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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蔡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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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花日緋]韶華為君嫁(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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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婁慶雲好不容易從領事所走出來,正要回侍衛所,他雖然是大理寺少卿,但是每回皇上出行都會要他以侍衛首領的身份伴駕左右,因此他值勤過後,一般就是往侍衛所待著。

  還沒走到那裡,就被疾步趕來的太子給喊住了,周圍侍衛巡邏的給太子請安,太子來到婁慶雲身前,目光疑惑的盯著他的臉,上上下下的看了好半天,婁慶雲面無表情,也就眼珠子跟著這他轉到左,轉到右,不動聲色等太子看夠了,太子審視了半天,然後才湊近婁慶雲,以手掩唇,低聲的問了一句:

  「真有了?不是糊弄?」

  婁慶雲就知道他問的這件事,呼出一口氣,點點頭,說道:「自然是真的,我騙你也不會騙皇上。」

  太子一聽就眼前一亮,也不去計較他那句話鄙視的意思了,饒有興趣的又問道:「哦?那你跟我說說,到底是哪家姑娘?我真是迫不及待的想見見她了。」

  婁慶雲右眉一挑,看著眼前這個穿著明黃色太子服,卻雙手攏入袖中,江湖味甚重的太子殿下,猶豫了一會兒後,才搖了搖頭,說道:

  「不能說,現在還沒定數,說了怕壞事。」

  說完就轉身離開,太子殿下身後的侍衛們瞧慣了這位世子爺的率性,並沒有誰覺得他有失禮數,而太子更是不介意,倒是一路小跑著跟了上去,一把摟住了婁慶雲的胳膊,說道:

  「走走走,我正好有事找你。咱哥兒倆喝一杯,好好聊聊。」

  婁慶雲停下腳步,看了一眼身後,低聲問道:「是江南那事兒?鹽政上那件?」

  太子對他一揚眉,終於恢復了一點正色,兩人走在最前面,所有內侍和侍衛們全都跟在一丈之後,太子正色說道:

  「是。吳克成現出蹤跡,他身上有關鍵的證據,只是現在人不見了,最後一次出現是在揚州,然後就像莫名消失了,錦衣衛都找不到他的去處。能不能搬到圖修這個首輔,他手上的證據尤其重要。」

  「我明日便派人前往揚州,若是有消息,我親自帶人去抓……」

  ******

  薛繡在消失了一段日子之後,終於想起來還有一幫姐妹的存在,在夏季末期的一日,在她自己的小院子裡,宴請薛宸,靜姐兒和韓鈺。

  薛宸她們離得比較近,一早就去了西府。

  蕭氏將府裡一切打點好之後,就準備去東府給老夫人請安去,誰知道還沒走到門邊,門房的小廝就小跑著過來,對她行禮,說道:

  「夫人,有一個自稱是您母親的老婦人求見。」

  蕭氏眉心一突,心道自己哪兒來的母親,轉念一想,臉色大變,就隨那小廝去到了門邊,果真,就看見一個穿著醬褐色吉祥如意紋衣衫的老婦人,側身站在薛府門前赤柱前,神態冷漠,不苟言笑,眼角帶著疏離與高傲,她身後還跟著一個趾高氣昂的王氏。

  這是魏府老夫人,蕭氏從前的婆母,白氏。

  白氏看見蕭氏,二話不說,冷冷剜了一眼蕭氏,便拂袖而入,彷彿薛府就是她魏家的地盤一樣,如入無人之境。

  門房的侍衛瞧見蕭氏也不阻止,心中對著老婦人的身份存疑,難道真是她說的是太太的母親,可是太太的母親不是早就亡故了嗎?心中納悶之際,只見白氏已經領著王氏,大搖大擺的走入了府。

  王氏經過蕭氏身旁,刻意站定了斜睨著蕭氏,目光得意極了,說道:「有本事這回再不讓我進呀!」

  看著蕭氏這驚呆了的模樣,王氏真是得意死了,不枉她千里迢迢趕去了大興,將老夫人請來了京城,雖然一來一去的費了些時候,但是能看見蕭氏這吃癟的樣子,還是很值得的。她向來是個有仇報仇的人,誰得罪了她,她就要讓她不好過!

  蕭氏的一雙拳頭在袖中捏緊,不等她開口說話,走在前頭的白氏那死人般蒼白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這麼大的府邸,連個領路的人都沒有,還有沒有規矩了?」

  蕭氏沒有說話,王氏就迎了上去,說道:「唉喲,老夫人您慢走,我這不就來了嗎?大嫂多金貴的身份,哪裡能替咱們引路,還是我帶您去花廳吧,我來過,也是認識路的。」

  白氏冷冷的瞥了一眼蕭氏,冷哼一聲之後,就跟著王氏後頭往薛家待客的花廳走去。蕭氏無奈,只好繼續跟隨,去了花廳之後,伺候的丫鬟沒收到命令,便不知道要不要去泡茶,看了看蕭氏,蕭氏實在不想開口,誰知道,那邊廂,王氏就自來熟的指使起薛家的丫鬟來,說道:

  「老夫人來了,你們眉毛底下的窟窿眼兒是出氣兒用的啊?還不快去泡茶?水要上等的山泉,茶要君山銀針,用炭火煮半刻,再以青瓷杯盛裝,一壺分為二杯,端來給老夫人用。」

  丫鬟從來沒有見過這麼不客氣的客人,還是不敢領命,這個家裡從前都是以大小姐的命令為準,後來新主母進了門,大小姐交了對牌,交了權,並當眾對大夥兒知會了,今後一切都要以太太的話為準,所以,丫鬟不敢私自拿主意。

  蕭氏呼出一口氣,對那為難的丫鬟說道:

  「去上兩杯普通的茶水來就成了,不是什麼貴客。」

  丫鬟領命而去,白氏瞪了一眼蕭氏,不等她開口,王氏就先替她發難,指著蕭氏說道:「好你個蕭婉君啊,反手無情的把戲做的可真漂亮,你以為眼前這位是誰?她可是你的婆母,是你的長輩,你竟這般目無尊長,虧待我也就罷了,我敬你是嫂子,可你虧待老夫人,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答應的。」

  王氏向來就會說這些話來討好白氏,蕭氏強忍著怒火,不聲不響的坐到了上首的太師椅上,白氏就在她旁邊,她似乎很習慣坐在上首的位置,也不管這裡是不是她魏家的地盤兒,想著因為自己,整個薛家都被這些勢力的小人低看一眼,蕭氏心中就十分的憤慨不安。

  「我之前就跟你說過了,請你以後不要再來薛家,怎麼,你是聽不懂我說的話嗎?」儘管心裡已經氣炸了,但蕭氏依舊能雲淡風輕的說出這些來,這要是以前,這些悶氣受著也就受著了,畢竟嫁去了魏家,對於魏家的人總要多點忍讓,可如今她已經是薛夫人,哪裡就容得她們再像從前那般,隨意欺淩了?

  王氏還要說什麼,卻被白氏一拍桌子打斷了,花廳內發出一聲巨響來,聽著特別突兀,白氏古板的像是機械的聲音說道:

  「吃裡扒外的混賬東西!我早就瞧出你就是那水性楊花的貨色,果不其然,老大才剛走,你就迫不及待的投入姦夫的懷抱,也不怕丟了你祖宗十八代的臉!還敢與你弟妹使性子,我告訴你,她可比你好多了,恪守婦道,孝敬長輩,給魏家生了三個兒子,居功至偉,而你呢?只開花不結果,說出去你也好意思活著,我要是你,早就羞臊的上吊自盡了。」

  蕭氏蹙著眉頭,咬牙切齒的說道:「老夫人今日前來,不會就為了跟我說這些的吧?」

  這麼多年的打交道,蕭氏已經領悟出對付她們的辦法,若是和她們講道理,就是身上長了一百張嘴也是說不過她們強詞奪理的,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聽,不去搭話,才能讓她們更加惡毒的語言憋在腹中說不出來。

  白氏越看這蕭氏越討厭,從前要不是看在她縣主的身份上,她如何會讓兒子娶一個自己不喜歡的女人進門,本以為可以對兒子的官途有所幫助,可誰知道卻是個紙糊的縣主,皇上那兒壓根兒就沒有她這號人,別說在皇上面前說上話了,就是在宛平的那些州官面前都不頂個屁用,還敢一天到晚的和她擺縣主的架子,若不是她立威立的狠,只怕還真要給她壓制了去。

  對於蕭氏,白氏從來都是盛氣淩人的,她從頭到尾就以一個『孝』字拿捏住她,不管自己對她如何,只要她敢忤逆,一個孝字的大山就能把她壓趴下,古往今來,多少人都是被壓在這個字下面抬不起頭來,這就是做長輩的特權,在家中唯舞獨尊的資本,白氏傲然。

  想著今日並不是來和她吵架,而是讓她做事,白氏便收起了滿腹的惡言,在王氏的安撫之下,說道:

  「我和你說這些也都是為了你好,我做長輩的難道不希望自己的兒媳走出去人人稱讚嗎?只是你這麼大了,有些事情卻看不通透,我只好親自過來指點你,我和你說,靜姐兒和魯哥兒的婚事,那是老大親口許諾的,還寫了婚書,簽字畫押過,不可能更改,再一個就是,我瞧著雲哥兒也到了配婚的年紀,聽你弟妹說,這薛家有個大小姐,模樣生的還過得去,估摸著雲哥兒會喜歡,你也一併把這事兒給辦了吧,等到這薛大小姐進了魏家的門,那大家就是親上加親,還是一家人,將來有事也好有個幫襯,你娘家不管你,我們魏家總不能不管你啊。」

  蕭氏看著將這番話說的彷彿天經地義的白氏,只覺得任何憤怒的言語都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這些人打了靜姐兒的主意不說,竟然還把主意打到宸姐兒頭上了?

  當即憤然而立,拂袖道:「別做你們的春秋大夢了。靜姐兒我不可能嫁給魯哥兒,至於宸姐兒,那就更加不是你們這種人可以肖想的,她爹是朝廷正經的三品大員,別說她的婚事我做不了主,就算是做的了主,也不可能將宸姐兒配你你們這樣的人家!速速的滾走,否則我可要喊護院來拿人了。」

  蕭氏真的是後悔,悔的腸子都青了,先前她就不該一晃神把這兩個人給放進來,不放進來還聽不見這麼噁心的話,如今放進來了,聽到她們說這些,蕭氏覺得自己都快噁心的吃不下飯了。

  這天下怎會有如此不要臉的人,這樣不知輕重的話,竟然能說的這麼坦然,她們還真以為,這朝廷三品官就是她們魏家的看門護院不成,要捏扁就捏扁,要搓圓就搓圓,隨她們這些深宅婦人的口中隨意調度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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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真是反了天了,老夫人您可親耳聽到了,大嫂這般反目無情,虧您在路上還百般惦念著她,咱們魏家寬宏大量,原諒她不要臉的改嫁,可她非但不念著咱家的好,如今還要用護院來趕咱們,上一回,大嫂用護院趕我也就罷了,我到底是她的晚輩,可您不同,您是老夫人,這口氣,我可嚥不下去。」

  王氏虛張聲勢的對老夫人說了一堆話,看著像是要為了老夫人而戰,立刻就要擼袖子和蕭氏大幹一場的樣子,可是雷聲大雨點小,她哪裡敢在蕭氏的地盤上,真的和蕭氏動手,不過是挑撥挑撥她和老夫人鬥,只要她對老夫人動了手,那今後可就有把柄在她們手裡,對誰哭訴都是有正當理由的。

  白氏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沉著臉色來到了蕭氏面前,指著她罵道:

  「我就說留著你是個禍害,老大死的時候,就應該把你一起浸豬籠,送下去繼續伺候他才對的,我們魏家仁慈,留了你一條性命,倒給了你翅膀硬的資本了?想用護院趕我,好啊!只要你敢,我當即就在你們這薛家大門前撞死,我倒要讓天下人看看,你這忘恩負義,寡廉鮮恥的淫婦是怎麼逼死自己的婆母,我要讓天下人的唾沫,淹都淹死你!我讓你今後都抬不起頭來做人。」

  蕭氏看著這個老太婆,撲上去咬死她的心都有了,她到底還是不夠手狠,正如王氏說的,她不能對白氏動手,白氏這一頂孝道的帽子扣下來,總能讓她德行盡失,她若是現在孤身一人也就罷了,可如今她嫁入了薛家,薛家的臉面若是因此而丟失的話,她真的是玩死難辭其咎的。

  白氏見她有些退縮,不禁心中得意自己老夫人的威風依舊好使,說話越發沒有邊際起來:

  「照你所說的,這薛家的大小姐如何不能配我們魏家的雲哥兒?我瞧著雲哥兒足夠配當朝公主,何況只是一個小小三品官的女兒,要不是瞧在她生的還不錯的份上,我也不來和你說這個,但既然我說了,你就非要去辦不可。靜姐兒始終是我們魏家的種,她嫁給誰,哪有你說話的份,我做主就嫁給魯哥兒,魯哥兒的親爹如今在兵部任職,將來前程似錦,只要靜姐兒入了府,將魯哥兒伺候好了,害怕魯哥兒虧待她不成?至於這薛大小姐,她縱然是有不願,但你如今是她的嫡母,你說一句話,她敢不從?不從的話,就讓她壞了名聲,一輩子都嫁不出去才好,我們魏家要她,也不知是她幾輩子修來的福分。我告訴你,就沖這個,若是她嫁妝少了,我還得考慮考慮要不要她呢。」

  蕭氏閉著眼,實在是忍不住這老太婆,對外喊道:

  「來人吶。給我把這兩個瘋婆子趕出府去。」

  白氏擰眉:「蕭婉君,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我可不是說笑的,你今天敢動我,我就一頭薛家門前撞死!」

