地誇獎了小紅一番。

  小紅喜不自勝,剛要幫著江櫻把食盒裡的菜都一一取出來放到飯桌上,卻被江櫻按住手腕給制止了。

  小紅疑惑地抬起頭來看著她,只聽江櫻又吩咐道:「你去外頭守著,先不要進來。半柱香的時間內,若有人過來找我,你便說我睡下了。」

  小紅眨了眨眼睛,問道:「把風?」

  「呃……」江櫻沉吟了一下,點頭道:「對。」

  覺得自己又有大事要做的小紅顯得高興極了,江櫻看的滿頭霧水,卻也沒有不自量力的去深究她的想法,見人歡歡喜喜地再次跑了出去,權衡之下,還是跟了過去,將門從裡面閂上了來。

  萬一守在門外的小紅抽了風,忽然闖了進來,發現她不在房中,那便麻煩了。

  她可不想讓這丫頭鬧得整個驛館都轟動起來。

  江櫻提起食盒與菜籃,閉上眼睛輕動意念。

  再一睜開,卻是一愣。

  竟然還在房中——

  她心下疑惑,只得集中了精神再次嘗試。

  這次倒是成功了。

  江櫻吐了口氣,心想應當是自己近來身體虛弱的緣故——就連菜園裡的景象似乎都不比從前來的有生機了。

  「白宵?」

  江櫻環顧四周,喚了一聲。

  一眨眼的功夫,便有一道白影朝著她的方向奔了過來,並著熟悉的叫聲。

  江櫻和往常一樣,蹲下身來跟它抱了個滿懷。

  「這幾天吃魚吃膩了沒有啊?」感受著它的歡喜和依賴,江櫻笑著說道:「看我今天給你帶什麼吃的來了?」

  ……

  再說守在外間的小紅。

  覺得是被賦予了極大使命的她,警惕地環顧著四周,但凡有人從門前經過,必定要將人從上至下認認真真地打量一番,作為自己判定是否可疑的標準……

  把風,是一件很嚴肅的事情。

  她第一次幹,自然要力求完美,不出一絲差池。

  小紅默默地想著,仔細聽著四周傳來的動靜,直到察覺到有一雙腳步聲正朝著此處靠近。

  她扭頭一看,認出了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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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12 16:18:49 |只看該作者
415:心驚

  這個人她認得,跟她家姑娘的關係還『挺不錯』。

  很榮幸的被小紅認定為跟江櫻關係不錯的晉起,走了過來。

  「不能進。」小紅伸臂擋在門前。

  晉起看了她一眼,尚算好脾氣的問道:「睡下了?」

  小紅想了想,一本正經的道:「半柱香的時間內,便說姑娘睡下了。」
  
  晉起聞言皺眉。

  什麼亂七八糟的?

  房裡的燈還亮著,倒不像是歇下了。

  「回去吧。」小紅已經單方面的開始趕人了,口氣透著一種命令的意味。

  晉起:「……」

  小紅看了他一眼,發覺他臉色似乎不太好看,想到雲璃曾教給自己的要看臉色行事的話,便又好心地補上了一句:「半柱香之後,再來。」

  她一口一個半柱香,倒是讓晉起越發起了疑。

  這個女人究竟在搞什麼鬼?

  身體虛弱成這個樣子,竟也不能安分下來。

  該不會有什麼危險吧?

  想到江櫻這幾日站也站不穩的模樣,晉起不由越發擔心起來,看向小紅,語含命令道:「讓開。」

  他還沒怎麼地,小紅的臉色倒是瞬間沉了下來,隱隱透著股危險的氣息。

  她尚且分不太清敵友,只知道要聽江櫻的話。

  江櫻說不能讓人進去,那麼她一定不能讓人進去。

  晉起見狀頗有些無奈。

  他再如何,卻也……不至於跟一個丫鬟動手吧?

  讓江櫻知道了,他還怎麼做人?

  雙方僵持不下間,卻忽聽得房內傳出一道問話聲——「是誰?」

  聽到江櫻的聲音,晉起霎時間放心了下來。

  片刻。便聽得門後門閂被抽出的聲音。

  晉起嘴角一抽。

  派個人在外頭守著還不夠,竟還從裡面閂上了門……
  
  「晉大哥?」

  門從裡面被拉開,江櫻見到來人,微有些意外。

  近來昏沉的時間太多,眼下她竟有一種……許久不曾見到晉大哥的錯覺。

  「身體好些了?」晉起抬腳進來,將人上下打量了一遍,見她精神與面色都有了起色。眼中神色顯得甚為愉悅。一時也沒有追問她在房中鼓搗些什麼。

  「好多了。」江櫻衝他笑,問道:「晉大哥今晚不忙嗎?」

  每到一處,她們是閒的不行。可嬴穹和晉起他們,卻多是忙著與當地官員應酬,縱然得閒待在驛館中歇息,卻也擋不住前來求見的一干人等。

  「剛從外頭回來。過來看看你。」晉起跟著她往內間走,話音剛落。卻瞧見了桌上的食盒和剩下的幾個饅頭。

  仔細嗅一嗅,還能聞見些菜香。

  「你方才是在吃東西?」晉起怪異地看向江櫻。

  江櫻一愣,而後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

  「……」晉起嗤笑了一聲,滿面複雜地問道:「至於嗎?」

  吃個東西而已。犯得著閂上門還讓人在外頭把風?

  江櫻心知他誤解,卻也不好解釋,只有硬著頭皮將這個躲在房中吃東西的罪名給擔了下來……

  見她滿面窘迫。晉起卻忍不住想笑。

  又鬼使神差地安慰了一句:「如今能有力氣躲在房裡吃東西了,也是好的。」

  知道他是多麼的不擅長安慰人的江櫻。唯有抬起頭來朝他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來。

  她是不是該慶幸好在她已經餵完白宵出來了,若不然要讓晉大哥瞧見了那滿滿一籃子饅頭,她就真的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生怕晉起再在這個話題上多說一般,見晉起欲開口,江櫻即搶在了前頭問道:「晉大哥,你明日還有事情要忙嗎?」

  卻聽晉起說道:「我正要與你說這個——近來兩日事情安排的很滿,明日便不過來看你了。」

  自從上路以來,不管是在路上歇息,還是停在驛館,他一得空必然要來陪著江櫻,日日不曾間斷。

  來的時候本還有些擔心,好在見到她身體好了許多,略微放心了下來,於是也就沒了太多顧慮。

  江櫻聽罷心底不禁有些失落,卻並未表現出來,只點了點頭,說道:「不打緊,你忙你的便是。」

  乞巧節左右也不是什麼要緊事,自然要以正事為先。

  「你明日有事?」晉起似有所查地問道。

  「不算有事。」江櫻笑著與他說道:「今日華姐姐過來過,說近日來悶得慌,想出去走走。」

  「你要同去?」

  「嗯……我也想出去透透氣,這些日子終日躺著,的確乏味。」

  晉起考慮了一下,才點下頭來。

  江櫻身體剛剛恢復,他本是不太放心讓她出去走動。但考慮到她近來的確悶的太久了,眼下好不容易有了點想要出去走走的活潑心思,他若是不允,怕是要讓她心中失落,於身體恢復恐怕也有弊處,故而思慮再三,還是答應了。

  只又思忖著,明日必然要讓阿瞞在暗中跟著,以免出什麼差池。

  接下來的時間,張口閉口的也多是讓她注意養著身子,飲食與歇養方面,務必都要謹慎一些之類的話。

  江櫻聽著,一一順從的答應下來,卻又在忍著笑默默腹誹:短短時日,她莫名其妙的成了個病秧子,晉大哥竟也不甘落後,將自己活活逼成了一個殫精竭慮,事無巨細的操心男友。

  只是看這情形,晉大哥分明是不知道明日是乞巧節?

