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蔡仲子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其它小說] [花日緋]韶華為君嫁(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狀態︰ 離線
31
發表於 2016-6-4 00:33:02 |只看該作者
第30章

  薛氏覺得意外的時候,其實聽到這件事的薛宸也覺得有些奇怪。

  婁慶雲這個名字她還是知道的,母親是長公主,父親是衛國公,嫡親舅舅是皇上,出身顯赫,本身也十分出息,任大理寺卿三年,審案無數,背地裡替皇上解決了不少難題,只是元初三年,出了一起巨大的江南鹽政貪墨案,那一場案件,朝中半數官員涉及,位高者甚至有一品在內,大理寺重拳出擊,定下了不少人的罪,皇上龍顏大怒,而婁慶雲也是藉著這件事,擢升為大理寺卿。

  只不過,成了大理寺卿後的婁慶雲,卻像是坐在了刀尖之上,讓他成為了眾矢之的,不過兩年的功夫,就死在了一場精心謀劃的刺殺之中。

  薛宸還記得,那是一個冬天,大雪紛飛,天地間凝聚著肅殺之氣,婁慶雲死了之後,屍身被送回京城,三千禁軍開道,以志士殉國之禮待之,頭七之日舉國守靈,萬家不許點燈,停靈七七四十九日之後,從衛國公府出殯,隊伍一直排到了十裡之外的南陽門,公府的儀仗八百,白幡數千,幾乎蓋滿城內所有街道,聖上下旨,舉國哀悼,家家除喜治喪,與皇子駕薨為相同等級,百姓三日不得言笑,三月不得食葷,衛國公府五服以內,不管老少,為其守制一年,嫡親子弟,以三年例。

  那個時候薛宸已經嫁到了長寧候府快兩年,是最為困苦的一段日子,那時候她捉襟見肘,婁慶雲的死從某些方面來說,似乎還解了她一點的燃眉之急,因為聖旨下來,所有世家貴族禁止府內歌舞奏樂,飲酒食肉,穿金戴銀,這對於當時的薛宸來說,當真是鬆了一口氣的,也就是這短時間的喘息,讓薛宸有了一點點的本錢,抓住了一次倒賣糧食的機會,賺了金銀翻身,這才讓她在長寧候府的生活稍稍的上了些軌道。

  所以,這樣的一個活在傳說中的人今日會來韓家,怎麼會不讓薛宸感到難以置信呢?

  果然不過片刻的功夫,從外頭就走入一個男子,長身玉立,豐姿如儀,穿著一身半舊石青色湖綢素面直綴,腰繫寬帶,並無配飾,通身素淨,卻彷彿天生有一種威儀,氣韻淵厚,如海如山,最難得的是五官也十分出色,竟像是從畫上走下的謫仙般,雅人深致,仙氣十足,一雙鳳目斜飛入鬢,眼若星辰,說不出的風流韻致,鼻樑挺直,人中端正,一張嘴生的也十分得宜,薄半分顯薄情,厚半分顯愚鈍,再沒有比他更合適,更好看的唇型了。

  而從這張好看的嘴裡說出來的話也十分好聽,他彷彿天生就懂得怎樣說話能牽動人心般,一開口,就會吸引全場所有人的注意。

  並沒有屈膝,而是對王氏和薛氏行了晚輩禮,抱拳一揖到底,對薛氏抱拳點頭至禮,說道:

  「兩位老夫人安好,舅母安好,既明無狀,跟著書彥一同前來拜祭舅舅,還望舅母別嫌我。」

  他這是客氣了又客氣的說法,婁兆雲是二房堂弟,他才是薛氏正經的外甥,而婁慶雲身為從三品官,又是衛國公府世子,這身份能夠稱呼薛氏為舅母真的是十分給面兒的事了。

  薛氏立刻走過去親自扶起他,客氣的說道:

  「慶哥兒是請都請不來的貴人,哪裡會嫌棄,快來坐坐,兆哥兒也來坐,我讓人給你們上茶。」

  婁慶雲卻是一擺手,說道:「舅母客氣,原就是來請個安的,哪裡還敢叨擾茶水。」

  薛氏莞爾一笑:「這孩子,一杯茶水哪裡就叨擾了。快坐下。」

  婁兆雲也從旁說道:「大堂兄,你就坐吧,都是一家人,不用這樣見外客氣了。」

  婁兆雲的性格是十足的婁家人性格,大大咧咧,不拘小節,而婁慶雲的性格似乎要偏封氏一些,端正持重,沉穩大氣。

  不動聲色的彎了彎唇,便在王氏下首的位置上坐了下來,薛氏讓丫鬟奉茶,親自給婁慶雲端來,婁慶雲又站起身來迎接,低頭謝過之後,才端正的坐下,揭開茶蓋,撇葉喝了一小口,放置一旁。

  薛氏心中對這個位高權重的少年郎十分有好感,記得他今年該是十九,並不曾聽聞有納妾娶妻之事,想來還是獨身,與一旁的趙氏對了一眼,薛氏便有所瞭解,對坐在後方的韓鈺她們招了招手,說道:

  「鈺兒,書彥表兄與既明表兄來了,還不出來見禮。繡姐兒,宸姐兒也一併來吧,左不出都是家裡的親戚,也就不見外了。」

  薛繡和薛宸對看一眼,薛繡就羞得低下了頭,薛宸卻是抿唇笑了笑,剛才薛氏和趙氏的對視,她們可都是看在眼裡的,哪裡還不明白,趙氏這是在相女婿呢。

  的確婁慶雲這樣的女婿,可不是所有貴夫人都翹首企盼的嘛,出身好,家世好,自身又有才幹,最難得的是一表人才,家裡有適婚年齡的姑娘,誰不想多與這樣的人交往呢。

  而薛宸也知道自己就是個陪客,因為薛氏總不能只喊薛繡過去,而撇下她這個正牌侄女兒吧,所以,薛宸給自己的定位就是陪太子讀書,相較於薛繡的尷尬,她還是很自在的。

  韓鈺走到了婁慶雲和婁兆雲面前,大大方方的給二人行了禮,爽快的喊道:

  「兩位表哥好。」

  婁慶雲與婁兆雲立起回禮,婁兆雲是韓鈺的正牌表哥,咧嘴一笑,說道:「多日不見,表妹都成大姑娘了。」

  韓鈺也是一笑,說道:「嘻嘻,多日不見,表哥也成大男子了。」

  隨著韓鈺的一聲『大男子』,廳中的氣氛一下子好了很多,薛氏對這個女兒實在無語,搖著頭歎了口氣,然後才指著薛繡和薛宸說道:

  「這個是繡姐兒,那個是宸姐兒,都是家裡的妹妹,如今你們都大了,若是現在不見見,將來在街上遇見了,都未必能認得出來。」

  薛繡和薛宸雙雙向前給兩個便宜『表哥』行禮,薛繡臉頰紅撲撲的,看都不敢看他們一眼,薛宸倒是膽子大,抬頭看了看,畢竟她也不是一個真少女,沒那麼多羞澀,就是好奇的很,畢竟前面站的可是漠北婁家的寶貝疙瘩,傳說中乘龍快婿的最佳人選,上一世薛宸可沒有這麼好的運氣能正面看到他這樣的人。

  誰知道不抬頭還好,一抬頭,就正對上了一雙饒有興致的目光,那目光帶著探尋和狹促,等到薛宸想再看個分明的時候,他又調轉了目光,以至於讓薛宸以為自己先前是眼花看錯了。

  而事實上,應該就是她看錯了吧。婁慶雲又怎麼會那樣看她呢?垂頭看了一眼自己幹煸四季豆的五短身材,薛宸就更加不明白了。

  行禮之後,薛繡和薛宸就退了回去,雖說是表親,可畢竟隔了好幾層,薛氏也只能讓他們見個面,卻也不能光明正大的說出什麼來,婁慶雲和婁兆雲都是大家公子,哪裡會孟浪多言,規矩的回過禮之後,也就坐了下來。

  接下來廳裡說的就是一些安慰和哀戚的話了。薛氏領著韓鈺去前廳謝客,薛繡和薛宸也帶著其他姐妹出了廳堂,坐到了西次間的雅室去。

  薛婉和薛柔她們一起去院子裡看花,薛繡拉著薛宸去了內間,難得粗魯的歎了口氣,薛宸見她這樣,就拉著她坐在一張螺鈿交椅上,然後代替丫鬟給薛繡倒了一杯茶,親自送到她面前,薛繡才沒好氣的笑了起來,接過茶杯,把薛宸也拉著坐下,說道:

  「唉,我娘和韓夫人也實在太沒分寸了。今天這樣的場合,把咱們兩個一同拉去給人見禮,真是顧不上咱們名聲了。」

  薛宸笑了笑,說道:「好啦,別氣了。姑母不是說了嗎?都是家裡的表親,不妨事的,不會有人瞎說的什麼的。」

  薛繡向來都是知書達理,大家閨秀的文雅做派,只不過趙氏這回的行為似乎讓她很惱火,接著說道:

  「我也不是怕人家亂說,壞了名聲,只不過是氣我娘沒有自知之明,咱們這樣的家世,還敢去攀那樣的高峰,說出去,不是笑掉人的大牙嗎?婁家是什麼地方,婁慶雲和婁兆雲又是什麼人,他們如何能看得上咱們這樣家世的女孩兒呀。」

  薛宸倒是沒想到這個,畢竟她上一世看的可是很分明的,薛柯和薛林冰釋前嫌之後,薛家共同進退,薛雲濤官途順利,一路上至二品,而薛繡的父親,西府大老爺薛雲清也能做到四品的位置,所以,在她看來,自己和薛繡的出身,並不是特別的低。

  不禁勾唇一笑,如粉桃開花般妍麗,讓薛繡眼前為之一亮,只聽薛宸說道:

  「咱們的出身也不算差吧。」

  其實薛宸覺得趙氏真的是白替薛繡操心了,上一世薛繡嫁的是尚書令家的嫡長子。

  薛繡歎了口氣,用一種『你還是孩子,什麼都不懂』的目光看著薛宸,說道:

  「就算身份不差,但婁家公子也絕非良配。那樣的出身,那樣的門庭,聽說十九歲了還沒有娶正妻,指不定是挑花了眼,正等著什麼高門嫡女也說不定,這個年紀,肯定有幾房妾侍,說不定通房姨娘一大堆,到時候主母進門,別的事兒都不用做了,盡收拾這些人就夠忙的了。」

  薛宸被薛繡的話說的笑了起來,薛繡也覺得自己說的好像很對,兩個丫頭就這樣湊在一起說了婁慶雲很多虛無縹緲的壞話,也算是自得其樂了。

  婁慶雲在席間喝茶,喪宴中是沒有酒肉的,所以賓客間只能以茶代酒。

  正喝茶茶,就莫名其妙打了好幾個噴嚏,納悶至極。

  婁兆雲湊過來問他:「大堂兄,沒事吧。」

  婁慶雲捏了捏鼻子,搖頭說道:「沒事,打兩個噴嚏罷了。」但目光卻是往身後看了看,這麼好的天氣,也不見風,該不會是有人在說他壞話吧。

  想起先前看見的那張明艷小臉,原來那個兇悍的小姑娘竟生的那般好看……婁慶雲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之後,立刻乾咳了兩聲,才算收斂下了心神。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狀態︰ 離線
32
發表於 2016-6-4 00:33:13 |只看該作者
第31章

  薛宸和薛婉在西次間簡單用過了飯,薛婉一邊擦手,一邊抬眼看了看漱完口的薛宸,接過丫鬟遞來的茶水,問道:

  「姐姐,那兩個婁家公子是什麼人呀?」

  薛宸抬眼看了看她,隨口答道:「是衛國公府的公子,你問這個幹什麼?」

  薛婉眼珠子一轉,然後就對薛宸笑了笑,經過樊媽媽這幾天的悉心教導,薛婉如今已經稍微有點懂得府裡的規矩了,從前她以為只要入了府,她就是正經的小姐,可以變得和薛宸一樣重要,可是現在卻明白了些嫡女和庶女的差別,所以之前娘親才一直不肯入府做妾,因為一旦這個名分定下來,她就是一輩子的妾,連帶她和雷哥兒都成了庶子庶女。

  嫡女和庶女的差別有多大,就好像先前韓鈺她娘親喊人過去介紹的時候,卻只會喊薛繡和薛宸,薛柔,薛蓮和她薛婉,這幾個庶女就只能在旁看著。

  薛婉心裡當然不服,可是卻也沒有辦法,暗自記下這些,等待以後慢慢的清算好了。

  「哦,沒什麼,我見早晨姑母特意喊你和繡姐姐過去,卻是先介紹的繡姐姐,姑母好偏心,明明你才是她的嫡親侄女,為何要先介紹繡姐姐。」

  薛婉的話讓薛宸抬眼看了她一眼,然後才把茶杯遞還給伺候的丫鬟,起身去了內間,薛婉趕緊放下杯子,立刻跟上。

  入了內之後,薛宸動手點燃了一根長壽香,斜插在香碟之上,脆生生的聲音就此響起:

