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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iamEri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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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賤宗首席弟子]大魏宮廷(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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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6-25 00:54:39
第137章:趙昭抵魏

   魏興安二年的四月,趙弘潤的六哥趙弘昭,終於領著長子趙梁趕回了魏國大樑。

    父子倆乘坐著齊國的戰船,沿大河逆流而上,在魏國的博浪沙河港下了船。

    剛下船沒多久,就被部署在博浪沙河港那邊的青鴉眾看到,火速稟告給了宮內的新君趙潤,以至於當趙昭、趙梁父子回到大樑時,趙弘潤早早地就派如今在禁衛軍就職的原宗衛穆青前往迎接。

    只見穆青座跨高頭大馬,穿著一身玄黑的禁衛軍甲胄,怎麼看都顯得魏威武不凡,讓在城門口來往的百姓頻繁駐足觀望。

    忽然,穆青好似看到了什麼,遠遠打著招呼道:“費崴、曹量!……這邊。”

    他口中人名,正是趙昭身邊的兩名宗衛,此刻正為趙昭父子趕著馬車,二人在遠遠看到穆青時,驚訝之餘,亦趕著馬車靠了過去。

    當然,費崴、曹量二人也不忘向馬車內的趙昭通稟一聲:“家主,乃是八殿下身邊的穆青。”

    對於穆青,趙昭當然不會陌生,索性就下了馬車,與穆青打了聲招呼。

    而見此,穆青亦立刻下了馬車,抱拳拱手,帶著幾分恭敬招呼道:“睿王,別來無恙。”

    『睿王……』

    趙昭不經意地看了一眼從馬車內鑽出小腦袋的長子趙梁,心中莫名的感慨:他們這輩的兄弟,到如今也已到了被人尊稱王爵,而非是稱呼殿下的歲數。

    這一別,真的是太久了。

    “別來無恙,穆青。”趙昭笑呵呵地打著招呼,隨即,上下打量了幾眼後者,見後者身穿著禁衛的甲胄,好奇問道:“穆宗衛如今在禁衛任職麼?”

    “是「禁衛軍」,而非「禁衛」。”

    一邊吩咐隨行的屬下牽過來幾匹上好的坐騎,穆青一邊解釋道。

    他知道,趙昭久在齊國,多半不清楚「禁衛」與「禁衛軍」兩者的區別:禁衛,當年僅僅只是「兵衛」、「禁衛」、「郎衛」這三衛之一,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充其量就是一支儀仗隊;但在經過「前代太子趙譽」的整頓後,禁衛搖身一變,成為了護衛王都的衛戎軍隊,已經完全稱得上是一支真正的軍隊了。

    值得一提的是,這支軍隊亦牢牢被趙弘潤捏著手中,極大地鞏固了王權的地位。

    “因為二王兄……麼?”

    在聽過穆青的解釋後,趙昭長長歎了口氣。

    當他不在魏國的這段日子裡,魏國發生了許多事,就算是在他們兄弟當中,亦是如此。

    老大趙弘禮心灰意冷隱居、老二雍王趙譽自刎、老五趙信被削爵圈禁,而在叔伯輩分中,六叔趙元俼過世了,父親趙偲過世了、五叔趙元佲亦過世了——尤其是五叔禹王趙元佲,趙昭還記得自己年幼的時候,還曾見過那位身體狀況不佳的五叔,當時他很佩服這位五叔的才學。

    此時,趙昭的宗衛長費崴駕馭著禁衛軍士卒借予的坐騎,而由曹量駕馭著馬車,可能是瞧見自家家主情緒有些低落,費崴故意岔開了話題,對穆青擠眉弄眼地說道:“穆青,看來近些年你混得不錯嘛?”

    穆青原本就是一個腦筋賊活絡的人,當即就明白了費崴的意思,在嘿嘿怪笑之後,看似自謙實則得意洋洋地說道:“嘿嘿,不才,現擔任禁衛軍上軍校尉,除了衛驕跟呂牧那傢伙外,禁衛軍就屬我職權最高。……我手底下有三萬人的編制喲!”

    “真的假的?”費崴、曹量皆吃了一驚。

    要知道,彼此早在宗府時期就已經相識,後來因為趙昭與趙潤關係不錯的原因,雙方的宗衛們倒也頗為親近,誰能想到,穆青這個賊小子,如今竟然已經貴為統領三萬軍隊的將領,這讓費崴、曹量二人頗為羨慕——事實上,費崴、曹量二人在齊國亦有職務,但終歸不如穆青在魏國的職位高、權利大。

    原因很簡單,因為穆青效忠的對象已成為魏國的君王,而費崴、曹量二人效忠的對象,卻只是齊國的左相,而並非齊王。

    在穆青的指引下,趙昭一行人緩緩進入大樑。

    闊別許多年,再次返回魏國,趙昭心中感慨頗深,他甚至感覺,這座大樑城,亦變得十分的陌生。

    “我記得這裡原來有個珍寶閣……是城北一戶姓陳的人家開設的。”

    途中,趙昭指著沿街的一間店鋪,語氣不明地說道。

    他口中的珍寶閣,其實就是買賣玉器字畫的店鋪,然而他口中的這間店鋪,如今似乎已改成了別的。

    不單單這間店鋪,事實上整條街,都讓趙昭感到非常陌生,完全不像是他記憶中的樣子。

    “……可能是因為博浪沙港市的關係吧。”

    穆青瞅了一眼趙昭所說的店鋪,解釋道:“前兩年博浪沙港市對外租售店鋪的時候,大樑這邊也有許多人變賣了家業,湊錢在港市開了店鋪,我聽戶部的官員說,近兩年因為博浪沙的關係,大樑這邊的發展有所停滯……”

    其實,穆青也是半懂不懂,事實上大樑這邊發展較慢的原因,是因為朝廷加強了對外來人口的監控,簡單地說,除非你能拿出憑據來,否則是不允許在大樑落戶的,畢竟這裡還是王都,舉國上下哪裡都可以亂,唯獨這座城池不能亂。

    在這種嚴格的條例下,外來人口當然都湧到了博浪沙港市,促成了港市那邊的繁榮,以及暗地裡的混亂。

    一路上,趙昭聽著穆青對於近些年來魏國國內變化的介紹,同時打量著街道沿途的店鋪。

    他不知此刻是何心情,懷念、惆悵,或許還有些許的茫然。

    記得他上次返回魏國時,那還是九年前,當時,齊王呂僖還在世,魏王趙偲也還在世,護送他一路前來的齊國名將田耽,在皇宮內的紫宸殿狠狠地挫了挫楚國使臣黃砷等人的顏面,便將當時的魏國拉攏到了齊國的陣營當中,並於不久之後,便聯合魏國對楚國發動了那場「齊魯魏越四國討楚戰役」,一舉攻下了泗水郡乃至楚國的王都壽郢。

    當時的趙昭,那是多麼渴望魏齊兩國情誼長存,只可惜好景不長,沒過幾年,齊國就因為齊王呂僖過世引發了內亂,實力大幅度跌落,反觀魏國,卻茁壯發展,因此難免出現了對於「中原霸主」名號的爭奪,甚至因此交惡。

    但最終,憑他區區一人之力,終究無法扭轉整個天下局勢的變遷:魏齊兩國,終究還是交惡,而齊國的宿敵楚國,終究還是與魏國結成了同盟。

    “王爺,不知是先去驛館,還是……”

    在經過岔路時,趙昭的宗衛曹量問了一句,不過目光卻瞥了一眼穆青。

    此時就見穆青笑著說道:“睿王自便即可,不過,陛下有意請今晚赴宴,就在雅風閣,僅陛下與睿王兩人……”說到這裡,他看了一眼馬車,又改口道:“哦,不妨將世子也帶去,正好與太子以及幾位皇子做做伴,畢竟彼此也是堂兄弟。”

    趙昭點點頭。

    其實先回睿王府還是先去皇宮拜見那位如今已貴為魏君的兄弟,其實他本身皆無意見,不過考慮到這一路上風餐露宿,趙昭還是覺得先找個地方更衣一下比較好。

    本來嘛,回自己王府是個不錯的主意,但問題是,趙昭在大樑城內並無府邸——雖然他當年已滿十五歲,但因為先王趙偲對他格外喜愛,因此,即便滿了歲數之後,他也仍舊住在宮內的雅風閣,直到魏國與暘城君熊拓的戰爭愈演愈烈。

    然而,穆青卻神秘兮兮地說道:“驛館就算了,睿王還是先回王府吧。”

    『王府?』

    趙昭與費崴、曹量幾人都有些摸不著頭腦。

    然而,穆青還真領著他們來到了一座府邸前,而這座府邸前的匾額上,還真明晃晃地刻著「睿王府」的字型大小。

    “這是……”趙昭有些吃驚地問道。

    “是陛下的命令。”對於趙昭這位智略之士,穆青索性也實話實說:“陛下算准睿王定會回國拜祭先王,便提前叫工部準備了這座王府……”

    趙昭張了張嘴,半開玩笑地說道:“也就是說,弘潤……不,陛下要扣下我?”

    穆青作怪般聳了聳肩,隨即笑呵呵地說道:“那麼,卑職就先告辭了,黃昏前後再來迎接睿王與世子。”說罷,他抱了抱拳,帶著一隊禁衛軍士卒離開了,留下趙昭與費崴、曹量幾人面面相覷。

    最終,還是宗衛長費崴開口道:“要不,先進去歇息歇息?”

    趙昭點了點頭。

    趙潤這個兄弟對自己的安頓,趙昭當然不會有所懷疑,在迎下妻妾嫆姬與田菀二女後,一家人邁步走入了這座王府。

    平心而論,這座王都確實考究,絲毫不亞于趙昭在齊國臨淄的左相府,只見府內樓臺水榭一應俱全,整座王府的面積更是大得讓眾人摸不著方向。

    最後,還是曹量一臉尷尬地詢問了值守在王府內的禁衛軍士卒,才摸到了後院的位置。

    在大致轉了轉後,妾室田菀憂心忡忡地小聲詢問嫆姬道:“姐姐,魏國的王,不會真的將夫君扣下吧?”

    “……”嫆姬搖了搖頭,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她對魏國的新君趙潤還是有幾分瞭解的,知道後者應該不至於會強迫自己的兄弟,可瞅著這座富麗堂皇的王府,她卻難免有些擔憂了。

    若非有意將她夫君趙昭扣在魏國,魏國的新君何必提前弄這樣一座府邸?

    之後,趙昭幾人就在王府內沐浴更衣,歇息了一陣子。

    待等到黃昏前後,穆青果然按時前來,將趙昭一家以及費崴、曹量等幾名宗衛接到了皇宮。

    相比較城內的變化,皇宮這邊依舊是一成不變,這讓趙昭稍稍心安了許多。

    “這就是魏王的宮殿嗎?”趙昭的妾室田菀小聲地詢問嫆姬。

    在眾人當中,就只有她從未來過大樑的皇宮,因此難免有些好奇。

    因為相比較大樑城內、尤其是博浪沙港市的繁華,皇宮這邊就顯得樸素許多,但不知為何,仍隱隱給人一種澎湃的氣勢。

    在穆青的帶領下,趙昭一行人走向宮內的雅風閣。

    待等他們一行人抵達雅風閣時,魏國的新君趙潤早已領著羋姜、蘇苒、羊舌杏、烏娜等眾女,還有趙衛、趙川、趙邯等兒女,在雅風閣外恭候著,可謂是盡足了兄弟之誼——以趙潤目前的地位,縱觀整個魏國,有幾人能當得起他親自在外迎接,更遑論恭候?

    這不,看到這一幕,趙昭亦是莫名感動,緊走幾步率先拱手施禮。

    只可惜,他還未拜下去,就被趙弘潤扶住了雙手,笑著說道:“六哥,別來無恙。”

    “弘潤……不,如今應該尊稱陛下了。”趙昭帶著幾分感慨說道。

    趙弘潤微微一笑,說道:“今日只敘你我兄弟之情,不言其他。”說著,他朝著嫆姬拱了拱手,笑著說道:“嫂子。”

    嫆姬當然知道眼前這位就是魏國的新王,不敢怠慢,連忙盈盈回禮:“魏王。”

    同時,她也不忘提醒田菀,不過田菀的反應還是慢了一拍。

    對此,趙弘潤當然不會介意,笑著說道:“這位想必也是嫂子。”

    在一番寒暄過後,趙弘潤將趙昭一家請到了雅風閣內。

    期間,聞訊而來的似衛驕、呂牧等宗衛們,將費崴、曹量幾人拉到了偏殿,想來是拼酒去了。

    因為是在皇宮內,費崴、曹量等幾人倒也不擔心自家殿下的安危,在請示過自家家主後,索性就跟著衛驕、呂牧、穆青幾人去了,畢竟他們彼此也是多年不見的好友。

    來到殿內,吩咐大太監高和派人奉上酒菜,趙弘潤先介紹了他身邊的女眷與兒女,而此後,趙昭亦介紹了嫆姬與田菀,還有兒子趙梁等等。

    而此後,作為這座皇宮的女主人,羋姜便領著眾女眷到偏殿去了,留下趙潤與趙昭二人留在前殿。

    可能是羋薑始終面無表情的關係,初來乍到的田菀不禁有些惶恐,偷偷詢問嫆姬:那位年輕的魏後為何板著臉?

    或許是聽到了這聲小聲的嘀咕,羊舌杏偷笑著解釋道:“羋姜姐姐她並非對兩位姐姐有何意見,她一直就是這樣的……”

    儘管羊舌杏做出了這樣的解釋,但田菀對羋薑還是難免有些畏懼。

    不過待等眾女在偏殿內相處的時間一長,無論是嫆姬還是田菀,就漸漸察覺到,那位年輕美麗的魏後,可能還真是像羊舌杏所解釋的那樣,並無什麼惡意,只是天生不會笑而已。

    至少,同樣作為母親,嫆姬與田菀都能感受到,這位年輕的魏後對趙梁等幾個小傢伙,確實是一視同仁——她似乎很喜歡小孩子。

    這不,剛坐下不久,趙梁兄妹就收到了魏後羋薑的禮物,一個紋著詭異圖案的香囊,聽她說似乎是可以驅邪的護符。

    “姐姐……”

    田菀有些不安地看向嫆姬,因為她對趙梁兄妹收到的這份禮物,怎麼看怎麼覺得怪異——那香囊上紋著的令人不安的圖案究竟是什麼啊?!