  罷了,回頭想想二人自打從相識以來,便是和風花雪月扯不上什麼干係的。

  就不強求了。

  ……

  翌日,天色初亮。

  一身便裝的晉起帶著宋元駒與石青。不知是去辦什麼要緊事,踏著還未散去的薄霧,便策馬離開了驛館。

  而這時的江櫻。才剛剛睜開眼睛。

  不同於前些日子以來一早醒來的昏沉感與無力感,今日她覺得眼前分外清亮,雖然力氣仍然不是太足,但也絕非軟綿無力。

  果然好了許多。

  江櫻舒了一口氣,雙手撐著坐了起來,舒服的伸了個懶腰,便伸手去夠搭在床頭的衣裳。是雲璃昨日已經為她準備好的。

  約是聽到動靜。雲璃從外間走了進來,見江櫻正在穿衣,面上便帶了喜色:「姑娘起來了。」

  這還是這些日子江櫻頭一回這麼早醒過來。且這麼有精神的自己穿衣裳。

  江櫻聞聲轉過頭去,笑著點點頭。

  雲璃手中拿著抹布,方才顯然是在外間打掃。雖然驛館中也有負責打掃房間的僕人,但雲璃覺得不方便。故而在第一日便拒了前來打掃的僕人,一切都是自己親自動手。偶爾小紅也會幫一幫忙。但多數卻是倒忙。

  「姑娘先穿衣,奴婢去給姑娘打水洗漱。」

  「好。」

  洗漱後,江櫻吃了一頓清淡的早飯。

  一碗蒸蛋,一碗依舊是補氣血的藥粥。另有兩個青菜包子。

  這些都是雲璃按著大夫的吩咐來著意準備的,從食材到用量,都是半點不差。江櫻如今身體虧空,早飯就該是這個樣子。

  好在雖然簡單。不比之前自己準備的花樣百出,江櫻卻也吃得津津有味。

  「姑娘有些日子不曾吃過這樣一頓完整的早飯了。」雲璃見江櫻吃的精光,高興的眼睛都要笑沒了。

  卻沒敢問她要不要再吃一些,因為大夫另有囑咐過,暫時不能讓江櫻吃的太飽,要逐步的恢復正常才行。

  飯後,江櫻提出想出去走走,雲璃也沒攔著,卻也沒有走遠,只帶著江櫻在驛館周圍走了一圈兒,全當是飯後運動了。

  太陽漸漸升高,晨早的涼爽已近不復存在,沒過多大會兒,江櫻腦門兒上便出了一層細汗。

  「姑娘,差不多了,奴婢扶您回房歇著去吧?」雲璃拿帕子給江櫻擦了擦汗,一面說道:「汗出的多了也不好。」

  江櫻也不逞強,點點頭,又笑道:「這走走出一出汗,倒真的比待在房裡躺著舒服的多。」

  「只是這天兒過熱,午後怕是沒法子再出來的。」怕江櫻失落一般,雲璃緊接著又說道:「不過晚上的時候倒是能涼爽一些。華小姐說了,要帶姑娘去娘子湖逛一逛呢——姑娘有所不知,這娘子湖最是適宜晚上賞景遊玩了。尤其是年年的乞巧節,更是熱鬧非凡。」

  江櫻豈能聽不出她話中的意思,這是恐她因為白日裡不能出去過節湊熱鬧而不高興,心下明白,面上卻未表露出來,只好奇地問道:「娘子湖是什麼地方?」

  「奴婢也未來過這駢州,只是昨日聽華姑娘提了一提,只知是乞巧節最熱鬧的去處。」雲璃一手輕扶著江櫻往回走,一邊笑著說道:「等晚上過去了,姑娘便能親眼瞧一瞧了。」

  驛館坐落於官道旁,門前便是修整的筆直的官道,而此時一早正是趁著涼爽進出城的時候,雲璃嫌官道上車馬來往人多煙塵囂雜,便帶了江櫻從幽靜的後門回去。

  與前頭不同,驛館後傍著的一條幽靜的小巷,再隔上一排筆直的白楊樹,後頭便是錯落有致的民宅,十分清凈。

  主僕二人不緊不慢的走著,雲璃一面向江櫻嘮叨些從大夫那裡聽來的養身子的小法子。

  「哎,真是怪了,星盤明明指的是西北方向……怎麼人沒找見,星象還越發的弱了?真是怪了,怪了啊…」

  一道模糊的人聲傳進耳中,江櫻循聲望去,只見迎面來了個著灰色道袍的中年男子,面上鬍子邋遢,肩上扛著個幌幡,一面走一面念念有詞,神神叨叨的模樣。

  雲璃見了便立即拉著江櫻側身讓到一旁,生怕被其衝撞到一樣。

  而就在那道人在即將要與二人擦肩而過之時,卻忽地停了下來。

  他驀地轉過頭來,目光在江櫻與雲璃之間來回打了個轉兒,最終卻停留了江櫻一人的身上。

  「姑娘這面相……不對啊…」他忽然出聲,邋遢的面容上,一雙眼睛出奇的亮,同時卻又有著極重的疑惑。

  「你瞎說什麼呢!」雲璃聽他言辭突兀,臉色一沉,便要拉著江櫻走。

  不料那道人竟一把抓住了江櫻一隻手臂,正色道:「姑娘且慢!」

  他這動作讓江櫻與雲璃皆是一驚,江櫻下意識地便要將手臂抽回,卻聽那道人直直地看著她說道:「姑娘命格奇特,本乃是紫薇命盤中的吉星,為大吉之象,日後必當福貴雙全。可這具身體……怕本不是姑娘的吧?」

  江櫻聽到前半部分之時,只當這道人是想拿吉祥話兒來騙她開心,藉機賺上一把,並未上心,可待聽到最後一句之時,卻是臉色一白,自腳底升起了一層冷意來!

  他是如何得知的?!