  蕭氏急得都要上手去掐她了,自己好不容易擺脫了她們,嫁到了好人家,可她們卻陰魂不散般糾纏著她,宸姐兒哪裡就是她們能夠放在嘴裡說的,那姑娘她恨不得將她捧上雲霄才好,正要動手,就聽門外頭傳來一聲冷清清的聲音:

  「撞死就撞死,誰今天不撞死,誰就是烏龜王八蛋!」

  廳中人將目光轉向了門邊,只見薛宸穿著一身月芽色綺羅妝花褙子,淺黃色繡金線牡丹的裙子,梳著普通的元寶髻,可在元寶之外,竟然有一溜指甲蓋大小的珍珠壓鬢流蘇,讓人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通體沒有金銀滿身,可就這單調的兩樣首飾,就足夠讓她看起來貴氣逼人。再加上她靈動又美麗的五官,粉頰桃腮,唇角那一抹淺笑似乎鄙夷著一切般,就連白氏見了這樣人品的小姑娘都不禁暗自誇讚了一番,果真是如王氏所言,配得上她們雲哥兒。

  蕭氏迎上去,看了一眼躲在薛宸身後像個鵪鶉似的魏芷靜,然後才對薛宸抱歉的說道:

  「她們是魏家的人,我這便將她們趕走,你們要是怕,就先回房間裡去吧。」

  靜姐兒聽了母親的話,說著就想往外走,卻被薛宸緊緊抓住了手,不肯她離開,王氏眼尖,瞧見了不住躲藏的靜姐兒,心中頓時來了主意,知道這幾個人中,靜姐兒一定是最好拿捏的,於是就衝上去,一把就將靜姐兒從薛宸身後拉了出來,說道:

  「姐兒終於出來了,嬸娘來了幾回都沒瞧見你,怎麼,你也跟你那個吃裡扒外的娘親一樣嗎?嬸娘從前對你那麼好,你可不要學你娘啊。快快隨嬸娘回去,魯哥兒家早就準備好彩禮,我也已經收下了,你今日便隨我回去魏家,你始終是魏家的孩子,總要在魏家出嫁才成啊。」

  說著,就要把靜姐兒往外拉,靜姐兒嚇壞了,哪裡肯就這麼隨她去,身子不住往後縮,搖頭說道:

  「不不,我不去。我,我要跟著我娘,嬸娘你放開我,我不要嫁給魯哥兒。」

  王氏立刻變臉,說道:「你說不嫁就不嫁了?我彩禮都收了,你不嫁也得嫁!別忘了,你娘已經改嫁給姓薛的,可你始終都是我們魏家的種。今日正好你祖母也在,乖乖的跟我們回去。」

  靜姐兒回頭看著薛宸,見她臉上沒有絲毫笑意,面無表情,她知道,宸姐兒一定是生氣了,她氣自己沒用,靜姐兒思及此,想到之前宸姐兒和自己說的話,竟不知從哪裡來了力氣,一把就掙開了王氏的鉗制,將她推得往後退了好幾步,這才又一溜煙的回到了薛宸身後。

  薛宸見她勇猛了一回,這才滿意的對她回過頭去笑了笑,王氏被個小丫頭推的差點摔倒在地上,站起來就要再去抓,可這一回,薛宸有了準備,快一步擋在了靜姐兒跟前,王氏撲了個空,眼看她就要抓到薛宸,心想著,抓不到靜姐兒,抓薛宸也是一樣的,反正是想用兩個小丫頭立立威,只要她們怕了自己,將來就更好拿捏了。

  誰知道薛宸絲毫不驚慌,一點都沒有靜姐兒那種害怕的快要哭出來的表情,反而淡定自若的站在原地等她去抓,王氏把心一橫,眼看就要抓到,突然就覺得自己後領一緊,整個人如風箏似的飛了出去,腹部被人重重的踢了一腳,落地之後,她只覺四肢快要散架,想爬都爬不起來,喉嚨口也依稀有一點甜腥的味道,竟然是吐血了。

  這變故是在場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只見薛宸身前擋著一個如山一般的壯漢,這麼多人,竟然沒有一個人看清楚他到底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只知道,王氏差點抓到薛宸的那一剎那,他突然出現,將王氏一腳給踢了出去。

  白氏這才大驚失色,走過去扶著王氏站起來,可王氏四肢像是灌了鉛水一般,根本連站都費力,白氏也就不浪費力氣了,色厲內荏的看著蕭氏,說道:

  「臭不要臉的婦人,你就容他們這樣欺負我們?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不成?」

  蕭氏正要反駁,卻被薛宸拉住了衣袖,將蕭氏拉到她的身後,薛宸自己走上前去對上了倚老賣老,蠻不講理的白氏,雲淡風輕的說道:

  「您就是魏老夫人吧。您的兒子魏青曾在宛平任知州,那之後,魏家便再無人為官,唯一與官家有些牽連的,便是您的二媳婦王氏,她的兄弟在兵部任職,叫王興洲,我說的對也不對?」

  白氏實在搞不懂這煞氣十足的小丫頭和她說這些做什麼,一時覺得自己肚中準備好的那些胡攪蠻纏的話根本沒有用武之地,因為這丫頭根本連讓她開口辯駁的機會都不給,直接上升層次,和她聊起了官場,她做了十幾年的老夫人,只知道自己兒子是官,二媳婦的兄弟也是官,哪裡知道他們是個什麼官。

  薛宸見她不說話,便又開口說道:

  「我和您說這些沒別的意思,就是想幫您把魏家的定位找準些,別到時候在這滿是勳貴的京城之中,惹出什麼亂子來。直白的說吧,就是你們魏家唯一一個當官的已經死了,魏家人連個功名都沒考上,那也就是說,近十年之內,魏家不可能有人在朝為官了,而我們薛家,我的祖父是翰林院掌院學士,我的伯父是秘書少監,我的父親是中書侍郎,您覺得您的魏家,有什麼資本和咱們薛家相比嗎?我要是你就趕緊夾著尾巴回去,好好做你的太夫人,不要用你們的民身來挑戰我們的官身,否則,我一定會讓你明白,什麼叫民不與官鬥。你現在回去,魏家只是十年之內沒人做官,可若您現在不回去,我敢保證,你們魏家百年之內,都不會有人做官。別問我為什麼,我的意思您肯定聽得懂。」

  白氏這輩子都沒有被人當面這麼說過,更何況,現在說這些的還是一個乳臭未幹的小丫頭,讓她如何心裡能夠平衡?有心想上去和她搏一搏,可是王氏的下場就在眼前,到現在都沒能站起來,她此刻要是上去,估計就和王氏是一個下場,可要她就此嚥下這口氣,她又實在不甘心,乾脆換了個話題,將矛頭又指到了蕭氏身上,說道:

  「誰說我們今日是來與你們薛家鬥的,我是來找她的,她這個不要臉的臭女人,水性楊花的騷蹄子,嫁到我們魏家之後還不消停,我是來替你們教訓教訓她,我也是為了你們薛家好,要是這女人再勾搭上其他男人,到時候也是你們薛家沒臉不是?」

  蕭氏如今已經把薛家當做自己的命,如何能由著白氏抹黑她,急忙說道:「胡說八道!我嫁入魏家之後,哪一點對不起你們了?起早貪黑,該做的,不該做的,我都做了,你還要我怎麼樣?我就是改嫁,也是等魏青死了三年之後才改嫁的,國之律例都只要夫妻守孝三年即可,怎麼,你們魏家的規矩還能大國國家的律法嗎?你若是再到處說我的壞話,我定不會就此饒了你!」

  白氏見蕭氏開始搭理她,也就來勁了,反正抹黑人的功夫她認第一,還沒人敢認第二,不過就是兩片嘴皮子上下磕動的事,說的話也沒有證據留下能夠判刑的,她雖沒讀過什麼書,但是流言蜚語的殺傷力卻還是瞭解的,人活著就是為了個名聲,只要她把這個拿捏好了,就不怕這世上的任何人!

  正要開口,薛宸卻不願再聽了,兀自喊了幾個侍衛進門,冷冷的說道:

  「既然魏老夫人不肯走,那你們就幫她一把,將她送出門去,魏老夫人總是污蔑我們薛家的主母不守婦道,我倒要看看她自己是個什麼貨色,你們別嫌手髒,把她拉到門外去,除了她的外衫,再把她趕走便是,用不著學你們首領,見面就打打殺殺的。」

  嚴洛東:……小姐你夠了喂。

  薛宸這番話說的雲淡風輕,蕭氏和白氏都愣住了,根本沒想到這麼個法子竟然出自一個十四歲的女孩兒之口,看著不斷逼近的護衛,白氏終於感到了害怕,不住後退,可她畢竟是個女人,哪裡抵得住幾個護衛的追討,就那麼被架出了門外,護衛們也不含糊,按照薛宸的吩咐,將她架著離府門遠些的地方,你一手,我一手的,就把魏老夫人的外衣給扯了下來,也不還她,拿著回去,給大小姐覆命去了。

  白氏尖叫一聲,雙手交叉胸前,這輩子第一次感覺到受人欺淩是什麼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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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白氏抱膝蜷在門前尖叫,王氏也跟著被薛家的護衛架著丟了出來,白氏瞧見受傷的王氏,二話不說,就撲上去把王氏的外衣剝了下來,套在自己身上。

  西府的人聽到燕子巷門前有喧鬧動靜,西府的門房隊長也帶著十幾個人,手拿木棍趕了過來助陣,就看見一個老婦人攙扶著一個中年婦人,灰溜溜的在眾人指戳之中,離開了燕子巷薛家門前,兩邊門房打過招呼,便知道是薛家大小姐處置了兩個敢上門鬧事的潑婦,府裡一切太平之後,西府的護衛才帶著人回去了。

  將白氏和王氏掃地出門之後,薛宸轉過頭對靜姐兒說道:「靜姐兒今天做的真不錯,就該那麼對她,你記著,以你的身份,咱們說的偏激一點,就是叫人把她打死了,她們魏家也奈何不了咱們。下回她們要還敢上門,府裡的護衛也不是吃素的,被這麼兩個潑婦鬧上了門,若是不加以懲戒,那今後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到咱們薛家來鬧事了?」

  蕭氏聽得有些汗顏,薛宸走過去對她說道:

  「今日之事太太可看清楚了?對付這種無知婦人,就該以暴制暴,否則她們根本不知道長舌是個什麼下場。」

  蕭氏點點頭,還是有些心有餘悸,不安道:「可是,若今日之事傳出去,對你的名聲也沒有好處啊,更何況,那魏家老夫人和王氏哪裡肯善罷甘休,一定會在背地裡竭力抹黑,這種流言蜚語是最難對付的。」

  薛宸勾唇一笑,說道:「太太你真的是多慮了,今日之事傳出去,對我的名聲有什麼影響?不過是處置了兩個上門鬧事的潑婦罷了,至於她們今後會在背地裡抹黑,這也不是咱們能控制的,換句話說吧,就算咱們今天不這麼做,她們也不會給咱們說一句好話,更何況,這世間傳流言的人多了去了,若是每一條都去在意的話,這日子也就沒法過了,退一萬步講,憑如今的魏家,咱們薛家還真沒必要怕她們!」

  蕭氏看著薛宸,最終還是決定點點頭,暗自責怪自己給薛家惹了這麼個麻煩回來。

  薛宸見她滿臉的自責,知道一個人的恐懼並不是那麼容易消除的,總要一定的時間才行。便沒有再說什麼,轉身離開了花廳,喊上了嚴洛東一同離開。

  魏家這些人也實在是作死,打了靜姐兒的主意不說,竟然還把主意打到她的身上來,真不知道她們是以什麼樣的心態說出那些話來的,對於這種試圖打她主意的人,薛宸可不是會縱容姑息的。

  「你去查查魏家和王家老底,千年王八萬年龜,沒人動她們,她們還真以為所有人都在慣著她們呢!」

  嚴洛東的話不多,聽了命令之後也就麻利的出門去了。

  薛宸回到房間,準備去榻上躺一會兒,沒想到一隻白鴿就飛了進來,這些天婁慶雲都在西山別宮侍奉聖駕,所以,他們之間已經好多天沒有聯繫了,這還是這些天以來的第一次聯繫,讓薛宸喜出望外,走過去將鴿子抱了起來,急忙拿出了竹筒中的信,就歪在羅漢床的大迎枕上看了起來。

  婁慶雲恨不得把一張紙全都寫的密密麻麻,似乎並不是一天寫的,因為筆跡明顯有斷層,想著定是他在西山別宮的時候不方便傳飛鴿,於是就先寫了,然後等有機會一併傳來。還沒有看內容,薛宸的嘴角就翹了起來,心裡好像吃了蜜糖似的,甜的都有些發膩了,高興的在羅漢床上轉了個圈,將迎枕墊在下巴下,開始閱讀起來。

  說的都是一些日常的瑣事,可是薛宸只要配合著婁慶雲那長臉和想像他說話的神態,就覺得再無聊的事情也是好玩兒的,最後,婁慶雲問她最近過的怎麼樣,讓她也多寫一些信給她傳過去,說他今天下午申時之前都在大理寺中,晚上還得回西山,信件只要申時之前寄出去就行。

  薛宸也不想等待,匆匆的坐到了書案後頭,拿起筆來,就開始寫起來。她本不是個多話的人,可是和婁慶雲說話時倒是洋洋灑灑的用蠅頭小楷寫了密密麻麻一張紙,不為別的,就因為信鴿腿上的竹筒太小,只能容納一張信紙,她唯有將字寫的小些,才能把最近發生的事情和他說完。

  寫完之後,意猶未盡的將信紙從頭吹到尾,等到墨跡全都幹了之後,才小心翼翼的將信紙折疊好,塞入竹筒之中,將鴿子放飛,然後她就趴在西窗之上,眼睜睜目送鴿子遠去,從前都沒有發覺,原來她竟然還挺想婁慶雲這人的,雖說他說話總是不太靠譜,可每回都能讓她感動,趴在窗前,直到鴿子再也看不見了,她才轉過身來。