  「這些話不是你該說的,被旁人聽了去不好,下回不可再說。」薛宸知道薛婉這些話自然只是說給她聽的,只是想稍事挑撥一番她和薛繡,薛氏的關係,比之前幾天,似乎脾氣收斂了不少,倒像是有長進的,或許是徐素娥暗地裡教了她一些什麼。

  不動聲色的斂下目光,薛宸說完這番話之後,就從書架上取了一本書,然後就坐到一旁安靜的看書去了。

  薛婉看著薛宸這樣,氣得一跺腳,就往旁邊的座位上重重坐了下去,也賭氣不和薛宸說話,等到薛繡她們用完了席面回來,她才出去和薛柔她們一塊玩耍去了。

  晚上坐車回府,薛婉竟然還賭氣不和薛宸坐一輛車,硬是擠上了薛雲濤和薛雷的馬車。

  *****

  韓府做齋結束之後,就是清明了,薛宸在東府住了三四日,跟著老夫人後頭學習如何祭祖做事。

  第五日回來之後,幾個外房伺候的管事媳婦就全都去了青雀居,規規矩矩的坐在抱夏裡,等著被衾鳳傳進去給薛宸回話。

  胡書家的是第三個進去的,薛宸斜斜的靠在羅漢床上,胳膊下墊著大大藍底白芍大迎枕,已經淨了面,鬆散了髮髻,稚氣未脫的漂亮臉蛋上滿是沉穩,胡書家的按照規矩稟報了海棠苑的情況:

  「二小姐每日辰時起,由樊媽媽教授規矩,起先二小姐還很抗拒,不過這段時間已經好很多了,樊媽媽說二小姐規矩學的不錯,等閒出門該是不會出錯才對。」

  薛宸隨意翻看著手裡的書冊,聽了之後點點頭,又問道:

  「徐姨娘最近怎麼樣?爹爹常去她那裡過夜嗎?」

  胡書家的立刻回稟,說道:「哦,是,老爺只要在府中過夜,一般都是在徐姨娘的院子裡。徐姨娘似乎很低調,沒事從不出院子,倒是田姨娘時常會派人出來打探主院的情況,無非就是問一問老爺在不在府裡的話。」

  徐素娥向來是個沉得住的氣的人,所以,她現在種種乖巧薛宸並不覺得有什麼奇怪的,突然想起一個問題來,對胡書家的又問道:

  「對了,姨娘們的避子湯是怎麼說的?前兒我在東府的時候,聽婆子詢問老夫人來著,咱們府裡是個什麼章程?太太從前在的時候,又是怎麼規定的?」

  胡書家的倒不覺得小姐詢問這事兒有什麼奇怪,畢竟太太去了,這後院就是大小姐當家,原本大家都以為大小姐是個小姑娘,什麼都不懂,可是,就是這個所有人認為什麼都不懂的小姑娘,一出手,就把桐媽媽和兩個庫房先生給處置了,當時的慘況直到現在下人們說起來還冷汗涔涔的,從那之後,所有人就都知道,府上這位大小姐,可不是好相與的,腦袋瓜子聰明,手段高的很,大家也不是傻得,自然看得分明,今後這府上到底該聽誰的,只要沒有新的主母進門,後院可不就是大小姐一人獨大嘛,從此以後,就再也沒有人敢存了糊弄大小姐的心了。

  以至於薛宸突然問起這麼重口味的話題,胡書家的都沒想過要避諱什麼,直言說道:

  「回小姐,避子湯從前太太在的時候,似乎就已經廢除了,那時候府裡也就只有田姨娘一個妾侍,太太嫁過來之後,倒是按著東府的規矩,喝過一陣子,直到大小姐生下來之後,太太就做主給田姨娘斷了避子湯。」

  可饒是如此,田姨娘到今天依舊沒能懷上一子半女,反倒是徐素娥一個沒入府的外室,生了一子一女,從這方面來看,似乎就連盧氏都沒有徐素娥的福氣。

  這些事,薛宸原本也只是隨口問問,胡書家的說的明白,她也聽懂了,因為盧氏自覺自己子嗣單薄,就私下斷了田姨娘的避子湯,希望不管是庶子還是庶女,多個女人給薛雲濤開枝散葉,可惜她沒想到,田姨娘和她一樣,子嗣緣淺,這麼些年愣是一個都沒懷上。

  點了點頭,薛宸就讓胡書家的退下去,可胡書家的走到了門邊,卻又折返回來,又對薛宸說道:

  「對了小姐,有件事兒不知道要不要講。就是……前天吧,有一個自稱是徐姨娘哥哥的男人來過咱們府上,門房去問了徐姨娘,徐姨娘沒見他,直接讓人給了他一個荷包,然後那個男人就走了,連門都沒進來。」

  薛宸看著書冊的眼睛突然抬了起來,看著穿著一身灰鼠皮子比甲的胡書家的,眉峰不著痕跡的蹙了起來,說道:

  「徐姨娘的哥哥?叫什麼可問了?」

  胡書家的想了想,回道:

  「好像叫徐天驕,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名。」

  薛宸沒有說話,而是若有所思的對胡書家的揮了揮手,胡書家的才退了出去。

  徐天驕,正是徐素娥的哥哥,上一世薛宸的名節差點就毀在這個男人手上,要不是他綁架她出城的時候,正遇上大理寺緝拿要犯,封了城門,她被困在馬車上醒了過來,接著城門口嘈雜的人身,偷偷的從馬車後頭跑了,說不定她就給這人帶去了郊外,後果實在不堪設想,沒想到,他這一世還敢到門上來……

  他來做什麼?

  薛宸上一世派人查過徐家,不過,因為她身邊人手有限,所以查到的不過是鳳毛麟角,她只知道徐素娥的父親曾經是罪臣,後來因為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就又被釋放回來,一家人在四喜胡同裡居住。

  後來徐素娥掌管了薛家,聽說還給她的兩個弟弟捐了個功名,也不知派去了哪個小地方做了個九品知縣,而徐天驕後來也停妻另娶了個員外的千金,不說飛黃騰達,卻也是活得瀟灑。

  薛宸從羅漢床上起來,穿著一身淡青底白芍纏枝紋的交領襦裙,下榻之後,枕鴛就替她罩上了一件白紗做成的褙子。

  「去把嚴洛東叫來,我有事吩咐他做。」

  自從嚴洛東父女投靠她之後,薛宸也沒和他見外,府裡護院做什麼,他就做什麼,只不過比其他護院給他多了兩份開銷,府裡要裁衣服,發放吃食,也沒有一樣是少了他和他女兒的,甚至還讓府裡的繡娘去教她女兒繡花女工什麼的。

  對於一個江湖落魄的俠士來說,這樣待遇著實不低,雖然嚴洛東曾說過要不計報酬給薛宸白乾,但薛宸卻也沒在這方面剋扣他,因此有些什麼事她也都會吩咐他去做的。

  而調查徐家這回事,一來不能大張旗鼓,二來也沒有任何線索依據,三來她是知道徐家有多破皮無賴的,想著嚴洛東武功高強,若是遇上什麼事,最起碼自保不成問題。

  嚴洛東本在院子外頭站崗,聽聞小姐有話吩咐,就進了院子,在院中等候,薛宸沒有出去見他,而是寫了一張字條,讓衾鳳送出去給了嚴洛東,字條上就寫了八個字——調查徐家,遇事自保。

  然後讓衾鳳再傳了一句話,說有不懂的就去門房問最近上門找徐姨娘的人是什麼樣子。

  嚴洛東二話不說,就領命去了。

  薛宸吩咐完之後,又讓衾鳳去門房問了問那人的長相,從門房的形容來看,那天來找徐素娥的確實是徐天驕本人,因為徐天驕的右臉頰上生了一顆極大的痦子,據說是生下來就有,不可能隱藏,是極其容易辨認的一個特點。

  嚴洛東領命去調查之後,薛宸以為他怎麼著也得查個十天半個月才能有所消息傳來,沒想到,他只是出去了大半天,下午申時不到,就回來覆命了,其速度讓薛宸也不禁為之驚訝,原以為他是敷衍了事,可薛宸在聽了嚴洛東那事無鉅細的稟報之後,也就徹底傻眼了。

  他這哪裡是護院啊,樞密院的探子也不過如此吧。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狀態︰ 離線
33
發表於 2016-6-4 00:33:26 |只看該作者
第32章

  嚴洛東回來的時候,薛宸午睡起床,據衾鳳說,他已經在院子裡等了小會兒了。

  薛宸驚訝嚴洛東的速度,懷著不信任的疑惑,讓衾鳳把人給喊進了外室,薛宸從內室出去之後,嚴洛東就轉過身來,對她行了個標準的禮,薛宸讓他無需這般,然後就自然的坐在了上首的交椅之上,接過枕鴛遞來的一杯蜜茶。

  原本是抱著姑且一聽的態度,並沒怎麼放在心上,直到嚴洛東開口了。

  「小姐讓查的徐家,如今住在四喜胡同,從春熙巷從頭數第八家,房子是租來的,一年十兩銀子,房東就住在隔壁街道,徐家如今有十口人,徐父,徐母,外加兩個徐父的姨娘,還有三個兒子,大兒媳婦和兩個孫子,徐父叫徐燁,曾做過青河縣令師爺,後來考了科舉,乃壬辰年乙榜同進士出身,後來勉強成為庶起士,在刑部觀政,與如今的刑部侍郎肖一鳴乃是同榜,延喜六年,徐燁曾協理過貴妃案,因措辭得罪了貴妃,後就被貶官流放兗州,後來新帝登基,大赦天下,徐燁才得以返回京城。徐母姓金,正是府中徐姨娘之生母,金氏在徐燁被貶官流放之後,依舊守著老宅,直到生活實在難以為繼,才將老宅賣掉,帶著三個兒子住到了四喜胡同,而據那胡同的房東說,這宅子,便是府裡徐姨娘替他們租下,供著居住的。徐姨娘還有一個哥哥,兩個弟弟,哥哥已經成親,娶的是他們住在鄉下老宅時,同村的一個劉姓姑娘,婚後劉氏給他生了兩個兒子,現兩個兒子都在青書胡同的私塾上學,所用費用也全都是府上徐姨娘墊付。徐姨娘哥哥名叫徐天驕,無業混混一名,好賭好酒好色,對劉氏動輒打罵,有錢便去賭,賭贏了就去花樓,賭輸了就回家接著要錢,徐姨娘曾多番接濟於他,並未有所好轉,還有兩個弟弟,一個叫徐天祐,今年十七,學問一般,卻成日在街上鬥雞走狗,和地痞流氓沒什麼兩樣,一個叫徐天明,十六歲,年前中了秀才,正在家準備考鄉試,看著還有些前途。」

  嚴洛東的一系列交代讓薛宸端著茶杯卻忘記了喝水,眼睛直直的瞪著嚴洛東那不苟言笑又其貌不揚的臉,他那連一點愣子都不打的匯報方式,到底是怎麼練出來的?

  硬是花了好長時間消化,才稍微捋順了一些徐家的境況,放下了杯子,薛宸正襟危坐起來,這是對嚴洛東徹底改觀的意思,鄭重問道:

  「你不是徐家派來的人吧。」

  雖然這個可能為零,但是薛宸還是想傻帽的問一句。因為除了徐家人自己,誰能夠這麼短的時間內,把徐家上下摸查個通透呢?