  「胡說八道!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說出這等悖論!」雲璃臉色也十分難看,卻是全然出於惱怒,怕江櫻因此嚇到,一時間連女兒家的形象也無暇避諱,狠狠推了那道人一把,便疾步拉著江櫻離開。

  江櫻任由她拽著自己往前走,腦中一片嗡嗡作響之聲。

  「姑娘留步!姑娘命相不符,將福瑞之氣帶給了身邊之人,自身魂壽卻遭折損,如此下去必會油盡燈枯啊!」那道人竟追了上來,一面口氣急切地說道:「姑娘若是信得過貧道,還請給出生辰八字,讓貧道為姑娘——」

  「啪!」

  驛館的後門被大力的關上,道人餘下的話便被阻隔在了門外。

  「姑娘不必理會這種人……」雲璃抓住江櫻一隻手,卻察覺江櫻手心已被冷汗浸濕,且冰冷駭人。

  「姑娘莫聽那瘋道人胡言亂語,這等怪誕之論,豈可當真?」雲璃握緊她的手,輕聲安慰道:「都是奴婢不好,讓姑娘聽了這些瘋話……姑娘莫怕,奴婢帶您回去壓一壓驚。」

  江櫻強壓下內心的驚濤駭浪,胡亂地點了下頭,道:「我沒事……」

  門外,那道人卻仍未離去。

  「師兄果然沒騙我……當今這世上竟真有天福星轉世之人,只可惜竟是個異世魂魄……錯入輪迴,這具半路得來的身體哪裡承得起這等福氣?又影響了身邊之人的命數,本就違反天道,如此消耗之下,怪不得星象越發的弱了……但如此一來……許是老天在幫我呢?」道人低聲自言自語著,邋遢的面容糾結成了一團。

  「這位道長。」

  一道女子的聲音忽自身後響起,帶著濃濃的疑惑,道人眉頭一跳,忽地轉回了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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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8
發表於 2016-5-12 16:19:15 |只看該作者
416:白頭偕老

  只見旁邊一直停著的一輛馬車中,下來了一位著翡翠綠衣裙,膚色微黑的少女。

  「方才那位姑娘是我熟識之人,道長方才所言我也隱約聽到了一些,不知道長口中的魂壽折損,油盡燈枯……是何意?」她微微皺著眉頭,與道人問道。

  方才她的馬車初停在此處,正欲下車之時卻見江櫻走了過來,震驚之下連忙將車簾放下——本只打算避開江櫻,不料卻聽到了道士這番驚人的言論。

  猶豫再三,她還是沒能忍下心中的驚奇,決定上前來一問究竟。

  那道士不著痕跡地打量了面前的少女一眼,露出一副讓人捉摸不透的表情來,說道:「那位姑娘命格確實奇特,近來有災禍侵體,但也絕非是什麼油盡燈枯之象,想必是姑娘方才聽錯了。」

  天機重大,他方才是情急之下才說漏了口,自是不能讓更多的人知曉。

  不待少女開口反駁,道人便又從懷中取出了一物來,遞到她面前,道:「你既是這位姑娘的朋友,那便將此物代貧道交到她的手中吧,此物可助她延緩此禍——她若事後想找貧道,便去城南秀才橋。」

  「這……」

  少女來不及反應,那道人便將東西塞到了她手中,而後便步履匆匆地離去了,似有什麼急事一般。

  「什麼東西?」少女望著手心中的一枚半透明的玉珠子,只見成色極差,也不知是什麼玉石,又抬頭看了一眼那衣衫不潔的道士,不由皺眉咕噥道:「說的前言不搭后語。想來就是個騙子吧?」

  而且,讓她轉交給江櫻?

  別開玩笑了,她要怎麼給她啊…

  ……

  接下來的大半日,江櫻的心緒始終無法平復下來。

  雖然為了不讓雲璃擔心,中飯也沒少吃,但心緒不寧的模樣,卻是如何也遮蓋不住。

  雲璃不知她心中的擔憂。只當她是被嚇到。一整日都沒敢發出大的動靜,更是將小紅支的遠遠的,生怕驚擾到江櫻。

  「今個兒外頭可真熱。比昨日是半點也不差。」

  一道熟悉的女聲傳來,雲璃眉頭一跳,看了一眼坐在窗下軟榻上發呆的江櫻,放輕腳步走向外間。搶在前頭將來人給攔了下來。

  「華小姐來了……」雲璃迎上前去,對華常靜福了一禮。

  「雲璃。瞧瞧我們帶了什麼過來?」阿菊提起手中精緻的小食盒,在雲璃面前晃了晃,笑嘻嘻地說道:「這可是我和我家小姐一起做的巧果,待會兒你也嘗嘗!」

  「多謝阿菊姑娘。」雲璃勉強地笑了笑。

  「阿櫻今日的情況好些了吧?」華常靜一面問著一面往裡間走。

  卻見雲璃忽而伸手將她攔了一攔。華常靜一怔,遂拿不解的目光看向她,問道:「怎麼了?」

  雲璃隔著簾子往內間看了一眼。轉回頭來放低了聲音與華常靜說道:「都怪奴婢不好,今早和姑娘一同出去散步之時。讓一位瘋道人近了姑娘的身,同姑娘說了些奇怪的瘋話,讓姑娘受到了驚嚇……都一整日了還沒回魂一樣。」

  華常靜聞言先是皺了皺眉,繼而便不以為意地說道:「不妨事的,等待會兒領著她出去走一走,散散心便沒事了——你放心,我不會在她面前提起此事的。」

  「那奴婢就先謝過華小姐了。」雲璃作勢又要行禮,被華常靜快一步攔住,便聽內間響起了江櫻的聲音。

  「是華姐姐來了嗎?」

  「是我。」華常靜笑著走進了內間,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來到江櫻跟前,彎下身道:「瞧你這副模樣倒是比昨日好上太多了,可覺得舒服了些?」

  「嗯,好多了。」

  「我下午抽空做了些巧果,你嘗嘗味道如何。」華常靜朝著阿菊招了招手,道:「本想嘗嘗你做的呢,可你大病不癒,只能等明年了。今年就先試試我的手藝吧,來——」

  阿菊笑著將食盒提過來,在江櫻面前打開了來。
  
  華常靜做的巧果是這個時空裡極為傳統的一種,不外乎是將硬麵皮兒撒上黑芝麻放在油裡炸。

  雖然外形簡單粗糙,但端看金黃的色澤,想來炸的還不錯。

  江櫻本無太多胃口,但被華常靜拿一雙期待的目光盯著,不願掃了她的興緻,便伸手捏了一塊放進口中。

  「好吃嗎?」華常靜問道。

  「坦白來講,一般。」江櫻看著她,一臉認真的說道。

  華常靜心中並無意外。

  江櫻雖是出了名的好脾氣,但在對待吃食上,卻向來坦誠的過分,疲於掩飾。

  「我可警告你,你可不要覺得咱們關係好,就可以這麼隨隨便便的打擊我啊。」華常靜笑著也嘗了一塊,做出不解的模樣,道:「我怎麼覺得還挺不錯的?雲璃,你也過來嘗嘗,看看是不是你家姑娘存心找茬兒,雞蛋裡頭挑骨頭——」

  雲璃心知她是想逗江櫻開心,便樂得配合道:「那奴婢可得好好嘗嘗了。」

  幾人說說笑笑一陣,華常靜帶來的巧果味道雖然真的一般,倒也吃掉了七七八八,見外間天色漸暗,想來日頭已落至西山,華常靜方開口對江櫻說道:「咱們差不多該動身了,快換身衣裳準備準備罷。」

  而江櫻對此行卻已提不起太多興趣。

  雲璃只當是那道人瘋言瘋語,嚇壞了她。

  可只有她自己明白,那道人所言,不說全部都對,但那句判定這具身體不是她的話,卻是真的。

  他既能一眼看出自己的『來歷』,想必當真是極有本領的。

  所以那些聞之令人心驚的話……當真會是毫無依據的嗎?