    而就在嫆姬、田菀二人對此有些惶惶不安時,就見趙弘潤的長子趙衛從衣領中拽出一個一模一樣的護符,解釋道:“兩位姨,這是我娘她親手縫製的驅邪護符,我們兄弟幾個都有。……不過我娘她不擅女紅,別看繡得奇奇怪怪的,其實都是驅邪的神獸。”

    “多嘴。”

    在蘇苒、羊舌杏、烏娜幾女的偷笑聲中,羋薑淡淡斥責道。

    一聽這話,嫆姬與田菀心中的惶恐這才消退,取而代之的,則是對趙衛這個小傢伙的興趣——方才,這個小傢伙似乎是看出了她們二人心中的不安,這份聰慧,真是少見。

    “小傢伙,你幾歲了?”嫆姬問道。

    只見趙衛豎起三根手指,說道:“三歲了。”

    『三歲的孩子……好聰明啊。』

    嫆姬與田菀面面相覷,此刻她倆十分好奇,這小傢伙究竟是受到什麼樣的教育,才會變得如此聰穎。

    然而,她們註定要失望,因為趙衛、趙川、趙邯包括妹妹趙楚,這幾個小傢伙在皇宮內根本沒有接受宮學等教育,每日只是結伴到處瘋跑玩耍而已,用新君趙潤的話說,這叫童貞。

    而與此同時,在雅風閣的正殿,趙潤與趙昭正對坐在一張案幾前,相互閒聊著。

    期間,則有宮內的宮女奉上酒菜。

    環視四周,趙昭看著四周的擺設,心中的懷念之情更加濃郁,忍不住說道:“皇宮也好,這裡也好,大致都還是老樣子……”

    聽聞此言,正提著酒壺給趙昭斟酒的趙弘潤笑著調侃道:“莫非六哥此前以為,你雅風閣內的這些字畫,怕是會被我偷偷拿出去變賣了?”

    趙昭聞言忍不住笑了起來,隨即搖頭說道:“如今,陛下的墨寶,可比昭值錢多了。”

    可不是嘛,那可是魏王的墨寶。

    不過一聽這話,趙弘潤卻故意皺起了眉頭,故作不悅地說道:“六哥,說好今日只敘兄弟之情,六哥壞了規矩,合該滿飲此杯作為賠禮!”

    “應當應當。”趙昭無言以對,舉杯喝了一口酒水,卻被嗆地連連咳嗽。

    此時,就見趙弘潤眨眨眼睛,笑著調侃道:“怎麼樣,我大魏的上黨酒,夠滋味吧?”

    趙昭苦笑著搖了搖頭,一邊用袖口抹了抹嘴角,一邊無奈說道:“弘潤,你還是這麼喜歡捉弄人。”

    “哈哈哈……”

    在一番說笑寒暄之後,兄弟二人的話題,就稍稍變得凝重起來。

    尤其是當趙昭提及先王趙偲過世的時候:“……父皇過世時,他……他……是什麼樣的?”

    可能是他是想問,他們父皇過世時,是否存有遺憾,但是他不敢問,因為當時他們眾兄弟,就只有他未能及時趕回大樑。

    似乎是看出了趙昭心中的遺憾,趙弘潤平靜地說道:“六哥不必自責,事實上,父皇走得很倉促,除了我跟四哥(趙疆)有幸見父皇最後一面以外,其餘兄弟,當時都未能趕上,就連小宣,當時亦遠在河東,沒能見父皇最後一面……”

    一聽這話,趙昭稍稍好受了些。

    他忍不住又問道:“父皇過世的時候,不曾受到什麼痛苦吧?”

    舉起杯子抿了一口,趙弘潤回憶著他父皇過世時的前前後後。

    其實無論禹王趙佲也好,他們父皇趙偲也罷,在離世時皆毫無痛苦,甚至連遺憾都沒有:禹王趙佲心滿意足于他魏國終於擊敗了強大的韓國;而先王趙偲呢,亦在詳詳細細囑咐過趙弘潤後,坐在御花園內觀魚池旁的一塊巨石上駕崩離世。

    這兩位,在逝世時臉上都帶著笑容,可以說都是含笑而逝。

    在聽到這些後,趙昭連連點頭,他也認為,他父皇臨走時應該也已經沒有什麼遺憾了,畢竟他魏國已變得如此強盛,且還有趙潤這位雄主在,又有什麼值得放心不下的呢?

    而就在這時候,忽聽趙潤冷不丁說道:“六哥,你該回來了吧。”

    “……”

    趙昭張了張嘴,抬頭看向趙弘潤。

    回來?

    回……魏國?

    趙弘昭心中有些茫然,亦隱隱有些慌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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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對飲

    『回大魏……麼?』

    端起酒盞飲了一口酒水,高濃度的上黨酒淌過咽喉時那灼人的感受讓趙昭感覺一陣不適,讓他忍不住再次咳嗽起來。

    其實此行前來魏國時,趙昭就預測到他兄弟趙潤極有可能會提起這件事,因此心裡也有所準備,可他萬萬沒有想到,他兄弟趙潤在見到他後不過一個刻辰,便提起了這事,並且說得還是這般直接。

    定了定神,趙昭臉上勉強擠出幾分笑容,說道:“以大魏目前的聲勢,愚兄回不回來,又有什麼分別?”

    其實這話倒也不假,雖說趙昭確實是一位治國的奇才,足以擔任國相之職,但如今,魏國施行的「內朝制」,就算趙昭返回了大樑,也不過是在垂拱殿內朝裡多一位賢才而已,事實上並非能讓魏國出現什麼顯著的提升。

    垂拱殿內朝缺這樣的人才麼?其實並不,似藺玉陽、虞子啟、李粱、徐貫等等,哪位不是舊在官場的老臣,就算單論才華,介子鴟、溫崎、張啟功等人,其實亦並不遜色趙昭,更遑論還有一位叫做寇正的奇才尚在河東歷練。

    與其說趙潤看重的是趙昭的才學,還不如說是重視兄弟情誼,希望這位六哥能返回國家而已,至於其他,並不重要。

    雅風閣的正殿,逐漸變得寂靜下來。

    已貴為魏君的趙潤目視著六哥趙昭,而趙昭則顯得有些不安,舉著酒盞默默地飲酒,仿佛是不敢直視眼前這位兄弟那殷切的期盼目光。

    趙弘潤當然不可能注意不到眼前這位六哥有意無意地躲避他的目光,但他仍舊若無其事地笑著說道:“這些年來,父皇時而念叨六哥,說什麼「若是麒麟兒在」……”

    趙昭聽得很不是滋味,畢竟他當年在大樑時,的確是眾兄弟中最受他們父皇寵愛的兒子,寵愛到當時甚至有人覺得,只要這位六皇子開口,先王趙偲極有可能改封太子。

    “弘潤!”

    冷不丁地,趙昭打斷了趙弘潤的話,用仿佛懇求的目光看著後者,低聲說道:“夠了。”

    聽聞此言,趙潤臉上的笑容,終於徐徐收了起來,他那默不作聲地神態,與先王趙偲的確有幾分相似,讓在旁伺候酒席的大太監高和下意識地低下了頭,大氣都不敢喘。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只有十幾息,或許已經過一炷香的光景,趙弘潤終於開口說道:“十四年前,我大魏國力尚不如楚國,唯恐與暘城君熊拓的戰事引起楚國的討伐,是故,六哥毅然奔赴齊國,作為質子,換取齊國的幫助,為我大魏牽制楚國……一直以來,愚弟都不敢相忘,我時常告訴自己,那場戰爭的勝利,絕非因我一人。”說到這裡,他長長吐了口氣,微微提高聲調,沉聲說道:“但如今,我大魏已不懼中原任何一個國家!已然無需六哥再為此做出犧牲……”

    『……』

    趙昭聞言苦笑起來。

    眼前這位兄弟說得沒錯,此刻此刻的魏國,確實已不需要他做出犧牲,但問題是,他之所以長年留在齊國的原因,就豈是單單為了魏國犧牲?

    倘若單單如此,事實上他在魏國打贏「五方伐魏戰役」的前後,就已經可以返回魏國,因為那時的魏國,就已展現出了以一敵五的可怕底蘊,不懼中原諸國的聯合攻打。

    說到底,趙昭之所以留在齊國,還是因為他無法割捨與齊國的感情——儘管他最初來到齊國的目的,是為了說服齊國協助魏國抵抗楚國,但隨著齊王呂僖將女兒嫆姬許配給他、以及這位齊國國君臨終前的托孤,這一切切、這一樁樁,都讓趙昭無法狠心拋捨下齊國。

    倘若說目前中原的局勢,乃是齊國強盛而魏國虛弱,他在無法說服齊國袒護魏國的情況下,會毅然回歸魏國,與眾叔伯兄弟並肩作戰,雖死無悔;但事實恰恰相反,在如今的中原,魏國的風頭一時無兩,反而是齊國這個曾經齊王僖時代的霸主,卻在楚國的步步緊逼下搖搖欲墜,如履薄冰,在這種情況下,趙昭又如何忍心拋舍齊國呢?

    在沉默了片刻後,趙昭平靜地看向趙弘潤,說道:“弘潤,此番愚兄回大樑,一來是作為不孝子,拜祭父皇在天之靈;二來,也是希望順道將母親接到臨淄……”

    “……”

    趙弘潤正在飲酒的動作一頓,默不作聲地看著趙昭。

    良久,他淡淡說道:“倘若我說……不允呢?”

    『……』

    趙昭的眼皮跳了跳,隱隱能感覺一股霸道之風迎面撲來。

    說實話,他此生的兩位父親,無論是親生父親趙偲,還是岳父齊王呂僖,皆對他頗為喜愛,從未在他面前表現出作為君主的霸道,反而是趙潤這位曾經相親相愛的兄弟,在此刻所隱隱表現出來的威勢,讓趙昭感受到了何謂君主的威勢。

    “弘潤莫要說笑……”趙昭勉強擠出幾分笑容。

    然而,趙潤目視著這位六哥,平靜地說道:“我並未說笑,六哥。”

    “……”

    “……”

    在相視數息後,趙昭終於發現,眼前的這位兄弟,雖然說依舊顧念著兄弟之情,但終歸已經不是十四年前那位被稱之為宮內小惡霸的八殿下了,亦非是後來若干年內逐漸揚名中原的「肅王趙潤」或者「魏公子潤」,而是名副其實的,他魏國的君主,擁有著「一言而決千萬人生死」的無上權力。

    以這位兄弟如今的聲勢與權勢,若要強行將其扣在大樑,這實在是太容易了,別說魏國不會有人因此而提出異議,就算是齊國,難道就敢表現出什麼不滿麼?——如今的齊國,單單面對一個楚國就已經是萬般艱難,又豈敢再得罪魏國,惹來強大的魏軍呢?

    毫不誇張地說,若齊國在這種時候得罪魏國,那等同於自取滅亡。

    想到這裡,趙昭顧左言他,岔開了話題。

    “……新年前後,愚兄才在臨淄收到父皇駕崩的噩耗,當時,齊王與宮內的諸位的士卿,皆勸愚兄儘快回國奔喪,已盡人子的本分,當時楚國的軍隊仍然在琅琊郡對我齊軍步步緊逼……愚兄作為齊國左相,不敢因私廢公,在與齊王與諸士卿商量好擊退楚軍的策略後,這才離開臨淄,返回大樑。……當日,齊王白與諸士卿皆來相送,祝愚兄此行一路順風,並無人以為,愚兄會趁此次機會返回大魏,他們信任愚兄……”

    “那是因為他們不敢阻攔。”趙弘潤適時打斷了趙昭的話,用平靜中帶著無盡自負的語氣說道:“我趙潤的兄弟要回魏國,這天下誰敢阻攔?!……六哥你所述的故事,只能證明,那幫自大的齊人總算是從美夢中清醒過來,不敢再妄自尊大……僅此而已。”

    “弘潤……”趙昭微微皺了皺眉頭。

    隨即他搖搖頭說道:“並非似你想的那般……”

    “嘿。”趙弘潤笑了笑,說道:“是與不是,這不要緊,總而言之,自此之後,六哥還是留在大樑吧。……雖然我暫時還未收到楚軍撤退的消息,但依六哥的性子,若不是做好了萬全準備,想必也不會在這種時候返回大樑。因此我可以斷定,此番楚國必定無法攻陷齊國,如此一來,六哥挽救了齊國的覆亡,也足以功成身退了……”說到這裡,他拿起酒壺給趙昭斟了一杯酒,笑著說道:“這些年來,烏貴嬪對六哥極為思念,六哥此番回國之後,當要好好盡一盡孝道,莫要再讓烏貴嬪想念兒子至茶飯不思、夜不能寐……”

    “弘潤!”

    趙昭忍不住叫了一聲,且加重了語氣。

    因為他逐漸感覺出,眼前這位兄弟似乎真打斷將其扣下。

    “……我還無法離開齊國。”他猶豫著說道:“以弘潤你的眼界,斷然不可能看不出齊國目前的處境。如今的楚國,根本不敢得罪大魏,若暘城君熊拓有所企圖,必定是針對齊、魯、越三國,其中,齊國首當其衝……”

    趙弘潤淡然自若地飲了一口酒水,與趙昭那焦急的表情明顯呈反比。

    這也難怪,畢竟他曾經是魏國的皇子、如今是魏國的君主,他只需要對魏國負責、對魏國千千萬萬的子民負責,至於齊國的生死存亡,那與他何干?

    說得再難聽點,也就是齊國這次的迴光返照還算及時,倘若當初趙弘潤還在巨鹿時,齊國就招架不住楚國的軍隊,那麼,到時候攻滅齊國的,也不一定是楚國的軍隊,很有可能就是他趙弘潤麾下的商水軍與鄢陵軍。

    因此,對於趙昭所講述的這些齊國如今的艱難處境,趙弘潤還真不在乎。

    不可否認,他確實敬重上代齊王呂僖,但若是說這份敬重會使他不自覺地庇護齊國,那就太可笑了——他是魏國的君主,他所注重的,永遠是魏國的利益!

    只要合乎魏國的利益,就算他日攻打齊國,他照樣絲毫不會手下留情。

    “……齊國需要我,弘潤。”趙昭正色說道。

    『……』

    把玩著手中的酒盞,趙弘潤徐徐說道:“多年不見,六哥自負了許多啊。”

    “怎麼?”趙昭不解地詢問道。

    只見趙弘潤哂笑道:“六哥你說了那麼多,愚弟只聽出一層意思,仿佛齊國能否在楚國的攻勢下僅存,六哥你至關重要……”

    一聽這話,趙昭稍稍有些臉紅,連忙擺手說道:“愚兄絕沒有這個意思,能否擊退楚軍,保衛齊國,靠的是齊人齊心合力……”

    聽聞此言,趙弘潤笑眯眯地說道:“哦,那也就是說,六哥在齊國的意義也不大,既然如此,索性就安安心心呆在大魏吧,愚弟可以保證地說,六哥對我大魏,至關重要……”

    “呃……”

    趙昭頓時語塞,在目視了眼前這位兄弟許久後,苦笑說道:“弘潤,你跟父皇真是越來越像了……愚兄說不過你。但是,我還是希望能回齊國……”說到這裡,他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先王僖過世之時,曾囑託愚兄守護齊國,當時弘潤你亦在旁。當年愚兄赴齊時,臨淄人人輕賤,唯獨先王厚待於我,這份恩情,愚兄不敢忘卻……”

    說罷,他偷偷看了一眼趙弘潤的表情,幽幽說道:“愚兄此番回大魏弔喪,臨淄諸人並無阻攔之意,皆以赤誠之心相待,唯期盼愚兄能儘快返回齊國,與他們同度艱難;然而,愚兄到了大魏後,卻被弘潤你扣下,此事若是傳出去,怕是會有人指責弘潤你……”

    “我不在乎。”

    打斷了趙弘昭的話,趙弘潤淡淡說道:“這天底下,看不慣我趙潤的人如過江之鯽,他們算老幾?……縱使他們日日咒駡,我照樣吃得下、睡得安,反之,若誰惹我不痛快,我就發兵滅之!”