  婁慶雲正在書案前奮筆疾書,大理寺因為他缺席了好些天,積攢了不少文書要處理,忽然看見鴿子飛進來,二話不說,就將筆擱下,從鴿子腿上取下了竹筒,百忙之中,還不忘先看信,見她字體寫的密密麻麻,不禁笑了,從桌案上拿起一隻放大的鏡片,這是看一些微小證物時用的鏡片,此時正好派上了用場。

  將信件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婁慶雲臉上的笑容就掛不住了。因為他在信件的最後看見了幾行字,正是薛宸將魏家老夫人看上她要來逼婚的事情簡略的敘述,將信紙小心的折好,放入貼身的衣襟之中,然後便對外喊了一聲:

  「趙林瑞,進來!」

  趙林瑞因為幫老大做了許多不能說的秘密事件,老大怕他洩露出去,已經將他從情報所拎到了身前伺候,現在他就專屬婁老大旗下,替這位老大做一切能說的,不能說的秘密之事。

  「你去京兆把這魏家和王家的卷宗給我調出來,我現在就要。」

  趙林瑞看著自家老大,臉色鐵青,似乎正咬牙切齒著,不敢多問,領命而去。不過半柱香的時間,趙林瑞就帶著親自前來覆命的京兆府尹一同來到了婁慶雲跟前兒。

  京兆府尹滿頭的冷汗,給這位世子爺請安,心中不安極了,真的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得罪這位爺的地方,見他派人來差查卷宗履歷,他就心慌慌,自己要求跟過來,親自和婁世子講解。

  婁慶雲似乎對他親自前來並不反感,接過趙林瑞手中的卷宗履歷,展開看了看,對京兆府尹問道:

  「你來說說這個魏家和王家,如今都有什麼人在朝為官?哪個地方的?」

  京兆府尹一聽問的是他本職工作的事情,就鬆了口氣,言無不盡的對婁慶雲講解起來:

  「這個魏家從前出過一位知州,名叫魏青,不過三四年前就病死了,魏家就一直無人有官位,這魏青的正室妻子是嘉和縣主,現在已經改嫁給了中書侍郎薛雲濤薛大人,是聖上賜的婚,而魏家和王家的聯繫,就在於,王家的二小姐,嫁給了魏家的二公子,而王家現在只有一個王興洲在兵部,做武選司員外郎,從前是在潿洲做總兵的,後來戰時從馬上摔下來,斷了條腿,就自請回京城,找的是兵部尚書范奕沉的路子,經由首輔特批讓他回京述職。據說年後,就要升做武選司郎中,算是升的快的。」

  婁慶雲聽了這些之後,並沒有說什麼話,而是就此瞇起了眼睛,趙林瑞從旁見著子阿基老大這副神情,暗自替魏王兩家的人感到了一陣頭皮發麻,真是天堂有路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也不知這兩家是怎麼得罪了這麼個閻王老爺,這些到手的肥肉,到嘴的肥鴨眼看著就要飛走了。

  ******

  事情過了兩天之後,薛宸在院子裡教靜姐兒種花,和她正說著種花心得,嚴洛東就悄無聲息的回來了。有些黑暗的事情,薛宸並不像讓靜姐兒知道,於是就讓她先回去,靜姐兒也知道嚴洛東一定是有什麼事跟薛宸稟報,她是最識趣的人了,當即就跟薛宸行禮告退。

  她走之後,嚴洛東才走入了花房,對薛宸回稟道:

  「小姐,魏王兩家的事,興許不需要小姐親自動手了。從京兆放出的風,上頭有人正查他們,而王興洲的職務似乎也已經被暫停,這背後定然是有人在操縱的。咱們要不先等等不要動手,看看背後之人會做出什麼樣的事情來。」

  薛宸將鏟子從泥土中抽出來,訝異的回身看著嚴洛東,問道:「你是說,在咱們動手之前,就已經有人開始查王興洲了?」

  嚴洛東點頭:「是,已經開始查了。職務也暫停了,王興洲本人還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只知道可能是無意中得罪了上面的人,讓人給記恨上了。」

  薛宸斂目思考,突然腦中想起一個人,會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做這事兒的,除了婁慶雲,她還真想不出誰來。她上回也就是在信中稍微提了一下自己有些鬱悶,可這才兩天的功夫,他就給整出這麼多事來,薛宸一時真不知道該怎麼來形容此刻的心情了。

  雖說她更加希望是由自己動手,懲治那些打她主意的壞人,可是婁慶雲這樣近乎寵溺的行為還是讓她感覺到相當的……額,受寵若驚?

  是的,受寵若驚。

  她從來都是一個人單打獨鬥,出了事情習慣性的自己出手解決,從不對外求助,而婁慶雲根本不需要她開口,就已經將這件事暗自替她解決,並且還是在他這樣繁忙的時候出手,心中被感激的情緒充滿,這一刻的薛宸才感覺自己像個柔弱的少女般,得到了一個男人強勢的寵溺。

  這感覺很新鮮,很甜蜜,很叫人難忘。她真的好怕有一天,自己習慣了婁慶雲的寵溺之後,若是沒有他在身邊,她又該怎麼辦?心情複雜的很,薛宸隨意對嚴洛東點了點頭,然後便讓他退了下去,嚴洛東瞧著薛宸這副表情,便知道,小姐應該是猜出了幕後出手之人的身份,所以才會這樣失魂落魄,但這已經涉及到小姐的私事,他不便問詢,便知禮的退了下去。

  薛宸站在一株精心培育的蘭草前,目光根本沒有焦距,滿心滿眼都是婁慶雲那俊美的不像話的臉,有史以來第一次對一個男人產生了立刻想見他的衝動。薛宸覺得自己真的是瘋了,歷經兩世的她,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對一個男人牽腸掛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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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王氏跪在地上嚶嚶哭泣,她已經跪了一個時辰了,可是婆母白氏卻依舊沒有讓她起身,她從十六歲嫁進來之後,白氏就沒有這樣折騰過她,因為上頭有蕭氏頂著,因為白氏討厭蕭氏,所以處處都針對她,而她作為老二媳婦,只要適當的跟著婆母后頭想一想折騰大嫂的法子,婆母自然就不會把處罰的念頭動到她的身上來,這麼多年的太平,讓她始終以為自己在婆母心中的地位是不一樣的,自己總是比蕭氏更懂得為人媳婦之道,覺得自己比縣主出身的蕭氏要聰明幸運許多。

  可是,現在就因為白氏在薛家受了委屈,回來之後無處發洩,就把她從前折騰蕭氏那一套用在了自己身上,王氏真的是連哭都覺得晚了,她拖著滿身的傷,跪在這裡被老太婆折騰,早知道會是這麼個結果,早知道姓薛的丫頭手這麼毒,她也不會觸自己眉頭,把這老太婆從大興接來京城,如今倒好,請神容易送神難,老太婆就是那種自己不痛快了,就要身邊的人全都跟著不痛快的人,因為她年輕的時候也被她的婆母折騰的很慘,直到她自己當了婆母,才覺得熬出了頭,想在兒媳身上找到了自信,覺得變著方的折騰兒媳,才能顯示她做婆母的威風來。

  「哭什麼哭?難道我罰你還罰錯了嗎?沒用的東西!」

  白氏讓二兒子家完全就把自己當成了皇太后,讓一個丫鬟捏肩,一個丫鬟捶腿,還有一個丫鬟手中捧著茶杯,旁邊一個拿著瓜果糕點,白氏總覺得自己已經活的這般年紀,是魏家的太夫人,身邊的人理應就要伺候她,既然要伺候,那自然就事事要做到的,哪怕是端杯茶,端幾盤點心,反正她不願意把這些她隨手就要拿的東西放在桌子上,有人伺候,那就讓她們拿著好了,也不管她們要站多久,手托的累不累,反正這些人都是伺候她的,用不著心疼。

  自從老大死了以後,她在大興的日子過的就一日不如一日,從前老大在,家是蕭氏當的,每年都有很大一部分的孝敬給她,可現在老大死了,蕭氏那個臭不要臉的改嫁了,弄得她在大興日子也過的緊巴巴的,就在那個時候,老二媳婦上門去找她,說要把她接到京城來住斷時間,她一想也好,反正靠著老二家,總比她一個人在大興要強,說實話,她來京城,就是為了來做皇太后的,更別說,老二媳婦還有事求她做,靜姐兒和她娘家兄弟家的魯哥兒要成親,蕭氏不同意,她自己也看中了薛家的姑娘,說來說去,還得要求她出馬,白氏在京城享受了幾天之後,想想也成吧,把靜姐兒和那個姓薛的姑娘娶進門來,總還能讓蕭氏多吐點嫁妝出來。

  她原以為老二媳婦是個厲害的,因為平日裡她總吹噓自己的娘家有多厲害,自己兄弟有多能耐,她就真的以為她在京城能橫著走了,誰都要給她幾分薄面,可誰知道,昨天去了薛家,她才知道什麼叫京官兒的氣派,一個三品官家的小姐,出手就敢那樣狠辣,相比之下,她這個二媳婦也實在是太軟弱無用了,讓她怎麼能不生氣呢?

  王氏捂著自己發疼的心口,擦了擦臉上的眼淚,搖了搖頭,說道:「媳婦兒不敢。」

  白氏現在看見她就有氣,然後想起蕭氏就更加有氣,從前在她手上被整治的服服帖帖,讓往東不敢往西,可這才改嫁多久,就變得這般硬氣,從前積累下來的優越感一下子就沒了,這讓白氏怎麼能生氣呢?

  「混賬東西!那個蕭婉君還真以為自己能耐了,竟然連我都敢動手,哼,這口氣無論如何都不能嚥下去!」

  白氏在氣頭上,只覺得身後的丫鬟捏肩都不舒服了,肩膀一動,轉過身子就回頭打了那丫頭一巴掌,那丫頭被打的莫名其妙,卻又不敢說話,捂著臉跪了下來,旁邊伺候的丫鬟全都為之一震,僵硬著身子伺候這位比皇太后還要難伺候的老太婆。

  王氏也心疼那些丫鬟,這幾個全都是她房裡最得力的丫鬟,老太婆來了,說要伺候的人,還點名要她身邊伺候的最好的人,她想著要讓老太婆去找蕭氏的麻煩,就咬牙把房裡的丫鬟給她了,準備事成之後,就把她再送回大興去,可現在,別說送走她了,這老太婆已經說了今後就留在老二家的話,王氏真的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畢竟人是她請來的。

  聽老太婆口中又在罵蕭氏,王氏這才跪著走到了白氏面前,說道:「是,一切都是那蕭婉君的錯,是她吃裡扒外,幫著外人欺負咱們。」

  說道欺負,王氏也是一把淚的心酸,當時她被薛家的人架出了府之後,原本也沒什麼,就是丟臉一些,可是,這老太婆為了自己的臉面,竟然把她的外衣剝了,穿在她自己身上,讓她穿著中衣回來,丟盡了臉面,還讓她被老爺抽了兩巴掌,這個自私的老太婆,王氏簡直連殺死她的心都有了,可是卻又不敢真的對她怎麼樣。

  可心裡雖然恨,表面上卻絲毫不能流露出來,王氏慣於做戲,於是又義憤填膺的說了蕭氏好些壞話,最後才問道:「那如今,咱們該怎麼辦?那薛家小姐這般兇悍,僕人那樣凶殘,咱們再上門怕是不成了。」

  白氏看著這二媳婦認錯態度良好,就揮揮手讓她起來了,想了想之後,對她說道:「對了,你不是說你兄弟有大能耐嗎?咱們在薛家吃了這虧,你看看能不能找你兄弟出馬給我們出出這口惡氣。」

  王氏一聽,這白氏還想把王家扯進來,仔細思量了一番,自家兄弟是兵部武選司的員外郎,不過是個從五品,而薛家有那麼多當官的每一個都比她兄弟官兒大,這怎麼給人家出氣,可是她平日裡給婆母吹牛吹大了,這個時候若是說不行的話,那不就是活生生的打臉嗎?

  正在猶豫的時候,就見外頭有人來找她,說是舅家來人了,王氏精神一震,趕忙辭了白氏就迎上去,就見她兄弟王興洲家的管家急匆匆的走了進來,看見她就跪拜:

  「姑奶奶好,我們老爺被停職在了家,要喊您過去問話呢。」

  王氏欣喜的心情頓時就落在了井底,尖聲大叫道:「你說什麼?停職?」

  她的聲音連裡屋的白氏都不禁豎起了耳朵,推開丫鬟,走到門邊,就聽那管家說道:「是啊,莫名其妙停的職,老爺都把家裡問遍了,都說最近沒得罪誰,就想著讓我來請姑奶奶過府問問。」

  「……」

  這麼一句話,就讓王氏嚇得癱坐到了地上。腦子裡想起薛家大姑娘那張漂亮的不像話的臉,總覺得她嘴角勾起來的那抹笑,怎麼看怎麼陰森。這才幾天啊。薛家的勢力已經大到可以隨意任免一個從五品的官員了嗎?天啊,她到底是惹上了什麼人?