  當時情況突然,她不及多想,只有種秘密被人剖析於眾的恐懼感,可現如今。她卻很想找到那名道士好好地問一問究竟。

  不說旁的,單說近來她這場身體虧空的病,便來的十分沒有緣由。

  她一不受累,二無勞心,好端端地怎麼會將身子累的虧空成這個樣子?

  不光是身體,意念彷彿也不如往前來的集中了,這一點在打開空間菜園之時體現的最為明顯。

  這些都說不通。

  「想什麼呢?」華常靜扯了扯她的衣袖。

  江櫻回過神來看著她。猶豫道:「不如改天再去吧?」

  「改天?」華常靜笑道:「你糊塗了不成。一年就過這一次乞巧節,如何改天?」

  雲璃偷偷地向阿菊使了個眼色,阿菊趕忙也上前說道:「是啊姑娘。難得這麼熱鬧,咱們就一塊兒出去玩玩吧——小姐一早都在娘子湖那邊安排好了,還特意定了艘畫舫呢,到時咱們可以泛舟游湖看河燈。可好玩兒了!」

  「河燈也都備好了。」華常靜補充一句。

  「姑娘,就當出去散散心吧。」雲璃笑著說道。

  對上這樣一雙雙帶著笑意的眼睛。江櫻也實在不好再說掃興的話,只得點下了頭來。

  與華常靜交換了一個眼神,雲璃暗暗舒了一口氣。

  馬車就停在驛館前,江櫻一行人出去的時候。外間的天色已經昏黃成一片,浮在天邊的晚霞濃艷的似被硃砂染過。

  江櫻被雲璃小心翼翼地扶上了馬車。

  小紅也緊跟著跳了上去。

  本是不打算讓這莽撞的丫頭跟過來的,恐她會惹什麼亂子。可也沒耐過她一番糾纏,又跟江櫻反覆做了一番保證不會與人動手。加上華常靜說情之後,才獲得了本次的出行權。

  馬車剛一駛動,阿菊便迫不及待地拿出了自己事先折好的河燈來。

  各色各樣的,足足有十來盞。

  摺紙的顏色都很正,看得出是極好的紙質,但這樣式……

  「阿菊,你折的都是些什麼東西?」雲璃忍不住出聲問道。

  除了小紅之外,大家也都紛紛拿眼神表示了疑惑。

  「啊,看不出來嗎?」阿菊一盞盞地拿出來給江櫻她們瞧,一面介紹道:「這折的是小兔子的耳朵,這是粉色的蝴蝶兒,這是荷花,這是……」

  華常靜嘆了口氣,道:「好了好了,收起來吧。」

  看著根本就是一個中間坐著小蠟燭的紙糰子?

  江櫻望著那一盞盞奇形怪狀的河燈,思緒卻倏地飄遠了。

  青央姐姐的蓮燈,是折的最好的。

  她初至肅州的那一年,在韓府中當差,那年肅州的河燈節,也是如眼下差不多的時辰,坐在馬車裡,青央教著她折蓮花燈。

  不知道這些久未再見的故人們現如今都如何了。

  而今時今地的情形,也是她那時從來不曾設想到的。

  從那時說起,她所有的改變,似乎都與晉大哥有著密不可分的關連——從肅州相識,到懷著尋他的私心回到京城,再一步步的走到現在。

  她一直都是這樣跟在他的身後,雖然經歷了許多大大小小的波折,但於她而言,更多的卻是慶幸與歡喜。

  慶幸能與他並肩,歡喜他也同樣全心對待自己。

  故而對於往後的路,她亦從未有過任何猶疑。

  可她現如今忽然有些害怕,害怕不能與他走到最後了。

  她從來不曾這樣害怕過。

  「怎麼了?怎麼又出神了?」華常靜喊了她幾句不得,遂拿胳膊肘捅了捅她的手臂。

  江櫻忽地回過神來,神色茫然地看著她。

  「我們在說待會兒放河燈的時候要許什麼願呢,你可想好了嗎?」

  許願……?

  「我想和晉大哥白頭偕老。」江櫻的口氣帶些小心翼翼的祈盼。

  「啊?……」華常靜意外地看著她,忍笑道:「你就不能委婉一些嗎?」

  阿菊和雲璃一愣過後,均是滿臉羞紅。

  從沒見過如此直接,還能如此風輕雲淡的姑娘家……

  只有小紅滿臉懵懂地問道:「白頭偕老,是什麼?」

  能吃嗎?

  「白頭偕老啊…」華常靜輕咳了一聲,很熱心地解釋道:「就是兩個人一直恩恩愛愛,直到頭髮全白,牙齒掉光,還能互相陪伴扶持著……」

  江櫻微微抓緊了袖中手指。

  ……

  幾人來到娘子湖,不過只用了半柱香的功夫。

  今天白日裡天氣晴好炎熱,晚間的湖邊卻是格外清涼,本就是乘涼的好去處,再因今日是乞巧節的緣故,遊人更是數不勝數。

  眼下時辰已不算早,早有遊人在湖邊放燈祈願,湖面上漂浮著朵朵小巧精緻的各色花燈,遙遙望去,猶如沉溺在夜色中的螢火之光。

  華常靜似是之前來過此處,對周遭的環境十分熟悉一般,領著江櫻幾人擇了一條相對而言不那麼擁擠的小道朝著湖邊靠近,一路下來,阿菊雲璃和小紅手中,便多了各色花燈河燈,絹花絲帕,以及路邊小食之類。