    “……”趙昭完全沒有想到趙弘潤居然會是這種反應,苦笑著說道:“這可並非明君主所為。”

    “明君?嘿!”趙弘潤哂笑一聲,淡然說道:“父皇在位二十餘年,兢兢業業,還不是仍舊有一小撮人在背地裡指責他為昏君?除非聖人,否則誰能令這天下人人皆信服之?反正我從未奢望去當一個什麼明君,父皇將王位傳給了我,那麼我就肩負起興旺國家的責任,僅此而已。……若以後後人說我暴虐,我也無所謂,只要我切實履行了作為君王的職責,那我就問心無愧,就像父皇那般……”

    聽聞此言,趙昭臉上的苦笑之色更濃了。

    雖說君子可欺之以方,但這世上,總是難免會出現一些另類,就好比眼前的這位兄弟趙潤,他簡直就是軟硬不吃、油鹽不進——在已貴為君王的情況下,絲毫不注重名聲,這種另類的傢伙如何招架?

    想了想,趙昭只能說道:“如此,對大魏的名譽也不好……”

    “六哥想多了。”趙弘潤笑笑說道:“如今誰敢說我大魏的不是?雖然我一張口,堵不住天下悠悠眾口,但,我大魏不還有四五十萬的軍隊嘛……這四五十萬張嘴,不見得招架不住那所謂的悠悠眾口。”

    “……”趙昭無言以對。

    他再次發現,想要說服眼前這位無論是才智還是口舌之利皆毫不遜色于他的兄弟,這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想了想,趙昭低聲說道:“弘潤,想當年,若無齊國的幫助,我大魏……”

    然而,就在他正要抒發一下感情時,卻被趙弘潤突然打斷:“行了六哥!總之,六哥你就老老實實呆在大樑吧!”

    趙昭被趙潤這一句話堵得半響喘不上氣來。

    當日,兄弟倆頗有些不歡而散的意味。

    晚上在返回睿王府的途中,趙昭的妻妾嫆姬與田菀聊起了方才她們女眷間的接觸。

    縱使是性格膽怯的田菀,亦頗為喜悅,因為趙弘潤的那些後妃們,對待她倆都很親切,就仿佛姑嫂一般,硬要說有什麼不適,只能說,田菀還不能適應魏後羋薑那面無表情的模樣:“……即便明知那位魏後素來面無表情,並非是可以針對我等,但還是隱隱有些畏懼。”

    嫆姬亦是連連點頭。

    其實她也明白,單單看趙梁兄妹當時膩著那位魏後羋薑,就能得知這位魏後畢竟是善良之人,畢竟孩童在某些方面其實更加敏銳,但不得不說,那位魏後終日板著臉的模樣,確實有點嚇人,雖然對方其實並無惡意。

    這不,臨走前還贈送了她們許多小禮物,既有正常向的珍貴首飾,也有在二女看來非常詭異的諸如巫毒娃娃等物——其實嫆姬與田菀感覺地出來,可能還是那個醜陋詭異的巫毒娃娃在那位魏後心中的分量更重,但因為實在是太詭異了,以至於嫆姬與田菀二女完全不敢帶在身邊辟邪。

    “夫君那邊呢?”在聊完了她們那些女眷的相處後,嫆姬好奇地詢問丈夫,詢問丈夫與那位闊別已久的兄弟再次重逢的敘舊過程。

    面對妻子的詢問,趙昭默然地搖了搖頭。

    見此,嫆姬與田菀收起了臉上的笑容,後者小心翼翼地說道:“莫非……因長年未見而漸漸疏遠了?”

    趙昭苦笑一聲,再次搖了搖頭。

    他感覺得出來,八弟趙潤對待他,依舊如當年那般親近,但恰恰就是這份親近,讓他倍感壓力。

    此時,瞧見丈夫再次搖頭,嫆姬亦猜到了原因,低聲說道:“莫非是那位魏王……要扣下夫君?”

    聽聞此言,還未等趙昭開口,就見田菀睜大了眼睛,不解地問道:“為何?”

    在拍了拍妾室田耽的手背後,趙昭歎息地解釋道:“當年我大魏勢弱,我不得已前往齊國作為質子,換取齊國協助,牽制楚國,但這些年來,我大魏日漸強盛,已經不需要齊國的説明了……因此,弘潤希望我返回魏國。”

    聽了這話,嫆姬與田菀皆沉默了,她們不知該說什麼,因為歸溯原因,並非是那位魏國的新君對她們夫君有何不滿,相反地,反而是那位新君顧念舊日兄弟之情,希望他回歸魏國罷了——其實這應該是一件好事。

    “夫君有何打算?”

    在沉默了片刻後,嫆姬低聲問道。

    趙昭微微歎了口氣,說道:“這些年來我在臨淄,亦時常思念大樑,但……眼下尚不是時候。”

    嫆姬當然明白丈夫口中那句「尚不是時候」指的究竟是什麼,無非就是她齊國目前局勢危難罷了。

    倘若她齊國如今能跟魏國一樣強盛,她丈夫或許早已帶著她們返回魏國了。

    看著丈夫憂愁滿面的模樣,嫆姬心中亦不好受,暗暗責怪父親先王呂僖——若當年呂僖不曾將她嫁給趙昭,且後來也不曾托孤給後者,她的丈夫就不必受到這等折磨。

    但反過來一想,若非她父親當年力排眾議將她嫁給了趙昭,她也碰不到似趙昭這般溫柔優雅的夫婿。

    所以說,嫆姬心中也是萬般糾結,不知該埋怨父親還是感謝父親。

    但話說回來,無論感謝還是埋怨,事到如今皆以無濟於事,作為妻室,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支持丈夫的決定,無論他選擇回歸齊國,亦或是回歸魏國。

    當晚回到睿王府後,嫆姬與田菀自去哄趙梁兄妹睡覺,而趙昭,則與費崴、曹量等幾名宗衛在書房談論起了此事。

    當趙昭說到他兄弟趙弘潤很有可能將他扣在魏國時,費崴、曹量等宗衛們面面相覷。

    倘若說趙潤意圖加害他們家殿下,那麼眾宗衛自然是氣憤填膺,哪怕犧牲自己也要保護自家殿下一家殺出大樑,可問題是,聽趙昭的話意,那位新君明擺著是要重用他們家殿下——或者乾脆地點說,只要趙昭願意留在大樑,那位新君將不吝賞賜。

    在這種情況下,費崴、曹量等眾宗衛們亦是不知所措,一個個撓著頭,不知該說什麼。

    難道他們要指責那位新君過於顧念兄弟之情不成?

    思考了許久,趙昭做出了決定:“明日我先去拜見母親,帶母親一同拜祭父皇,此事了了之後,我再去見見弘潤,向他辭行……實在不行,咱們偷偷走。”

    宗衛長費崴苦笑著說道:“家主,如今的大樑城內城外,可不比當初,據方才酒席筵間衛驕、呂牧、穆青那幾個傢伙所言,大樑城內外,如今可是駐紮著十萬禁衛軍,想要在這十萬禁衛軍的眼皮底下偷偷溜出城,怕是難如登天……”

    “這還不是最糟糕的。”

    宗衛曹量接過話茬,表情古怪地說道:“最糟糕的是,即便我等僥倖溜回臨淄,卻因此惹惱了那位新君。您是知道的,那位八殿下小時候就脾氣不好,更別說如今已貴為我大魏的君王……我估摸著啊,若咱不告而別,偷偷溜回臨淄,事蹟敗露倒還不算什麼,但若是成功,那位八殿下遷怒齊國,一怒之下派出軍隊攻打齊國,那齊國可就真的……”

    他沒有說下去,但相信在場的人都能明白他的意思。

    要知道,魏國目前與齊國交惡、且是楚國的盟友,也就是說,魏國不是沒有可能出兵攻打齊國。

    聽聞此言,趙昭更加頭疼了。

    而與此同時,趙弘潤剛剛從鳳儀宮返回,前往甘露殿,今日與趙昭相見,讓他情緒有些混亂,需要靜下心來好好捋一捋思緒。

    然而,待等來到甘露殿時,卻見有一人早早等候在前殿,定睛一瞧,卻是內朝大臣介子鴟。

    “介子,還未回府?”

    趙弘潤隨口打了聲招呼。

    介子鴟笑了笑,拱手說道:“得知陛下今日在雅風閣單獨宴請睿王,臣特意等候在此,為陛下排憂……”

    說到這裡,介子鴟走上前一步,低聲說道:“其實睿王的事,很好解決……只要將齊國變成魏土,睿王不就只能呆在我大魏了嗎?”

    趙弘潤深深看了一眼介子鴟,哂笑著走入了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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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6-25 00:55:29
第139章:去與留

   對於趙弘潤哂笑一聲便走入了甘露殿的內殿,介子鴟也不感覺意外,畢竟眼前這位新君可不是什麼好糊弄的物件,很有可能早已猜到他的心思。

    當然,他介子鴟並無不可告人之事,自然,也無需惶恐什麼。

    在殿中整了整衣冠,介子鴟跟在趙弘潤背後走入了內殿。

    此時的趙弘潤,已經走到內殿的視窗旁,推開窗戶感受著夜裡的涼風,似乎是想借這涼爽的夜風,驅散心中的幾分煩惱。

    “陛下,您以為臣的建議如何?”

    走到趙弘潤身後,介子鴟拱手問道。

    趙弘潤稍稍轉頭,用眼角的餘光瞥了一眼介子鴟,用帶著幾分無可奈何的語氣說道:“介子,你還未放棄啊?”

    介子鴟眨了眨眼睛,臉上帶著幾分困惑說道:“陛下說的,微臣不明白……”

    『不明白?我看你心中明白地很!』

    趙弘潤無語地翻了翻白眼。

    其實在介子鴟當初提出「遷都邯鄲」時,趙弘潤就隱隱有這個感覺,雖然當時介子鴟立刻改口說那只是一個玩笑,但趙弘潤卻並不這樣認為。

    介子鴟何許人?從根本上來說是一個非常穩重的人,豈會開這種玩笑?

    由此可見,當日介子鴟故意提出「遷都邯鄲」,只是為了看看當時殿內眾人的反應,包括那句「更進一步」——這位楚國出身的年輕大臣,有著非常令人震驚的雄心抱負。

    想了想,趙弘潤問道:“介子,你希望我大魏統一中原麼?”

    介子鴟愣了愣,起初打算打諢裝傻掩飾過去,但他忽然注意到了趙弘潤那看起來頗為嚴肅的表情,頓時心中一凜,在略一遲疑後,拱手說道:“臣盼望陛下統一中原,建立前所未有的不朽霸業!……這是臣此生唯一的夙願!”

    『……』

    趙弘潤下意識地轉頭看了一眼介子鴟,他發現,介子鴟的目光很是炙熱,這份炙熱中仿佛又帶著幾分狂熱。

    他忽然想到,如今他信任的這些臣子們,大多都是在他此前確立了太子地位後這才轉而效忠於他,先前似溫崎、張啟功、寇正等人,也是出於其各自的目的,唯獨介子鴟,是主動投奔於他——甚至於,在當初他還在排斥繼承王位之事時,就已經在為他出謀劃策。

    正所謂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當年求賢若渴的趙弘潤,他萬萬也不會想到,苦求賢才未果的話,只是無心將百余萬楚國平民遷入了魏國,而這些人當中,就有介子鴟這位才智超乎尋常的奇才。

    “還不是時候……”看了一眼窗外天空的夜色,趙弘潤淡然說道。

    “臣明白的。”介子鴟笑著說道:“陛下您可知,當微臣得知陛下將「文德殿」改成「昭武殿」時,心中激昂,足足一宿皆無心睡眠……不過我大魏眼下需要積蓄力量,是故陛下才改年號為「興安」……”

    “……”看著介子鴟微微張了張嘴,趙弘潤不知該說什麼。

    其實平心而論,趙弘潤之所以將年號定為「興安」,只是他覺得近十年來他魏國過多于出兵征戰,以至於雖然使國家開闢了新的疆域,但事實上民眾的生活條件並沒有提高,甚至於,反而隱隱有所下滑。

    因此,他決定休養生息幾年,致力於提高國力、提高國內民眾的生活條件,可是這話到了介子鴟嘴裡,就仿佛他這些行為,純粹是為了日後吞併中原諸國做準備似的。

    吞併諸國、統一中原,這是一件容易的事麼?

    只要他魏國稍稍露出這方面的意圖,頃刻間就會成為天下公敵,哪怕是如今的盟友楚國與秦國,恐怕也會立刻與魏國翻臉——這是一條註定孤獨的霸路。

    單憑一國之力,傾吞天下,這哪裡是那麼簡單的?

    就連趙弘潤本人,對此都沒有什麼信心。

    當然,他可以寄希望于他的後人,比如兒子趙衛、再比如趙衛日後的兒子,自他開始,集他魏國數代君王之力,一步步去實現這個目標,這倒是一個還算穩健的辦法。

    因此,似那般長遠的抱負,趙弘潤並沒有奢望過,跟先王趙偲一樣,他也是一個很務實的人,眼下,他只希望能增強魏國的國力,提高國內民眾的生活條件,至於吞併諸國、統一中原這件事,若有機會,他當然不會放過,但若是沒有合適的時機,他會做出與他父王相同的決定:將希望寄託於下一代。

    但不知怎麼著,介子鴟對他的信心,竟比他自己對自己的信心還要堅定。

    “介子,陪朕小酌片刻。”

    在看了幾眼介子鴟後,趙弘潤說道。

    聽聞此言,介子鴟拱手拜道:“臣遵命。”

    片刻之內,大太監高和便吩咐宮人送上了一些酒菜與乾果,趙弘潤與介子鴟對坐於靠窗的案幾前,一邊小酌一邊聊了起來。

    “你早就猜到朕與睿王今日將不歡而散?”