  那管家把話傳到了,也就站起來告辭了,白氏從裡屋走出來,手裡拿著一根籐條,二話不說,就一記記打在王氏身上,口中說著惡毒的話語:

  「我打死你個沒用的,平常不都說自己兄弟多有能耐嗎?怎麼?連個小小的三品官都鬥不過,現在還給人停了職,那我還留你在家吃什麼閒飯,你個沒用的東西!」

  王氏被打的在地上躲避,狼狽不堪,心裡卻是沒停下思考,她得罪薛家這事兒最後肯定是瞞不住了,王家那頭估計她也回不去了,她今後只有待在薛家,只有薛家這一處地方能容她了。

  不管籐條打在身上有多疼,王氏就跪爬著去到白氏身邊,一把抱住了白氏的腿,哭喊著:

  「老夫人快別打了,我有辦法,我有辦法!」

  白氏還是不解氣的又下狠手打了幾下,王氏也不躲避,緊緊的抱住白氏的腿,咬著牙堅持著,等白氏發洩夠了,將籐條拋在地上,她才敢鬆了口氣,只覺得自己世界的天都塌下來了一半,她養尊處優了半輩子,哪裡受過像今天這樣的委屈?這個老太婆打她像打一條狗,甚至連條狗都不如,這份心狠手辣,簡直令人恨不得殺了她!

  可是,王氏沒有辦法,如今王家那頭肯定不會管她了,她都把兄弟的官給弄丟了,王家會待見她才怪!她只有巴緊了薛家。

  白氏一腳將她踢開,喘息完之後,才看著像是狗一樣匍匐在她腳前的二媳婦,問道:「你還能有什麼法子?如今你的靠山都倒了,我告訴你,你可休想糊弄我,要是不能成,我讓老二說你不守婦道休了你!」

  王氏面如死灰,從地上爬起來,湊到白氏身旁說道:

  「這辦法准行!我之前通過一位夫人介紹,認識了國公府的一個夫人,那夫人很厲害,說我與她頗為投緣,您知道她是誰嗎?當朝的長公主就是她的嫡親嫂子,事事都聽她的話,那薛家再厲害,還能厲害過公主去?只要那夫人肯幫我們一把,那,那我們不僅能出口惡氣,還能把姓薛的和蕭婉君都給踩下去。」

  白氏有些懷疑:「國公府的夫人?怎麼從來沒聽你說起過?當朝公主真會幫咱們?」

  王氏這個時候只想表功,讓白氏覺得她有用,連連點頭,說道:「是啊。會幫的,一定會幫的,那夫人真的很厲害。不是我一個人說,好多人都說,我當初為了去見她,足足送了六百兩銀子的禮啊,那夫人跟我可投緣了,如果我能好好的去求她一番,我想她一定會幫咱們的。」

  聽了王氏這番話,白氏終於有些相信了,嘴上雖然沒說,但心裡已經開始盤算起來,只要公主肯替她們出頭,一個薛家算什麼?

  「到時候,也讓公主把薛家所有的官職全都免了,最好把薛家給抄了,男的去流放,女的賣進妓院裡,讓那姓薛的丫頭倡狂得意,我讓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王氏現在只想著自己怎麼保命,也顧不上白氏說的是什麼,就連連點頭附和:「是,到時候一切都聽老夫人的,老夫人讓她們幹嘛就幹嘛!」

  白氏暢想了一番報仇的爽快之後,又瞥了王氏一眼,只見她髮髻淩亂,衣衫不整,哪裡還有個貴夫人的樣子,不由得又是一陣厭惡,不過想著她還有點用,也就不和她計較了,高傲的端著架子走入了裡屋。王氏盯著她的背影,眸中露出兇惡的恨意,指甲掐到肉中。

  這個死老太婆,總有一日,她一定會把這個仇給報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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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余氏正在佛堂中發火,這幾天的素餐吃的她簡直要吐了,將廚房送來的沒有半點油水的東西掀翻在地上,對管家媽媽說道:

  「這沒滋沒味的東西,誰愛吃誰吃去,反正我不吃。每天困在這方寸之地已經夠鬱悶的了,還逼我天天吃素,就算是欺負人也不帶這麼欺負的。去,跟廚房說,給我燉一鍋冰糖肘子,不對,佛跳牆!就吃佛跳牆!不是讓我信佛嗎?我就信給她看!」

  管事媽媽有些擔心,勸諫說道:「三夫人,您何必置這麼一口氣呢?還是我去外頭買回來,回來咱晚上偷偷的吃,這總不會傳到老太君那裡的。」

  余氏正火氣大著,連平日裡最聽的管事媽媽的話都不想聽了,但這管事媽媽是她的奶娘,要是旁人在她盛怒的時候,說這些話,她已經連罵帶打,可對奶娘她可不想這樣對她,就拍著桌子任性說道:

  「管她什麼老太君不老太君的,我就要吃葷,而且一定要府裡的廚房做了送來!越是不讓我吃,我就越要吃給她們看看。」

  管事媽媽正想如何勸她打消念頭,外頭門房的阿貴就在佛堂外頭傳話來,說道:

  「三夫人,有位王夫人求見。」

  余氏想了想,自己可不認識什麼王夫人,怒道:「什麼王夫人,我不認識,讓她滾!」

  門房似乎料到她會這麼說,因為先前見那夫人上門求見之時說話的神情,他就已經猜到,她必然和三夫人不是很熟,因為,真正有身份,並且熟悉三夫人的貴夫人,都知道三夫人最近出了事,在家裡閉門思過,不會這時候找上門來,不過那王夫人給了他一錠十兩的銀子,讓他務必把話傳到,他才會這麼盡責,若非如此大手筆,他隨便應付進來回一聲,得了三夫人不見的話之後,就去答覆了,可收了人家十兩銀子,總要多說幾句話的嘛,若是再說兩句夫人還是不見的話,他就真的沒辦法了,直接回去,銀子也不用退,心安理得的收下了。

  「夫人,她說是送您那玉白菜,祝您發財的那個王夫人啊。」

  這句話聽得雖然沒什麼檔次,但阿貴還是決定說出來了,果然聽見門內安靜了一會兒,然後就聽三夫人的管事媽媽出來傳話:

  「原來是那個王夫人,夫人說讓她進來吧。」

  阿貴得令後,就下去傳話去了。不一會兒王氏就給國公府的僕人領入了一道道門庭,穿過幾片園子之後,才到達了三夫人所在的佛堂,心想這三夫人還是個喜歡拜佛的,待會兒的話題,可以多往這方面轉。

  佛堂裡已經給收拾乾淨,三夫人余氏坐在佛堂前的太師椅上,旁邊站了幾個丫鬟,一個看著很有身份的婆子,王氏上前對余氏諂媚行了禮,余氏才用下巴比了比一旁下首的椅子,淡淡的說了句:

  「坐吧。不知道王夫人找我何事啊?」

  余氏記得這個女人,當初第一次見面,知道她是國公府三夫人,就給她送了一棵手掌大小的玉白菜,樣子還算精緻,說話又奉承,她才勉為其難的和她說了幾句客套話,沒想到這女人還真的找上門來了。不過最近她真好手頭緊,若是能從這女人身上刮點銀子下來,見見她倒也無妨,反正對這種低下品級的官眷,就算是拿了銀子不辦事兒,她們也不敢怎麼樣。

  王氏第一次瞧見這公府裡的氣派,整套的黃花梨桌椅,佛龕,光是這個就能抵得上她們魏家全部的傢俬,感歎了一聲有錢有權真好,就連屁股底下坐的凳子似乎都覺得精貴起來,只敢沾著一點點邊,不敢坐重了。

  斟酌著語句說道:「上回與夫人一別,來不及相聚,實在遺憾。」王氏一邊說,一邊關注著余氏的表情,見對方垂下眼眸,兀自喝茶,對自己這番言語並沒有什麼感覺,彷彿她面前根本沒有人在說話般,漠視的姿態太明顯了。王氏心裡憤恨,只不過自己有求於她,這才放低了姿態。

  余氏喝完了茶,見那王夫人一臉尷尬,又磨蹭半晌才將茶杯遞給一旁的丫鬟,姿態高傲的說道:「別說這些虛話兒了,我還要念佛,你有什麼事兒直說就好。」

  王氏臉色僵硬的笑了笑,心裡把余氏罵了個狗血淋頭,臉上卻還要笑容滿面,因為她知道,要是今兒這事辦不好,回去白氏定然饒不了她,所以,怎麼著她也要想辦法讓余氏答應替她出頭才行,既然對方不喜歡她說廢話,那她就直接說好了,於是就把在薛家發生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說了一番,當然是美化了自己,將薛家小姐形容成一個窮凶極惡,囂張跋扈,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的形象,說的自己十分可憐,聲淚俱下,差點真的給哭出來,只求余氏能效仿那青天大老爺給她們婆媳伸冤。

  余氏開始聽著也沒覺得有什麼,後來在聽見王氏說,欺淩她們的是薛家大小姐,這薛家大小姐薛宸,她可是有點印象的,當初她那茶樓弄不到手,就是因為那個黃毛丫頭,就連她院子裡的管事媳婦都在那丫頭手底下吃過大虧,這回竟然又遇上個告那小姐狀的,當即勾起了余氏心裡的仇恨,一拍桌子,把正擠著眼淚的王氏嚇了一大跳,只聽余氏說道:

  「這個薛家大小姐還真是無法無天了!」

  王氏沒有想到自己的一番說辭能夠被三夫人完全接納,一時沒反應過來,愣了半天,好一會兒後才想起來連連點頭,說道:「可不是嗎?那姑娘看著模樣還行,可這手段厲害著呢,我和婆母也是受了天大的冤屈,可誰讓那姑娘是薛家的大小姐呢?我們不過一介民身,如何能和她官身鬥,可無論如何,咱們也是有血氣的人,如何能叫那小丫頭片子欺淩而不反抗呢?民婦認識的人中,身份最為高貴的就是三夫人您了,民婦和婆母就等著三夫人給我們做主了。」

  余氏怒過之後,瞧著王氏那假麼道三的樣子,當然知道她話裡估計藏著私,不過,既然那薛宸也是她的仇人,那她管一管也未嘗不可,反正就在最近,她就有把握能重新得到公主的寵幸,到時候,收拾一個三品官家的小姐,還不是小菜一碟嘛,只不過……既然王氏找上門來了,她也不能讓她空手來,空手回去。

  思慮一番後,余氏才對王氏說道:「這事兒原也不難辦,只要我去公主面前說兩句話也就成了,可我最近不滿你說,手頭不太方便,去見公主,總要打點幾樣像樣的東西吧,我也不跟你繞彎子了,一口價兩千兩。你給我拿兩千兩來,我就替你把這事兒給辦囫圇圓了,保證那薛大小姐親自到你們府上磕頭道歉。」

  王氏嚇了一跳,愣愣巴巴的說道:「兩,兩千兩?」乖乖,這三夫人幾句話可真不便宜啊,兩千兩,魏家所有的家底也不知道有沒有兩千兩了。

  余氏臉色一冷,說道:「怎麼?嫌貴,拿不出來?」

  王氏見她一副想撂挑子的模樣,生怕失了這一根救命的籐,趕忙站起來搖手說道:「不不不,價格公道的很,只是……只是……我出門出的急,身上沒帶這麼些個銀兩。」

  余氏冷笑著挑眉,走到了佛龕前取了一根清香點燃,姿態悠閒的說道:「無妨,你明日之前送來即可。」

  說完,就把香插、進香爐,拿了佛珠,閉目念佛。

  王氏也不好再留下說話,就給她行過禮,跟著管家媳婦出去了。

  等王氏走後,余氏就睜開了眼睛,對著王氏離去的方向冷笑了兩聲,什麼身份,也趕來找她辦事兒,不讓你賠個底兒掉,還真以為她是開善堂的,將佛珠往旁邊一扔,余氏又坐了下來。

  另一個管事媳婦求見她,進來之後,在余氏耳旁說了幾句話,讓余氏喜出望外:「你說什麼?那家終於想通了?」

  管事媳婦點頭,也是高興,她這兩日就在那家遊說,好不容易說動那家夫人同意,她就趕緊回來在三夫人面前表功勳來了。

  「想通了,這麼好的機會擺在她們眼前,哪裡就不肯了呢?一開始不過是說幾句矜持的話,這世上有誰是榮華富貴擺到面前還不屑一顧的?根本沒有那樣的人!盛家夫人說,明晚就把人給送進來。」

  這可是余氏這幾天聽到的最好的消息了,她之前想著個公主找個兒媳,好不容易找到了盛家,盛家的三小姐就是她娘家的弟媳,盛家的小姐要是和世子能成,那將來世子身邊就又多了她們家的眼線,只不過,世子脾氣孤傲,難以接近,她總要想個合適的方法讓他從了才行,並且這女子身份也不能太差,畢竟是公主的兒子,盛家老爺是她弟媳的長兄,如今是禮部尚書,正經的二品官,他家的嫡小姐,配世子雖也有高攀之嫌疑,但一時之間,她也找不到另外合適的人選,想著只要事成,公主也不會論女方家的家世,只要世子能成親,她就謝天謝地,對女方是真沒要求,所以,余氏現在要做的,就是把世子給弄服帖了,哼哼,這世上難道還少了那種讓男人服帖的方法嗎?

  「來人吶,給我梳妝,我要去見公主。」余氏這麼對外說了一句,只覺得好事將近,整個人都輕便了許多,走起路來帶著風似的,只要一想到自己馬上就能脫離這無邊的苦海,重活公主寵幸,余氏就覺得生活美好的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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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綏陽公主有些為難的看著余氏,最終還是決定搖頭,說道:「不行不行。這怎麼能行呢?世子不會答應的。」

  余氏見公主不答應,就有些急了,又不敢真的和公主說出她的全部計劃,只想哄騙著公主同意給兩人偷偷的辦了手續,換個庚帖什麼的,公主就百般不肯,焦躁的說道:

  「公主啊,我這也是急人所急,您瞧著別家公子到世子這個年紀,兒子都生了好幾個了,可世子如今連個親都還沒定,若是這麼等下去,難不成您真的想讓世子將來做和尚不成?」

  綏陽公主雖然也憂心兒子的婚事,可也不敢按照余氏說的那樣做,兩家偷偷的換庚帖,不讓兒子知道,這種事,她怎麼可能同意呢?