  「咱們不跟他們擠熱鬧,畫舫就在前頭泊著,咱們上船去。」華常靜扯起江櫻一隻手來,帶著她往前走去。

  江櫻任由她扯著,心神顯是集中了許多,一面走著,一面打量著周圍的景象。

  幾人上了畫舫,船夫輕搖船槳,緩緩駛向湖心深處。

  隨著船身的擺動,畫舫四角懸著的熒綠色祥雲形花燈也跟著晃動起來。

  「看那邊,有人跳舞呢!」透著艙內大開的鏤空側窗,阿菊驚喜地說道。

  幾人望去,果見右側不遠處有著一艘燈火通亮、裝飾華麗的大船,船上正有身姿曼妙的女子甩著長長的水袖起舞旋轉,細聽之下,還有絲竹樂聲入耳。

  「咱們出去瞧瞧!」阿菊拉起雲璃一隻手,雲璃卻有些猶豫地看向江櫻,得了江櫻點頭之後,方跟著阿菊去了船頭。

  小紅見狀,也跟了出去湊熱鬧。

  「咱們也出去放燈吧?」華常靜笑著起身,挑了兩隻方才在岸上賣來的河燈,遞了一隻粉紙折成的梅花形的給江櫻,自己則留了一隻黃鶯形態的,皆是栩栩如生。

  江櫻一路上已經想開了不少,這時也不比白日裡的沉悶,於是信手接過,跟著華常靜去了船尾。

  「捂著些……」

  「點著了嗎?」

  船上夜風拂面,二人彎身蹲坐在船尾,一個拿火摺子點燈芯的細蠟,一個拿雙手護在兩邊擋風。

  「點上了!」華常靜笑道,又趕忙用手中這盞做引將江櫻那盞也點亮。

  望著眼前捧在手心當中本就栩栩如生的粉瓣梅花燈頓時鮮亮起來,帶著暖意的火苗輕輕竄動著,江櫻忍不住彎起了嘴角。

  華常靜見狀大鬆了一口氣。

  這小姑奶奶,可算是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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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9
發表於 2016-5-12 16:19:31 |只看該作者
417:七夕禮物

  「來,咱們去放燈。」華常靜笑著,一手端著河燈,一手護在上方,防止火苗被吹滅,小心翼翼地向著甲板上踱去。

  江櫻也學著她的樣子將手護在上方,緩步跟了上去。

  二人並排欠著身子,動作小心地將河燈放入水面。

  因為畫舫往前行駛的作用,故而河燈剛一離開手心,便迅速地朝著後方漂流而去,待二人許願後張開眼睛之時,已是飄出了視線外很遠的一段距離。

  「阿櫻——」華常靜轉過臉去,笑著喚道。

  「嗯?」

  華常靜張口,剛欲說話,卻聽得「哢嚓!」一聲巨響。

  「啊!」

  一聲木料斷裂的聲音憑空傳來,船身一陣劇烈的搖晃,華常靜一聲驚叫,忙地伸手抓住了江櫻一隻手臂!

  「阿櫻!」

  原本已經半邊身子離開了船外的江櫻堪堪被華常靜拽了回來。

  不過瞬間,二人都起了一身的冷汗。

  船身忽地又是一晃,二人不受控制地往後一倒,齊齊坐倒在了甲板上。
  
  「可真嚇死我了……」華常靜余驚未了的長出了一口氣,拍了拍胸口看向江櫻,見她也是一副堪堪回神的驚險模樣。

  「怎麼了?」望著已經停下的畫舫,江櫻皺眉問道。

  華常靜搖頭,爬坐起來:「不知道,咱們去前頭看看——」

  「小姐!」

  「姑娘您沒事兒吧!」

  沒能在船艙內看到人的阿菊和雲璃滿面驚慌地小跑了過來,見到自家主子都平安無事地站在甲板上,方才鬆了一口氣。

  「前頭怎麼了?」華常靜問道。

  阿菊哭笑不得地答道:「是小紅,非要跟著船夫學划槳……也不知她的力氣怎恁地大,三兩下竟將人家的船槳給划斷了!」

  「這傻丫頭淨會闖禍。本就不該一時心軟將她給帶出來的。」雲璃上前來扶住江櫻,一想到方才姑娘有可能遭受到的危險,便忍不住有些生氣。

  「她人呢?」江櫻問道。

  「在船頭抹眼淚呢,不敢過來,想是怕挨罵!」雲璃滿面無奈地道。

  「這丫頭……能將船槳給折斷了?真也是有本領,咱們去瞧瞧。」華常靜不嫌事兒大的笑著,理了理皺掉的衣襟。

  幾人去了船頭。果然瞧見小紅癱坐在船頭。手中握著僅剩了一半的船槳,耷拉著腦袋,不知哭是沒哭。

  年約四五十歲的船夫大爺則是望湖興嘆。滿面惆悵。

  「老漢我在水上待了三十多年,就沒見過能有人把槳給搖斷的,那可是結結實實的新槳啊…」

  「大爺,船上還有備用的嗎?」江櫻一臉尷尬地問道。

  「哪有什麼備用的。這根可是好槳!」船夫大爺似乎只想為他這條短命的新槳正名。

  「現在怎麼辦,你想個法子吧?」船夫大爺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將問題拋給了始作俑者的小紅。

  小紅癟了癟嘴,一臉知錯的看向江櫻。

  江櫻等人面面相覷,俱是哭笑不得。

  ……

  半個時辰後。

  娘子湖邊的一座月牙形拱橋上,不知何時多了三道佇立的人影。

  三人俱是欣長挺拔的身形。氣質卻截然不同,或溫文儒雅猶如春風拂面,或揚眉遠望透著股江湖男兒的灑脫。再一位則是五官深刻冷毅,饒是氣場內斂。卻仍叫人不敢逼視,偏生又想多看兩眼。

  分外惹目的三個人,引得路過的小娘子們不停地拋送眼神。

  大膽些的,更有上前來塞送荷包玉佩等物者。

  畢竟今日不同往時,遇到心儀者,理應鼓起勇氣送上信物,哪怕被拒,卻也不會遭人嘲笑詬病。

  「誒,姑娘們,你們就別送了啊。」腰間佩劍的男子笑著道:「這兩位都是有主兒的人了,姑娘們還是省省心思去別處瞧瞧吧——」

  「那公子您呢?」有大膽些的女子玩笑著問道。

  「我啊?我都什麼年紀了,我早已娶妻,孩子都倆了——」男子半真半假地哈哈笑道:「多謝諸位姑娘垂青。」

  聽得此言,姑娘們才面露遺憾地逐個散去,留下宋元駒一個人忍不住連連發笑。

  「真有那麼好笑?」石青攥著手中未有打開的摺扇,臉色複雜地看著他。

  方才數他收到的信物最多,風度翩翩的白面書生,一副氣質不凡的君子模樣,最是能俘獲情竇初開的少女心思。

  對於自己竟搶了自家主子的風頭這一點,石青感到略微不安。

  好在自家主子似乎並未將這等『風月之爭』放在眼中。

  在石青的眼神制止之下,宋元駒極不容易止住了笑,抱著轉移注意力的想法將視線投放到橋下的湖面上,不知是瞧見了什麼,竟又是一陣發笑。

  「你瞧瞧那是什麼——」自己一個人笑還覺得不夠,硬又拉著石青一起看去。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是一艘漸漸靠近的畫舫。

  此處已是淺水區,停留在此的船隻並不算多,一眼望去,便是這艘畫舫最為顯眼了。

  它的顯眼之處,並非是畫舫本身的裝飾惹目,而是這艘畫舫在水中的駛動並非是靠著船夫手中的船槳,而是靠的幾個衣著不俗的姑娘家跪坐在船頭與船尾,憑著幾雙芊芊素手在水波之中緩緩推動著。

  但凡是湖邊的路人瞧見了,必是要多看幾眼。

  現在的姑娘們可真會玩。

  「這……」石青愣了一下,而後微微瞇起眼睛定神看去,愕然道:「這不是常靜和姑娘嗎?」

  晉起眼皮一跳,這才順勢望去。

  「呃……?」宋元駒聞言意外不已,定睛仔細一看,竟發現果然是江櫻她們。

  這是在幹什麼?