  嚴洛東沒有說話,似乎高傲的不想回答薛宸這個沒有任何邏輯性的問題,薛宸服了,想了想之後,就又問道:

  「那你查出來,前幾天徐天驕上門找徐姨娘的理由了嗎?」

  說了半天人家的家事,還沒轉到正題上,也是想再考驗考驗嚴洛東,所以就問了。

  嚴洛東稍稍猶豫之後,就對薛宸說道:

  「就在十天前,徐天驕贏了一筆銀子,就慣例去翠花樓尋歡作樂,誰知道在樓中遇到了一個和他搶姑娘的人,兩人為了姑娘大打出手,徐天驕不敵,只好留下銀子跑了,然後接下來的幾天又去賭,可是卻沒有一次贏的,欠下了賭債,徐天驕在劉氏和二老那裡找不到錢,就只好來找徐姨娘了。」

  薛宸瞇著眼,看著嚴洛東,突然對這個男人的身份很感興趣,眨巴著眼睛問道:

  「你以前到底是幹什麼的?」

  嚴洛東鼻眼觀心,面不改色:「小人從前就是個閒幫,沒做什麼。」

  薛宸瞇著眼,良久後才說道:「你覺得我傻是不是?」

  一個閒幫有這本事?縱然薛宸真的是個十二歲的孩子,她也不會相信啊,何況她還不是。

  不過,看嚴洛東的樣子,薛宸就能猜出他之前做的事情,十有八九就是不光彩的,所以他現在不想提起,薛宸也沒有逼迫他一定要說的道理,他既然不想說,那她就尊重他,不再問好了。

  讓他先下去休息,因為有很多事情,薛宸要過腦子想一想,然後才能做出正確的判斷來。

  徐家如今是真沒落了,上一世薛宸只知道徐素娥是罪臣之女,可沒想到,她爹竟然早就被赦免回來,一家人住在四喜胡同裡,房子是租的,不是買的,就連徐天驕的兩個兒子上學,墊付學費的都是徐素娥,這就說明瞭,徐家根本沒有翻身的能力,完全就是在靠著徐素娥過日子。

  而上一世,徐素娥進門之後,就提出替薛宸掌管盧氏的嫁妝,而那個時候,薛宸實在不懂這裡頭的彎彎繞繞,平白的就讓出了這麼一把可以救人,可以傷人的利器,讓徐素娥掌握到了手中,用來砍向自己。

  而徐天驕之所以一開始的時候會要綁架她,似乎正是徐素娥沒有掌控盧氏嫁妝的時候,那時候徐家缺錢,徐素娥拿不出錢來,於是就想著用綁架她來撈錢,沒想到卻被她逃走,徐家的計謀沒有得逞。

  薛宸想到這裡,只覺得透骨的冰寒席捲而來,上一世她只是覺得是徐素娥吞了盧氏的嫁妝,處處打壓她,可是沒想到,他們竟然這樣惡毒,她是個姑娘,若是真被徐家人綁架出了城,不論性命保不保得住,反正名節自然是保不住了,女人沒了名節,這一輩子就算完了。

  徐素娥從一開始的時候,就不僅僅是想得到盧氏的嫁妝,而是直接想徹底毀了她!只有把她這個嫡長女徹底的毀了,薛婉才能真正的成為薛雲濤唯一的女兒。

  薛宸深吸一口氣,為人心的惡毒想嘔,想著上一世,徐家靠著徐素娥一步步的立了起來,徐父因為薛雲濤的關係也官復原職,徐天驕過的富貴瀟灑,徐天明和徐天祐全都捐了官,自此平步青雲,徐家徹底翻身。

  徐素娥的這一場仗,打的實在是漂亮,讓她毫無招架能力。小小年紀就要為生計所困擾,好不容易熬到出嫁,可是徐素娥給她的嫁妝少的簡直要用可憐來形容,好不容易,用手段嫁到了長寧候府,可面臨的問題卻是一個比一個尖銳,上一世的苦已經受夠了,而這一世,薛宸倒想看看徐素娥沒了主母的身份,沒了盧氏的嫁妝做依傍,憑她一個身無長物的妾侍,還能翻出多大的風浪來,她還要看看,徐家那一群不學無術的東西,能不能再耀武揚威。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狀態︰ 離線
34
發表於 2016-6-4 00:33:45 |只看該作者
第33章

  同年六月,薛雲濤終於受到恩師舉薦,再入仕時,就直接從翰林院調去了秘書丞,官職不降反升。

  薛雲濤心情不錯,在府裡設了一桌小宴,徐姨娘立在他的身側,穿著一身白色絲光底散花襦裙,天生麗質不施粉黛,頭上釵環也很樸素,溫順恬靜的替他斟酒布菜,所有動作井井有條,田姨娘精心打扮了一番,可站在徐姨娘那樣的美人身旁,依舊被襯托的不成樣子,再加上伺候老爺也插不上手,又不能坐下來讓徐姨娘一個人服務大家,只好從旁幽怨的看著,而薛雲濤似乎也更願意接受徐姨娘的照料。

  好不容易,從徐姨娘那白皙柔嫩的皓腕上轉過了目光,接過徐姨娘遞過來的一杯酒水,杯子遞過來的角度,正好讓薛雲濤的指尖,擦過了徐姨娘的手心,薛雲濤心中一動,與她兩相目光纏綿交流片刻後,然後才轉頭對一旁鼻眼觀心的薛宸問道:

  「府裡最近沒什麼事吧?」自從盧氏去世之後,薛宸收拾了一番府中,因此府裡諸事如今都順理成章的由薛宸接替管著。

  薛宸抬眼看了看他們,淡然的搖了搖頭,說道:

  「府中諸事皆很太平,父親放心。」

  薛雲濤點點頭,喝下了酒水,說道:「辛苦你了。若是有什麼忙不過來的,就讓你兩個姨娘幫幫你,可別把自己給累壞了。」

  薛宸抬眼看了看面不改色的徐姨娘,然後才微笑著說道:

  「府裡一切都是沿襲太太留下的規矩,管起來並不費力,兩位姨娘只要把爹爹伺候好了,其他的倒沒什麼需要她們幫忙的。」

  薛雲濤給薛宸夾了一筷子菜,說道:「爹就這麼一說,要是有什麼忙不過來的,就讓她們幫幫也沒什麼。」

  一家之主既然這麼說了,那薛宸還有什麼好說的,甜甜一笑:「是。」

  答應是一回事,可有沒有忙不過來的時候,又是另外一回事。

  薛雲濤然後又看向了薛雷,經過府裡這段日子的滋補,薛雷臉上已經有了些肉,看上去壯實多了,薛雲濤收起笑容,用不同於女孩兒的態度,嚴肅的對薛雷問道:

  「最近先生都教了些什麼呀?在東府裡可待的慣,吃得慣嗎?」

  薛雷習慣性的先看了一眼徐素娥,然後又看了一眼薛宸,才放下筷子,站起來,像個古板的小學究一樣對薛雲濤作揖回道:

  「回父親,先生近來教的是四書,東府裡都是長姐替我安排,一切都好。」

  薛雲濤這才點頭,說道:「有什麼事就跟你長姐說,你們嫡母不在了,長姐如母,你們需敬她愛她,凡事詢問著長姐總不會錯的。」

  薛雷似乎有些怕薛雲濤,並不敢大聲說話,低著頭應了一聲:「是。」

  又問了薛婉一些話,薛婉經過這些日子的學習規矩,倒是比從前端莊了不少,對於薛雲濤的話也答得十分順從,似乎有人專門教過她,應該怎麼和薛雲濤說話,怎麼說話,才能讓薛雲濤開心。

  一派天真無邪,活潑可愛,就是薛雲濤對女兒的基本願望,這一點,薛婉的確是做到了,薛宸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與有榮焉站在薛雲濤身旁的徐素娥,見她容姿姝麗,言談舉止更是優雅至極,說話分寸拿捏十分到位,她與薛婉,母女二人一唱一和,將薛雲濤哄得十分開懷。

  竟然還喝多了,不顧場面,直接摟著徐姨娘就去了她的院子裡,氣得一旁田姨娘直跺腳,想要去拉住薛雲濤一訴衷腸,可薛雲濤正醉著,滿心滿眼都是徐素娥這個女人,哪裡容得下田姨娘,揮手就把她推得跌倒在了地上,然後就由徐素娥扶著,腳步虛浮的走了。

  薛婉和薛雷也上前來跟薛宸行禮,退了下去。

  薛宸走過去將田姨娘扶了起來,田姨娘就覺得有些尷尬,低著頭撣衣服,也不敢去看薛宸的表情,生怕在她臉上看到譏笑和嘲諷。

  田姨娘其人生的不是特別美貌,但她卻能被薛雲濤自那麼多丫鬟中挑選出來做通房,可見她身上還是有能讓薛雲濤中意的地方,只不過,這些年她少了些徐素娥的手段,只知道胡攪蠻纏,讓薛雲濤一天天的厭煩她,如果再不加以補救,那忘卻她也快成為眼前的事了。

  「我要是你,就好好想想老爺當年到底喜歡你什麼,這麼多年的情分,你與老爺比老爺與太太時間都長,怎麼就敵不過旁人呢?」

  薛宸說完這話之後,就轉身離開了。

  田姨娘震驚的看著薛宸離去的背影,頓時有種被雷劈了的感覺……大小姐剛才是在指導和鼓勵她怎麼勾引男人?

  被一個十二歲的小姑娘指導這些事,田姨娘並不覺得有多得意,正要轉身,卻突然回味過意思來了,是啊,老爺當年喜歡她什麼呢?

  *****

  徐素娥風情萬種的坐在薛雲濤身上,長髮披肩,只穿著貼身小衣,讓她的好身材一覽無遺,芊芊素手上塗抹著乳白色的花蜜,然後十分誘惑的在薛雲濤身上塗抹,手腕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按著薛雲濤的敏感處,恰到好處的推拿讓薛雲濤舒服的閉上了眼睛,抒出一口氣來。

  所為的軟玉溫香,解意酣暢,就是這個意思了,從前他也提過很多次,讓徐氏進門做妾,但徐氏堅持不肯,早知道這麼逼一逼她就會同意,那薛雲濤早幾年就逼她了,如今倒是少享樂了幾年。

  「老爺,覺得怎麼樣?」

  薛雲濤趴在枕頭上,悶著聲說道:「好,舒服!」

  徐素娥將身子微微俯下,讓自己貼上薛雲濤的後背,然後用魅惑的聲音在薛雲濤耳旁說道:

  「老爺,之前跟您提過的我兄弟事,您還記得嗎?」

  「嗯,什麼事來著?」薛雲濤巴不得在這種溫柔鄉裡死去,哪裡還願意用腦子去想事情呢。

  「就是讓我兄弟去薛家的鋪子裡幫忙的事,您之前說考慮考慮,可是到今天都沒給我回應,我兄弟上門來尋我,我卻什麼也沒法兒跟他說。」

  薛雲濤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才說道:「哎呀,這種事你去問宸姐兒,讓她找管家問問,你兄弟肯定是要做管事的,也要看哪裡有合適的不是。」

  「不做管事,我兄弟幾斤幾兩,您還不知道嘛。他哪裡能做管事,隨便尋個清閒些的幫工做做就夠了。他如今和我的父母住在四喜胡同裡,我父母年邁,需要照顧,最好尋個那附近的鋪子,打打閒雜,得空了還能照顧照顧父母。」

  薛雲濤翻過身來,讓徐素娥坐在他的腹部,感受著越發叫人心癢的接觸,說道:

  「四喜胡同那裡的店舖,全都是巧英的嫁妝,如今都掌在宸姐兒手中,你這貿貿然的,要讓你兄弟去那裡,不是還得告訴宸姐兒知道嘛。」

  徐素娥伏上薛雲濤的身子,說道:「我兄弟又不是要做管事,隨便做個閒工就成,哪裡還要勞煩大小姐安排,不就是老爺一句話的事兒嘛。」

  至此,薛雲濤妥協,應承了徐素娥,讓徐天驕在四喜胡同外的乾貨鋪子裡做了個副管事,第二天就讓人去辦好了。

  *******

  薛宸從東府回來之後,就見衾鳳迎了上來,對她說道:

  「小姐,有兩個街面管事讓平娘遞了消息進來,說是老爺在四喜胡同的乾貨鋪子裡,安排了個人,那人自稱是府上徐姨娘的哥哥,管事們拿不準,就讓平娘遞話來問問小姐是不是有這事兒。」

  薛宸將肩上披風解開,讓枕鴛拿去掛起來,抬眼看了看衾鳳,蹙眉說道:

  「老爺讓他去做什麼?」

  衾鳳回答:「說是去做副管事,可是那鋪子裡原本就有副管事,如今徐姨娘的哥哥去了,又是老爺親自吩咐的,那原來的副管事自然要給他騰出位置來。」

  薛宸一邊走,衾鳳一邊稟報,很快就到了青雀居,經過抱夏,入了主屋,薛宸一直沉默,衾鳳等不到薛宸的回答,不禁又問道:

  「小姐,這事兒您看怎麼辦?那原來的副管事還在等小姐回話兒,說要是小姐要換了他,他就回鄉種田去了。」

  薛宸站在門檻前,停住了腳步,對衾鳳說道:

  「讓他繼續留下吧。」

  衾鳳有些拿不準薛宸的意思:「小姐說的留下,是讓他把副管事的位置讓出來,去做其他的,還是……」

  薛宸果斷說道:「讓他繼續做他的副管事,不受任何影響,店舖照常經營。」

  「那徐姨娘的哥哥……怎麼辦?一個鋪子裡兩個副管事嗎?」

  薛宸轉身抬眼對上了衾鳳的,聲音沉著又穩重,說道:「兩個就兩個,徐天驕是老爺親自開口加進去的人,自然要給老爺面子,就讓他做副管事好了,不過是個名罷了,有什麼打緊,讓原來的管事和副管事,無需理會,做好自己該做的就成了。」

  衾鳳目瞪口呆,小姐霸氣!一句話就把這橫插一槓子的事情給擺平了,徐天驕要做副管事,那就讓他做好了,只不過是個名字,手裡卻沒有半分權利。

  「那工錢呢?也照副管事的工錢給他嗎?」衾鳳覺得就該趁這個機會,好好的學一學。

  薛宸冷哼一聲:

  「鋪子裡的工錢發放,都是按照標準來的,做多少事,就拿多少錢,讓管事自己拿捏,徐天驕做了多少事,他就給他多少工錢好了。讓他們自負盈虧,自己拿主意好了。」

  噗,真是夠絕!