  依舊搖頭,說道:「這事兒不行。人都沒給他看過,怎麼能私下就定了呢?他那個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到時候弄得兩家都難堪,何苦呢?」

  余氏打定了主意要說服公主,於是說道:「沒見過又怎麼樣?這年頭有多少夫妻是婚前見過面的?您當初嫁給國公的時候是與他見過的,可那也是因為您是公主,普通人家,大多數都是沒見過對方模樣就成親的,就拿我來說吧,我當初也沒見過三爺,不也和他好好的過了這麼些年嘛。世子還是在那方面沒開竅,我有法子讓他開竅,您只要答應我瞧瞧那女子成不成就行了。」

  公主有些猶豫,聽余氏這麼說,便問道:「你有法子讓世子開竅?什麼法子呀?」

  余氏哪裡敢說,只模稜兩可的說了句:「公主您就放心吧,若是我告訴了您,這事兒八成就成不了了。要不,明兒我先把那姑娘領過來給您瞧瞧,是禮部尚書盛銘的女兒,盛家的三小姐就是嫁給我兄弟,她都跟我說了,說盛家這大小姐人品相貌都很出眾,您明兒瞧上一瞧就全都知道了。」

  綏陽公主猶豫了片刻,想著反正只是見一見那姑娘,並不會有多少影響,也就點頭同意了,若是她真覺得好,再讓兒子回來瞧瞧,姻緣這東西本來就很奇妙的,保不準兒子就瞧上人家了呢。

  余氏見公主點頭了,心裡就有數了,想起今天是個機會,趁著公主心情好,乾脆再把那薛家大小姐給告一狀,於是說道:

  「對了,公主您聽說最近京裡的傳聞了嗎?」

  公主看了她一眼,問道:「什麼傳聞?你足不出戶,還能聽到京裡的傳聞?」

  公主也是說的實在話,余氏臉上一紅,硬著頭皮說道:「是,是啊。我,我那管事媽媽常出門,她講給我聽的。」

  「哦,什麼事呀,也說給我聽聽。」公主是最喜歡聽新鮮事的了,余氏也知道,她如果是直接告狀的話,公主很可能會因為怕麻煩,或者覺得跟自己沒關係而置之不理,可若是當閒談說出來的話,公主沒準還會當真一些。

  「就是關於那個薛家大小姐欺壓民婦的傳聞呀!這個公主身邊竟然沒有人告訴您嗎?」余氏在公主身邊待了很多年,早已將公主這天真的性子給摸透了,很能順著她的思路說故事。

  果然公主來了興趣,余氏就抓准了機會,開始說了:

  「……就這樣,那薛小姐就讓人把親戚給打傷了叉了出去。」

  公主聽著為之咋舌:「真有如此兇惡的姑娘嗎?」

  余氏點頭,語氣略帶誇張的說道:「可不是嗎?這林子大了,什麼鳥兒都有,不過像薛家姑娘那麼兇悍的女子可真是沒見過,沒聽過,要是被我撞見了,我一定會上前制止那姑娘,教育教育她。」

  公主正準備開口說話,就聽外面傳來一聲傳話:「世子回府。」

  聽到這四個字,公主就跟個小女孩兒似的,唰的從椅子上站起來,也顧不上余氏正在說話,就親自走到門邊相迎去了。

  就看見婁慶雲穿著一身銀黑色的大理寺少卿的官袍,風塵僕僕的回來,公主看了心疼極了,上前就勾住了兒子的胳膊,讓他進來坐坐。

  婁慶雲原本是想拿了東西就走,可看著娘親期盼的目光,最終還是決定陪她坐一會兒,見廳內三夫人也在,三夫人神情尷尬的上前和他打招呼:「世子回來了。」

  真是不巧,正說到關鍵處,閻王就回來了,余氏在心裡慶幸,先前和公主說的算計他的話題已經結束了,現在說的這個,就算被他知道了也沒什麼,果然婁慶雲坐下後,公主親自給他端了杯茶,就差站在一旁伺候他喝了。婁慶雲兀自喝了一口後,對她們問道:

  「母親和嬸娘在聊什麼呢?」

  公主是個直性子,如何會對兒子有所隱瞞,就直言說道:「哦,你三嬸娘正在跟我講京裡的趣聞,說起了薛家的大姑娘如何兇悍的事,我聽得心都捏緊了,這世上還真有這般兇悍的姑娘,可千萬別給我遇見了,我可鬥不過她。」

  余氏對公主的謙虛感到了很無語,這個公主在宮外長大,本身沒有一點公主的自覺,真是白白浪費了這個身份。

  婁慶雲正在喝茶,聽到薛家兩個字就抬起了頭,轉頭看了一眼余氏,然後面無表情的又將杯子放了下來,說道:「薛家?哪個薛家?」

  薛家大姑娘……說的難道是他的心肝肉嗎?

  余氏不知危險降臨,一個勁的慇勤講解:「就是中書侍郎薛大人家呀!他家的姑娘,世子您是沒見過,那可叫一個兇悍,硬是將上門探望她們的親戚給打出了門,誒喲,那可是她的長輩啊,薛家由薛老開始,都是讀書人家,怎會出來這麼個不懂禮數的,也真是奇了怪。」

  婁慶雲的手徹底從杯子上離開,緩緩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對余氏說道:

  「這些話,三嬸娘是從何聽來的?」

  余氏被他盯得頭皮發麻,旁邊公主正天真的看著自己,便只好說道:「是,是我那奶娘從外面聽說的。」

  婁慶雲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後腳步便往外頭走去,公主喊住了他:「哎,既明啊,怎麼剛回來就要走啊。」

  婁慶雲頭也不回的往自己院子走去:「我還在西山值勤,是回來拿些東西的,今兒還得去,明晚再回來,在家吃飯,住一宿。」

  說完這些話之後,他人也就不見了,公主雖然覺得兒子回來的太倉促,但也知道他在西山陪伴聖駕,也不好阻攔,更何況她聽兒子說,明天回來吃飯,還住在家裡,這會子心情就跟要飛起來似的,恨不得現在就把廚子喊過來,跟他們說明晚要準備的菜色。

  余氏也聽到了那些話,心道天助我也!若是世子明天回來住的話……

  心裡有了計劃,並且等到了夢寐以求的機會,余氏也不耽擱,和公主又說了幾句話之後,就提出告辭,回自己的院子去了,公主原本就有些心不在焉,說話也是有一搭沒一搭的,因為她現在滿心滿眼都在想著兒子明天回來的事情,見余氏要告辭,自然是不留的。

  余氏急不可耐的回到了自己的院子,想找奶娘來說說話,可喊了一圈,奶娘也沒過來,後來一個丫鬟上前告訴她,說她的管事媽媽先前就被管家喊出去了,到現在還沒回來,余氏也就不說什麼了。

  晚上的時候,果真王氏就送了兩千兩銀票過來給她,余氏問心無愧的收下了,並且和王氏說,薛宸的事情,她已經告訴了長公主,長公主表示很氣憤,讓王氏回去等消息,說過兩天,公主就要出手教訓薛家大小姐了。

  王氏聽了可高興了,屁顛顛的對余氏道了謝,然後就回去等消息去了。

  *********

  婁慶雲果真如自己所言那般,第二天傍晚就回到了國公府,在自己院子裡洗漱完後,就去了主院,晚上和國公喝了兩杯,一家幾口人,坐在一張桌子上吃了一頓團圓飯,公主特別高興,一旁的三個女兒都沒照顧到,一個勁的只往兒子碗裡夾菜。

  還是婁慶雲,在空閒之餘,問了問幾個妹妹的功課,三個姑娘最大的十七,兩個小的才十一,不因為其他的,因為大妹和二妹,三妹之間相差的年頭,國公爺出門征戰去了……

  晚上喝的有些多,婁慶雲回到院子裡就想上床去睡覺,可人才剛碰到床沿,一雙眼睛就暴睜了起來,不動聲色的離開了床,轉道去了淨房。

  躲在被子裡的霍小姐等了好半天都沒等到姑奶奶所說的人,先前明明聽見了開門聲的,可這多久了,他也沒過來,她脫了衣服躲在被子裡實在是憋得慌,這才小小的探出了點頭,剛看見點光,突然就覺得眼前一黑,就那麼昏死過去。

  而此時,余氏就在佛堂中誠心的叩拜,她是真的希望,世子和盛家的姑娘能成,她這才安排了這一齣戲,白天領著盛家的姑娘去見了公主,公主糊塗,對她的外貌讚不絕口,因為余氏知道,今天世子睡在府中,這可是難得的機會,就讓盛家姑娘按照原定計劃,聽從她的吩咐,脫光了躲到世子的房間裡去,而她在讓人往世子房間裡投放一些迷香之類,到時候,生米煮成熟飯,捉姦在床,也不怕世子不承認,到時候,就算是趕鴨子上架,盛家也不會善罷甘休的,這就是她和盛家的計劃,利用盛家想攀附衛國公府的心,讓她們說服自家姑娘主動些倒貼世子,等到坐實了名分,她便是世子的第一個女人,以盛家的身份來說,世子不可能不讓盛小姐做嫡妻,盛家也就是被她的這份言辭說動了,才決定鋌而走險,送出一個女兒來。

  對著鏡子梳頭的余氏頓時發笑,她已經可以想像,明天主院那裡的熱鬧了,這一仗她一定要打的漂亮一些,讓那世子咬牙認下這個大虧,到時候,盛家就為她所用,公主也會對她感激不盡,真是一石三鳥的好計謀,余氏不禁為自己的智慧所折服。

  從梳妝台前站起來,走到門邊,問了問值夜的丫鬟,她的管事媽媽,也就是奶娘,已經失蹤一個下午了,到現在都沒回來,她又不方便出門去尋,也不知奶娘去了哪裡。

  不過,因為心情不錯,所以余氏很快就睡下了,準備美美的睡一覺,第二天去看好戲。

  第二天一早她就醒來,梳妝好了,等待主院那裡傳來動靜,可左等右等也聽不見消息,正在疑惑是不是事情敗露的時候,三房主院伺候的小廝阿福前來喚她,說是三老爺請她過去一趟。

  三夫人覺得納悶,自從她在佛堂之後,三老爺就一直沒和她同房,都是她誰佛堂,老爺睡主院,一大早的喊她過去,也不知是為了什麼。不過三夫人還是去了。

  去到住院之後,見老爺還沒起來,就自己推門進去了,經過插屏,穿過屏風,便走入了內室。鼻尖似乎嗅到了些異樣的氣味,這種氣味,成過親的人都知道,不會辨認錯,余氏眉頭一蹙,心想著這三老爺昨兒是寵幸了哪個姨娘,竟然容她在主院過夜,氣急敗壞的衝了進去,然後,就然她看見了一個畢生難忘的場景。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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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5 23:54:52 |只看該作者
第86章

  一聲驚叫之後,床上的男人直接嚇得跳了起來,一條藕臂從被褥中伸出,余氏看的眼冒金星,騰騰騰跑過去,一把掀開了被子,只見一個不著寸縷的女孩兒正蜷在自己的丈夫身旁,而她的丈夫婁家三老爺婁海正捏著自己的眉心,似乎很頭疼的樣子。

  余氏指著床上縮成一團的女子,對婁海正尖聲叫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怎麼會在你床上?」

  婁海正看著自家妻子大驚小怪的樣子,蹙眉說道:「一大早的咋呼什麼呀,不就是寵幸了姨娘沒讓她回去嘛。大驚小怪的做什麼!」

  看來他還不知道自己昨晚和什麼人顛鸞倒鳳了,余氏氣急了,揪著婁海正的耳根子就讓他往旁邊看去,婁海正被她捏著不得不轉頭,原本是想發怒的,可是所有的怒火在看見身旁那個蜷縮的根本看不到臉的身子時,徹底消失了,他似乎沒有這般白皙纖瘦又年輕的姨娘吧……婁海正可以確定,他已經快五年沒有納新的姨娘了,所以,這麼年輕的身體絕對不是他的姨娘……週身冰涼至極,然後趕忙跳下床來,用枕頭擋在自己的關鍵部位,然後手指在余氏和那姑娘,還有自己這三方面指個不停,就是說不出話來,愣了老半天,才從嘴裡憋出幾句話來,說道:

  「她,她怎麼在我床上?」

  這正是余氏想問他的,那女孩兒鬆開一隻手,顫巍巍的將被子拉到自己身上蓋好,然後才縮到被子裡嚶嚶哭泣起來。

  余氏指著婁海正,激動的身子都在發抖,眼睛幾乎都要向上翻過去了,就在兩人瞪目對視之時,外頭院子裡就傳來了小廝的傳喚聲:

  「老爺,夫人,老太君和世子爺過來了……」

  余氏此時才是真正感覺到如遭雷擊,整個人都不知如何動彈了,三老爺也慌了神,趕忙走下腳踏,鑽入了屏風後面穿衣服,正穿了個底褲上身,就聽見一行人浩浩湯湯的走了進來。

  婁慶雲扶著老太君寇氏走了進來,輕車熟路的來到了內間,環顧一圈後,就走到屏風前,將這四折的推拉屏風給推了過去,露出內裡正慌慌張張穿衣服的三老爺婁海正來,語氣頗為驚訝,說道:「喲,三叔你怎麼躲在屏風後頭呀。」

  婁海正剛剛把中衣中褲穿好,遮羞的簾子就給婁慶雲這小兔崽子給拉開了,偏偏他還不能熊他,他是世子,出身官位就比他高,尷尬著低下了頭,不敢去看嚴肅的老太君寇氏。

  寇氏出身將門,一身的虎女風範,治家頗嚴,對子孫的品德要求甚高,今日一早她的大孫子就來請安,說他三叔屋裡藏了個小美人兒,她還不信,可如今瞧著那床鋪之上拱起的被褥,還有余氏驚訝之餘帶著憤怒的表情,再加上此刻正慌慌張張穿衣服的兒子,這裡發生了什麼,她如何還能猜不到呢。