  宋元駒剛一轉頭,卻見晉起已然大步朝著橋下走去。石青亦緊隨其後。

  「再加把勁兒,就靠岸了——」船夫大叔躬著身子站在甲板上,保持著船身的平衡,一面語含鼓舞地對江櫻等人說道。

  「偏了偏了,往左才對。」

  「好好好,靠岸了!」

  隨著船夫這道大為鬆氣的聲音落下,江櫻與華常靜幾人在水中擺動的雙手終於得以歇息。

  二人累的癱坐在船頭。面對著面。俱是滿臉的哭笑不得。

  「這乞巧節過的……」華常靜雙手撐在腰後,身子略往後仰著,微微喘著粗氣說道:「可真是畢生難忘。」

  雲璃阿菊小紅三人自船尾處奔走過來。各自來到自家姑娘身邊,又是捏胳膊又是擦汗。

  她們在船尾倒還好,左右不過是跟著船頭走,偶爾起著推送的作用。並未受什麼累,而在船頭既要使力又要掌控方向的江櫻與華常靜卻沒那麼輕鬆了。

  若非是她們幾個實在配合不好。說什麼也不能讓主子受這個累。

  「姑娘……」小紅湊過來,跪坐在江櫻面前,耷拉著個腦袋,滿臉自責地道:「小紅錯了。下次不敢了。」

  「再有下次,便罰你再也不能出門。」江櫻語含威脅,嚇唬的成分居多。小紅卻完全信以為真,嚇得點頭如搗蒜。

  江櫻見狀。忍不住笑了兩聲。

  經這一番折騰,心情竟是莫名其妙的鬆緩了許多。
 
  雲璃怔了一下,隨後跟著展了展眼角。

  能讓姑娘寬下心來,那麼這趟折騰倒也值了。

  可姑娘的身體還未好全,經此一遭,怕是疲的不行了,還是早些回去歇著為好。

  這麼想著,雲璃便將江櫻扶了起來,一面道:「天氣雖是酷熱,但湖水到底還是涼的,姑娘的手在湖水裡泡了這麼久怕是要惹了寒氣入體,回到驛館裡一定要泡上一桶藥浴出出寒氣才行。」

  江櫻早已習慣她的過分細緻,但歸根結底也都是為了她自己的身體著想,於是也就配合的點頭。

  她還想把這具身子養的好好的,好陪著晉大哥走完長長的一生。

  「咿?你們怎麼來了?」

  江櫻剛被雲璃扶著直起身來,便聽得華常靜口氣驚訝的說道。

  下意識地抬頭往前看去,只見有幾道身影來至了岸邊。

  「晉大哥。」江櫻意外地看著幾人中走在最前面的人。

  晉起上下看了她一眼,皺著眉道:「上來——」

  話音未落,便伸出了手去。

  江櫻幾乎沒有思考,便將手遞了過去。

  剛察覺到手掌被人牢牢握起,邁出一隻腳去著地,另一隻腳幾乎還沒來得及使力,便被手上的力氣穩穩地帶上了岸。

  「昨天晚上不是說今日有事要辦嗎?事情都辦完了?」江櫻問道。

  晉起並未立即放開她的手,感受著她冰涼的手心溫度,強忍著沒有說出什麼責備的話來,只抬起眼看向她,道了聲:「嗯,忙完了。」

  江櫻的雙手皆被他緊緊握著,似想將自己手心的溫度全都給到她一般。

  四目相對,江櫻倏地想將今日那道人所言立即說給他聽,讓他給自己拿個主意,她本身素來不具有太準確的判斷性。

  於是下意識地想要反握住他的手。

  眨眼的功夫,卻又躊躇起來。

  只將晉起的手握的更緊了一些。

  晉起察覺到她的動作,皺眉問道:「覺得冷?」

  而後不及江櫻回答,便對宋元駒吩咐道:「讓人將馬車趕過來,回驛館。」

  宋元駒當即應下,面帶笑意地去了。

  「是該回去了。」華常靜向江櫻說道:「你也該累了,先回去好好歇上一晚,明日我再去找你。」

  江櫻點頭稱好。

  「華小姐慢走。」雲璃福了一禮,抬起頭來見阿菊正對她笑著揮手,便也露了笑意,囑咐了句:「路上小心。」

  「姑娘,明天見!」阿菊又衝著江櫻一陣揮手,復才轉過身去。

  而得了晉起的允准送華常靜回去的石青,忙也疾步跟了上去。

  江櫻目送著幾人的背影消失在人群當中,復才收回了視線。

  回去的路上,江櫻與雲璃小紅主僕三人坐在晉起備來的馬車中,他自己則是與宋元駒騎馬行在馬車前開路。

  幾人很快回到驛館,不知走的是不是同一條路,江櫻覺得似比去時的路程還稍短些。

  江櫻被扶下馬車之時,宋元駒已牽著馬早一步離開,只有晉起一人等在車前。

  「不必扶了,我自己可以走。」見雲璃寸步不離,江櫻說道。

  雲璃一怔,而後會意地點點頭,福了一禮便退了下去,並用一隻手臂阻止了剛跳下馬車要跟上去的小紅。

  江櫻見狀一愣,不明所以了片刻後,驀地反應過來,心知雲璃是誤會了自己的意思,不知該如何解釋間,只聽晉起開了口,淡淡地說道:「走吧。」

  「……」江櫻再次看了雲璃一眼,到底沒說什麼,轉身朝著晉起走去。

  卻忍不住在心底暗道:這丫頭的『領悟能力』是不是真的太強了一些……

  「昨日怎麼沒告訴我今日是乞巧節?」

  二人並肩行入驛館,晉起忽然出聲問道。

  江櫻一愣後,笑著反問道:「你真不知道啊?」

  「我為什麼會知道?」晉起反問她,滿臉的不理解。

  江櫻見狀,暗暗嘆了口氣。

  真是不得了,絲毫不懂風花雪月,他竟還不懂出優越感來了?