    飲下一口酒,趙弘潤淡然問道。

    介子鴟伸手提過酒壺,為眼前的陛下斟滿酒樽,同時口中說道:“睿王趙昭,乃是重情重義之人,臣嘗聽說,齊王呂僖在世時,待他這位女婿如同親子,且過世時,亦將齊國託付於他,似這般,睿王又豈會輕易捨棄齊國?”

    “……”抿了一口酒水,趙弘潤默然不語。

    說真的,齊王呂僖待女婿趙昭還真是沒話說,單說一件事,齊國的飛熊軍,以往皆是由歷代齊王親掌,但這一代,齊王呂僖偏偏將兵權交給了女婿趙昭,要知道飛熊軍在齊國的地位,相比較魏武軍在魏國有過而無不及。

    魏國會將魏武軍交給一位別國的公子麼?斷無可能!

    就算魏武軍在魏國,其實並不能稱得上是獨一無二,但無論先王趙偲還是現任的君王趙潤,都沒有可能將他交給外人——如今擔任魏武軍主將的韶虎,乃是禹王趙元佲的宗衛長,值得信任,但當這位老將日後過世,趙弘潤還是會收回魏武軍,叫心腹之臣接掌,比如呂牧、穆青等等。

    畢竟「魏武軍」對魏國的意義太重了。

    因此,當得知齊國呂僖將飛熊軍交給女婿趙昭時,魏國這邊也很震驚——這也正是趙昭在齊國遭許多人嫉恨的原因,這傢伙實在是太受到齊王呂僖的恩寵了。

    但反過來說,這也足以體現齊王呂僖的魄力,若非是他百般恩寵女婿趙昭,又豈能在他過世之後,將趙昭這位女婿牢牢栓在齊國呢?

    這某種角度來說,這也算是「君子可欺之以方」,只要找對了辦法,似趙昭這等性格磊落的君子,其實是非常容易擺佈的。

    當然,這只是趙弘潤個人的揣測,稍稍帶有幾分惡意的揣測,畢竟他六哥趙昭也不是傻子,齊王呂僖是否是真心待他,他又豈會看不出來?

    比如說齊王呂僖臨終時那句:若公子白可教,則佐之;否則,則細心教導你與嫆姬之子,繼承王統。

    單單這句話,就足以擊沉趙弘潤對齊王呂僖的惡意揣測。

    良久,趙弘潤沉聲說道:“朕準備將其扣下……”

    介子鴟了然地點了點頭。

    而此時,就聽趙弘潤微歎一口氣,似自言自語般說道:“然而並不能使其屈服,對麼?”

    介子鴟輕笑著搖了搖頭。

    事實上,對待趙昭這等君子就是這樣,你找對辦法了,十頭牛拉他他都不會走,但若是找不對辦法,對方那必定是寧死不屈的。

    “其實睿王的事很好解決……”介子鴟再次說道。

    然而聽聞此言,趙弘潤卻白了一眼介子鴟,沒好氣地說道:“差不多點就得了。……說什麼將齊國變成魏土,倘若朕真那樣做了,你真覺得朕的六哥,他還有顏面活在世上?”

    方才,趙弘潤懶得理睬介子鴟,哂笑一聲就走入了內殿,正是因為這個道理。

    若他魏國的軍隊當真覆滅了齊國,趙昭作為魏人,必然感覺愧對齊王呂僖過世前的囑託,唯有一死解脫,因此,似介子鴟當時所說的情況根本不會發生,只要魏軍攻破臨淄,趙昭必然自刎殉死,根本不會存在什麼「讓其永遠呆在大樑」的可能。

    介子鴟之所以那樣說,只不過是為了再次‘教唆’他踏上吞併諸國、統一中原的王霸之途罷了,以趙弘潤的智睿,又豈會被介子鴟所哄騙?

    然而此時,介子鴟卻連連擺手說道:“不不不,微臣指的不是方才那個玩笑……”說著,他正色說道:“強行扣下睿王,此舉並不明智,臣以為,陛下不妨假託先王之言,將其栓在大魏……”

    『……』

    趙弘潤深深看了一眼介子鴟。

    他當然明白介子鴟的意思,無非就是假借他父皇的名義罷了,比如說,謊稱先王趙偲在臨終前仍對趙昭念念不忘、並最終未能見到闊別的兒子而遺憾過世等等,增加趙昭的愧疚心,從這方面著手,讓趙昭改變主意。

    不可否認,這才是對付趙昭這等君子的最好辦法。

    其實這個辦法,趙弘潤早已經想到,但他為何不用呢?原因就在於他不想讓趙昭這位六哥一輩子都活在對他們父皇的愧疚中。

    見趙弘潤一言不發,介子鴟在稍稍一愣後,心中便有所了然,點點頭說道:“看來陛下早已經想到了,只不過沒有用而已……”說到這裡,他頓了頓,搖頭說道:“但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

    趙弘潤默默地飲著酒,不說話。

    次日,趙昭帶著嫆姬、田菀以及趙梁兄妹二人,在禁衛軍將領穆青的帶領下,一同去皇宮邊上的寺園拜見了他的母親烏貴嬪。

    對於兒子、兒媳以及孫兒、孫女的到來,烏貴嬪自然萬分歡喜,喜極而泣,讓在旁的沈淑妃連連勸說。

    而趙昭亦很歡喜,歡喜之餘,心中也有些意外。

    畢竟儘管闊別近十年,但他母親似乎未見有多少蒼老,看起來仍像只有三四十歲那般,很顯然是平日裡養尊處優,並未有什麼操勞所致。

    因此,趙昭在心底對兄弟趙潤很是感激,感激後者始終牢記著他當年的囑託,善待著他的母親烏貴嬪。

    感激之餘,心中難免更加糾結。

    在母子二人私下交談的時候,趙昭對母親道出了此行的真正來意:“……母親,兒子這次返回大魏,除了悼念父皇以外,亦希望將母親接到臨淄,好讓兒子一盡孝道。”

    “這……”

    烏貴嬪稍稍有些猶豫。

    畢竟這些年來,在兒子趙昭遠在齊國的日子裡,皆是沈淑妃與她作伴,二人之間已親如姐妹,此時突然間分別,烏貴嬪心中亦有不舍。

    不過仔細想想,烏貴嬪覺得自己在大樑也只是累贅,就說沈淑妃,人家乃是新君趙潤的養母,本可入住福延宮,地位等同于太后王氏,但為了陪伴她,沈淑妃毅然從皇宮內搬了出來,像尋常的先王妃子那樣。

    烏貴嬪覺得,若自己跟隨兒子前往臨淄的話,這對於沈淑妃來說,其實未嘗是一件壞事。

    當然,更主要的原因,還是在於她不希望與兒子分別,畢竟女人這一輩子最重要的兩名男性就是丈夫與兒子,在先王趙偲過世之後,兒子趙昭自然成為烏貴嬪最優先的依靠。

    “昭兒打算幾時啟程回齊國,先跟為娘說說,為娘好事先安排一下,跟你沈姨(沈淑妃)打聲招呼,這些年來,皆是你沈姨在陪伴為娘,為娘不可不告而別。”烏貴嬪說道。

    然而聽聞此言,趙昭卻露出了為難之色,在猶豫了片刻後才說道:“確切日期,孩兒還未定下來……”

    “這是為何?”烏貴嬪不明白了。

    見此,趙昭便將原因告訴了母親:“是弘潤……他似乎打算要扣下孩兒,不許孩兒返回齊國。”

    聽了這話,烏貴嬪亦有些為難。

    要知道這些年來,為了不使她因為兒子遠在齊國而感到寂寞,沈淑妃無論什麼事都帶著她,而趙弘潤,亦待她猶如沈淑妃那般——至少在待遇上,因此在烏貴嬪眼中,亦早已將趙潤視為親近的子侄。

    在這種情況下,趙潤突然要扣下趙昭,烏貴嬪還真感覺有點為難。

    而最根本的是,其實她並不希望兒子遠赴齊國,畢竟她也是魏女出身,更別說她的丈夫先王趙偲,還是安葬于大樑城外的王陵裡。

    或許,她其實更希望趙潤果真能將兒子趙昭扣在大樑——當然,這話她不好明說。

    想來想去,她只能建議兒子好好與趙潤那位兄弟說:“弘潤那孩子,對兄弟之情極為看重,當年慶王趙信謀反作亂,按律當處死,但弘潤最終只是削了趙信的爵位,處以圈禁二十載的懲戒,且在你父皇過世之後、在他登基之時,又給趙信減了三年,你們其餘的兄弟,亦是秋毫無犯,為娘雖是婦道人家,但也知曉,歷代奪得王位之人,未曾有像弘潤那般寬宏之人……你好好與他說,他會聽的。”

    趙昭點點頭。

    當日,趙昭帶上母親烏貴嬪,一家人前往城外的王陵拜祭先王趙偲與禹王趙佲。

    從始至終,趙弘潤的宗衛穆青領著一隊禁衛軍隨行保護,或者也可以說是監視,免得趙昭趁機逃走——雖然趙弘潤與穆青都不認為趙昭會做出這種事,但畢竟事有萬一嘛。

    在拜祭先王趙偲時,趙昭在這位父皇的靈廟內,講述了他這些年在齊國的種種,並表示「從未墜趙氏子弟顏面」。

    當晚回到睿王府後,穆青自行回皇宮向趙弘潤覆命,但他隨行的那一隊禁衛軍,卻留在了睿王府外,美其名曰保護王府,但真正目的,相信彼此都心知肚明。

    不過對於這種變相的監視,趙昭與他的宗衛費崴、曹量等人都提不起什麼恨意來,畢竟情況不同嘛——絕大多數情況下,某個兄弟派兵監視他兄弟,是心存歹意;但這次趙弘潤派兵監視睿王府,卻是希望趙昭能留在魏國,哪怕趙昭只是單純住在這裡。

    在前院後院巡視了一圈,宗衛費崴、曹量幾人回到了趙昭所在的書房,前者攤攤手說道:“至少千名禁衛軍團團圍住了這座府邸,怕是連一隻鳥都飛不出去……”

    隨即曹量又介面道:“就算僥倖離開了王府,也斷然無法出城。……家主,我覺得,八殿下是鐵了心要將您扣在大樑了。”

    聽了費崴、曹量幾人的話,趙昭皺著眉頭說道:“我……我再去見見弘潤。”

    說罷,他便帶著費崴、曹量幾人走向府門外。

    此時在府門外,整整一排禁衛軍士卒持槍而立,那隊伍,竟是一眼看不到邊,仿佛整座王府皆被禁衛軍團團包圍。

    不過即便如此,在看到趙昭準備外出時,並沒有任何禁衛軍上前阻攔,這些禁衛軍只是很默契地跟上了趙昭,大概是無論趙昭前往何處都會在後跟隨的意思。

    由此可見,趙潤並未限制趙昭出行的自由,但倘若趙昭意圖偷偷溜走,也不會讓他有半點機會。

    片刻之後,趙昭便來到了皇宮宮門前。

    “我等拜見睿王!”

    當看到睿王趙昭時,守在宮門前的諸禁衛軍兵將們紛紛行禮,這讓趙昭感到頗為納悶。

    因為他感覺這些人頗為面生,既然以他的記憶力都認不出對方,這些人又如何認得他?

    不過一轉念想到自己一行人身後還跟著一隊禁衛軍,趙昭頓時就明白了——在如今的大樑,享有這份‘殊榮’的,恐怕也只有他趙昭了。

    “我想進宮求見陛下,還望諸位放行。”拱了拱手,趙昭誠懇地說道。

    沒想到,宮門處的禁衛軍隊率很乾脆地說道:“陛下有令,睿王可自由出入皇宮。……請!”

    趙昭與費崴、曹量等人面面相覷。

    自由出入皇宮?這可是一份莫大的殊榮啊。

    想及此事,趙昭心中更加糾結,感動于趙弘潤重視與他的兄弟情誼,可奈何齊國那邊,他實在是放心不下啊。

    想來想去,趙昭還是不得不辜負這位兄弟的厚情,狠心親自與他辭別。

    不過他忽略了一點:雖然他可以自由出入皇宮,但這並不代表趙弘潤就會見他。

    這不,待等趙昭在皇宮內溜達了一圈,就打聽到了一個非常不幸的消息:陛下已在鳳儀宮下榻。

    在得知此事後,就連費崴、曹量都有些尷尬地對趙昭說道:“家主,這時候打擾陛下,不太合適吧?”

    說的也是,堂堂魏君已下榻魏後的鳳儀宮,這會兒保不定正在做一些不足為外人道的事,這時候去打攪,簡直是十惡不赦。

    “還……還是先回府吧,明日再來。”

    趙昭亦有些尷尬地說道,隨即便領著費崴、曹量等人離開了皇宮。

    還別說,此時趙弘潤還真在皇后羋姜的鳳儀宮,不過二人並沒有做什麼不足為外人道的事,羋姜正在哄兒子趙衛入睡,而趙弘潤呢,則躺在殿內的躺椅上,閉目養神。

    不多時,大太監高和躡手躡腳地走了進來,低聲稟道:“陛下,睿王已經回府了。”

    “唔。”

    趙弘潤點點頭,示意高和退下,雙手枕著腦袋若有所思。

    次日巳時,趙昭帶著宗衛再次前來皇宮,希望能當面求見趙弘潤,但沒想到的是,他卻忽然聽說新君抱恙,正在鳳儀宮歇養,不見任何人。

    當時,趙昭便明白了趙潤的意思——後者明擺著是算准他要親自辭行,是故避而不見。

    這可如何是好?

    “要不然,嘗試一下離城?”宗衛曹量抓抓腦袋問道。

    其實這個建議根本沒有嘗試的必要,畢竟這幾天在趙昭出府的期間,最起碼有三四十名禁衛軍前前後後跟著他們,更別說守衛大樑各處城門的禁衛軍又不是傻子,怎麼可能輕易讓他們蒙混出城?

    『不得已要做一件有辱聖人門風的事了……』

    趙昭咬了咬牙,心中暗暗想道。

    大概半個時辰後,當趙弘潤正假裝抱恙躺在鳳儀宮內,在羋薑的白眼下享受著侍妾趙雀捏肩的服侍時,大太監高和急匆匆地走入了殿內,表情古怪地對趙弘潤稟道:“陛下,睿王又來了……”

    “來就來嘛,就算來了他還是得走。”趙弘潤閉著眼睛毫不在意地說道。

    “不是啊,陛下,這次睿王是有備而來……”看了一眼趙弘潤,高和表情古怪地說道:“睿王拿了一個褥墊來,此刻就靜坐在鳳儀宮外,說是,陛下一日不見他,他就一日靜坐不走。”

    『……真的假的?』

    趙弘潤當即睜開了眼睛,眼眸中滿是驚訝之色。

    素來堂堂正正的六哥趙昭,幾時學會了這種耍賴的伎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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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6-25 00:55:53
第140章:離去

   “那位便是睿王麼?……嘻嘻,真英俊吶。”

    “嘻嘻,你這小騷蹄子,想什麼呢?”