  怒極就要去掀被子,想看看到底是什麼狐狸精讓老三等不及納妾就帶回來同房,枴杖伸過去,卻被婁慶雲壓著,只見那小子俊美的臉上漾出了壞笑,說道:

  「老太君千萬別掀,我可是黃花大公子,這要掀了三叔硬要把她塞給我,讓我負責可怎麼辦呀?」

  老太君簡直不知道用什麼表情對著這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小子了,不過想想也是,到底有傷風化,將枴杖收回,撞在地面上發出巨響,對婁海正和余氏說道:

  「都給我把衣服穿戴整齊咯,把被子裡的狐狸精給我帶出來,我就在院子裡等!」

  余氏一聽,帶出去還怎麼得了,那被子裡是誰,旁人不知道,她還會不知道嗎?原本是想算計婁慶雲的,可沒想到算計來算計去,竟然稀裡糊塗的算計到自己丈夫頭上來了,這人要是不出去,她還能瞞著老太君說是外頭的野狐狸,她可以私下處置,盛家那頭以後再想辦法應付,可人要是出去了,身份洩露,別說是盛家那頭沒法交代,就是在府裡她也真就死定了。

  趕忙振作起來,上前對老太君說道:「不不不,這事兒老太君還是交給我來處置吧,這個三爺想必也是一時糊塗,肯定都怪這小狐狸精百般勾引,這是三房的事兒,有我自己處置就成,不敢勞煩老太君。」

  寇氏還沒開口,就聽一旁的婁慶雲說道:「哎,三嬸娘這話說的就不對了,咱們這國公府戒備森嚴,若是沒人帶這小狐狸進門,她一個姑娘家還能自己跑到三叔的床上來?這已經不是三房自己的事兒了,今兒這是跑進來一個女子,明兒要是跑進來一個刺客,那可如何是好呀!老太君若是不好好的審一審她,如何知道她是哪個內應給帶進來的呀。」

  余氏心裡把婁慶雲給罵了個狗血淋頭,可是面上卻還得維持僵硬的微笑,說道:

  「世子說的言重了,不過,不過就是你三叔一時糊塗罷了……」

  婁海正雖然也覺得妻子把過錯推到自己身上來很不是滋味,但他也明白,今兒這事情絕對不簡單,如果老太君真的審出了個什麼來,那他臉上也無光,乾脆就按妻子說的,在房裡解決就成了,哪怕事後再去調查也不遲。

  婁慶雲卻不給余氏機會說完,就堅持說道:「三嬸這話說的可就又不對了,三叔再糊塗,他還能忘了老太君的教導,把外頭的什麼人都往家裡帶?我相信三叔不是那樣的人。老太君還是讓您身邊的嬤嬤親自動手吧,三嬸怕是不太願意讓您老瞧見被子裡的乾坤哪。」

  余氏氣得咬牙切齒,老太君冷哼一聲,枴杖又是一撞地,領著婁慶雲往外走去,吩咐身後的四個嬤嬤親自動手往床鋪走去。

  婁慶雲他們出來之後,就聽見屋裡傳來一聲少女的尖叫求饒聲,老太君手下的四個嬤嬤,那也是從將軍府中歷練過的老人了,下手快很準,不過片刻的功夫,就把蠶蛹似的被子揭開,將裡頭的人提溜出來,押著跪到了老太君身前不遠處。

  婁慶雲已經扶著老太君坐到了三房主院外的一座涼亭之中,從亭子上居高臨下的看著那臉色慘白,黑髮如瀑的俏姑娘,扶風弱柳的,倒是頗有幾分姿色。

  婁海正和余氏也給帶了過來,三人一同跪在地上。

  老太君看著他們,怒問:「說吧,這女子到底是什麼人?」

  余氏低頭顫抖,不敢說話,婁海正則是真的不知道這女子的來路,也不好說,那女子更是不知道從何說起,她也不知自己為何一覺醒來,身邊躺的不是那個芝蘭玉樹的世子爺,而是這年近四十的老男人。

  老太君的話沒人搭理,一旁的嬤嬤便接過話頭,說道:「回老太君,依奴婢看,這定是外頭的青樓粉頭,對咱們三老爺施了狐媚之術,才混進咱們府裡來的。」

  盛千嬌聽那嬤嬤所言,心中恨極,抬頭看了一眼亭子中的老太君和坐到一旁欄杆上那個身長玉立,仙人之姿的世子,屈辱的感覺終於克服了膽怯,用低若蚊蠅的聲音說了一句:「不,不是的。我不是……」

  余氏怕她說出實情,猛地站起來就走到盛千嬌身前,辟啪打了她兩個巴掌,破口罵道:「你個不要臉的臭女人!青樓出身的狐媚子,快老實交代,你是如何勾、引我家老爺,若有一句說錯,我定不會饒了你,小心連累你娘老子。」

  然後不等盛千嬌說話,就轉身跪在老太君面前,說道:「老太君明鑒,一切定是這狐媚子的錯,是她自甘墮落勾引了三爺,望老太君明察,這件事實在太過難堪,請老太君交給兒媳處置,兒媳定然會給老太君一個滿意的交代。」

  老太君見余氏三番四次的阻擋在她面前,不讓她插手調查,心裡早就起了疑惑,哪裡就能被她蒙蔽,揮揮手,叫她讓開,余氏僵著不動,老太君身邊的嬤嬤就主動將余氏給拉到了一邊,老太君用枴杖指著盛千嬌問道:

  「你到底什麼人,自己說!」

  盛千嬌被打了兩個巴掌,頓時清醒過來,知道這事兒肯定是瞞不住了,看了看不住對她搖頭的余氏,這個女人不僅騙了她,先前還對她又打又罵,說她是狐媚子,是青樓粉頭,她當然知道自己的身份一旦說出來,三夫人必定會受重罰,可她就算不說,國公府難道還查不出她的身份來嗎?既然早晚都要洩露,那她為何又要包庇一個騙她的女人呢?當即對老太君磕頭說道:

  「老太君明鑒,我,我本事禮部尚書盛銘的女兒,名叫盛千嬌,不是青樓女子。」

  「……」

  這一句嬌滴滴的話讓在場除了婁慶雲之外的所有人都驚訝不已,老太君身旁的幾個嬤嬤更是嚇得抽氣,老太君也滿臉的震驚,拿著枴杖的手都捏的顫抖,難以置信的問道:

  「誰?再說一遍。」

  盛千嬌心亂如麻,一早上的委屈頓時湧上了心頭,眼淚充了眼眶,一下子就掉了下來,含羞帶怯,確實不像是外頭的風塵女子,身上無論怎麼樣都還有點大家閨秀的嬌氣,說道:

  「小女子盛千嬌,是禮部尚書盛銘的女兒。」

  婁海正徹底驚呆了。他,他,莫名其妙的竟然睡了個二品官家的嫡小姐?這,這……盛家會就這樣善罷甘休嗎?

  余氏也徹底絕望了,被兩個嬤嬤押著都覺得沒有什麼感覺了,她這是被人徹頭徹尾的給耍了!以為自己做的天衣無縫,昨日將姑娘領進門給公主看過,下午就做主把人留在了國公府,等到晚上,她再買通了婁慶雲院子裡伺候的小廝,讓他帶盛千嬌進房,屋裡的情藥香是盛千嬌自己帶進去的,人也是自己鑽進婁慶雲的被窩的,她甚至躲在暗處,看著她進門,看著她準備好了一切,最後還看著婁慶雲醉醺醺的進了房……可是,早晨起來,這一切怎麼會變成這樣?

  人突然就到了自己丈夫床上,不用說,必定是著了婁慶雲的道,早晨去她的佛堂喊她,說三老爺傳喚她過去的小廝,不用說必定也是婁慶雲安排的人了,他不僅讓人喊了她,還親自領著老太君來到了她們三房的主院,為的不就是演這麼一出捉、奸在床的戲碼嗎?老太君親眼見了房裡的情形,根本不容她出口反駁,也不給她反應過來,趕緊處置的機會,婁慶雲這一招實在是太毒了。

  余氏知道,這一回的簍子幾乎要捅破天了,在婁家,她是算計了世子,想要在婚前就讓世子壞了名聲,這可是大罪,世子是皇族血脈,這事兒可不是三兩句就能撇乾淨的,而在盛家那頭,她是毀了人家的嬌寵嫡女,以世子夫人的名義,將人家的嫡女騙進了府,可最後,不僅連世子都沒碰到,還讓她失了清白身子,名譽掃地,若是事情鬧大了,今後盛家那頭的姑娘出嫁都會受影響,試問這麼大的事情之下,盛家還會放過她嗎?她稀裡糊塗的,就把兩邊全都得罪光了,這個時候,她可不奢望,今後能左右逢源,只希望,婁慶雲手下留情,不要把這件事鬧得太大,也不要把她踩的太慘。

  可很顯然,余氏也知道,這個希望……很渺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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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6 22:09:44 |只看該作者
第87章

  老太君到底是經歷過風雨的,很快也就反應了過來,走下臺階來到盛千嬌身前,蹙眉問道:「你是盛家的小姐?那怎麼就跑到他床上去了?」

  用枴杖比了比同樣震驚的難以復加的婁海正,這是老太君最想不通的地方,要說姑娘思春了,怎麼也得看上個年輕小夥子,比如她身旁站的吊兒郎當的大孫子,有人打大孫子的主意她還能想的明白,可她這三兒子今年都四十了,只能說,這姑娘還真不挑男人啊。

  盛千嬌低下頭,羞愧的實在沒臉,輕輕搖了搖頭,說道:「我,我不知道。」

  老太君見她個嬌滴滴的小姐,又看了旁邊的兒子,一枴杖就打在他背上,說道:「那你說!怎麼回事啊?」

  婁海正弓著背硬受,也有點委屈,說道:「我哪知道啊。我昨晚跟朋友喝了點酒,回來她就在床上,我以為是哪個妾侍,就……唉,我哪知道是她呀!」

  老太君也猜出這裡頭絕對有貓膩,還沒說話,亭子裡的婁慶雲就揚聲說道:「三叔你可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這麼漂亮一姑娘,青蔥水嫩的,您那些姨娘最年輕的也都快三十了,這姑娘能和你那些姨娘比?別逗了!」

  婁海正恨不得撲上去咬死這唯恐天下不亂的臭小子,可此時卻也只能吃了啞巴虧,不敢再說話。

  老太君重重的歎了口氣,又對盛千嬌問道:「姑娘,那是誰帶你進府的,你總知道吧?」國公府戒備森嚴,若不是有人帶進來,饒她是尚書府的千金也不可能進來的。」

  盛千嬌偷偷瞥了一眼余氏,終是沒敢說話,不過這一眼就足以告訴老太君答案,回過頭去看了一眼余氏,指著她問道:

  「是她帶你進來的?也是她把你送到三老爺床上的?」老太君直起了身子,斜眼瞥了一眼余氏,若是真的話,這媳婦兒可不太聰明啊。弄個這麼漂亮的閨女給自己丈夫,存心添堵不是。

  盛千嬌又偷偷瞥了一眼婁慶雲,見他靠在亭柱上,正勾唇看著她,那模樣俊美的如畫中謫仙般,心中又是一陣後悔,若是她獻身的對像是這位,如今只怕都在商定娶她的事情了吧,哪會這樣尷尬丟人的跪在這裡呢。

  心中對余氏的恨又多了一層,又想起先前她一口一個狐媚子的罵自己,也不想讓她好過,乾脆就把這件事兒給和盤托出了,反正就算她不說,憑國公府的能耐,還怕查不出來嗎?其實她也心存僥倖,若是,若是把事情說清楚了,哪怕是做妾,也不知道世子還要不要她……

  「我是三夫人帶進府裡的,昨兒還見了公主,三夫人跟我說,晚上讓我偷偷的鑽進世子房裡伺候他,可我沒等到世子,反而等到了三老爺,老太君,我對世子一片癡心,如何會勾引三老爺,是三夫人陷害的我,我,我……」

  盛千嬌哭的千嬌百媚,柔弱無骨,還不時的用眼角媚光瞧著亭子上的婁慶雲,那意思再明顯不過了,我是因為你才進的府,如今出了問題,你怎麼著也得顧著我點。

  婁慶雲失笑,這姑娘心還真大。

  老太君聽到這裡,也就能明白個大概了,回身看了一眼正和那姑娘『眉來眼去』的大孫子,想著這事兒倒真像是這孫子的手筆,不過也忒損了點,自己不要也就算了,還把人送到別人的地方去害人,不過,如果這姑娘說的是真的,那余氏可就是罪魁禍首了。

  老太君冷哼一聲,由嬤嬤扶著走上了涼亭,走到婁慶雲旁邊,用腳偷偷的踢了他一下,讓他收起那副落井下石的表情,婁慶雲腳指給踢了下,誇張的捧著腳跟老太君回到了凳子旁,老太君指著余氏,讓嬤嬤把她押到跟前來,盛千嬌恨極了她,站起來就對著余氏打了好幾下,怒道:

  「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

  不過幾下,余氏臉上就多了幾道血痕,也不敢反抗,就那麼跪在亭子下方,瑟瑟發抖,老太君寇氏冷聲怒道:「她說的是不是真的?」

  余氏知道再反抗也沒有意義了,既然婁慶雲跟她玩兒了這出把戲,那就說明一切他都已經掌控住了,她再多的辯駁也是徒勞,只是小聲的應承了此事,說道:

  「老太君,我也是替公主分憂啊。公主常年憂心世子的婚事,說他都二十好幾了,身邊連個人都沒有,我,我,我一時想差了,就,就幹出了這糊塗事。可我絕對沒有存心害人,我事前也是問過盛家的,盛家也同意將女兒送進來,這姑娘也是自己願意獻身的,我沒有逼過她。」

  盛千嬌聽她這麼說,頓時來了氣,說道:「可是你騙了我呀!你明明跟我說的是世子,可最後卻變成了三老爺,跟三老爺,總不是我自願的吧。」

  余氏現在哪裡還管得了她,冷聲說道:「這是你自己的命,怪的了誰?我讓你在世子房裡,可我讓你到三老爺床上來了嗎?你別怪我,自己動腦子想想,這事兒怪誰?我有病才把你弄到自己丈夫床上來嗎?真是個豬腦子,你也是活該!」

  盛千嬌聽她說的這樣不留情面,終於在一旁掩臉大哭起來,哭的人心煩,老太君瞥了瞥一旁看戲的婁慶雲,乾咳了一聲,問道:「這事兒,你怎麼看?」

  婁慶雲揚眉一笑:「跟我有什麼關係呀!哪兒輪到我說怎麼辦?」

  寇氏簡直想用自己的枴杖敲一敲這小子的腦袋,真是平地掀起三層浪,就算他看不上人家小姐,也不至於這麼害人家,現在好了,身子也不清白了,雖說是老三媳婦惹的禍,可她總是國公府的三夫人,出了事還不是要連累國公府嘛,這個小混球!