  投閒置散不給他事做也就算了,還提出要按做的事多少發工錢,這不明擺著就是啥也不給的意思嘛!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狀態︰ 離線
35
發表於 2016-6-4 00:33:57 |只看該作者
第34章

  過了幾天之後,徐素娥來找薛宸告假,說是家中母親病了,要回去探望,薛宸沒理由不同意,就許了,府裡給她備了些禮,套了馬車,讓她回去了。

  四喜胡同的徐家,徐素娥還沒進去,就聽見院子裡雞飛狗跳的,還有母親嚎叫的聲音,推門而入,就看見徐天驕正在和劉氏推攘著,見徐素娥進門,兩人才停手,徐素娥冷著一張臉,徐家人也不敢再鬧,讓她進了堂屋。

  「你怎麼回事,不是給你找了個差事做嗎?還成天鬧騰什麼?我那兒也不是開善堂的,三天兩頭的給你錢揮霍,我說了,今後你能過就過,不能過就去死,該應!」

  徐天驕也是個暴脾氣,不過對著這個妹子也是不敢太大聲的,沒好氣的說道:

  「什麼差事?少在那裡糊弄我。」

  徐素娥看著他,冷道:「怎麼?老張頭沒讓你進店嗎?」

  徐天驕冷哼一聲,說道:「進店?進店有個屁用!什麼都不讓我管,別說拿兩個錢去喝酒了,這麼多天,老子連錢擺在哪裡都不知道,一個個把我當賊似的防著。」說到這裡,徐天驕就走到徐素娥面前,說道:

  「妹子,不是我說啊,他們這哪裡是不給我臉,分明就是不給你臉啊!一個個明知道我是你哥哥,卻還這麼對我,他娘的,惹急了老子,一把火燒了他鋪子,我看他能把我怎麼著。」

  徐素娥一聽就知道這裡頭有薛宸事兒,沒想到那小丫頭的手還挺長,不僅把持了府裡的事,連外頭的事情都管上了,留著還真是個禍害。

  徐天驕見徐素娥不說話,又上前說道:

  「你上回給我的錢都花了,還有沒有了,再給點。」

  徐素娥瞪向了徐天驕,怒道:「給什麼給,你當我是開善堂的?上回才給你一百兩,這才幾天,你就花了,還敢跟我要?沒有!」

  「沒有?」徐天驕的聲音突然就高了起來,他最煩的就是這些人明明都有錢,可卻偏偏不給他花,一腳踢了旁邊的野菜籃子,野菜散了一地,對徐素娥說道:

  「你別跟我開玩笑了,你如今是什麼身份?啊?薛家的姨太太,薛家是什麼人家?你把薛雲濤伺候好了,怎麼可能沒錢?」

  徐素娥反手就給了徐天驕一個巴掌,冷冷說道:

  「有錢也不給你。」

  徐天驕沒想到今天會挨打,捂著火辣辣的臉,看著神情冰冷的徐素娥,心裡有些犯怵,卻還是硬著頭皮說道:

  「你,你,你現在翅膀硬了,也不想想,當初是誰把你從教坊司裡撈出來的,要不是我,你到今天還在那裡受罪呢,現在倒來跟我裝高貴了,你算個什麼東西!」

  徐素娥的手又再次揚了起來,不過這一回卻是沒落下去,徐母在旁看著,歎了口氣,說道:

  「好了好了,吵吵什麼呀!素娥難得回來,你就不能消停點?」

  徐素娥放下了手,徐母又道:「素娥你也是的,你明知道你哥哥是個什麼脾氣,還和他說這些做什麼,把你喊回來就是為了和你商量,接下來該怎麼辦?你哥哥的差事是個空把式,人家根本不把他當回事,要不你回去再和老爺商量商量,讓他和鋪子裡說說,讓鋪子裡的管事多發點工錢給你哥哥,怎麼樣?」

  徐母從前也是官宦出身,不過二十年的村婦生活已經徹底把她同化,說起話來市井味道十足。

  徐素娥也冷靜了下來,沉吟片刻後,說道:

  「再找老爺也沒用了,憑的讓他厭煩。這事兒還得從那個大小姐身上下手,四喜胡同的鋪子是她娘留下的嫁妝,就是老爺也沒辦法完全插手,我若是嫡母也就罷了,尋個由頭接管過來也不是什麼難事,可如今壞就壞在我是個妾侍,在府裡的地位連個管事媽媽都不如,再想明著從那大小姐手裡拿出東西來,怕是不成了。」

  徐母一聽也是憂愁,徐天驕聽她這麼說,問道:

  「怎麼,那丫頭手裡有很多銀子嗎?」

  徐素娥輕蔑一笑,說道:「她娘是大興盧家的嫡女,盧家知道嗎?大興首富,你說她娘有沒有錢?」

  徐天驕不說話了,磕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麼心思,徐素娥見他這樣,不禁說道:

  「你在打什麼主意?別給我輕舉妄動,壞了我的事,我饒不了你。」

  徐天驕把心一橫,說道:「什麼輕舉妄動的,我瞧著你對那丫頭暫時也沒辦法,還不如讓我來做一票,一不做二不休,綁了那丫頭,讓薛家拿錢來換人,弄他個幾萬兩銀子花花。」

  徐素娥這一回倒是沒有否定徐天驕的提議,她倒不是衝著薛宸的幾萬兩銀子,而是想著,如果薛宸被綁架了,那她的名節肯定就是毀了的,薛家可以捧一個失了嫡母的大小姐,卻絕對不會捧一個失了名節的大小姐,到時候若是婉姐兒能上位,那她的好日子興許還有轉機。

  沉聲問道:「你有把握嗎?她可是官家小姐,若是出了事,扯上了官府,可不是好玩兒的。」

  徐天驕一拍胸脯,說道:「你就放心吧,我去請龍頭山的那些人出馬,一幫土匪做的事兒,哪裡就和咱們有關係了?」

  徐素娥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從袖子裡丟了一包銀子給他,沉聲說道:「這事兒若是辦不成,你就是死了,我也不會救你。」

  徐天驕掂量了一番手裡的銀子,笑開了花,說道:

  「一個小丫頭我都擺不平,我也沒臉活著了。」說完就轉身往外走去,邊走還一邊打開了錢袋子,掏出一錠銀放嘴裡咬了咬。

  ******

  嚴洛東回來之後,就求見薛宸,薛宸在水榭上頭寫字,衾鳳領著嚴洛東進來,就站在屏風外頭,將剛打探回來的消息事無鉅細回稟起來。

  薛宸在屏風內聽了之後,倒是沒了第一次的驚訝,半晌沒有說話,然後才緩緩走出了屏風,手裡拿著一塊乾淨的帕子擦拭手指上不小心染上的墨跡。

  徐素娥回去搬救兵,這是薛宸早就猜到的事情,她把徐天驕投閒置散,為的就是讓他狗急跳牆來纏徐素娥,然後徐素娥必定會去出主意,而他們果然沒有讓她失望,出的就是和上一世一模一樣的主意——綁架她要贖金,想壞她名節。

  嚴洛東見薛宸良久都沒什麼反應,以為她是被這個消息給嚇壞了,畢竟是個十二歲的女孩兒,哪裡見識過這種陰暗,可抬頭看了她一眼,卻發現這位小姐臉上哪裡有絲毫懼意,反而勾著嘴角,那雙美如星辰的黑眸此刻正沒有聚焦的盯著前方某一點,嚴洛東不禁問道:

  「小姐,咱們既然已經知道這件事,那就斷不會讓他們得逞,這些日子,小姐還是不要出門的好。」

  從前刀口舔血過日子,像這樣的事情嚴洛東見識了不少,有事先知道的,有事先不知道的,但不管知道不知道,只要事情發生了,那麼人質一般情況下都是做撕票處置,因此才會談綁架而色變,他既然來了薛家做護院,那他就絕對不容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薛宸收回了沒有目標的目光,對嚴洛東笑了笑,說道:

  「六月十四是太太的陰生,我要去白馬寺替她做一場法事,必須出去……」

  嚴洛東還想說什麼,卻被薛宸打斷,漂亮如寶石的眸子盯著嚴洛東看了一會兒後,才對他招了招手,讓他附耳過來,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之後,嚴洛東才點了點頭,領命下去。

  ****

  盧氏的陰生在三年做齋之前不能在府裡過,需要去祭靈的寺廟,薛宸六月初就讓府裡準備好了東西,然後去主院向薛雲濤匯報。

  去的時候,薛雲濤正在書房,薛宸入內,就看見徐姨娘穿著一身淺藍色帶雙環紋的齊胸襦裙,外頭罩著一件薄如蟬翼的外衣,雖然年過三十,但她保養得宜,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的樣子,始終打扮的像個少女一般,雖然她這樣子在薛宸眼中是裝嫩噁心,不過似乎薛雲濤就是好她這一口,自從將她納入府裡之後,只要他從衙所回來,一般都是招了徐姨娘在主院陪伴,這幾日更是讓她直接住在了主院裡。

  對於父親房裡的事情,薛宸畢竟不是主母,所以,不能管的太寬,而她歷經一世,也明白男人對於這種事情是天生的熱衷,就算是明令禁止,他們還是會偷著嘗試,所以,薛宸並沒有在這件事上表現出強勢來,聽之任之,只要薛雲濤別做的太過分就成了。

  將六月十四要去白馬寺的事情告訴了薛雲濤,詢問他要不要一同去,薛雲濤放下手裡的筆,看了一眼徐素娥,然後說道:

  「那天衙所裡正好有事,大理寺積壓的案子似乎有了決策,皇上召內閣敘事,秘書監忙著記事,只怕走不開啊。」

  說著,便一副為難的模樣,薛宸看在眼中,並沒有說什麼,而是恭順的點點頭,說道:

  「父親自然是要以公事為重了,那日我替父親在太太靈前說一說便是了。」

  薛雲濤聽薛宸提起盧氏,心情似乎有些沉重,呼出一口氣,說道:「這樣吧,那天你先去,我若是忙完了,就盡量早些回來,去白馬寺找你,你母親第二個陰生,總要去給她上一柱香的。」

  薛宸斂下眉目,點點頭,說道:

  「是。若是沒什麼事,我便告退了。」

  薛雲濤沒有說話,似乎陷入了對盧氏的回憶之中,對薛宸揮了揮手,徐素娥便主動迎上說道:

  「我送大小姐出去。」

  薛宸對她笑了笑,兩人便一前一後跨出了書房的門檻。

  「夜露深重,大小姐小心。」徐素娥站在院門口對薛宸說道。

  薛宸讓枕鴛替她穿上輕薄的披風,說道:「謝姨娘提醒,我會小心的。」

  說完這個之後,衾鳳便提著一盞琉璃燈,走在薛宸前面開路,回到了青雀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狀態︰ 離線
36
發表於 2016-6-4 00:34:08 |只看該作者
第35章

  六月十四那天,薛宸很早就起來,管家將準備好的祭品放入一隻隻的食盒中,食盒是黑色底紋,蓋子上用米漿沾著一張白紙,用來挑起的繩索都是藍白相交的,讓人一看便知這是喪事專用。

  薛宸帶著衾鳳和枕鴛坐上了馬車,府裡的管家也一同前往,前後共八名府內護衛隨行。原本薛宸是想讓薛婉和薛雷一同去的,怎料昨天晚上,薛婉突然染了風寒,薛雷昨日就被先生留在了東府上夜學,薛宸不想勉強他們,乾脆就許了他們不必前往,她獨自去了白馬寺。

  薛家的車隊從燕子巷出發,因為是早晨,除了一些做早點開店舖的略早一些,街道上還很安靜,因此薛家的車隊走過中央道時是暢通無阻的。

  白馬寺位於京城東郊,雖不需出城,但路程還算遙遠,車隊由卯時三刻出發,一直走到辰時一刻方抵達白馬寺,白馬寺有專門接待遠來施主的禪房。

  薛宸在前幾天就已經派人來與寺中主持說過此事,約定了時間之後,今早薛宸來的時候,寺中已經單獨準備好了一間禪房,專供做盧氏的法事。中午的時候,薛宸就留在白馬寺用了齋飯,衾鳳和枕鴛將後院禪房清掃了一遍後,正要請薛宸入內午睡,嚴洛東卻突然求見。

  來了之後,在薛宸的耳邊說了幾句話之後,薛宸就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後嚴洛東就又如來時一般,神出鬼沒的離開了。