    “聽說睿王的長子比咱太子殿下(趙衛)還年長一兩歲哩……”

    “咦?”

    在鳳儀宮外的殿廊,幾名年紀大概在二十出頭的宮女,躲在幾根粗大的廊柱後,一邊遠遠偷望坐在殿外正當中的睿王趙昭,一邊竊竊私語,仿佛是在對趙昭評頭論足,且時不時地,傳來一聲聲好似脆鈴般的笑聲。

    這讓睿王趙昭感到十分尷尬,畢竟從小到大,他可從來沒有做過‘堵門’這種事,更遑論還被一群年輕的宮女評頭論足談論他的容貌。

    “太沒規矩了。”

    宗衛長費崴低聲嘀咕了一句,卻沒有上前呵斥那些宮女的意思,一來是那些年輕的宮女並無惡意,只是表現出了對睿王趙昭的憧憬,再者,這裡乃是魏後羋薑的鳳儀宮,這些宮女皆隸屬于這座宮殿,趙昭等人多少要給羋姜這位魏國的皇后幾分面子。

    而與此同時,在鳳儀宮內的偏殿,趙弘潤正負背雙手在殿內來回踱步,思索著應付趙昭這位六哥的辦法。

    其實在片刻之前,大太監高和曾向趙弘潤建議,建議後者從側門溜出鳳儀宮,但事實上這並沒有什麼意義,反而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誤會,影響趙潤與趙昭的兄弟之情——眼下趙弘潤只有兩個選擇,要麼繼續裝病,要麼就召見趙昭,與他當面攤牌。

    至於第三個選擇,那就只有勸說趙昭就此離開,不過就趙潤看來,這條路明顯是走不通的。

    “要不然……奴婢再去勸勸睿王?”大太監高和請示道。

    趙潤想了想,隨即點了點頭。

    雖然他不認為高和能夠勸走趙昭,但試一試終歸是不礙事的。

    得到了趙弘潤的允許,大太監高和領著兩名小太監走出了鳳儀宮,來到了睿王趙昭面前,拱手拜道:“睿王。”

    “高公公。”趙昭微微一笑,問道:“陛下可是願意召見我?”

    “這……”大太監高和猶豫了一下,撒謊道:“陛下前兩日不幸沾染風寒,眼下服了藥,正在臥榻上安歇。睿王,要不您先回府,待陛下痊癒之後,再來求見不遲。”

    “呵呵。”睿王趙昭笑了笑。

    不能否認大太監高和確實說得很誠懇,仿佛是一心為他趙昭著想,但前提是,那位陛下果真是如他所言臥病在床,但真相卻是,這會兒那位陛下保不定正在哪個角落偷偷窺視著他呢。

    抱恙?

    那位陛下抱恙的次數,已經頻繁到朝中大臣們對此司空見慣的地步了好不好!

    想到這裡,趙昭朝著大太監高和拱了拱手,誠懇地說道:“還請大太監高和再為昭通報一聲,趙昭就在此地等候召見,陛下一日不召見趙昭,趙昭一日不走……對了,另外還請高公公代我向羋皇后告罪,趙昭絕非有意,實是迫於無奈……”

    “……”

    大太監高和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見宗衛費崴、曹量二人伸手攔下了他。

    無奈之下,高和唯有返回鳳儀宮,向趙弘潤回稟。

    正如趙昭所猜測的那樣,當大太監高和返回鳳儀宮的側殿時,趙弘潤還真站在視窗,稍稍打開幾寸窗戶,窺視著殿外趙昭等人的動靜,神色頗顯焦慮。

    “陛下。”高和輕聲喚道。

    “他還是不肯離開?”趙弘潤問道。

    “奴婢無能。”高和苦笑著說道:“任憑奴婢如何勸說,睿王始終不肯聽勸離開。”

    從旁,皇后羋姜捧著一杯茶坐在桌案旁,聞言平靜地說道:“會不會是他根本不信你果真是抱恙在身呢?”

    “這一點都不好笑!”趙弘潤白了一眼羋薑。

    “是麼,臣妾倒是覺得有些好笑。”說罷,羋薑放下茶盞,站起身來走向殿外。

    見此,趙弘潤有些意外,還以為是羋薑要幫自己勸退趙昭,有些歡喜地問道:“你有辦法勸退六哥?”

    羋薑停下腳步,回頭過來瞧了一眼趙弘潤,平靜地說道:“不,臣妾只是想起,有幾株藥苗得去照顧……”

    趙弘潤目瞪口呆地看著羋薑走遠,隨即帶著幾分怨氣地抱怨道:“這個女人……我立她為後幹嘛?!”

    “呵呵……”大太監高和哪敢在這個話題上插嘴,只能在一旁訕訕賠笑。

    不得不說,皇后羋姜還真是心口如一的女人,她既然說是照顧那幾株藥苗,還真是去做這件事了,在經過殿外時,也只是跟趙昭點點頭打了聲招呼,就仿佛趙昭是否在這鳳儀宮靜坐示威,與她毫無關係,反而是趙昭一行人在看到羋姜時,頗為尷尬。

    於是乎,就只剩下趙潤與趙昭兄弟二人,一個站在殿內的窗戶口,時不時地窺視著殿外那位兄弟的動靜;一個則正襟危坐於殿外,時不時地用眼睛掃視四周,尤其是那些虛掩的窗戶,希望能看到那些陛下的影子。

    就這樣,兄弟倆僵持了下來。

    足足等了有幾個時辰,一直僵持到午時前後,趙弘潤在殿內悵然歎了口氣,吩咐大太監高和道:“去,將睿王請到偏殿來。”

    大太監高和如釋重負,在接了聖諭後連忙來到殿外,對睿王趙昭說道:“睿王,陛下有請。”

    睿王趙昭聞言微微一笑,在起身正了正衣冠後,神色肅穆地跟著高和來到了鳳儀宮的側殿。

    “你贏了。”

    在看到趙昭時,趙弘潤帶著幾分懊惱,沒好氣地說道。

    然而聽聞此言,趙昭卻搖了搖頭,鄭重地說道:“不,只是陛下顧念著兄弟之情而已。”

    這話說得沒錯,若非趙潤顧念與趙昭的兄弟之情,他大可晾著趙昭,反正到最後肯定是趙昭撐不下去。

    這也正是趙昭此刻心中頗為感動的原因。

    可能是聽了趙昭這話,趙弘潤的心情稍微有所改善,抬手邀請前者一同在殿內坐下。

    “就一定,要回齊國麼?”

    在坐下後,趙弘潤凝視著趙昭許久,正色問道。

    趙昭沉默了片刻,帶著幾分歉意說道:“弘潤,正如愚兄當時所言,我還是拋不下齊國……齊國如今的局勢很艱難。”

    “不是有把握打敗楚國麼?”趙弘潤笑著說道:“憑藉那……技擊之士!”

    “……”趙昭愣了愣,微笑著說道:“不曾想,弘潤你在大樑,然而齊國的事卻仍瞞不過你。”說到這裡,他忽然心中一動,問道:“弘潤,依你之見,技擊之士如何?”

    “呵。”

    趙潤哂笑一聲。

    不可否認,當鴉五將「技擊之士」的存在消息以書信的方式送到趙弘潤手中時,趙弘潤亦一度頗為吃驚,覺得這次齊國的迴光返照還真有點不可思議,居然抵擋住了楚國號稱百萬的軍隊。

    但吃驚歸吃驚,趙弘潤卻一點也不羨慕。

    要知道,技擊之士的本質乃是雇傭兵,其本身對齊國的留戀羈絆極小,待打完這場仗、領了那些重賞之後,那些技擊之士便會離散;相比之下,魏國付出同樣的金錢,卻能打造出似魏武軍、商水軍、鄢陵軍這些精銳軍隊,這些軍隊的士卒,要麼皆是魏國本土人士,要麼是已經移居到魏國的他國人士,跟魏國的羈絆很深,在加上這些年來魏國朝廷幾次提高士卒的待遇,使得魏國的士卒幾無後顧之憂,因此方能在戰場上豁出性命去與敵人廝殺。

    就好比商水軍,在最近與韓國的戰爭中幾乎折損一半,但依舊以頑強的鬥志,正面迎擊韓國的軍隊,逼得當時的韓軍主帥樂弈只能動用「代郡重騎」這張最後的底牌,這才導致了韓軍最後的潰敗。

    反過來說,若非是商水軍如此堅韌,換做其他軍隊,可能早已在樂弈的北燕軍面前潰敗,而在這種情況下樂弈投入代郡重騎,那麼,魏國很有可能遭遇遠比當年上黨戰役慘敗更為慘澹的敗局。

    倘若說在趙弘潤眼裡,似魏武軍、鄢陵軍、商水軍、山陽軍這等真正屬於國家的軍隊,才稱得上是可以依靠的力量,那麼齊國的技擊之士,在他眼裡不過是亡國之兵——它消耗了齊國許許多多的金錢,卻只能讓齊國多苟存一時。

    說得簡單點,這次齊國靠金錢雇傭技擊之士逃過了亡國的命運,那麼下次呢?下次依舊花費巨大資金,來對抗楚國的軍隊?

    要知道,楚國徵召軍卒,在以往的情況下只需要一袋米糧。

    因此,若齊、楚兩國繼續以這種方式僵持下去,趙弘潤可以保證,齊國會越來越虛弱,待等到這個國家的經濟被拖垮,再也支付不起龐大的金錢雇傭那些技擊之士時,那麼,這個國家就將面臨覆亡。

    想到這裡,趙弘潤淡淡說道:“技擊之士,弱國之兵。”

    趙昭愣了愣,原以為趙弘潤是在諷刺齊國的軍隊難以保衛國家,才弄出技擊之士這種雇傭兵性質的軍隊,但在仔細琢磨之後,他忽然醒悟,眼前這個兄弟口中的「弱國」,應該是「使國家虛弱」的意思。

    而這一點,恰恰與他不謀而合。

    但尷尬的是,如今的齊國,只能依靠這招苟延殘喘,否則,怕是齊國早已被楚國覆滅。

    『……或許,是被大魏覆滅。』

    看了一眼眼前這位兄弟,趙昭在心中補充了一句。

    平心而論,當初趙弘潤駐兵十萬于韓國巨鹿一帶,齊國也並非從始至終不知情,只是他們不敢妄動而已——南邊的暘城君熊拓,就已經讓他齊國招架不住,誰還敢招惹當時駐軍在巨鹿的魏公子潤?

    姑且不論其他人,當時趙昭便猜到了趙潤這位兄弟的意圖,因此,他才會主張投入精銳軍隊給予楚軍重擊,一方面固然是挫敗楚軍的氣焰,另一方面也是想讓在旁虎視眈眈的魏軍明白,他齊國尚有一戰之力。

    否則,若齊國在楚軍面前節節敗退,搞不好連駐紮在巨鹿的魏軍都會趁虛而入,搶在楚軍面前攻陷臨淄——這才是萬萬不想面對的劫難!

    好在事情還算順利,雖然耗資巨大,但徵募組建起來的技擊之士,最終還是擋住了楚國的軍隊,或許正因為如此,眼前這位兄弟才會放棄攻略齊國,一門心思地去打擊韓國。

    “弘潤所言大善。”

    在聽了趙弘潤對技擊之士的評價後,趙昭點點頭,誠懇地問道:“卻不知,弘潤你是否有辦法,緩解此事?”

    趙弘潤聞言看了一眼趙昭,笑著說道:“六哥,這你可僭越了。……我就算有主意,也不會資敵是不是?”

    “齊國並非是大魏的敵人!”趙昭正色說道。

    趙潤哂笑一聲,若非是看在趙昭的面子上,他肯定是要出言諷刺幾句的:就憑今日的齊國,還妄想成為他魏國的敵人?拜託,要不是這些年來他魏國攻陷的土地暫時還未能消化,以他魏國的實力,如今完全可以吞併齊國。

    不過此刻當著趙昭的面,趙潤自然要給予這位兄弟幾分面子,淡淡說道:“不,齊國是敵人。”

    “弘潤……”趙昭一臉遲疑地說道。

    然而還沒等他說完,就見趙潤抬手打斷了他,正色說道:“我敬重齊王僖,也敬重六哥你,還有兩位嫂子,但……齊國是敵人!”說到這裡,他咧嘴笑了笑,補充道:“自當年那個狂妄自大的田鵠,在我面前說了一通不知天高地厚的話後,我就一直惦記著要給齊人一個教訓……這次算齊國走運,韓國的反擊遠比我想像的更激烈,以至於我大魏的軍隊被拖在韓國,縱使如今戰勝了韓國,亦暫時無力複征齊國,否則,我肯定會讓那些自大的齊國明白一個道理,如今這個時代,唯我大魏屹立于中原之巔!”

    聽著趙弘潤最後那句豪情萬丈的話,趙昭既感覺到一種仿佛心有餘榮的喜悅,亦難免因為齊國的處境而感到心情莫名的沉重。

    “弘潤,我齊國如今願意奉大魏為霸主……”

    “太遲了!”

    趙弘潤搖了搖頭,看著趙昭說道:“倘若是其他齊國的使臣,我甚至連見他的興趣都沒有。但看在六哥的面子上,我姑且還是說句實話……我大魏暫時沒興趣參與齊楚兩國的戰爭,近幾年我大魏的國策,只是發展國力,進一步壓制韓國,但倘若齊國有朝一日招架不住楚國的軍隊,那麼,齊國到時候將面對的,或許並非只有楚國……這也正是我不希望六哥再返回齊國的原因。”

    趙昭聞言默然不語,在深深吸了口氣,忽然換了一種語氣說道:“弘潤,以愚兄之間,大魏姑息楚國,未見得不是養虎為患。楚國疆域寬廣、人口眾多,只是往年國內的貴族只顧著橫徵暴斂,不思民生,但據愚兄所知,楚公子暘城君熊拓,卻是一位志向頗遠之人,若他勵精圖治,修生養息、厲兵秣馬,待有朝一日,必定會成為大魏的勁敵。”

    “六哥這是要為齊國說項?”趙弘潤似笑非笑地說道:“眼下在我面前的,莫非是齊國左相趙昭?”