  歎了口氣,老太君拿出了年輕時的氣魄,冷道:

  「別哭了,做出這種有辱家門的事情,你還有臉哭!來人吶,把這姑娘押到柴房去,讓盛家派人過來找我!余氏膽大妄為,家法處置,打二十大板,剃髮入家廟!老三糊塗,不修私德,罰你去祖宗牌位前面壁思過。其餘接應余氏之人,盡數趕出府去發賣!」

  婁慶雲聽完這番話,笑嘻嘻來到老太君身前,諂媚的笑了起來:「老太君英明!」

  老太君氣得簡直要用拐棍打他,他還敢上前來討嫌,狠狠瞪了他一眼之後,領著伺候的嬤嬤們怒氣沖沖的離開了三房,往大房主院走去。

  她這回可要好好的告一告這小子的狀,平白無故的整出這麼多事來,真是嫌日子太清閒了不成。

  ******

  老太君親自下了命令,余氏就算是哭著喊著求饒也沒能讓老太君收回成命,就算是三老爺有心救她也沒法子,這家法是執行定了,只好偷偷的去找了行刑之人,讓他們下手的時候稍微輕一些。

  雖說這回余氏做的是不對,可是,三老爺對她畢竟有夫妻情誼,念著她少女時期就嫁了自己,這麼多年的感情並不是這麼一件事就能抹殺的,更何況,這件事兒中余氏也是受害者,她只是不夠聰明,用錯了法子,所以,三老爺雖然也恨她,但卻還不想讓她就這麼死了,到這個時候,還想著保她一保。

  不過,板子可以打輕一點,這剃度入家廟可就難辦了,只是老太君向來一言九鼎,她既然做出了這個處置,就不容旁人不從的,三老爺也只能安慰余氏,讓她先好好的在家廟待著,爭取以後再找個機會反省出來。

  余氏入了家廟倒是清淨了,可是婁家就不清淨了。先是盛家上門要人,後來知道自家的小姐被三老額破了身子,盛老爺和盛夫人都坐不住,雙雙來到了婁家,質問這是怎麼回事,婁家強硬,一口咬定了盛家女兒不守婦道之言,盛家若是還有一點廉恥之心,就把姑娘帶回去自行處置,若是還要糾纏,婁家也不會善罷甘休。

  盛家自知理虧,也不敢把事情鬧得天下皆知,可就讓他們嚥下這口氣,也是不能夠的。把盛千嬌接回府之後的第二天,盛夫人就上門再度討要說法,知道老太君難纏,她們就找上了綏陽公主,知道她是好性兒,盛夫人說話也就沒那麼客氣了。

  「我家嬌兒冰清玉潔,只不過就是錯付了癡心,相中了世子,可她有什麼錯呢?三夫人說好了,是帶她進來伺候世子的,可到最後,你們婁家都對她做了什麼?如今我也不求嬌兒能做世子的正妻,便就給她一個妾侍的名分,這件事兒咱們兩家就當什麼都沒發生了,我們盛家咬牙認下了這悶虧也就罷了。」

  公主不住的往外看,她派去請老太君的人還沒回來,盛夫人就在她面前哭的不成樣子,這讓她很無助,不知道要怎麼安慰她,卻也有自己的底線,輕聲反駁道:

  「這怎麼能行呢?盛小姐都已經是三叔的人了,如何能再做世子的妾侍,這,這不是亂了輩分嘛。」

  盛夫人想要快刀斬亂麻,要趕在老太君來之前把公主給說服了,便又說道:「什麼亂了輩分,當初三夫人可是說的好好的,說公主您也同意這件事,所以,我們家才敢把閨女送到府上來,可如今,出了事你們一個個都撇的乾乾淨淨,唯獨我閨女受了天大的委屈沒人幫她,如今公主還說出這番話來,著實叫人心寒。您要是不願意,當初直接就該讓三夫人和我們說清楚不是,我們盛家雖不及國公府的門第,可也不會做出那種強買強賣的事情來,只是您答應了,再這樣反悔,實在太過分了。」

  公主急得站了起來,說道:「不不不,這說的哪裡話,我可沒有同意讓您家閨女嫁給世子,三夫人只說帶人進來我瞧瞧模樣,其他什麼的沒告訴我,你可別冤枉我了。」

  盛夫人哪裡不知道,這其實就是三夫人的意思,她家也知道公主的性子,不可能知情,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她若是不能拿下公主,讓她允下這門荒唐的親事,她閨女這輩子可就全毀了。

  「公主哇!您行行好,收了我家嬌兒吧,她是個好姑娘,將來定會替您照顧好世子,您若是不同意,那就是要她去死啊,到頭來,是您逼死了她,您宅心仁厚,如何能做那逼死人的事啊。」

  盛夫人已經顧不上顏面了,跪在了綏陽公主面前哭天喊地起來。

  門外傳來了一句冷話,將盛夫人接下來的話全都只能嚥下去:

  「你憑什麼覺得自己哭兩聲,就能把你那不清白的姑娘塞給我?要做妾,也是做三叔的妾。」

  世子爺倚靠在門邊,雙手抱胸,俊臉陰霾,一雙深邃的黑眸中滿是冰冷,對上這樣一雙能殺死人的眼睛,盛夫人那些似是而非的話,終究是沒敢再多說一句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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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婁慶雲走進來之後,看了一眼六神無主的母親,默默歎了口氣,然後便來到跪地不起的盛夫人面前,彎下了腰,冷冷的說道:

  「盛夫人教出來的好女兒,這麼會伺候男人,我三叔都五六年沒納過妾了,竟然讓她給趕上了。」

  盛夫人看著眼前這笑得如魔鬼般的大男孩,感覺到了無邊的挫敗,斂下眉目,不敢與之對視,卻依舊倔強的說:「不,嬌兒才那麼小,她才十五歲,怎麼,怎麼能嫁給三老爺做妾呢?」

  婁慶雲對她擺擺手,說道:「不不,盛夫人誤會了,我只是說要做妾也只能做我三叔的妾,但是我三叔肯不肯收她做妾,那我就不知道了。我要是你,現在就去求三老爺,求他大發慈悲,納了你那十五歲女兒做妾,別嫌她年紀小,跟我們這兒耗什麼?橫豎你閨女伺候的又不是我,你求我納她,實在沒理由!若是盛大人也這麼覺得的話,咱們大可去聖上面前評評理,看看這不是我□□的姑娘,能不能讓我納她做妾。」

  盛夫人徹底絕望了,跌坐在地,良久都沒有動一下,如今她真的是連腸子都悔青了,當初怎麼就信了余氏的話,想好事來招惹這個閻王,如今賠了夫人又折兵,還沒處說理去。

  送走了瘟神之後,婁慶雲才有空回過身來瞧著自家母親,綏陽公主知道這回自己又闖禍了,也不敢看兒子的眼睛,磨磨蹭蹭的走到了茶几旁,親手給他倒了一杯茶,討好意味頗重的說道:「我就知道什麼事兒都難不倒慶哥兒,喝杯茶吧。」

  「……」

  婁慶雲看著眼前這張天真的近乎膩歪的臉,滿腔的鬱悶無處可說,大大的歎了口氣,接過了她遞來的茶,喝了一口後,才放在桌上,說道:

  「看來,真要給你娶個兒媳回來管管你了。」

  綏陽公主想多留兒子說會子話,但也知道現在她只會說多錯多,聽到兒子最後給她留下了這麼一句話,她愣了半天,這句話……不是應該她來說的嗎?

  *******

  薛宸給歪在她書案後頭的那人磨墨,聽他說著這些時候他們府裡發生的事情,這幾天,婁慶雲總往她這裡跑,她趕也趕不走,鬧也不敢鬧,幸好他每回也只是來坐坐,並沒有其他逾距的行為,便由著他了,只是限定他定要過了戌時才來,那個時候青雀居的丫鬟們也都回房睡去,只要她注意著點擋光,晚上倒也沒人來打擾。

  婁慶雲來她這裡,簡直比她這個主人還要自在,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對她書架上的書,瞭解的比她都清楚,這不,先前說著話,他大少爺突然想要畫畫,還拉著薛宸非要她給磨墨,說了些□□添香的混話,薛宸拗不過他,只好聽從。

  他一邊畫,一邊和她說著府裡趣聞,聽到三夫人被削髮關入家廟的事後,薛宸也不禁奇道:

  「三夫人進了家廟,一輩子就出不來了?」

  婁慶雲埋頭畫著一條錦鯉,悠閒在在,說道:「若是沒有大功德,只怕就真出不來了。墨再多點,加點硃砂。」

  薛宸看了他一眼,心道你吩咐起來還真不客氣,但是手裡的動作卻完全根據他的說法做去了。

  「對了,那個魏家怎麼樣了?最近沒來煩你吧。」婁慶雲將鱗片畫好之後,藉著蘸墨的空隙,對薛宸問道。

  薛宸看了看他,說道:「你別管了,這事兒我自己來就成了。」

  婁慶雲直起了身子,看著她,正色說道:「那怎麼能行呢?敢上門找你的麻煩,我要再不管,還是男人嗎?」

  薛宸無語的看著他,見他一副完全將自己納入他的羽翼般的神情,心中一暖,卻還是忍不住歎了口氣,猶豫著說道:「唉,你一出手,動靜太大,我們這不過就是一些後宅之事,你一出手,卻是直接毀了人家前程。多大事兒啊,弄得好像我特別沒手段似的,連兩個潑婦都治不了。」

  上回她就知道,王興洲被罷官就是他在背後搞鬼,並且連個正經理由都不給人家,弄得王興洲現在到處找關係,好些官員都知道了他得罪人的消息,就連薛雲濤都回來說了幾句,據說朝中人都在猜,王興洲到底得罪了誰。

  這麼大的動靜搞出來,薛宸是真的不敢再讓婁慶雲插手這些事了。

  婁慶雲聽她這麼說,燭光下的她美如墨畫,臉頰瑩潔動人,彷彿自帶著光圈似的,漂亮的叫他挪不開眼,其實他真的愛死了這幾天兩人的相處模式,就像是一對夫妻似的,晚上關了房門,就他們兩人在房裡說說話,喝喝茶。

  「是是是,我知道你有手段,可我這不是怕你累著嗎?收拾人多費神啊。」

  至於王興洲那件事,婁慶雲也沒想到最後會鬧得那樣大,他只是想讓兵部給他停職察看兩日,嚇嚇他,讓他今後老實點,可沒想到,他兵部的上峰早就看他不順眼,正愁沒機會整治他,藉著這個機會,乾脆就尋了個錯誤,把他給罷免了回去。

  婁慶雲知道薛宸在嫌他鬧出了大動靜,也有些不好意思,說著話就對薛宸腆笑起來,說道:「得,下回我悠著點。」

  說完這句話之後,薛宸才收回了瞪他的目光,與他說起了魏家的情況:

  「這個魏家最近似乎又遭了其他難,前兩天還派了魏然,哦,就是魏青的三弟妹來找我家太太,規規矩矩的寫了張五百兩的借條,說是家裡的錢全都被王氏拿著送人去了,都快窮的揭不開鍋了。我讓人去打聽了一下,才知道,那王氏竟然前段日子把家裡所有的銀錢都拿到衛國公府去給了三夫人,你們府上那三夫人說的好聽些,也真是個人才,竟然開口就能騙了王氏兩千兩銀子。」

  婁慶雲是知道這事兒的,看著薛宸,想著要不要如實告訴她,當初王氏找余氏,最終目的可是為了對付她呀。不過,看她一臉笑意,婁慶雲還是決定不說了,其實哪怕余氏不給他整盛家那事兒,他也是要壓制她的,因為他知道了余氏再打他心肝兒的主意,哪裡能坐視不理?先是除了她的貼身奶媽,正想著該怎麼處置她的時候,府裡的小廝就跑去大理寺找他,說了余氏在他房裡鬧出的動靜來,余氏也是沒成算,竟然想用銀子收買他院子裡的人,前頭給了錢,後頭人就跟他報備去了,這才把盛千嬌轉移到了三叔婁海正床上,鬧出了這番事來。

  正好給了他一個光明正大收拾她的機會,這樣一來,就算他動了余氏,人家也不會懷疑到他的心肝兒身上來。

  「你的人去打聽也太厲害了。那人是不是叫嚴洛東?」婁慶雲放下筆,一幅畫就這麼畫好了,給薛宸拿在手裡上下觀摩起來。

  聽他問起了嚴洛東的名字,薛宸不禁奇怪的看著他:「你怎麼知道他?」

  婁慶雲嘿嘿一笑,並沒有說許多,只是模稜兩可的說道:「你身邊的人,我都知道。這個嚴洛東是個人才,下回我要辦事兒的時候,你把他借我用用唄。」

  薛宸看著他,沒有回答,拿著他的畫,走出了珠簾,去到廳裡,婁慶雲見她不答話,便追了上去,伸手拉住了她的衣袖,誰知道沒控制住力氣,把薛宸拉的往後一退,差點摔倒,婁慶雲見狀趕忙將她摟住,四目相對,氣氛頓時變得不自然起來。