  枕鴛手裡端著一杯茶,卻沒能送到嚴洛東手上,不禁入內對準備上榻的薛宸說道:

  「小姐,那個嚴護衛到底是什麼來頭?總覺得他來無影去無蹤的,怪怕人的。」

  衾鳳給薛宸脫了鞋子,伺候薛宸上了榻,然後才說道:

  「嚴護衛那麼好的身手,你之前沒看到過嗎?別大驚小怪的。」

  枕鴛嘟嘴對衾鳳哼了哼,見薛宸嘴角帶著笑,以為薛宸也在笑她,嬌嗔的一跺腳,然後端著茶杯就走了出去,衾鳳和薛宸對視一笑,薛宸便枕著自家帶出來的靠枕,稍稍假寐片刻。

  一場法事下來,足足用了四個時辰,薛宸從早上一直辰時三刻一直守到了下午申時三刻,法事結束之後,她又去廟祝那兒捐了一百兩的香油錢,記做盧氏的功德。

  然後就讓管家召集眾人回家去。

  *****

  在離白馬寺山腳不願的一處斜坡之後,趴著兩個不住探望的人,徐天驕對旁邊的人說道:

  「待會兒就從這兒動手,方圓一裡以內都沒有人,務必要把馬車裡的小姑娘給我弄出來,事成之後,少不了你們好處。」

  跟徐天驕說話的是一個絡腮鬍的漢子,他旁邊還站著一個穿著短衫的女人,只聽他對徐天驕說道:

  「你確定來的只是商戶,不是什麼厲害的綹子吧,劫個商戶人家的小姑娘就能有錢?」

  徐天驕拍著胸脯說道:「孫當家的放心,來的就是個小姑娘,什麼綹子不綹子的,那姑娘平日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連院門都沒怎麼出過,能厲害到哪裡去?」

  漢子旁邊的女人到底多了個心眼兒,問道:

  「到底什麼來頭?你最好跟咱們說清楚,京城有幾個有錢的商戶人家,說出來我們也好心裡有個底。別到頭來,拿你五百兩銀子,卻把咱們兄弟的命給搭上。」

  徐天驕立刻腆笑著迎上去:「嫂子放心。那姑娘……是大興盧家的姑娘,盧家你們總聽過吧。大興的首富,那指縫裡漏出點金銀都夠窮苦人家吃上一輩子了。」

  那女子似乎真的在思考著,嘴裡默念:「大興……盧家?」

  旁邊的魁梧男子不放心,問道:「怎麼樣?有這戶人家沒?」

  女子點頭:「有倒是有,只是……大興盧家怎麼跑京城來了?你要的那姑娘是盧家什麼人?」

  徐天驕眼珠子一轉,果斷說道:「是盧家的孫女兒啊。她姑姑早年嫁來了京城,這姑娘就是來省親的,這可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啊。」

  他知道,如果說出薛家來,這些土匪一定會畏懼那是官家而不敢動手,可若只說是商家女兒,就好辦的多,只要他們把人給截住了,等到了他手裡,要做什麼還不是他說了算嘛。

  正說著話,哨子就來匯報,說盯梢的車隊已經轉入這條道了,馬上就要到計劃動手的地方了,一行人趕忙噤聲,將身子縮下來,隱藏在斜坡後頭。

  在斜坡之後,還有一座小山,山上鬱鬱蔥蔥的樹林,遮擋了陽光和視線。

  一個穿著絳紫色暗紋深衣,手持一柄銅質千里眼,站在高崗上向前探望著,通身不見任何飾物,古樸中透著穩重,竟是婁慶雲其人。

  只見他挺直而立,周圍皆是重甲在身的護衛,分佈在樹林中,他們今日是來出工務,緝拿一個殺人不眨眼的要犯,除了大理寺的人,另外還有北鎮撫司的錦衣衛一同出行,眼看任務就要開始,卻偏偏見著下方有盜匪出沒。

  旁邊的范文超驚叫一聲:「我瞧著那些是土匪,正要打劫過路的人,咱們管還是不管?」

  婁慶雲又拿起千里眼看了看,車隊由遠至近,緩緩駛來,藍底白綢的馬車說明這家有人過世,或者說明坐車之人有孝在身,車壁之上,一個大大的薛字在婁慶雲手中的千里眼裡顯現出來,眉峰微蹙。

  薛家如今還有孝在身,出入皆以藍底白綢車的人,似乎只有那麼一個。

  抬頭看了看白馬寺的方向,知道那丫頭定然是去燒香,卻沒想到路上會有劫匪伏擊。

  「怎麼樣?下面似乎就要動手了,咱們是……」

  范文超雖然不知道馬車裡是哪個倒楣蛋,但是他們是公職,遇見這種事情,哪裡就能姑息,但他們為了這個要犯,大理寺連同北鎮撫司已經足足部署了三天三夜,就等這臨門一腳,如果為了下面的事情功虧一簣的話,實在是太可惜了些。

  婁慶雲一直用千里眼關注著下面,半晌才對范文超回道:

  「再等等吧,咱們這裡不能動,王生狡猾的很,好不容易讓他與人約了這裡見面,就等著將他一舉成擒,也是片刻耽誤不了的。」

  說完這些,婁慶雲就將千里眼收了起來,轉身往部署中心走去。

  范文超緊隨其後,小聲說道:「可咱們也不能見死不救吧。」

  婁慶雲猛地停腳,范文超差點撞到他背後,見婁慶雲的臉色並不是很好,范文超很規矩的將嘴巴給閉了起來,不再說話。

  倒不是婁慶雲真鐵了心腸見死不救,而是先前他在千里眼中看見了一些東西,想起那丫頭素來古靈精怪,身邊又有嚴洛東這種高手護航,就算她真的在車裡,一時半會兒也出不了事,更何況,他可以肯定,那丫頭根本……不在車裡。

  也不知她又在搞什麼花樣。

  嘴角不禁微微揚起,將手裡的千里眼別在後腰之上,尋了一塊隱蔽之處,等候要犯的到來,甕中捉鱉。

  ******

  當薛宸的車隊靠近那斜坡,等車隊全部人都進入他們的包圍圈之後,斜坡後面的龍頭大當家的就發號施令,所有藏匿在斜坡之後的匪類一股腦兒的全都衝了出去,將薛家的車隊團團包圍。

  薛家的眾僕嚇得大驚失色,想跑可是卻又逃跑無門,只好抱頭蹲了下來。

  土匪們沒想到這些人連反抗都不想反抗一下,就這麼抱頭投降了,士氣大振,哄笑著一把扯開了最前頭的馬車簾子,說道:

  「讓老子來瞧瞧,這是哪家的小姑娘,長得水靈不水靈啊。」

  周圍土匪又是一陣哄笑,簾子掀開,裡頭露出來的哪裡是什麼小姑娘,竟然是個瑟瑟發抖的花甲老頭兒。

  龍頭大當家猛地色變,知道不妙,還沒來得及發號施令,就見道路兩頭衝出來兩隊二十人的護衛,每個人手裡都配著刀,凶神惡煞的向他們衝了過來。

  「媽的,上當了!全都給我撤回去!」

  可惜,已經太晚,由嚴洛東帶領的薛家護衛早就將他們圍了個水洩不通,想跑?對不起,已經晚了!

  道路中央開始了大亂鬥,徐天驕一直躲在斜坡後頭,見形勢不妙,趕忙屁滾尿流的從斜坡上滾了下去,灰頭土臉的想要逃走,可是還沒逃兩步,就被人給追上了,他不敢抬頭看是誰,只是左右竄動,想要從縫隙間溜走,奈何擋著他的人是個練家子,哪裡會給他逃跑的機會。

  徐天驕惡向膽邊生,從靴子裡拔出一把匕首,不管三七二十一,兇惡的刺向了擋住他的人,誰知,還沒接觸到對方,手腕就被人給控制住了,一個扭動,他感覺自己的手都不是自己的了一樣,哎喲哎喲的叫喚起來。

  嚴洛東一腳踢在他的屁股上,讓他直接面門朝下,摔了個狗吃屎……

  然後在徐天驕還沒完全反應過來之前,就一把拎住了他的衣領,將他提溜起來,交給了一個護衛,五花大綁的丟上了馬車。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狀態︰ 離線
37
發表於 2016-6-4 00:34:20 |只看該作者
第36章

  東郊的翠屏坡以南有一座小田莊,叫做桃源莊,莊主要種植的是桃樹,初夏的時候,綠意盎然,滴翠枝頭垂掛下一個個青裡透紅,散發著誘人芳香的桃子。

  薛宸站在田莊裡最高的二層小樓之上,從視窗看向外面,被這一片沉甸甸的果實看的心情很好。

  這個田莊自然也是盧氏的財產,這是她嫁人之後,用自己的私產購置的田莊,盧氏喜歡桃花,喜歡吃桃子,於是就命人在這田莊的地裡種的全都是桃樹,薛宸只記得自己彷彿是上一世的小時候來過一回,年代雖然已經很久遠,但當時給她留下的印象實在太好,那時應該是三四月裡,滿院的桃花,粉頰透紅,美的彷彿仙境一樣。

  只是後來盧氏去世,徐素娥接管了她的一切,包括這個田莊,薛宸就再也沒有機會來過。

  這一世,娘親留下的東西,全都牢牢的捏緊在自己手裡,這種感覺實在是再踏實不過了。

  衾鳳進來回稟:

  「小姐,嚴護衛他們回來了。」

  薛宸轉過頭去,將手裡的一根嫩芽枝椏轉了轉,便往外走去,對衾鳳說道:

  「讓莊頭帶人去摘些桃子,待會兒咱們帶回家去。」

  衾鳳點頭:「是,奴婢這就去辦。嚴護衛他們在東院裡等著。」

  「知道了。」

  薛宸走下了木製樓梯之後,就直接往東院走去,衾鳳去找莊頭,枕鴛就跟著薛宸身後一同前往。

  要說今日之事,兩個丫鬟都沒有弄得明白,她們不知道小姐和嚴護衛說了什麼,先前從白馬寺出來,竟然不是上的她們來時坐的那輛馬車,而是嚴護衛另外安排的一輛小馬車,直接就把她們送到桃源莊來了,然後剛才她們還看見嚴護衛和府裡的十幾個護衛,押送著一個五花大綁的人從後門走了進來。

  薛宸去到東院之後,就看見院子裡護衛林立,嚴洛東似乎有天生的領導能力,他是以薛宸青雀居護衛身份進府的,可是不過短短兩個月的時間,就已經完全控制了府裡的所有護衛,人人都以他馬首是瞻。

  見到薛宸進來,不等嚴洛東開口,府裡的侍衛就對薛宸行禮,整齊的喊道:「大小姐好。」

  薛宸擺擺手,讓大家起來,然後看也不看跪在中央,被人五花大綁,還被蒙了眼睛的兩男一女。

  等到薛宸在上首的太師椅上坐好之後,嚴洛東才上前回稟道:

  「小姐,這個就是敢攔路打劫咱們車隊的匪首,請問要怎麼處置?」

  薛宸看了半晌的指甲,然後上挑目光,落在了最邊上那個不住打擺子發抖的人身上,只見他不住搖頭,嘴唇嚇得發白,旁邊兩個一男一女倒像是個硬茬兒,雖然被押著跪在地上,卻依然挺了背脊。

  室內的安靜讓徐天驕幾乎嚇破了膽,他當然知道自己這是栽了,如今還被人生擒過來,這事兒要是被薛家知道了,那他們徐家就是真的完了!