  「我以為你會知道。」現在再說這句話,江櫻只覺得自己太高估身邊的這個人了。

  晉起看了她一眼,道:「的確。今日聽石青說起,我才知道。」

  他的口氣一本正經,落在江櫻耳中卻莫名透著一股『無辜』,讓她面上一暖,露出了笑意來,十分『寬容』地說道:「左右也不是什麼尤為要緊的日子。」

  晉起卻緩緩停下了腳步。

  江櫻自然是跟著停了下來,見他盯著自己瞧,不免有些疑惑地問道:「怎麼了?」

  晉起眼角微動,是鮮少外露的溫和模樣,在江櫻茫然的目光注視之下,伸手自懷中取出了一個用素色帕子包著的東西。

  「這是什麼?」江櫻輕聲問道。

  「今日聽石青說了些乞巧節的風俗,之前未曾有過什麼準備,回來的路上,便帶了這個給你。」

  江櫻怔怔地看著他。

  是給她的七夕禮物?

  完全沒有料到晉大哥竟然還會送她禮物——對於自己的男朋友是直男這一點,她已經看得很開了。

  也不管江櫻的意外,晉起說著已經將手伸了過去,口氣溫和地說道:「打開看看喜不喜歡?」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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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12 16:19:48 |只看該作者
418:要娶她?

  二人眼下已來至了驛館後院的長廊中,驛館之處不比外頭,十分嚴肅的沒有跟風,廊下懸著的仍是最樸實不過的長筒竹骨黃皮燈籠,散發著團團暖光,夜風輕柔的不足以撼動它們,而四下安靜備至,江櫻耳中唯獨聽到的便只是他這道溫柔而具磁性的低語聲。

  江櫻懷著感慨的心緒,伸手揭開素帕。

  看著大致的體積她原想著應是個女兒家的小首飾,耳墜或是珠花,可忽然映入眼簾的東西卻讓她頓感迷惑。

  東西不大,是十分晃眼的明黃色,被縫製成規規矩矩的三角形狀,上頭還拿硃筆描過。

  「這是……」江櫻雖然一時還未確切認出,但心中已經呼之欲出的答案已讓她明白,這並不是個多麼正常的禮物。

  「平安符。」晉起答的平靜。

  江櫻取過來,心情頗為複雜。

  換做平時,晉起在七夕送她這個,還一本正經的問她喜不喜歡,她或會覺得這是極度不通風月的體現,但眼下,平安二字之於她而言,卻是腦海中的最緊的那一根弦。

  這算是心意相通嗎?

  「是大師開過光的,可驅邪避禍。」晉起又補充了一句,再次問道:「喜不喜歡?」

  江櫻點著頭,將東西握在手心中,低頭笑著道:「我很喜歡。」

  見她面上帶笑,晉起也微微露了笑意,然後問道:「你的呢?」

  「什麼?」江櫻一時沒能反應過來,抬起頭來看他。

  「你沒給我準備東西?」晉起面上的笑意淡了淡。

  呃……?

  江櫻傻住了。

  在晉起的威懾之下,她面帶羞慚的點了點頭,如實道:「昨晚你說今日事忙,後日再來看我,我便想著應是見不著你了,於是就沒往這上頭想……」

  如此一對比,彷彿她才真的是不通風月的那一個?

  真是沒有自知之明啊。

  「那怎麼辦?」晉起道:「七夕佳節,你連個東西都沒給我準備。」他的口氣。聽起來竟有些耿耿於懷。

  「改日補給你……」江櫻也覺得自己做的太不像樣,唯有出言補救道:「你有沒有什麼想要的東西?我找給你或是做給你——」

  意料之外的,晉起竟是一反常態的認真,點頭道:「有。」

  「什麼?」

  「過來。」

  二人離的本就極近。江櫻只得往前移了一小步,拿越發疑惑的眼光看著他。

  下一刻,忽覺腰上多了一隻手,頃刻被環抱住。

  江櫻還未能反應過來,便見晉起微微低下了頭。向她緩緩靠近。

  「晉大哥……」江櫻眨了眨眼睛,抓了抓他的衣袖。

  話還沒有說完呢……

  「別說話。」

  晉起微微皺眉,他的聲音低極,卻因近在咫尺而格外清晰,溫熱的男子氣息噴灑在江櫻的臉龐上,癢癢的,卻讓她莫名的一動也不敢動,並鬼使神差地閉上了眼睛。

  呼吸聲漸近。

  直到有溫涼的觸感壓到唇上,睫毛方不受控制的抖了一抖。

  她能清晰地感覺到,那細膩柔軟而帶著微微涼意的薄唇在自己的唇瓣上輕嘗輾轉。這與上次突如其來的蜻蜓點水不同,卻也與他平素給人的冷冽感極度不符,他的動作出奇的輕柔,似在對待一件極為愛惜的珍寶,小心翼翼,卻又愛不釋手。

  只是逐漸變得濃重的呼吸聲,還是洩露了他此時的不平靜。

  唇下的動作也不自覺地漸漸加重,從最初的淺試轉變成了吮吸輕咬,攬在她腰間的手臂更用了些力,一手護在她腦後。使其更靠近自己一些。

  而江櫻也不知於何時將雙手攀上了他的後腰,緊緊地環抱著,其中似有一種她自己都不曾察覺的依賴與不安。

  察覺到她手上的力氣越來越重,晉起誤認為是她無聲的抗議。思及她近來身體虛弱,故而雖是不捨,卻還是緩緩停下了動作,繼而將人一把擁入懷中,聲音微有些沙啞地說道:「回京之後,我們便定親。」

  定親?

  江櫻本就被他吻的心跳紊亂。神智還未完全回籠之時,忽聽他拋出這樣一句話,猝不及防地,竟不知該作何反應……

  晉大哥要娶她了?!

  她如何也沒有想到,在這個她認為會平平無奇渡過的乞巧節裡,竟然會聽到這樣一句話。

  倏然間,她將晉起抱的更緊,彷彿是要用盡生平所有的力氣一樣。

  晉起無聲失笑,任由她緊緊抱著自己,深藍色的瞳孔中是一汪濃的化不開的深情。

  一陣風起,廊外的桂樹沙沙作響。

  江櫻緩緩放開了晉起,抬起頭來看他。

  晉起這時才發現,她的眼眶紅極,眼中還蓄著兩汪搖搖欲墜的眼淚,晶瑩明亮,其中似是集齊了天上所有的星辰。

  江櫻吸了吸鼻子,硬生生地將眼淚忍了回去,凝望著晉起問道:「不用跟祖父奶娘商議嗎?」

  「除了日子之外,還有什麼需要商議的?」晉起反問著,那雙帶笑的眼睛彷彿在說『他們早同意把你給我了』。

  江櫻想了想,只有口氣複雜地道了句:「也是……」

  也是……?