    趙昭聞言面色一滯,在苦笑了一聲後說道:“弘潤莫要取笑愚兄,且靜心聽愚兄幾言……”

    趙弘潤淡淡一笑,聽著趙昭的講述。

    趙昭的觀點很簡單,說白了就是勸說魏國「聯弱擊強」而已:在齊國已遠遠不是魏國對手、也無法再對魏國造成威脅的情況下,不妨聯合齊國打擊有崛起跡象的楚國,用通俗的話說,就是將威脅扼殺在搖籃裡。

    如此一來,魏國始終能安安穩穩地坐定中原霸主的位置,無論齊國或者楚國,都無法對魏國造成威脅。

    不可否認,此時暗中扶持齊國與楚國為敵,這倒還真符合魏國的利益,而相對地,齊國也能從中獲利——對於魏齊兩國而言,這是雙贏之策。

    但凡事都有利弊,扶持齊國,就意味著與楚國決裂,雖然楚國確實是魏國將來的潛在威脅。

    然而,目視著趙昭那期盼的目光,趙弘潤卻搖了搖頭,說道:“六哥,你明白的,我大魏與楚國是不可能在這個時候決裂的……可能我大魏只能與楚國保持二十年的和平,在此之後,崛起的楚國或許會垂涎中原霸主的位置,但即便如此,我大魏也不會在此刻與楚國決裂,因為我大魏,同樣需要那二十年的發展時間。因此……齊國出局。”

    不是他不給趙昭面子,關鍵在於,相比較齊魏兩國,眼下明顯是魏楚兩國的關係更密切,雖然趙弘潤從魏國的利益出發,並不希望看到楚國徹底吞併齊國,但在真正發生這件事前,他必然會站在楚國這邊,換取楚國對魏國的承認與支持——說白了,齊國已經被他視為籠絡楚國的犧牲品。

    這個時候與齊國化解干戈,又因此與楚國出現裂痕,這對於魏國而言毫無利益。

    當日,趙潤、趙昭兄弟二人在鳳儀宮的偏殿內聊了許久許久,最終,趙潤並未能說服趙昭留在大樑,而趙昭,也未能說服趙潤改變對待齊國的外交態度。

    但通過這次的交談,他們彼此間也明白了對方的為難之處。

    在最後的最後,趙潤神色複雜地對趙昭說道:“六哥此去齊國,無異於飛蛾撲火,在我看來,齊國註定無法抗拒楚國……縱使此次齊國可以苟延殘喘,但下次呢?”

    他倒是不擔心日後楚軍打敗齊國後,那些楚軍兵將會對他這位六哥做什麼,畢竟,哪怕是看在他趙潤的面子上,楚暘城君熊拓也會善待趙昭與他家眷,趙弘潤最擔心的,莫過於這位六哥很有可能在齊國覆亡時做出什麼不理智的舉動——雖然趙潤內心並不希望楚國吞併齊國,但魏齊兩地相隔千餘裡,他也不可能時時刻刻關注著齊楚兩國的戰事不是?

    然而趙昭卻頗有信心地說道:“只要大魏不介入齊楚之爭,齊國未見得就會敗亡于楚國之手……”

    “靠那些技擊之士?”趙弘潤撇嘴哂笑道。

    “非也!”

    趙昭搖了搖頭,正色說道:“正如賢弟所言,技擊之士終歸是外力,想要抗拒楚國,終究還得憑藉齊國自身。……事實上在我看來,此次戰事的失利,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就像弘潤你說的,以往的齊人,過於自負,自認為齊國仍然是岳父尚在時的那個齊國……此次失利,正好叫齊人痛定思痛,拋棄曾經那些榮譽,正視眼前的危難……”

    看著趙昭離去的背影,趙弘潤悵然歎了口氣。

    能做的,他都已經做了,就差將趙昭這位六哥軟禁起來,可即便如此,依舊無法阻止趙昭返回齊國。

    不得不說,那年趙昭攜妻室嫆姬回訪魏國,當時趙弘潤在大樑城外十裡亭為其送別時的預測是非常準確的:此番離去,這位六哥他一輩子恐怕都無法再返回魏國了。

    次日,在趙潤的默許下,趙昭帶著妻妾嫆姬、田菀,帶著兒女趙梁兄妹以及母親烏貴嬪,踏上了返回齊國的旅途。

    當時,僅有寥寥數人趕來送別,比如趙昭的摯友何昕賢、以及如今在吏部就職的前吏部尚書賀枚的孫子賀崧等等,皆是當年雅風詩會的老友。

    除此之外,就只有宗府宗正趙元儼的長子趙弘旻。

    在見到趙昭時,趙弘旻的表情頗有些尷尬,吞吞吐吐地說道:“弘昭,家父對你的決定極為氣憤,盛怒之下還說要將你在宗譜中除名……你就真的不能留下來麼?”

    “二伯那樣說的嗎?”

    趙昭忍不住苦笑起來。

    不過他也能理解,畢竟他二伯趙元儼,那是一位非常看重趙氏一族以及國家的長輩,自然無法理解他趙昭棄魏國與趙氏一族,前往投奔齊國的行為——這位二伯能忍住不派宗衛羽林郎將其抓捕,關到宗府的靜慮室作為懲戒,這已經是高抬貴手了。

    苦笑著搖了搖頭,趙昭抬頭看向大樑方向。

    仿佛是猜到了趙昭的心思,何昕賢在旁小聲說道:“賢弟是在等陛下麼?依我看,陛下這回恐怕是不會來相送了……”

    從旁,賀崧也撇撇嘴說道:“哪有大魏之君相送齊國之臣的道理?”

    看得出來,他對趙昭的決定亦頗為不滿。

    然而就在此時,忽聽一陣馬蹄之響,眾人定睛一瞧,原來是禁衛軍將領穆青領著一隊禁衛軍匆匆而來。

    『不會是那位陛下改變主意,欲將趙昭抓捕回去吧?』

    在眾人猜測之際,只見穆青翻身下馬,從懷中取出一份絹帛遞給趙昭。

    趙昭攤開一看,卻見上面只寫著「祝齊相一路順風」幾個字。

    『祝齊相……麼?』

    趙昭搖搖頭自嘲一笑,拱手向諸人告別。

    他知道,待今日之後,曾經的兄弟倆,或就將成為敵人。

    但他並不後悔,既然當年岳父臨終托孤於他,那麼,他就絕對不能坐視這個國家被楚國所覆滅。

    為此,他願意再次做出犧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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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6-28 20:56:15
第141章:興安二年

    六哥趙昭的離去,固然讓趙弘潤感到非常失望,但其實日子卻依舊照樣過。

    興安二年的四月至六月,魏國境內各郡增設了今年的恩科,這次考舉,乃是由禮部右侍郎何昱主持,又一次為魏國提供了許許多多的年輕俊傑。

    目前魏國的大局勢,前昭武年間所生的人,正逐漸被文德年所生的年輕人所取代,就比如大理寺卿正徐榮,這位老爺子在五月初時,向朝廷上奏乞老,並舉薦了大理寺少卿「楊愈」接替他的位置。

    按照歷來的規矩,作為魏君的趙弘潤在再三挽留之後,最終同意了徐榮的上表,並在朝會中提拔少卿楊愈出任大理寺卿正一職。

    記得在此期間,大樑府府正褚書禮對工部尚書孟隗等幾人玩笑,說想當年的時候,他們這一代被稱之為朝中的年輕人,日後的頂梁,可如今,他們卻成了朝中年紀最大的一批。

    其實不止大樑朝廷,事實上地方官府的官員也陸續出現更替,年邁的官員離職,而由有才能的年輕人頂替其位置,這過程雖然難免讓人感到有些傷感,但相應地,魏國的官府機構也因此變得年輕化,具有拼勁與活力。

    七月初時,朝廷出臺了對地方官員的政績考評標準,今年的政績考評標準是「架路」與「墾田」兩塊,簡單地說,就是各地方郡縣境內的道路與田地的情況,將作為該地方官員的政績考評標準——達不到朝廷標準的地方縣令將會被撤換。

    雖然這條例未免有點硬性指標的嫌疑,但考慮到魏國目前正全力在國內鋪設道路網,少許的弊端,朝廷還是在容忍範圍內的。

    當然,這「少許的弊端」,指的是地方官府為了達到大樑朝廷的硬性指標,在稍稍耽誤其他建設的情況下全力鋪設道路,並非是指弄虛作假,謊報政績。

    不過話說回來,地方官員就算想要弄虛作假,這次也毫無辦法,畢竟今年可不止一個朝廷府衙盯著這塊,除了吏部、禦史台外,天策府左都尉高括、右都尉張啟功,皆關注著這件事,甚至於就連魏君直掌的拱衛司,也派出了拱衛司禦衛,到地方各郡縣視察進度,最大程度上保證了趙弘潤可以清楚得知地方上的道路施工情況。

    截止于八月時,「大樑-鄭城」地段的軌道馬車率先鋪設而成,因為鄭城大致位於「三川郡」、「潁水郡」兩地的中心,朝廷有意將鄭城的地位拔高至與大樑平起平坐的位置,作為全國路網的幾個樞紐之一。

    在這條軌道馬車正式投入使用時,鄭城的貴族、百姓紛紛出城觀瞧,目瞪口呆地看著一輛輛裝載著貨物的馬車在軌道上疾馳如飛。

    大樑至鄭城,直線距離堪堪一百六十裡,而實際距離則超過兩百五十裡,甚至還要多,但是距在場施工的工部官員所稱,依靠著這種軌道馬車,他們可以大約一日到一日半左右,從一座城池趕到另外一座城池。

    當聽說此事後,鄭城的貴族與百姓大為震驚。

    一位鄭氏子弟當場表示不信,此人乃是現吏部尚書鄭圖的堂弟,與太后王氏那一支「泫氏王氏」又存在有聯姻,他表示毫不相信工部這種鬼話。

    據他所言,他往年前往大樑時,就算騎馬也需要五六日的工夫,而且這還是在著急趕路的情況下。

    對此,在當地施工的工部官員也沒有辯解的意思,索性就叫那名鄭氏子弟,還有其餘幾名鄭城的貴族子弟嘗試乘坐這種軌道馬車。

    事實證明,那些工部官員絲毫沒有說笑的意思,通過頻繁在中途更換拉乘之馬的措施,那幾名貴族子弟,確確實實是在十二個時辰左右,就從鄭城抵達了大樑,驚地這些目瞪口呆,直呼難以置信。

    為了取信於民,測試這條軌道馬車的工部官員們,也邀請了這條道路上沿途縣城內德高望重的老者乘坐這種軌道馬車,畢竟這條軌道馬車日後朝廷可是要收費的,多一個人朝廷就多一份收入。

    在工部的‘宣傳’下,這種神奇的軌道馬車逐漸在鄭城傳開。

    其實事實上,魏國此前早已有了五條軌道馬車,分別是大樑連接河東汾陰、河內山陽、商水郡商水縣、三川雒城等等,但由於這幾條軌道馬車被朝廷與成陵王趙燊等國內的大貴族把持,以至於在國內名聲不顯,哪怕是知情者也僅僅只知道有這麼個事物,且不知具體如何。

    但這次,朝廷卻是確確實實將軌道馬車呈現在鄭城人的面前,上至貴族、下至平民,皆被這個神奇的事物所震驚。

    甚至於,就連附近縣城的百姓,在聽說此事後,也紛紛湧到鄭城,希望一睹這種神奇的事物。

    話說回來,倘若說鄭城的貴族與平民只是圖個新鮮,那麼鄭城的商賈,則是看到了其中的商機。

    事實上,鄭城有不少商賈其實早已試用過這種軌道馬車,比如他們在三川、商水縣往返做生意的時候。

    毫不誇張地說,在試過軌道馬車之後,誰還願意像以往那樣,老老實實地用尋常的馬車托運貨物?——相同的時間從大樑出發,別人借助軌道馬車,數日內往返大樑與三川,而若是沿用以往的運輸辦法,這數日之內,可能連雒城都到不了,這意味著什麼,但凡是有些頭腦的商賈都清楚。

    於是乎,在鄭城百姓還處於觀望態度的時候,鄭城的商賈們,第一時間跟當地施工的工部官員搭上了線。

    不得不說,當鄭城開通了軌道馬車後,這座城池的面貌仿佛一下子就變得不同了,在短短一兩個月內,便有許多以往難得瞧見的商品貨物湧入鄭城的市集,使得鄭城的市集迅速變得興旺起來。

    而鄭城當地的特產,仿佛也一下子變得促銷起來。

    事實上,這並不關乎鄭城的特產究竟好不好賣,關鍵原因在於運輸的花費,魏國的許多商賈已經被水運以及軌道馬車養刁了,自然不肯再像以往那樣,花費巨大人力物力馱運貨物。

    打個比方說,雖然楚國的珍珠這些年在三川已不像之前那樣好賣,但勝在商水縣至三川的運輸便宜啊,一船的珍珠,哪怕價格再賤也能有很大的利潤。

    更別說如今水運還能直通秦國的咸陽,在秦魏兩國結盟、且稱霸河西的情況下,這條商路簡直就是一本萬利。

    雖說以往相比較之下鄭城更近,但因為運輸困難,誰樂意往返跑這座城池?

    繼鄭城開通軌道馬車之後,在當地施工的工部官員,迅速將這條軌道馬車的維護移交給了兵部轄下的駕部,著急於以鄭城為中心,以向四周輻射的方式增設軌道馬車,比如西邊的「陽城」、西南方向的「陽翟」、東南方向的「長社」,最終一路修到三川郡與商水郡,在連接現有道路網的同時,啟動魏國境內整片的道路網。

    當然,這目前還只是一個構思,想要確實落實這件事,沒個三五年工夫,可能看不出有什麼成果。

    主要還是人手不足。

    說到人手,在魏國大樑朝廷的默許下,川雒聯盟的綸氏部落,與南陽、宛地的羯族人取得了聯繫,用一部分魏國淘汰下來的武器裝備以及新產的米糧,從移居到當地的羯族人手中換取了許多的巴人奴隸。

    這些巴人奴隸,很快就被投入到魏國的各項建設工程中,為魏國的建設作出了不小的貢獻。

    值得一提的是,除了大樑朝廷私底下購入這些巴人奴隸以促進國內各項建設的進度以外,這些巴人奴隸的售眾面很小,可能是因為巴奴不如胡奴高大,也有可能是因為魏國的貴族、尤其是趙氏王貴仇視巴人的關係。

    而除了巴奴以外,南陽羯族人也向魏國輸入了一些巴國的特產,比如巴蜀特產的蟲蠟,立刻被列入貢品的名單,原因就在於這種蟲蠟製作而成的蠟燭,在燃燒時不會產生黑煙,不會熏黑宮殿內的建築,且價格遠遠低於蜂蠟。

    除此之外,南陽羯族人也通過川雒聯盟,向魏國流通一些巴蜀當地的其餘特產,比如絲綢、茶葉、礦石等等,基本上都是他們搶掠巴人所得的東西,而魏國亦通過川雒聯盟,相對應地輸出一些米糧、食鹽、武器、裝備等等,暗地裡扶持南陽羯族人繼續與巴人交戰。

    雖說南陽羯族人與魏國確實有過那麼一段不愉快的日子,但正所謂沒有永遠的敵人,在合適的利益下,就算是曾經彼此為敵的,也能再次成為不錯的合作夥伴——就好比南陽羯族人,在魏國眼裡就是一個很不錯的打手,或者捕奴人。

    總得來說,魏國在興安二年裡風平浪靜,不像十幾年前夾在韓國與楚國這兩個國家之間戰戰兢兢,這段和平的日子,使得國內魏人對王族的認可與忠誠日漸提高。

    當然,最主要的,還是朝廷推行的行策,確確實實地讓國內的平民得到了利益。

    形象地比喻,目前魏國正在熬制一鍋肉湯,朝廷吃肉,在實在吃不下的情況下,也不介意讓素來啃骨頭的貴族們叼走兩塊肉,而這些國內貴族在忙著咽肥肉的同時,也不介意丟幾塊骨頭給一直以來喝湯、甚至連湯都喝不上一般民眾,讓他們嘗嘗肉骨頭的滋味。

    三個階層,目前都很滿意。

    不得不說,出現如此和諧局面,實在是少見,但仔細想想,這倒也並不奇怪,因為這鍋肉湯夠充足,或者說,魏國的資源足夠,足夠國內三個階層來分。『PS:作者知道有一種矛盾叫做「不患寡而患不均」,但我覺得魏人目前還沒到這個思想境界,因此基本上不存在仇富心理。』

    九月份的前後,秦少君嬴瓔乘坐著藍田君贏謫用來運載玉石的船隊,在闊別魏國大半年後,再次返回了大樑。

    得知此事後,趙弘潤心中暗道不妙。

    果不其然,當日晌午,秦少君嬴瓔就跟叔父藍田君嬴謫一同闖到了皇宮——確切地說,是藍田君嬴謫在沿途一個勁地勸說這位脾氣不太好的侄女。

    “你居然將我大秦當槍使!”