  等了好半晌,薛宸才終於開口說話:

  「既然是匪首,那還跟他客氣什麼?打吧。」

  徐天驕沒想到這丫頭上來就讓人動手打他,而動手之人分明絲毫不留手,一棍一棍的打在他身上,讓他哀嚎不已,整個廳內就只聽見他一個人的嚎叫聲:

  「不不不,不要打不要打!我,我有話說!」

  嚴洛東看了看薛宸,然後一個手勢就讓動手的護衛停下了動作,只見薛宸歪在藍白色的纏枝紋靠墊之上,好整以暇的說道:

  「還有個要說話的。」

  徐天驕感覺打在身上的棍子停了下來,以為薛宸還願意給他個機會,於是趕緊跪直身子,正要開口說話,可嘴巴一張,就給人打了兩個大嘴巴子,讓他徹底懵了,只聽嚴洛東冷峻的聲音說道:

  「哪裡有你說話的份!你們來說!」

  旁邊的護衛踢了一腳另外兩個人,那個男的跪直了身子,呼出一口氣,說道:

  「我們是龍頭山的,收人錢財替人消災,這人給我們五百兩,說讓我們綁架個人,這回咱們算是栽了,得罪了小姐,要殺要剮,咱也認了!」

  「倒是個硬氣的。」

  薛宸冷哼一聲,龍頭山的土匪她上一世也有過接觸,那是她嫁人之後,有一回從東北運了好些皮子回來,就是途經龍頭山附近被截的,他們還殺了她當時的一個掌櫃和五六個押貨的,後來她去報官,官家一聽是龍頭山的,也就是走了個過場,到最後什麼也沒幹。沒想到天道輪迴,這一世,他們竟然栽她手裡了。

  「既然他們都開口說了,要殺要剮都隨咱們……那就殺了吧,就埋在咱們院子裡的樹下,說不定來年花開的還更漂亮些呢。」

  嚴洛東看了一眼薛宸,肅立道:「是,無非都是些匪類,殺了倒也算是為民除害了。」

  說著就聽見一旁傳出了一聲聲的拔刀聲,徐天驕當場就嚇得軟趴到了地上,不住的磕頭,說道:

  「不,不,不要殺我!我不是匪,我是民,你們,你們不能殺我,薛小姐,薛小姐,我……我是,我是你舅舅啊!我是你舅舅啊!」

  徐天驕口不擇言,說了這麼一句,剛說完,就被嚴洛東踹翻在了地上,薛宸冰冷的聲音傳來:

  「我舅舅?我舅舅在大興,他姓盧,你算我哪門子舅舅?」

  徐天驕在地上掙紮:「我,我是你府上徐姨娘的哥哥,你,你回去問問你家姨娘就知道了?我是她哥哥,她嫁給了你爹,那你就是我外甥女兒啊,哈哈,我真是你舅舅。」

  薛宸一抬手,一個護衛就再上前給了徐天驕一頓胖揍,走的他鼻青臉腫,鼻血橫流,薛宸冷聲說道:

  「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你說你是徐姨娘的哥哥,你就是了?徐姨娘是我爹的妾侍,平日裡對我多番恭敬,可你是她哥哥,卻勾結匪類來打劫我,怎麼,這裡頭還有徐姨娘的事?」

  徐天驕有點猶豫要不要把徐素娥扯進來,可是,這小姐肯定不是個善茬兒,哪裡有個閨閣小姐的柔弱樣子,行事這般狠辣,身邊還全都是凶神惡煞,武功高強的護衛,那打在他身上的力氣可一點都不像是警告,如今她肯定是把他們帶到了僻靜之處,就算是殺了他們,必定也沒人知曉的地方,想到這裡,徐天驕就慌了。

  薛宸繼續逼迫:「我猜猜,你勾結匪類打劫我的事,是徐姨娘讓你幹的?」

  徐天驕還在猶豫,突然身上又是幾下裂骨的疼,他從來就是個酒囊飯袋,沒出息,也沒吃過苦,當場就大叫起來:

  「是,是!就是她讓我幹的!小姐你大人大量不要殺我,我,我下輩子給你當牛做馬,求求你不要殺我!」

  「混賬東西!」

  徐天驕的話音剛落,就聽一道暴喝聲自門外傳來,廳中所有人都看向了聲音的方向,薛宸看見來人之後,眉頭就不動聲色的蹙了起來。

  只見薛雲濤憤然走入,而跟著他一起進門的還有素雅清純的彷彿像一朵小白花般的徐素娥。

  薛宸美麗的雙眸微微瞇起,就知道今天的事兒要壞,卻是不動聲色迎了上去,說道:

  「父親,您來的正好。您也聽到了,這位是徐姨娘的哥哥,而他就在剛才,勾結了這幫匪類,想要打劫綁架我,被我的護衛擒了過來,一問之下他竟說出是徐姨娘指使他這麼做,這件事,您怎麼看?」

  薛雲濤還沒說話,身後的徐素娥就對薛宸跪了下來,聲音婉約的說道:

  「大小姐,是妾身對不住你,妾身有這樣一個不成器的哥哥,實在是家門不幸,今日早晨妾身命人送參湯回去給老母補身,就聽老母說起哥哥今日要做的混賬事,我知道之後不敢耽擱,就直接去了老爺衙所門外求見,老爺這才隨我一同趕了過來,幸好大小姐吉人天相,福澤深厚,若真是被這狼心狗肺之人傷著,我,我就只能以死明志了。」

  薛宸看著徐素娥,冷哼了一聲,然後又看向薛雲濤,不言不語的等他開聲說話。

  薛雲濤坐到上首的位置上,冷冷說道:

  「這世間竟有你這等吃裡扒外的狗東西,簡直混賬至極!自己欠下一身賭債,沒錢償還,竟把腦筋動到薛家來!還敢胡亂攀咬,若不是素娥早些通知我知曉,被你冤枉了去,這天下還沒個王法了!」

  薛宸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抬眼就對上了徐素娥那雙泫然欲泣的眼睛,只有她看得到,那濛濛的水霧之後,隱藏的是怎樣的狠毒心計。

  既然薛雲濤已經相信這件事和徐素娥無關,也是徐素娥實在精明,知道徐天驕多時不回,就猜到已經出事,然後才搶先一步找到了薛雲濤,『揭露』徐天驕的惡行。

  徐天驕被蒙著眼睛,不知道該看向哪裡,他此時腦子裡已經完全懵了,他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麼,不應該說什麼,可聽薛雲濤的話語,分明就是已經把所有的罪都推到他的身上來了,正要說話,就聽徐素娥又接著說道:

  「哥哥,你怎會如此糊塗,做出這種喪盡天良的事情來?你我兄妹一場,到頭來你卻要這樣陷我於不義之中,,你可知你的那番話會徹底毀了我,毀了徐家!你怎會如此糊塗,到了這種時候,你還要胡亂攀咬於我!」

  徐天驕腦中猛地一激靈,想著徐素娥說得對,她如今是徐家的經濟來源,若是她垮了,徐家一定會跟著垮,可若是他把罪認下來,只要徐素娥還在薛家,就不怕她不救他的,畢竟是兄妹啊。

  低下頭便沒再說什麼,於此,便等同於認罪了。

  薛宸冷笑,一雙美眸中盛滿了失望,眉峰微微蹙起,斂下眸子長長的睫毛給她的臥蠶投下陰影,美的那麼驚人,眸光一動,就瞥向了跪在地上的徐素娥身上,居高臨下的睨視著徐素娥,就勾唇說道:

  「徐姨娘的話真是發人深省,你這麼提醒他,不就是要他承擔了這事兒,完了你再去救他的意思嗎?」

  徐素娥臉上一片淒苦,說道:「出了這種事,大小姐誤會我也是應該,但是我徐素娥敢對天發誓,若是我曾對小姐動過不軌之心,就讓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這件事真的與我無關,小姐請你相信我,好不好?」

  薛宸沒有說話,薛雲濤的臉上卻是早已露出相信的意思,只聽徐素娥又說道:

  「我家道中落,承蒙老爺不嫌棄,讓我過上了好日子,我怎麼會還不知足,讓娘家哥哥做出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來呢。老爺對我這樣好,小姐您又處處維護我,若是這件事被老爺發現了,對我又有什麼好處呢?」

  薛雲濤已經從椅子上站起來,準備上前攙扶徐姨娘一把,卻被薛宸擋在了中間,冷冷的說道:

  「你說你與這件事情無關,別說那些冠冕堂皇的話,真要我信你,那你就做出一點讓我相信的事來。你當著我的面,處置了你那哥哥。別說什麼打一頓送官法辦的話,我是不會相信的。提醒你一下,你哥哥犯得是什麼罪,若是被他得逞,我們薛家損失的就只是些金銀嗎?他毀掉的是我的一生,而我的一生差點被毀掉,你覺得應該怎麼處置?」

  徐素娥哀怨的臉抬了起來,淚眼汪汪的看著薛宸,想要對她身後的薛雲濤遞去求助的目光,卻被薛宸攔在中間,徐素娥知道,今天這事兒若是她在處置徐天驕方面有任何遲疑與不捨,到最後,就沒有辦法徹底把自己置身事外,到時候,若是被徐天驕扯出更多其他的事情,那她這輩子才算是真的完了。

  眼眸中騰起一股子狠意來,徐素娥從地上緩緩站起,對著薛宸的美眸,咬牙說道:

  「這件事是我哥哥做的不對,我若是求情,小姐定會懷疑我的真心,既然如此,那我便做出處置來——當場打死!小姐覺得怎麼樣?」

  薛宸勾起了嘴,絲毫不為這四個字犯怵,冷冷說道:

  「好,就照你說的辦!」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狀態︰ 離線
38
發表於 2016-6-4 00:34:34 |只看該作者
第37章

  「胡鬧!」

  薛雲濤聽她們的話,忍不住站了出來,對薛宸說道:「行了,這件事我自有主張,打一頓,送官法辦,按搶匪處置,總行了吧?」

  「不行!」薛宸一口否定,指著跪地的徐天驕和徐素娥說道:

  「爹,您就算要寵這個姨娘也該分清楚事情輕重,這個姨娘指使親哥哥劫持綁架您的女兒,我是您的嫡長女,是薛家的嫡長孫女,我若是名節受損或是死了,您覺得這個家裡誰的受益最大?是不是她的女兒薛婉?我昨日特意去向您說起我今日要來白馬寺,若是沒有人通風報信,徐天驕他天大的本事能知道我的去向。再說另一件,原本我想讓庶弟庶妹今日都來白馬寺,就算他們沒見過太太,可終究也稱太太為嫡母,為母盡孝,我是好意,可是她的這兩個孩子,今早一個感染了風寒,一個被先生留堂東府,這要不是姨娘主張,天下哪裡就有這麼巧的事?我的人從出事開始,就趕去城內找您過來莊裡替我主持公道,可是徐姨娘她一個深宅姨娘,若不是早早派人盯著,知道了動向,她憑什麼能去您那兒那樣及時?她來府中這麼多日子,從來沒有私自出過門,為何偏偏今日就私自回去給她母親送湯藥,還正巧讓她母親告訴了她徐天驕的事情,您覺得她母親是什麼人?不知道兒子做的這些事要被人知道了,那就是個死嗎?她母親告訴她這件事,就是要她兒子死,您想想這可能嗎?」

  徐素娥立刻伏趴到薛雲濤跟前,委屈的喊冤道:

  「老爺,這件事是我的錯,我不該縱容兄長做出這等傷天害理之事,我的母親身體不好,這您是知道的,前些日子我也時常送湯藥去給她,每隔五日一回,今日正好是五日之期,大小姐又不在府內,我便私自做主出門給母親送湯藥去,我母親自是耿直之人,便將這事告知於我,我們都是有良知的,哪裡在知道了我哥哥要做的混賬事之後還無動於衷呢?我自然是要去找老爺的,在路上半點都不曾耽擱,在路上還差點撞到一輛馬車,我的手臂就是那個時候蹭破了皮,我說這些並不是要老爺同情我,只是想老爺知道,我對大小姐尊敬愛護不輸自己的孩兒,我也是做母親的人,將心比心,我又哪裡會對一個孩子下毒手呢?至於大小姐說的婉姐兒和雷哥兒今日不便之事,也確實是巧了,我與他們並不住在一起,婉姐兒如何得了風寒我也不知,雷哥兒昨天根本就沒有回府,就更加沒有我們串通之說了,還請老爺明鑒,請大小姐明鑒呀!」

  薛雲濤低頭看了看徐素娥挽起袖子的手肘,上頭確實有幾路已經結痂的血痕,手心裡也給擦破了皮,確實是一副走的太急摔倒了的樣子。

  「爹,這件事若是你偏袒徐姨娘,我便也顧不得什麼顏面,乾脆把徐天驕帶回東府,交給老夫人調查處置好了。」

  薛宸這樣說道,徐姨娘臉色大變,脫口喊道:

  「不可以!」聲音有些大,讓薛雲濤意外的看了看她,只聽徐姨娘慌忙低下了頭,這才恢復了冷靜,緩聲說道:

  「這件事再怎麼說都是家醜,徐天驕是妾身的哥哥,這一點妾身無論如何都是不能否認的,老夫人年事已高,咱們怎好用這樣的事情去打擾。」

  薛宸冷笑一聲,週身散發著絕不妥協的底氣,沉聲說道:

  「不想送到老夫人跟前兒,那姨娘也該交個章程出來。現在是你的哥哥勾結匪類企圖綁架勒索薛家嫡長女,他既然敢做,就要承擔這份後果!姨娘斟酌著來處置吧,若是輕了或是包庇了,那咱們最終還得去老夫人那兒,讓老夫人將這件事的前因後果調查個水落石出,明明白白才好。」

  薛雲濤覺得薛宸的這些話稍微重了點,而且他也不願意家裡的事情鬧到東府去,正要再說一番情,卻見薛宸猛地回頭瞪了他一眼,眸子裡的殺伐決斷讓薛雲濤心頭一緊,都到了嗓子眼兒的話,還給全都嚥了回去。