  婁慶雲只覺得入手的腰肢彷彿楊柳般纖細柔韌,輕盈的彷彿羽毛般,看著眼前這張越發美麗動人的臉龐,婁慶雲只覺得身體中似乎有什麼情愫在迅速發酵,緩緩的湊過去,眼看就要接觸到面前那片美好,薛宸猛地回神轉了過去,讓他撲了個空,饒是這樣,婁慶雲也不願離開,就勢將頭臉貼上了她的頸窩,鼻尖迅速吸入屬於她特有的馨香,叫人心醉神馳。

  薛宸直覺若是再這麼下去,一定會出事,奮力掙紮起來,婁慶雲好不容易才控制住她,將她牢牢的箍在自己懷裡,並不打算輕易的放棄這個難得的機會,頗有些無賴的說道:

  「你讓我親一口,我就放手。」

  薛宸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衝上了面頰,漲紅的連耳根都開始發酥,六神無主,驚慌失措的樣子更是讓婁慶雲覺得可愛極了,正要不顧一切撲上去,卻覺得腳面一痛,他兩手上的力氣就稍微鬆了些,然後薛宸就趁機往旁邊逃竄過去,顫巍巍的站在燈罩前,又氣又惱的說道:

  「時候不早了,你發病了,快回去吧。」

  兩人這些日子也不是白相處的,婁慶雲當然知道薛宸也不是真的生氣,只是有些不能接受罷了,心想著,也不能把心肝兒一下子嚇到,否則今後他就再難接近她,更加別說像這幾天這般,平靜又溫馨的相處了,他覺得自己並非那種急色之人,相比於找一個能夠陪伴自己一生的精神伴侶而言,這些小小的欲望克制,又算得了什麼呢。

  當即呼出一口氣,無奈的點點頭,順著她的話說道:

  「好吧好吧,時候是不早了,我該回去吃藥了,明兒我再來。」

  說完就走到西窗前,作勢要走,卻是不走,故意說道:「我可真走了。」

  薛宸被他這犯賤的動作逗笑了,佯作生氣的樣子橫了他一眼:「要走快走,看著心煩。」

  這樣類似於打情罵俏的對話,讓婁慶雲感覺心情好極了,也不婆媽,一個翻身就出了西窗,躍入了黑夜之中。

  薛宸走到西窗前,看著已經消失的他,心中閃過一陣失落,不過只是一瞬間就恢復過來,告誡自己不能心軟,就算心裡喜歡他,可也不能太過孟浪,對於他們來說,婚前的謹守還是很重要的。

  薛宸想到這裡,臉上又是一陣通紅,關了西窗,整個人就撲倒在了被褥之上,她真的是給婁慶雲帶壞了,如今竟然連婚前兩個字都能很自然的想到,果然是沒救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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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這日薛宸和蕭氏去東府給老夫人請安,就聽老夫人和姑母薛氏說起了薛繡的事情,說是元家夫人屬意繡姐兒,這些天正派人來打聽姑娘呢。

  薛宸聽說這個消息之後,也是一喜,心想果然和上一世一樣,薛繡和元卿就要成了,難怪最近沒有見著薛繡出沒,原來是元家在打聽,總要矜持一些的,韓鈺提出去西府看看她,薛宸想了想後,便同意了,繡姐兒出不來,如今也不知在府中憋成什麼樣了,她們反正都是表姐妹,多走動走動也沒什麼,便讓廚房準備了些瓜果點心,一同去了西府看望薛繡。

  還沒進薛繡的院子,就聽見一陣悠揚的琴聲從院子裡傳出來,還彈上琴了。薛宸和韓鈺對視一眼,在心中偷笑,然後便不鬆動聲色的隨著僕婦進了薛繡的□□苑,在水凝閣中瞧見了臨水而坐,風雅端莊的繡姐兒,一曲畢,薛繡才緩緩收了手勢,嬌柔做作的對薛宸和韓鈺別了個手勢,嬌滴滴的說道:

  「二位請坐。」

  韓鈺直接不給她面子,打了個寒顫,薛宸就站著,看她還能做出什麼姿態來,薛繡自琴桌後立起,來到薛宸身旁,輕撚素手,將薛宸的手放入自己掌心,柔聲叫了一聲:「表妹~」

  薛宸頓時感到了惡寒,渾身起了一層層的雞皮疙瘩,兩人對視片刻,好一會兒後,薛繡才沒忍住,捧腹大笑起來,薛宸一把甩開了她的手,橫了她一眼:「我道你真轉性了呢,有本事別笑呀。」

  薛繡自己也憋得難受,如今撒開了,就笑得都停不下來了,薛宸不理她,直接走到了琴桌後,伸手撥弄起了琴弦,卻是不成調的,韓鈺拿了一塊她們自己帶來的點心,一邊吃,一邊問道:

  「繡姐兒下的一手好棋,說說,你是怎麼跟元夫人搭上的?」

  薛繡一把搶過她手中的點心,神秘一笑,半晌後才說道:「說什麼搭上啊,多難聽,那叫投緣。」

  韓鈺不以為意:「哎喲喂,我們還不知道你,看著是大家閨秀,可鬼心眼兒比誰都多,你會安分才怪呢。」

  聽了韓鈺這些不留情面的揭露,薛繡也不生氣,就歪在了一旁的軟榻上,說道:「我就是安分呀!元夫人喜歡的是品行端正,人品好的姑娘,我不正好就是這類型的姑娘嘛。只不過,用了些手段,讓她早些知道我是個好姑娘罷了。」

  薛宸正撥弄著琴弦,聽薛繡這麼說,頓時就想到了,按下琴弦的聲音,對薛繡問道:「你也學柳家那姑娘了?」

  薛繡看了眼薛宸,笑道:「還是宸姐兒聰明。」跟著就湊到薛宸耳邊對她說了一番話,薛宸就更加明白了。元夫人最相信的就是自己的眼光,因為柳家小姐在雨天救了她一回,她就起了和柳家結親的心,繡姐兒多聰明,給她來個如法炮製,元夫人這不就又看上她了。

  韓鈺聽得一頭霧水,不知道她倆在打什麼啞謎,可再問她們卻都不說了,只薛宸跟她來了一句:「佛曰,不可說。」

  緊接著又問薛繡:「可定下什麼日子了嗎?」因為柳小姐的事情,元家現在肯定對姑娘的品行更加看重了,估計觀察的時間也不會短就是了。

  薛繡聽薛宸提到日子,不由得正色斟酌了一下,說道:「我估摸著,若是不出亂子的話,明年正月裡元夫人就會派人來提親了。你們也知道柳家的事情,元夫人也怕再遇上個柳小姐那樣的,所以我雖然過了初步考察,但也還有一段路要走呢。」

  薛宸聽了,便點點頭,如今已經是九月裡,離正月還有四個多月,算算時間,她和元卿的確是明年正月裡定的親,後年三月成的親,薛繡十七歲。

  原來所有的一切,真的在按照上一世的軌跡進行呢。

  思及此,薛宸的心情瞬間就跌入了穀底,若是一切都按照上一世的軌跡行進的話,那婁慶雲……應該就在明年冬天,死在極北涿州。

  想起上一世的種種,她的心不由得抽痛起來。上一世她不認識婁慶雲,只覺得他的死很轟動,很震撼,可這一世呢?如果婁慶雲依舊逃不過明年的死劫,那她又該怎麼辦呢?

  因為被這個問題所困擾,薛宸接下來就顯得有些心不在焉了。

  從西府回來之後,韓鈺又邀她一同出去玩兒,薛宸沒有心情,就拒絕了,韓鈺只好去找靜姐兒,蘭姐兒和琴姐兒被困在府中多時,也想跟著出門去玩,來找薛宸,薛宸覺得她倆始終不歸自己管束,便讓她們去找蕭氏,蕭氏左思右想之後,便派了幾個護衛跟隨,保證她們不會惹事,這才讓她們跟著靜姐兒和韓鈺一同出門去了。

  薛宸在房中坐立不安,想要寫信給婁慶雲,可是又不知道該怎麼寫,她對朝廷的事情一無所知,也根本不知道婁慶雲上一世為什麼會死在涿州那地方,據說是因為牽涉了一起江南鹽政的貪墨案,可這案子也是發生在江南和京城,他一個京城的貴公子,大理寺少卿,京畿衛的副指揮使,好端端的跑到涿州那極北苦寒之地去做什麼,會有什麼刺客追到涿州去殺他呢?她只恨上一世勞勞碌碌,根本沒空去理會這些事情,若是上一世她能多打聽一些,那現在她就可以給婁慶雲一些準確的資訊,讓他可以適當的避開,可是,現在的她只知道涿州這個地方名,可這又有什麼用呢?

  越想心越慌,薛宸走到書案後頭,將她之前繪製而成的一副商舖地形圖給展開在桌面上,以兩方獸頭紙鎮壓好兩邊,然後俯下身子觀看起來,終於在地圖的最上方,找到了涿州這個地方。她的店舖分佈在全國各地都有,每一處都有那麼兩三家,而涿州因為是極北苦寒之地,商舖倒是沒有,不過卻有兩座相連的酒窖,極北之地不適合開設店舖,不過,置放一些原料,做做酒窖還是可以的。

  看著涿州那邊上蜿蜒的山脈,在地形圖上看,涿州離京城都有一尺之遠,更別說實際的距離了,所以直到現在她也很難相信,婁慶雲竟然會死在離京城有千里之遠的極北之地,這話無論是對誰說,誰都會以為她是瘋了,可實際上,只有她知道,那就是事實。不管它看起來,聽起來多麼荒誕,看起來多麼不真實,那就是事實。

  薛宸對著那地形圖定定的看了半天,連衾鳳和枕鴛她們進來問她午飯想吃什麼她都沒有回應,午飯自然也沒有吃了,直到未時過後,她才猛地反應過來,喊了衾鳳進來,讓她去把春然茶樓的姚大掌櫃給喊過來。

  衾鳳去了之後,薛宸就抽出一張信紙,洋洋灑灑的寫了很多對涿州那兩個酒窖當家的吩咐,讓他們從今年開始就在酒窖莊園之中培養可以開山的護衛,要他們盡其所能招兵買馬,囤積糧食,為期兩年。

  姚大來了之後,薛宸就將這封寫給涿州酒窖當家的信件用紅油封好,蓋上印鑒,交給了姚大,然後對他說道:

  「這件事你一定要替我辦好,去涿州待上兩年,信中的事情,由你督促著去辦,你一會兒就回去收拾行裝,明天就出發,我在府裡另外找二十個會武功的護衛與你隨行,這二十人到了涿州之後,便聽你調遣,務必做好我信中交代的事情,兩年歸來之後,我必有重賞。」

  姚大雖然還不知道信中寫了什麼,也不知道小姐為什麼突然讓他去涿州待兩年,不過,這些日子,他早已經見識過小姐的手段,覺得不管小姐想做什麼都一定有她的理由,而他雖然是給小姐做掌櫃的,可他孤家寡人一個,在哪來做都是做,小姐既然要讓他去涿州辦事,那他就去好了,看小姐的神情,這件事必定對她很重要,只要他辦好了,將來再回來京城,還怕小姐會虧待他嗎?

  接過指令之後,姚大便退了下去。薛宸也毫不停歇,喊來了嚴洛東,讓他將府中的護衛全都集中到她的院子裡來,然後對他們說出了自己希望挑選一些人去極北之地待兩年,因為那地方是苦寒之地,薪資是京城的三倍,問有沒有人願意去,護衛們倒是很積極,表示全都願意去,薛宸讓嚴洛東挑選了三十個牽掛相對少一些的人出來,與他們說了一番去涿州要做的事情,就是配合當即酒窖莊園裡的掌櫃當家,訓練那些會開山的人。

  護衛之中有個名叫顧超的小子,說話逗趣,辦事穩妥,連嚴洛東都覺得他很好,他跟著嚴洛東做了不少事,也學了很多,對薛宸自然佩服,卻也不怕她,問道:

  「小姐要訓練開山的人,難不成今後要做開山採參的買賣嗎?」

  薛宸看了他一眼,覺得他是個人才,笑了笑,說道:「是啊。這事兒你們替我辦好了,將來絕對不會虧待你們。聽到了?」

  顧超連忙點頭,薛宸對手下之人向來大方,所以,顧超一點都不懷疑薛宸不會虧待他們這句話,拍著胸脯保證道:

  「小姐您就放心吧。」

  又和他們說了一些話,便讓他們一個個回去準備行裝,又讓府裡的管家給他們採買了不少馬匹和三輛馬車,姚大是老頭子,讓他騎馬的話太過為難他,於是薛宸就給他準備了一輛馬車,另外兩輛上,就放準備好了的乾草飼料,還有一路上的用具吃食,採買了足足兩車的東西,等到第二天傍晚的時候,姚大準備好了一切,薛宸在後門送他們上路,一再拜託之後,一行人才浩浩湯湯的往涿州趕去。

  薛宸看著他們離開的隊伍,心裡其實依舊沒底,也知道自己這行為相當荒謬,可是如果她什麼都不做的話,心裡也實在是太不安了,她不知道婁慶雲為什麼要去涿州,現在就算親口問他也是枉然,因為連他自己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再過一年回去涿州那種地方,一年後的事情,除了她誰會知道呢?她既然知道天命,那就總要努力一把,就算到最後,她的這些行為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那也比她什麼都沒做要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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