  晉起輕笑了一聲,在心底念了一句傻丫頭,便重新挽起她的手,道:「此處起風了,我先送你回房。」

  江櫻點頭,由他牽著自己穿過長長的硃色游廊。

  晉起走在前面,眼中始終帶著淺淡的笑意。

  他終於等到了這一天。

  雖然仍有許多事情未能塵埃落定,但他終於不必再讓她因為自己而忍受任何委屈與猜疑,他已有足夠的能力保護好她,並給她一個光明正大的身份——接下來他要做的,便是儘快將一切糾葛阻礙處理乾淨,然後陪她安安穩穩地走完餘生這條路。

  他幾乎已經可以看到那種美好的情景了。

  而江櫻所想,卻比晉起還要複雜的多。

  但除卻那些對未來的自己究竟會如何的不確定,餘下最多的卻是心安——晉大哥決定了要娶她,那麼,想必是真的做好了準備要與她共度餘生了吧?

  雖然對於這一點。她向來也沒有過過多的懷疑。

  但卻從未如眼下這般確定與清晰。

  所以,她還有任何理由要隱瞞他什麼嗎?

  她自以為是的自己承擔,對於他而言,怕才是真正的自私吧——況且那道人之說。究竟是真是假尚且無從判斷。

  經此,江櫻心中方才那番在馬車裡所積攢下的猶豫與退縮,終於全都煙消雲散了。

  二人挽著手上了二樓,一路無言卻都心下大定。

  「江——」

  二樓正對著樓梯口的走廊下,站著一個久候在此的人影。然而剛一出聲,倏然瞧見了與江櫻一同上樓之人是誰之時,繼而口氣一變,黯然道:「晉二公子也在?」

  望著眼前並不熟識卻也絕不陌生的人影,江櫻愣了愣。

  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鄧二小姐。」晉起口氣疏冷,全然不似江櫻的意外。

  他離開連城之前便從鄧太守口中得知,古再麗與其兄長去了外地探親,但當時不曾留意是去了哪裡,而對於古再麗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座驛館當中,他亦並不好奇。

  直到古再麗面帶苦澀地將視線轉向江櫻。並道:「今日一早偶在驛館後門處得見了一名道士,他托我將此物轉交給江姑娘,說是可以暫緩姑娘之禍。」

  她的口氣相較於之前的敵意,竟顯得有禮的太多。

  江櫻卻顧不得去細究其中緣由,只因古再麗的話已經招去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今日清早,她與那道士之遇,原來古再麗竟也在場?

  若不然,那道士怎會無故托她轉交什麼東西?

  因令溪小苑之事,江櫻對古再麗早已沒有半分好感,若說防備。倒留有幾分。

  故而她將東西接過之時,存的是半信半疑的心思。

  落入手心的是一顆質地普通的玉珠。

  晉起見她面露思索,又聽是什麼道士轉交而來,不由心下大疑。但因古再麗在場,並未立即發問,只隨著江櫻的視線一同看向那顆平平無奇的玉珠。

  古再麗望著並肩而立的二人,和二人中間那隻交握在一起的雙手,只覺得格外刺眼。

  她今日猶豫了許久,最後之所以決定來找江櫻。說到底為的不過是心底那份連自己也不願承認的愧疚。

  可眼下的情形,彷彿是在嘲笑她的自以為是。

  當初令溪小苑之事並未在江櫻與晉起之間造成任何影響,甚至看起來要比那時越發的不避人——所以,她有必要兀自愧疚嗎?

  那時她本就不曾做錯過什麼!

  她要不要幫忙,那也是她自己的選擇——

  古再麗狠一咬牙,道:「江姑娘若是不信我的話,大可將此物丟掉便是。我受人之託忠人之事,既已將東西交到江姑娘手裡,便先行告辭了!」

  話罷,便繞過江櫻與晉起,片刻也未停留,便徑直下了樓去。

  江櫻見狀只覺得一頭霧水。

  方才言語有禮的人是她,一眨眼忽然變了臉的人也是她,真是叫人捉摸不透。

  可她也沒興趣去琢磨這個心思不純的小姑娘。

  但一碼歸做一碼,古再麗今日既然為她跑了這一趟,那麼她也沒有裝傻充愣的道理。

  故而江櫻轉過身去,衝著古再麗的背影道了一句:「多謝鄧二小姐專程為我送來此物,有勞了。」

  古再麗聞言腳下一頓,片刻後,似是冷哼了一聲,身影便很快消失在了拐角處。

  「何必自討沒趣。」晉起看了她一眼,而後不待江櫻回答,便拉著人回了房去。

  「她方才所言,究竟是怎麼回事?」

  點上燈,關好門,再不需要避諱什麼,晉起方滿臉正色地問道。

  「……你先坐。」江櫻說道。

  這件事情比較複雜,不是一兩句話能夠說清楚的。

  晉起看著她,還算配合的找了張最近的椅子坐了下去。

  江櫻跟了過去,緊挨著他坐下。

  「我先聲明,此事我也是今日一早偶然遇見的,所以並未有意瞞你,正打算跟你說來著。」江櫻一臉認真地說道。

  晉起輕聲冷哼了一下。

  倒是學聰明了嗎,竟然知道趕在他不高興之前先行聲明了。

  可她越是如此,便越讓他覺得不安,唯有催促道:「快說。」

  江櫻便也不敢繼續賣關子,將今日自己遇到那道人的經過,與自己所記下的那道人所言,原原本本地複述給了晉起聽。

  晉起起初還只是正色以待,可越聽臉色便越發的差,到了最後,已是陰雲密布,難看非常。

  她的來歷他清楚,自然知道那道人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必定不會是空穴來風!

  什麼折損過大、油盡燈枯……這些字眼落入他的耳中,簡直猶如噩夢一般,讓他忍不住冷汗淋漓。

  他從不是膽小之人,可事關她的生死,縱然還處於不確定的階段,又如何能讓他冷靜的下來?

  「如此重要之事,你何以拖到現在才告訴我?」一路聽下來,晉起最終還是沒能忍住責備道——他氣的是江櫻方才說到這些的時候分明也很懼怕,卻沒有在第一時間找到他,而是一個人擔驚受怕,手足無措。

  「白日裡你不在,方才在娘子湖人多眼雜不便開口……」江櫻辯解道。

  「那為什麼不讓阿瞞去找我?」
 
  「我怕你在……」

  晉起皺眉打斷她的話:「別說我在忙!你究竟分不分得清輕重?」

  「我……」被他這麼一陣質問,江櫻搜腸刮肚也找不出合適的藉口來,卻又不能明言自己先前是在猶豫要不要告訴他,故而只能低下頭道:「我笨嘛……」

  望著她耷拉下去的腦袋,晉起無奈地嘆了口氣。

  「我並沒有要衝你發火的意思。」他口氣放軟了許多,解釋道。

  「嗯,我知道。」

  晉起的目的不過是想讓她長個記性,以免再有下次,見狀便也點到即止,問到了關鍵上:「你可知那道人去了何處?」

  江櫻搖搖頭。

  「當時我很害怕,糊糊塗塗的被雲璃拉回了驛館,並未注意他的去向。」說到此處頓了一下,抬起頭來朝晉起說道:「鄧二小姐應該知道?」

  她既然送了東西過來,那麼多多少少應當會知道一些線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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