    在甘露殿的書房內,秦少君嬴瓔氣憤地沖到趙弘潤面前的案幾,雙手一拍案幾,整個人稍稍前傾,頗具霸氣地瞪著趙弘潤,配合她那略顯中性的容貌,不知情的宮人還以為這位秦國的少君與他們陛下發生了什麼矛盾。

    呃,事實上其實也差不多。

    看了一眼站在殿門附近一臉尷尬的大太監高和,又看了一眼面前這位氣憤的側室,趙弘潤張了張嘴,說道:“唔……請進。”

    秦少君悶悶地看著趙弘潤,半響後才低聲說道:“我沒跟你說笑,趙潤……”

    “喂喂。”

    在旁,藍田君嬴謫表情古怪地勸說道:“少君,怎麼可以如此跟你的夫君說話呢?身為婦”

    “叔父請閉嘴!”秦少君橫了一眼藍田君嬴謫,不客氣地打斷了後者的話。

    藍田君嬴謫張了張嘴,居然說不出什麼話來,一臉尷尬地站在旁邊,只是在心底暗自嘀咕:這丫頭在嫁人後,怎麼感覺脾氣更差了?莫非真是因為至今尚未有子嗣導致?

    嘀咕之餘,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希望眼前這位魏國的年輕君王,能夠容忍其夫人如此無禮——哪怕是在藍田君嬴謫看來,秦少君的行為也是非常失禮的。

    “趙潤,我大秦到底是不是大魏的盟國?!”直視著趙弘潤的眼睛,秦少君悶悶地問道。

    “當然。”趙弘潤笑呵呵地說道:“我們不是拉過勾的麼?”

    聽聞此言,藍田君嬴謫在旁不禁笑了出聲,然而在被秦少君瞪了一眼後,他立刻就收了笑容。

    “我沒有跟你說笑的意思……”

    在狠狠瞪了一眼叔父藍田君嬴謫後,秦少君將目光再次轉向眼前的夫君,不悅說道:“既是盟國,為何魏國提前終止了與韓國的戰爭?”

    “那是因為魏國軍隊的糧草支撐不住了。”藍田君嬴謫在旁替趙弘潤解釋道。

    “……正是如此。”趙弘潤攤了攤手。

    隨即,他站起身來,伸手撩了撩秦少君額角一絲淩亂的鬢髮,隨即握著她的手溫柔地問道:“怎麼了,少君?是路上累了麼?怎麼火氣這麼大?不如先去沐浴,我讓膳房為你準備一份你喜歡的甜羹?”

    “我、我跟你說正事呢,不、不許這樣……”

    丈夫那溫柔的話語,讓秦少君的臉一下子就紅了,又是羞澀又是生氣地從趙弘潤手中將手抽回來。

    她很氣憤,每回她生氣的時候,眼前這個傢伙就故意溫柔親昵地對待她,讓她有火發不出,偏偏她內心還蠻吃這一套,縱使生氣,也只能生自己的氣,太沒出息,幾句甜言蜜語就被眼前這個可惡的傢伙主導。

    “是韓國的嗎?秦國與韓國的戰爭不太順利?”拍了拍秦少君的手,趙弘潤笑著問道。

    有些臉紅的秦少君白了一眼趙弘潤,稍稍掙扎了一下,但最終,還是沒能將手從趙弘潤的手中抽出來——或者說,她其實並沒有用力。

    “是不太順利。”

    見秦少君三下兩下就被趙弘潤平息了怒氣,藍田君嬴謫一邊暗挑拇指,一邊聳聳肩說道:“不過不要緊,只要有仗打,那幫人就不會亂。”

    說起來,秦國的國情也是叫人匪夷所思,其他國家都是頻繁作戰導致民間怨恨,唯獨秦國,國家不打仗反而會引起國內民眾的不滿。

    這也難怪,畢竟秦國若不對外開戰,這將引起一些列的事,比如說,黥面卒無所事事,整日遊手好閒給地方治安添亂,再比如那些處於社會底層的平民沒有機會通過軍功提高社會地位等等,這些都是軍功爵制導致的弊端。

    好在近幾年來,秦國在魏國的幫助下,在秦嶺一帶開闢了梯田,大大提高了墾田的數量,總算是稍微緩解了一些壓力,但由於根基尚淺,秦國還是需要通過戰爭來消耗國民過度旺盛的精力,順便搶掠其他國家的物資來滿足國內的需求。

    也正是這個原因,似藍田君嬴謫這等秦國的王族,目前對於他秦國與韓國的戰爭並不怎麼關心——只要有仗打,國內民眾就不會亂,國家就不會亂,這就足夠了。

    至於這場戰爭是否能夠打贏,其實如今的秦國貴族還真是不太在意,畢竟他們從與魏國的貿易中取得的利益,不見得就比通過戰爭手段得到的利潤少。

    當然,懷有這種心思的,大多數都是像藍田君嬴謫這種不知進取的王族,似秦少君嬴瓔、武信侯公孫起、長信侯王戩等人,當然還是希望能為國家開疆辟土。

    奈何韓國雁門郡的守將李睦著實能耐,牢牢紮根雁門郡,佔據地利優勢,連番擊退秦國的軍隊,叫秦國對其束手無策,毫無辦法。

    “二十萬秦軍,打不下雁門?”

    趙弘潤饒有興致地問道:“據我所知,雁門的李睦,就只有幾萬兵力吧?”

    其實他還是很看好黥面軍的,相比較黥面軍,齊國的技擊之士算什麼?

    “不止幾萬了。”

    藍田君嬴謫雖然不太在意軍事,但作為秦國嬴姓王族子弟,他多少還是瞭解一些情況的:“去年七八月的時候,韓國就向雁門、太原兩地增兵了……韓國的勁弩,給我軍造成了不小的傷亡。”

    趙弘潤恍然地點點頭。

    不可否認,韓國的軍工基礎確實不俗,其國內工坊打造的弩具,哪怕比較魏弩也不會遜色多少,這也正是即便韓國此番戰敗,趙弘潤卻依然警惕韓國再度崛起的原因——相比較過氣的齊國,韓國才是那只‘瘦死的駱駝’。

    “說到勁弩……”藍田君嬴謫好似想到了什麼,笑著說道:“這次我前來貴國,我國大王希望潤殿下——哦,不對,如今應該稱作魏王陛下——希望陛下能為武信侯的軍隊打造一批勁弩,否則李睦借助勁弩之利,卡住山間關隘,我軍難以寸進。”

    “沒問題。”趙弘潤爽朗地答應下來,隨即臉上露出幾許猶豫之色:“不過……”

    藍田君嬴謫很懂得看眼色,立刻就拍著胸口說道:“陛下放心,其中的花費,我咸陽一力承擔,絕不會使貴國吃虧就是了。”

    “爽快!”

    趙弘潤笑了笑,吩咐大太監高和道:“派人知會兵鑄局,令其立刻騰出幾個流水線,為我大秦的軍卒鑄造弩具。”

    “是,陛下。”大太監高和躬了躬身,將身後的一名小太監派往了兵鑄局。

    “除此之外,可能還需要貴國為我國籌集一批糧草。”藍田君嬴謫隨後又補充道。

    “糧草啊……”趙弘潤沉吟了片刻。

    其實糧草的問題也不大,因為自今年開春之後,魏國多達四五十萬的軍隊,便已經在河西、河套、河東、河內等地開墾軍屯田,今年的糧食產量,必定會比往年更多;再加上今年他魏國並無戰爭,米糧消耗並不嚴重,倒是可以或賣或借一部分給秦國——雖然趙弘潤原本打算將這些糧食儲藏在全國各地的大型糧倉內,畢竟他父皇生前積累二十年的儲糧,這些年來早已被他揮霍一空,使得魏軍暫時失去了持久征戰的能力。

    想了想,趙弘潤說道:“待等今年秋收之後,朕可以援助貴國一部分,當然,那個……”

    “明白、明白。”藍田君嬴謫連連點頭。

    在旁,秦少君聽得心中有些不忿:那個可惡的傢伙,明擺著就是拿他秦國當槍使,達到其持續削弱韓國的目的,但無論咸陽那邊,亦或是他叔父藍田君嬴謫,似乎皆未嘗對此有所不滿。

    雖然說國與國之間的利益不涉及私情,但好歹你也稍微照顧一下我秦國嘛。

    悶悶不樂之余,秦少君在旁說道:“你當真打算姑息韓國?據我大秦派往韓國的細作回報,韓國這一年來亦是積極建設國內,你小心養虎為患!”

    “哦?”

    趙弘潤有些驚訝地挑了挑眉頭,感覺有些不可思議:韓國那只瘦死的駱駝,即便在與秦國開戰的情況下,仍有餘力發展國內建設?

    倘若此事屬實,那還真是要針對一下。

    不過在趙弘潤看來,並不需要針對韓國,只需要針對韓王然即可——比如說,通過某個計策,將韓王然的身體搞垮。

    只要韓王然一倒,韓國將幾無威脅可言。

    眯著眼睛思忖了片刻,趙弘潤吩咐大太監高和道:“傳令禮部,朕要派人出使韓國,令其多選幾人,朕要親自篩選。”

    “你莫非想出了什麼辦法?”秦少君好奇地問道。

    只見趙弘潤徐徐踱步來到窗口,看著窗外庭院那棵樹上幾隻嘰嘰喳喳的飛鳥,淡淡一笑。

    “過於勤勉的君王,往往死得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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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魏使訪韓

   興安二年九月中旬,魏國使臣「唐沮」、「范應」二人,在跋涉了足足兩個多月後,終於抵達了韓國如今的新都,「薊城」。

    “兩位尊使,前邊便是薊城。”

    在抵達薊城時,一路上護衛唐沮、范應等人的一支兩百余人的韓國軍隊中,那名隊率走上前來,指著近在咫尺的都城對前二者說話。

    在這話時,這名隊率的目光仿佛是惡狠狠地瞪著唐沮、范應,但奇怪的是,卻並未作出任何失禮的舉動,仿佛是敢怒不敢言。

    見那名隊率的態度很差,於是,在此人領著那隊韓軍士卒離開後,唐沮低聲詢問范應道:“范兄,咱們是哪裡得罪了那些韓卒麼?”

    “對!”范應仰著頭打量著近在咫尺的韓國新都,隨口答道。

    見此,唐沮臉上閃過幾絲困惑,詫異說道:“奇怪了,這一路上,並未得罪那些韓卒啊……”

    “因為我倆是魏人。”

    瞥了一眼唐沮,范應哂笑著說道:“別忘了,韓國去年剛剛敗於我國之手,其舊都如今還在我大魏的掌控下……”

    “哦哦。”

    唐沮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隨即苦笑著搖搖頭說道:“原來如此。……我還以為是我一路上無意間做了什麼讓對方不快的事。”

    “嘿!”

    范應笑了笑,半真半假地玩笑道:“賢弟莫非還打算與那些韓卒交朋友麼?”

    說罷,他瞥了一眼那些韓卒離去的方向,冷哼一笑,淡然說道:“即便如此,他們還是得護送你我至此,我倆若是掉了一根寒毛,這隊韓卒絕活不成!”

    聽聞此言,唐沮亦是點了點頭。

    不約而同地,二人皆下意識地挺起了胸膛,心中莫名的自豪與滿足——他們的背後,有一個強大的魏國作為後盾!

    不多時,便有先前去跟薊城守城衛士交涉的隨從來到了二人身邊,對唐沮與范應二人說道:“兩位大人,城門的衛長已經檢查過我等的公文,允許我等入城。”

    “唔。”

    唐沮、范應二人點點頭,在城門口那些韓軍士卒那夾雜著畏懼與憎恨的複雜目光中,昂首挺胸邁步走入了城內,自有城門口的幾名韓卒為他們帶路,指引到城內的驛館。

    在前往驛館的途中,唐沮、范應二人仔細打量著這座薊城,腦海中頓時湧現出有關薊城的情報。

    薊城,原本乃是韓將漁陽守秦開鎮守的邊防重城,但因為前年至去年韓國在與魏國戰爭中戰敗,被迫割讓舊都邯鄲換取魏國平息怒火,故而不得已遷都至此。

    與舊都邯鄲相比,薊城的繁榮遠遠不如,至少在唐沮、范應看來,如今這座韓國的都城,充其量也就是魏國「鄭城」、「山陽」、「安邑」的程度,雖然也能稱得上是大城,但跟大樑、商縣、川雒、博港這種超一流的繁華城池還是有一定的距離。

    “嘿,上黨戰役之後,韓人怕是萬萬沒有想過,有朝一日會淪落到這種地步吧?”

    打量著城內的建築,范應帶著幾分幸災樂禍的語氣,私下與唐沮說道。

    “范兄慎言。”

    唐沮低聲提醒了一句,但不能否認,他在心底還是挺認可范應這句話的。

    「魏韓上黨戰役」,這是發生在唐沮與范應二人父輩、甚至是祖父輩的戰爭,在那場戰爭之後,魏人在韓人面前就始終抬不起來頭來,可如今嘛,風水輪流轉,這種揚眉吐氣般的感覺,讓唐沮與范應二人都感到十分痛快。

    大概半個時辰後,在幾名韓卒的指引下,唐沮、范應二人來到了城內的驛館。

    那是一座明顯是由尋常宅府改建而城的驛館,而且看起來半新不舊,大概是為了縮減開銷,在原有府邸基礎上隨便翻新了一下導致。

    “兩位尊使,裡面請。”

    得知魏國的使者來到,驛館內的韓官立刻迎了出來,雖然態度談不上有多麼熱情,但至少做到了不失禮。

    只是這座驛館,讓范應與唐沮都不是很滿意,在人面前笑容可掬,但在外人離開之後,就忍不住在房間內抱怨起來——什麼破地方!