  心道不知什麼時候,女兒竟變得這樣厲害!雖然心中不喜,但也明白他實在不宜再在這件事上出面,畢竟犯事的是他愛妾的哥哥,並且道理明顯是偏著女兒那邊,若是女兒主動說出不追究了,那還好說,他隨便將人處置一番也就夠了,可如今,女兒明擺著不想息事寧人,要嚴懲,他若是偏袒的太厲害,傳出去總是不好聽的,乾脆兩手一攤,就讓她們自己處置去好了。

  徐素娥見薛雲濤向薛宸妥協,只覺得心灰意冷,再看向薛宸的時候,眸子裡似乎都帶著刀一般,恨不得能把眼前這姑娘劈成兩半,指甲掐進掌心的肉裡,薛宸來到她正前方,居高臨下的看著跪地不起的徐素娥,面無表情的說了一句:

  「姨娘想好了嗎?若是姨娘不會處置,那咱們就老夫人面前請吧。看看最後,老夫人能調查出個什麼前因後果來。」

  徐素娥仰頭看著薛宸,她玩弄心計半輩子,卻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被一個小姑娘的氣勢逼得說不出話來。

  薛宸這招實在是太狠了,她明知道自己不敢和她去老夫人跟前兒說道理,畢竟她是什麼出身,只有自己知道,若是真在老夫人那兒被扒了皮,那她這麼多年的努力就全都白費了,還有可能會被打回原形。

  轉頭看了看那個被蒙住了雙眼,堵上了嘴,被人五花大綁,安靜的跪在那裡等她搭救的哥哥,徐素娥把心一橫,從地上站了起來,與薛宸打了個照面之後,被薛宸眼中的冰冷刺痛了眼角。

  轉過身去,走到了徐天驕面前,用所有人都聽得到的聲音,朗聲說道:

  「徐天驕自作孽,冒犯了大小姐,是他該死。他雖是我兄長,亦不能赦其罪!給我打——打死為止!」

  薛雲濤先前自然也帶了一些人來,聽到徐姨娘的吩咐,對先前主子們說的話也都明瞭在心,這是大小姐逼著姨娘自己動手處置她兄弟,而姨娘也是個心狠的,竟然對自己的兄弟都能下得了手打死,見沒人出來阻止,也不敢耽擱,四個人分了四根棍子,去到五花大綁不住掙紮的徐天驕兩側,嚴洛東一聲令下,棍子如雨點般打在了徐天驕身上,伴隨著一棍棍血肉的撞擊,還夾雜著徐天驕發自喉嚨的嚎叫。

  畫面血腥,慘不忍睹,就是薛雲濤也不敢直視那個畫面,可反觀薛宸和徐素娥,兩個人竟然就站在三步台階之上,冷冷的看著庭院裡徐天驕一聲高過一聲的慘嚎。

  一聲類似殺豬的叫聲之後,綁住徐天驕嘴巴的布條給松到了下巴,只見他大張著滿是血跡的嘴,口齒不清的說道:

  「徐素娥……你好狠的心!我是你哥哥,我是救你……」

  不等徐天驕說完一句,徐素娥就厲聲喊道:「把他的嘴堵上!休得要小姐和老爺聽到那等汙言穢語!狠狠的——打死!」

  徐素娥一聲令下之後,徐天驕的嘴就又被堵了起來,亂棍之下,很快就消停下來。

  薛宸站在台階之上,冷冷的看這一切,轉頭看了一眼站在她身旁的徐素娥,見她雙唇緊抿,雙手握在一起,捏的死緊,指甲幾乎都要掐進肉裡,神情說不出的狠戾,似乎那個在被打的不是她的親哥哥,而只是一個沒有任何關係的路人一般,她這樣的反應,倒是讓薛宸十分好奇,徐天驕嘴裡藏了她什麼秘密,讓她寧願背負殺兄的名聲,也不敢把徐天驕送到東府去。

  「徐姨娘真是女中豪傑,大義滅親的這樣爽快。」薛婉目不斜視的看著幾乎已經沒什麼動彈的徐天驕,冷笑著說道。

  徐素娥的臉上再也掛不出虛假的笑容來,眼睛被倒在血泊中的徐天驕刺痛著,整個身子為了忍住顫抖幾乎用盡了力氣,咬牙切齒的對薛宸回道:

  「這下,大小姐該滿意了吧。」

  薛宸勾唇冷笑,如一朵開在血色忘川河邊的曼陀羅,美的驚人,卻透著妖冶之氣,試問有哪個十二歲的小姑娘在看見眼前這樣血腥的場景之後,依舊能泰然自若的彷彿出來郊遊一般?

  單這一點,就讓徐素娥覺得渾身發冷,頭皮發麻。

  打人的人停下了動作,蹲下身去探了探徐天驕的鼻息,然後過來向薛宸覆命,說道:

  「大小姐,人已經死了。要不要去通告官府一聲?」

  薛宸扭頭,一眨不眨的盯著徐素娥說道:「自然是要的,和官府說清楚,死的是府裡姨娘的哥哥,在四喜胡同的乾貨鋪子做副管事,卻對主家起了歹心,試圖綁架勒索,被主家發現,由府上姨娘親自下令打死,姨娘大義滅親,就說我說的,請官府頒個文書下來,我要給姨娘建個烈女祠。」

  那聽令之人有些納悶,直言說道:「小姐,烈女祠是鄉裡鄉紳弄的,府衙裡不辦這個。」

  徐素娥臉色鐵青,薛宸卻是一臉笑意,說道:「是嗎?那是我記錯了,這一點就不用說了,你去官府報了案就回來,姨娘的賞,自然還是等老爺親自給她頒發吧。」

  徐素娥看著眼前這嘴裡說著句句誅心之言的女孩兒,再也受不了情緒波動,直挺挺的往後倒了下去。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狀態︰ 離線
39
發表於 2016-6-4 00:34:45 |只看該作者
第38章

  徐天驕的屍體從田莊裡抬出去,直接讓人抬去了府台衙門,按作犯上僕婢之罪,經由府衙過場審理之後,將屍體交由親屬認領發喪。

  徐素娥暈倒之後,薛雲濤就領著她回去了,薛宸看著他這樣子,只說還要在莊子裡住兩日,薛雲濤對她一點辦法都沒有,如今她又促使徐氏殺了自己的哥哥,兩人回去之後,免不得又是一陣子的針尖麥芒,到時候矛盾越來越大,她現在不回去也好,讓兩個人都稍微冷靜冷靜。

  薛雲濤離開之後,薛宸就帶著枕鴛,親自和莊頭一起去了桃園,看著眼前這綠油油的一片,薛宸沉悶的心情就覺得大好起來,戴了薄紗手套,饒有興趣的爬上了短梯摘桃子。

  衾鳳扶著梯子,枕鴛舉著籃子過頭頂,薛宸摘一個就放到枕鴛頭頂的籃子裡,衾鳳對梯子上的薛宸問道:

  「小姐,咱們真的在這莊子上住幾天嗎?」

  薛宸撥開眼前的一根枝椏,聲音輕快,與剛才的壓抑冷漠完全像是換了個人似的,說道:

  「是啊。這裡桃子都熟了,咱們在莊上多住兩日,吃個夠再回去。」

  衾鳳和枕鴛對視一眼,枕鴛舉著籃子,小嘴嘟的老高,說道:「小姐,您這心可真大。這莊子上才剛……剛死過人,您也不怕。」

  薛宸這才知道這兩個小丫頭在想什麼,將兩隻桃子拋入籃子裡,然後又伸手摘了一顆已經有些軟的桃子,就提著裙擺,小心走下了梯子,由著衾鳳給她撣了撣衣裙上的絨毛和葉子,對枕鴛說道:

  「他活的時候我都不怕他,死了更沒什麼怕的了。再說,屍體不是運走了嗎?」

  枕鴛還想說什麼,衾鳳適時打斷,說道:

  「小姐說的對。今日要不是小姐高瞻遠矚,咱們若是照了他們的道,那後果就真的不堪設想了。那人也實在太壞了,就該他死!」

  薛宸下來了,枕鴛也就不用把籃子頂在頭上,將籃子用胳膊夾在腰間,說道:

  「我不是同情那壞人,只是覺得……有些滲人罷了。」

  薛宸聽了她的話,也只是笑笑,並沒有責怪她,畢竟今日這種情況,如果是她上一世十二歲的時候,估計也和枕鴛一樣,嚇得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

  拿著一顆自己摘下來的軟桃子,薛宸興致大起的去到水缸邊上,舀了一盆水放在地上,仔仔細細將桃子洗乾淨,然後用帕子包裹著擦拭桃子表面的水漬,與在府裡的矜持不同,竟然邊走就邊咬起了桃子。

  迎面遇見莊子裡做活兒的婆子們,竟然還主動對她們微笑,賺足了莊子裡人們的好感,衾鳳和枕鴛實在是心服口服了,她們小姐是神,先前在東院,小姐殺伐決斷,把徐姨娘逼得厥過去的狠勁歷歷在目,可她現在又跟個孩子似的,天真的叫人忍不住的憐愛同情。

  薛宸吃完一個桃子,差不多就把莊子前後逛完了,回到了主院,正要上二樓休息,卻見嚴洛東從那頭走來,對她請示:

  「小姐,那兩個匪類該如何處置?」

  薛宸轉頭看了看嚴洛東,有些不懂他為什麼特意來問她這個問題,斂目一想,問道:

  「嚴護衛覺得不該把他們一同送官去嗎?」

  嚴洛東抬眼看了看薛宸,猶豫了一下,才緩緩搖了搖頭,說道:

  「那兩個都是江湖人,常年盤踞龍頭山上,一般不惹官家,就算是對普通百姓也很少殘害性命,只是求財而已,他們這一回是聽從了徐天驕所言,以為轎子裡是大興盧家的孫女,劫道就是為了劫財,這麼說也不是要小姐放他們一馬,只是想說,像他們這樣的人,能給方便總比給教訓要來的好,把他們送去官府也沒什麼,不過幾步路的事,可是這梁子結下之後,咱們府上就難再太平了。」

  薛宸立刻就聽懂了嚴洛東的話,毫不猶豫的點點頭,說道:「這就是江湖中人說的,與人方便,就是與自己方便的意思了。」

  「是,小姐聰慧過人,正是這個意思,今日留一線,他日好相見,做人總不能做的太絕。」

  嚴洛東年過四十,確實是有資格教育薛宸這樣的毛頭小丫頭的,薛宸也很願意聽他的話,遂同意了嚴洛東將那兩個龍頭山的匪類放回去。

  夜幕降臨,天際的紅雲漸漸的烏了下來,不過片刻的功夫,竟然聚集了成片烏雲,不過片刻,就雷聲大作,狂風暴雨起來。

  雨大的驚人,還夾雜著電閃雷鳴,傾盆般嘩啦啦的倒下來,打在屋簷庭院裡,發出辟裡啪啦倒豆子般的聲音。

  薛宸打開了西窗,因為屋簷夠寬,所以,窗戶開著也不會打入雨點,她伏在窗前看著外頭的景象,有些憂心桃園裡的桃樹,隱約的還能看見桃園裡人頭攢動著,大夥兒正張開油布替桃樹抵擋暴風雨呢。

  衾鳳披著蓑衣穿過細密的雨簾衝了過來,跑上了小樓,看見薛宸就對她說道:

  「小姐,莊頭讓我來問問您,有人前來避雨投宿,咱們是接待還是不接待?」

  薛宸轉過身來,對衾鳳問道:

  「什麼人?怎會到咱們莊子裡來投宿?去跟莊頭說,避雨倒是可以,投宿就算了,今日莊裡有女眷,不方便。」

  說著話,讓枕鴛把西窗給關了起來,屋裡瞬間就亮堂安靜了許多,沒有風吹入,燭火也不搖晃了,接過枕鴛遞來的一杯熱茶,薛宸一邊坐下一邊隨口對衾鳳說道。

  衾鳳的臉上似乎有些為難,說道:「小姐,只怕來的人沒那麼好打發。莊頭說,他們共有七八個人,雖然都穿著蓑衣,可是一個個全都騎在馬背上,蓑衣下面穿的也不是尋常衣服,看樣子像是衙門裡的人,帶著刀,還有三個穿的是錦衣衛的飛魚服,隱約瞧見衣服上有血,這些人可都是不好惹的,莊頭實在沒注意,讓我來問小姐。」

  薛宸的目光這才抬了起來,將茶杯捧在手裡,納悶的說道:

  「衙門裡的人?錦衣衛?」

  這荒郊野外的,怎麼會有錦衣衛?薛宸心中納悶不已,便對衾鳳說道:

  「枕鴛,你去把嚴護衛喊來,問問他這事兒該怎麼辦。衾鳳你去回莊頭,讓那些人進來吧,好生伺候著,熱湯熱水管夠,別得罪了才好,至於投宿,等問過嚴護衛再說吧。」

  兩個丫頭火速領命去了。薛宸卻是怎麼都靜不下心來。

  錦衣衛為什麼別的地方不去,偏偏來到她的莊子裡避雨投宿,是真的投宿,還是別有所圖?薛宸一萬個不放心。

  嚴洛東很快就被喊了過來,讓薛宸稍安勿躁,說一切等他看過了再說,有他這句話,薛宸就覺得放心多了,仔細思量起來。

  她這莊子裡,前後有三四十個護衛,按理說就算錦衣衛有所圖,她也是不怕的,可現在,她就是不知道,這些人到底圖的是什麼,這才是最難辦的。

  沒多會兒,枕鴛就又回來了,這回,他們帶來一個讓薛宸都為之驚訝的消息:

  「小姐,嚴護衛正在和那些人說話,可那些人的頭領說,他,他是您表哥……要見一見您……」

  「……」

  薛宸無語了,枕鴛也很無語,這年頭錦衣衛投個宿還要來表哥表妹的攀關係?等等,表哥?薛宸腦中靈光一閃,莫非是……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狀態︰ 離線
40
發表於 2016-6-4 00:34:56 |只看該作者
第39章

  「小姐,您見還是不見?」

  枕鴛等不到薛宸的回答,從旁問道,因為莊頭和嚴護衛那裡還在等著她回話。

  薛宸想了想之後,果斷的搖頭,說道:「不見了,你去跟那個頭領說,現在已經晚了,女眷實在不方便見客,至於他說是我表哥……但,我似乎沒有大理寺的官差表哥,就說他們找錯人了。」

  枕鴛點點頭,然後又問:「那他們投宿的事?」

  「是避雨還是投宿,一會兒看吧,若是雨一直下,他們留下也無妨,但一會兒若是雨小了,還是讓他們走吧,留著不方便。」

  薛宸說完這話之後,枕鴛就明白的點頭出去了。薛宸走到西窗邊,看著漸漸有些小的雨勢,心裡才稍微踏實一點。她還不至於以為,婁慶雲是專門來見她的,肯定是在周圍有事辦,遇到大雨,來避避雨,聽說這莊子是薛家的,並且薛家小姐也在莊內,這才提出那番邀請,只是盡一番禮數上詢問,不管怎麼說,他是大理寺的人,無論是官員還是官眷,一般都不太願意和這些人扯上關係,婁慶雲來的目的,在薛宸心中似乎已經明瞭,不會再做其他考量。

  果然,薛宸的話帶到之後,外面的雨勢也漸漸小了,沒多會兒,枕鴛就又披著蓑衣來報,說:

  「那些人已經走了,給莊頭留下了一錠二十兩的紋銀,莊頭讓我拿來交給小姐。」

  薛宸從西視窗已經隱約看見那些人在桃園外的小路上離去的身影,黑漆漆的,他們的刀鞘與馬鞍在月光下泛出森冷的銀光,一行馬隊,奔騰而去。

  看了一眼枕鴛手上的銀子,說道:「讓莊頭收下吧,今後若是再有這種人上門,好菜好飯伺候,別得罪了就成。」

  「是,小姐。」枕鴛臉上似乎看著還是有話說的樣子,薛宸挑眉詢問,枕鴛才笑嘻嘻的湊過來說道:

  「小姐,您真應該去見一見那位首領,他,他生的……生的……可俊了。高高的個子,氣度不凡,就像是畫裡走出來的神仙,我從來沒見過這麼俊的男人。」

  聽著枕鴛的話,薛宸腦中想起那天看見婁慶雲的模樣,確實是天下少有的俊美,尤其是那雙眼睛,似乎能看透一切似的,叫人不敢在他面前多言,有一種天生上位者的壓迫感。

  一個驚雷閃電劃過天際,將薛宸的思緒給拉了回來,枕鴛去了之後一會兒,和衾鳳兩人就一起回來她身邊伺候了,與枕鴛說的大致相同,連稍微穩重一點的衾鳳都對來的那些人讚不絕口。

  「他們是大理寺的官差,在這附近辦案,他們之中有兩個人受了傷,又遇上大雨,這周圍也就只有咱們這一戶莊子,沒地方避雨才來叨擾,莊頭給他們上了熱茶,熱飯,熱菜和熱水,那首領問了莊子的主人是誰之後,才對莊頭說要見您的,看樣子應該是真認識小姐的,小姐為何不見呢?他既然說是表哥,那就沒什麼避諱的了。」

  衾鳳一邊給薛宸鋪床,一邊嘰嘰咕咕的說道。

  薛宸坐在燈下看書,聽衾鳳這麼說,不禁搖頭笑了,說道:「他不過順嘴這麼一說,是出於人情上的考量,他是韓鈺的隔房表哥,我與韓鈺尚且是表親,更別說是韓鈺的隔房表親了,今日之事只是湊巧罷了,你們也別一個一個的惦記著了。」

  衾鳳和枕鴛對視一眼,有默契的笑了出來,似乎對今天見了這麼多外客很是高興,在她們看來,薛宸一定還是個什麼事都不懂的小孩,可是她們倆卻已經十四五歲了,若不是在府裡做事,就是尋常人家嫁女兒的年紀,見到個美男子,動一動春心是正常的。

  薛宸也沒說什麼,只當沒看到,沒聽到,橫豎也不妨礙什麼,就由著她們倆做美夢去了。

  在莊子裡享受了好幾日平靜的生活,薛宸帶著兩車新鮮的桃子回去了燕子巷,親自給東府的老夫人送去四筐,順便請安,回來後,又讓人給韓家送去了四筐,西府那裡也沒忘記,送去了四筐,然後,當天下午韓鈺和薛繡就遞了拜帖,來府上玩耍來了。

  薛宸領著她們在青雀居的園子裡喝花蜜,就聽韓鈺一個人在那裡嘰嘰喳喳的說話:

  「我就說你怎麼這麼些天沒去東府呢,回回我去,你都不在,原來是到莊子裡多清閒去了,你竟還有一個桃園,也不知道帶咱們去見識見識,我娘倒是也有個莊子,在西郊,不過種的全都是糧食,可沒有你這桃園雅趣。」

  薛宸應景,給她戳了一塊削好的桃肉,這才回道:「你若是喜歡,下回咱們再去就是了,不過現在去能看見的只是綠油油的,咱們什麼時候三四月裡去,桃花盛開,那景致才叫好呢。」

  韓鈺嘿嘿一笑,說道:「好啊,就等著你說這話呢,到時候可別忘了喊我,我最喜歡看桃花了。」

  「不會忘記你的,到時候還是咱們仨,我可提前約你們了,到時候,可千萬別說不得空啊。」薛宸和韓鈺薛繡一起的時候,感覺才是最放鬆的。

  上一世她疲於應付徐素娥,根本沒有時間結交身邊的朋友,一輩子孤孤單單,單打獨鬥,從來沒有體驗過友情是個什麼感覺,這一世,她攥緊了根本,心智也成熟了很多,倒是得出了不少空閒,能夠和她們交往交往,韓鈺的性子活潑,說話大大咧咧,從不藏掖什麼,薛繡雖然端莊,但也不是那種古板之輩,不時能說出些叫人捧腹的評論來。

  「對了,你知道嗎?大夫人都開始給繡姐兒物色人家了,我原以為大夫人只是想把柔姐兒嫁出去,沒想到繡姐兒她也不多留幾年,這麼早就打聽上了。」

  韓鈺說話向來直,在薛宸和薛繡面前更是如此,絲毫沒有一點女孩兒家的矜持,聽得薛繡只想捂臉裝不認識她,好不容易緩過神來,就伸手去掐了一下韓鈺,說道:

  「有你這麼說話的嗎?都是什麼跟什麼呀!宸姐兒要是誤會了,瞧我掐破你的皮。」

  兩人說著就笑鬧起來,薛宸聽了也覺得好玩兒,問道:「韓鈺,你說話別大喘氣呀!還沒告訴我,大夫人給繡姐兒物色的什麼人家呀。」

  薛繡卻是不依,臉紅害羞,嬌嗔的跺腳道:「哎呀,宸姐兒你也笑話我。哪裡有什麼人家呀,就是這丫頭聽見姑母說了那麼一句,就拿著雞毛當令箭,在這裡取笑我,她是故意的,你可千萬別信。」

  韓鈺卻是不依的,一個靈巧的轉身,就躲到了薛宸的身後,說道:

  「我可不是瞎說的,宸姐兒我告訴你,大夫人給繡姐兒物色了好幾家呢。有洗馬家的張公子,著作郎家的李公子,還有司農監的王公子,我說啊,這裡頭就屬司農監的王公子好,要是今後繡姐兒和他成了親,咱們兩家的糧食蔬菜可都有著落了。」

  薛繡記得過來抓韓鈺:「我掐死你個胡說八道的小蹄子,真是嘴上沒個把門兒的,我等著看你娘親給你物色人家的時候,是個什麼樣子。」

  韓鈺探頭吐了吐舌,說道:「我才不會物色人家呢,嘻嘻,繡姐兒這是害羞了。」

  薛宸被她倆夾在中間,三人笑鬧了好一會兒,才喘著氣停了下來,薛繡趕忙喊了丫鬟上來替她弄好了髮髻,然後才端端正正的坐下,不管什麼時候,總是要維持她大小姐的氣質。

  薛宸給她遞了一杯蜜茶,說道:「玩笑歸玩笑,繡姐兒可以自己中意的嗎?」

  她記得上一世薛繡嫁的是尚書令家的嫡子,這一世總不會變才是。

  薛繡的臉上露出一抹求怪的神情,韓鈺見狀,就知道有情況,湊過去問道:「繡姐兒你還真有中意的了?是哪個?」

  薛繡推了推韓鈺,然後才猶豫的咬了咬下唇,說道:

  「什麼中意不中意的呀。人家那樣高的門第,如何會看上我呀。」

  韓鈺和薛宸對視一眼,還真有啊!

  難得,韓鈺的神情也端正起來了,她雖然愛笑鬧,但還是能分清楚場合的,在你願意開玩笑的時候,她就可勁兒開,在你不願意,說正經話的時候,她也能收住,好好的聽你分解,輕聲問道:

  「哪樣高的門第呀?你不會是瞧上我表哥婁兆雲了吧。」

  薛繡瞪她,韓鈺又猜:「不是他,難道是大表哥婁慶雲?他你可拉倒吧,那是什麼身份,可過了啊!」

  沒好氣的對她翻了個白眼,薛繡說道:「你都說的什麼呀。誰瞧上婁家的公子了?我,我,我說的是元公子,尚書令大人家的。」

  薛宸眼前一亮,盯著薛繡看了好一會兒,才在韓鈺捂嘴震驚的時候,說道:

  「你怎麼認識元公子的?」這就叫姻緣天定嗎?

  薛繡也不隱瞞,乾脆將心事都說給兩個姐妹聽了,說道:「清明過後,我和母親去燒香,母親愛聽禪,我不愛聽,就去後院裡玩耍,誰知道卻遇上了個瘋癩子,我嚇得不行,就是元公子路過趕跑了瘋癩子,我也是在山門口看見他坐上了元家的車才知道他是元家的公子。」

  韓鈺看了一眼薛宸,薛宸蹙眉問道:「寺廟禪房後院,如何會有什麼瘋癩子出沒?」

  「聽寺裡的僧人說,那也是廟裡的和尚,只不過得了一場大病,神智就不清了,那天看管他的小沙彌被方丈臨時喊了去,那瘋癩子就跑出來,卻正好被我遇上了。」

  薛繡的臉頰紅撲撲的,她本來生的就美,如今紅了臉嬌羞的樣子更是叫人難以側目了。

  「那你們還真是有緣分,他呢?他怎麼說的?」

  韓鈺心性豁達,在這方面沒什麼經驗,但是聽薛繡說中意,那她自然也是贊成的了。

  薛繡啐了她一口,說道:「呸,他能說怎麼說呀!他都不知道我是誰,不過是舉手之勞的義舉罷了。不過……」

  薛宸聽薛繡話裡有話,瞇著眼笑了起來,說道:「怎麼,我們薛大小姐還有後招?」

  說完,就被薛繡的美目瞪了一眼,說道:「宸姐兒,你怎麼也跟韓鈺似的粗俗起來了。什麼後招,說的怪難聽的,我,我只不過是想去謝謝他罷了,知恩圖報是人最基本的品德不是嗎?」

  薛繡就是那種看著十分大家閨秀,但是骨子裡的做派卻絕不古板,甚至還很主動,不像韓鈺,嘴上說的很厲害,可真要她實施起來,那就沒什麼力道了,薛繡和她正好相反。

  對自己喜歡的東西和人,都願意去努力一把,於是她說道:

  「大後天,芙蓉園裡有個花會,我打聽到元家公子可能也會去……咱們要不……也去看看?」

  韓鈺和薛宸目瞪口呆的對視,這就是話本子裡說的……私會情郎啊。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5-3 22:06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