    “此地不可與壽郢相比啊……”

    唐沮在房間內的四周轉了一圈後,搖搖頭說道。

    一直以來,楚國在中原都有種「落後貧窮」的假像,但事實上,楚國並不貧窮,甚至於,楚國的貴族比魏國的貴族還要富有。

    而唐沮當初出使楚國王都壽郢時,更是親身經歷:他在楚國的王都壽郢,得到了仿佛魏國大樑般的生活條件。

    『……』

    范應看了一眼唐沮,隨即有意無意地說道:“……亦不可與咸陽相比。”

    與楚國的處境相似,秦國在逐步被中原所認知的同時,也難免被扣上了貧窮落後的帽子,但事實上,當「魏國-咸陽」貿易開通之後,極大的刺激了咸陽的市場,使得這座城池發展迅猛。

    也正是這個原因,當初一心希望通過戰爭來奪取財富的秦國貴族們,如今差不多都跟藍田君嬴謫一樣,到處尋找礦脈。

    可能那些秦國貴族們背地裡還在暗暗偷笑:那幫中原人太傻了,居然願意用金錢換取他們秦國隨地可見的石頭(玉石)。

    在這種大趨勢下,目前還惦記著為國家開疆辟土的,除了秦王囘、秦少君等寥寥幾位王族外,恐怕也只有武信侯公孫起、長信侯王戩那些純粹的統兵將軍了——秦國的貴族,忙著在與魏國的交易中賺錢哩。

    因此,姑且不論其他縣城,至少咸陽發展地還是非常迅猛的,故而倒也並未讓當初出使秦國的魏使范應失望。

    “吱嘎——”

    門被推開了,一名使團的隨從走入屋內,向唐沮、范應二人稟告道:“兩位大人,據此驛館內的人說,他們已經將兩位大人到來的事上稟韓王,不日……兩位大人?”

    說了半截,這名隨從才感覺到屋內的氣氛稍稍有些古怪,唐沮、范應這兩位大人,各自站在屋內的一側,彼此用難以描述的目光對視著,仿佛在無聲地爭執著什麼。

    “仔細想想,范兄除了出使過秦國咸陽以外,並未去過其他地方……”

    “呵呵呵,說得賢弟好似去過除楚國壽郢以外的地方似的……”

    “……”

    “……”

    在那名隨從不解的目光下,唐沮、范應二人對視著,半響後,卻不約而同地歎了口氣:是的,在使臣這一塊,他們都還是稚鳥,什麼時候能代表魏國出訪天下各國呢?

    看著唉聲歎氣的唐沮、范應二人,那名隨從張了張嘴,片刻後卻選擇偷偷轉身離去。

    而與此同時,韓王然在城北的王宮內,亦得知了「魏使唐沮、范應幾人抵達薊城」的消息,皺著眉頭尋思著這兩名魏使的來意。

    畢竟這兩名魏使的背後,乃是魏公子潤——哦,不對,如今該稱作魏王趙潤。

    『……好端端的,那趙潤突然派兩名使者造訪我大韓,究竟所為何事?』

    韓王然憂心忡忡地在書房中踱步。

    他不能不慎重對待,畢竟他韓國目前還在與秦國開戰,若魏國違背承諾介入了這場戰爭,那他韓國的處境就會變得極其糟糕——雖然他心底並不相信那個素來言出必踐的趙潤會做出背信棄義的事來。

    想來想去,韓王然還是召來了馬括、韓晁、趙卓三人,讓這三人明日負責將唐沮、范應那兩名魏國使臣接到王宮。

    次日,馬括、韓晁、趙卓三人便乘坐馬車來到了城內的驛館,待唐沮、范應二人沐浴更衣後,將其接上馬車,前往王宮。

    在乘坐馬車的途中,唐沮與馬括、韓晁、趙卓三人交談著,而范應作為副使,則坐在靠窗的位置,時不時地撩起簾子張望馬車外的街道。

    見此,韓晁與趙卓二人對視一眼,心中已經有了幾分猜測。

    因為范應的舉動,明顯是在窺視這座城池的發展狀況,這種事又豈能瞞得過他韓晁、趙卓?——他們出訪魏國的時候,也這麼幹。

    從某種意義上說,在這個時代,他國的使者也兼職細作、密探的任務,只不過這個身份是合法的而已。

    大約過了一炷香工夫,馬車在城內的王宮宮門前停下。

    在走下馬車後,唐沮、范應二人四下打量著。

    在他們眼中,眼前這座王宮似乎是新建的,但可能是因為施工時間較為倉促,以至於在許多地方並不完善,就比如那堵連接宮門的宮牆,那真的只是一堵圍牆,絲毫不見浮雕的影子——按理來說,為了體現出王宮,宮牆外應該由工匠精心雕琢,就像邯鄲的韓王宮那樣。

    似乎是看出了唐沮、范應二人的心思,韓國禮官韓晁咳嗽一聲,略顯尷尬地解釋道:“這座王宮,事實上今年三月才開始動工,是故有些地方尚不完善,讓兩位見笑了。”

    唐沮、范應二人對視一眼,心中其實很是痛快,但嘴上當然不能這樣講:“哪裡哪裡,在如此短促的時間內就能大致落成這樣一座宮殿,貴國的工匠著實厲害。”

    “呵呵。……請。”

    “請。”

    不得不說,從今年的三月到如今九月,短短六個月的時間想建成一座王宮,這純粹是癡人說夢,這不,在唐沮、范應進入這座王宮之後,他們這才發現,原來這座宮殿目前大致只是一個空殼而已:本該種滿植被的花園,如今只是一片雜亂的土地,而宮內的建築,也大多只是剛剛搭建起框架而已。

    甚至於,當唐沮、范應來到王宮的時候,那裡還有許多韓國工匠正在施工。

    此時宮內,唯一落成的,就只有正中央的正宮,據韓晁、趙卓介紹,目前韓王然就居住在這裡——前殿宣政,後殿居住,偏殿處理政務。

    作為堂堂韓國君王而言,著實顯得有些寒酸。

    不多時,馬括、韓晁、趙卓三人便將唐沮、范應二人領到了偏殿,也就是韓王然目前的書房,兼處理政務的地方。

    在進入這座偏殿的時候,唐沮、范應注意到殿內有許多宦官、小吏捧著奏章等物進進出出,心下頓時微微一凜。

    其實在此行之前,新君趙潤就在召見他倆時就已經透露過,說韓王然是一位非常勤勉的君主,今日一見,果然不假。

    “大王,兩位魏使到了。”

    暫且請唐沮、范應二人侯在殿外,馬括率先進殿稟告。

    看得出來,在批閱了好一陣子的奏章後,韓王然顯得頗有些疲倦,用手指揉了揉了額頭太陽穴後,點點頭說道:“請兩位魏使入殿。”

    “是!”

    馬括抱拳而退,退出殿外後對唐沮、范應二人說道:“兩位尊使,請!”

    唐沮、范應二人點點頭,在對視一眼後,整了整衣冠,一前一後邁步走入了殿內,朝著殿內的韓王然拱手問候:“魏臣唐沮、范應,拜見韓王陛下!”

    “兩位尊使多禮了。”韓王然微微一笑,抬手請唐沮、范應在殿內東側的席位中就坐。

    而馬括、韓晁、趙卓二人,則自行到西側的席位中坐下。

    在彼此坐定之後,韓王然微笑著問道:“據寡人所知,去年八月下旬,貴國的公子潤繼承了正統,可惜寡人今年年中才得知此事,趕不及送上賀禮,還望那位新君莫要見怪才好。”

    “韓王陛下言重了。”

    唐沮、范應二人笑笑說道。

    說來也奇怪,雖然魏、韓兩國這些年來打生打死,但韓王然與魏王趙潤,卻全然看不出有什麼生死仇恨的樣子,甚至,就連韓晁、趙卓、馬括等人,亦能與唐沮、范應談笑風生。

    甚至於,韓王然還堂而皇之地在臣子面前講述他很敬重「魏王趙潤」的事,更引為平生知己,讓唐沮與范應暗地裡都暗暗咋舌:他倆也想不到,韓王然與他們魏國的那位新君,居然有那樣深厚的交情。

    “說起來,繼位之後,那位新君每日就忙得不可開交了吧?”

    韓王然帶著幾分自嘲,隨口問道。

    『……』

    唐沮、范應二人不動聲色地對視了一眼,隨即,後者微笑著說道:“可不是嘛,我大魏當代君王,稱得上是歷代中最為勤勉的君主,每日雞鳴而起、月隱而息,躬親于政務,方使我大魏的國力,日益增強。”

    『……』

    韓王然張了張嘴,原本渾不在意的目光中,逐漸浮現幾分凝重之色。

    半響後這才乾笑著說道:“想不到,寡人那位摯友,竟然如此勤勉……”

    強顏歡笑的他,此刻憂心忡忡。

    他原本還指望趙潤在擊敗他韓國之後驕傲自滿,好使他韓國有趕超的機會,但據唐沮、范應這兩名魏使所言,趙潤居然那般勤勉,絲毫沒有驕傲的意思。

    不自覺地,韓王然耳邊仿佛響起了當初他與趙潤分別時後者的那句話:我不會給你機會的!

    而此時,唐沮亦暗暗關注著韓王然的面色,見後者面色稍稍有些難看,又補充道:“我國陛下嘗言,君之賢昧,與國家息息相關,君若閑、則國家興亡;君若昧,則國家敗亡。……我國陛下嘗以此自戒,不敢有半分懈怠,畢竟……”

    他環視了一眼殿內,忽然收了聲,但相信在場的眾人都能明白他的意思。

    不得不說,唐沮與范應的話,引起了韓王然、馬括、韓晁、趙卓幾人的劇烈情緒。

    不過相比較韓王然的凝重,韓晁、趙卓二人則稍稍有些茫然。

    因為憑著他們對魏王趙潤的瞭解,後者不像是會如此勤勉的人啊——魏王趙潤在他倆心目中的形象,更像是那種發號施令的霸主向君王,他們無法想像那般形象的趙潤每日伏身於政務的景象。

    “此言大善,不愧是吾之摯友。”

    韓王然勉強擠出幾分笑容,乾笑著稱讚道:“有這等明君雄主,相信中原再無人能撼動貴國……可喜可賀。”

    說到這裡,他眼珠微轉,試探著問道:“不知今年,貴國在做些什麼呢?”

    “這個……”

    唐沮與範應對視一眼,笑笑說道:“也沒什麼大事。”

    “哦?”馬括笑著插嘴道:“遷都三川雒城,不算大事?在全國境內鋪設軌道馬車,這不算大事?”

    『韓國果然派了不少細作盯著我大魏一舉一動……』

    在彼此對視一眼後,唐沮與范應二人故意露出了有些難看的表情。

    見此,韓王然立刻不痛不癢地斥責馬括道:“馬括將軍過於魯莽了。”

    其實通過潛伏在魏國境內的那些細作、密探,韓王然也早早得知了魏國的某些行動,並且對此暗暗松了口氣。

    畢竟,無論魏國決定遷都雒城也好,在全國境內鋪設軌道馬車也罷,這都是耗時極久的大工程,魏國在這方面投入人力物力越多,就越發證明他們不會隨意介入他韓國與秦國的戰爭——這就足夠了!

    而此時,范應卻皺著眉頭,不依不饒地盯著馬括問道:“這位將軍,何以得知「軌道馬車」之事?莫非貴國竟向我大魏派遣了細作麼?”

    “絕無此事!”

    韓晁立刻出言辯解道:“此事是由我國的商賈傳回國內,據那些商賈所言,貴國的軌道馬車頗為便利……我國大王乃聖明之主,豈會似韓虎、韓武一眾般,破壞韓魏目前的和睦?”

    而從旁,趙卓亦當即接話,大力稱讚軌道馬車的便利,意圖轉移話題,總算是將這件事揭過去了。

    又聊了一陣子後,韓王然終於問起了唐沮、范應二人此番前來的目的。

    “……不知兩位尊使今日前來,所為何事?”

    聽聞此言,唐沮在跟範應對視一眼後,拱手說道:“回稟韓王陛下,我等此番前來,乃是為會盟一事。”

    所謂會盟,即各國君王或代表間的會面,一般情況下是幾個弱小國家為了抵禦大國侵略而聯合,但有時也被大國用來脅迫其他國家的、一種炫耀實力與地位的手段。

    『……魏國,迫不期待要行使作為「中原霸主」的權力了麼?』

    韓王然微微皺了皺眉。

    所謂「中原霸主」,這絕非只是一個虛名那麼簡單,一般情況下,只要其他中原國家回應霸主國的號召,那麼,霸主國就能以極小的代價去討伐某個國家。

    打個比方說,若是趙潤看韓國不爽,他隨便扯個藉口,就能號召中原其他國家一同打擊韓國,倘若某個國家不願跟隨魏國,那麼就立刻被打入韓國這邊的隊伍。

    而就目前來說,秦國、楚國、衛國基本上都會響應魏國的號召,而齊、魯兩國也未必敢忤逆魏國,因此,倘若魏國以中原霸主的名義討伐韓國,韓國還真沒辦法抵擋,只能再次品嘗戰敗。

    當然,這指的是正常情況下,而事實上,中原諸國未必會齊心協力。

    “不知貴國欲討伐哪個國家?”

    韓王然內心有些緊張地問道:“莫非是齊?”

    聽聞此言,唐沮立刻解釋道:“韓王陛下誤會了,我大魏並不打算討伐哪個國家,甚至於,我國陛下覺得,這場波及整個中原的混戰,至今已持續到了第三年,給天下蒼生造成了巨大的困擾,因此,我國陛下希望能呼籲各國彼此克制,結束這場戰爭……”

    “……”

    韓王然張了張嘴,隨即便在心中暗自鄙視趙潤:這傢伙實在是太無恥了!

    不過,這與他韓國的利益倒並無衝突,甚至於有利。

    想了想,韓王然笑著問道:“卻不知,貴國能否從中周旋,說服秦國停止與我國的戰爭呢?”

    唐沮搖搖頭說道:“此事敝人做不得主,到時候,還得由貴國的使者自行與秦國使臣交涉。”

    韓王然愣了愣,終於才明白過來:感情魏國只是提供了一個他們各國使者間彼此溝通交涉的機會而已。

    再仔細一想,韓王然頓時就明白了趙潤的真正目的:這廝只不過是想借此事,徹底坐實魏國作為中原霸主地位的事實而已。

    可不是嘛,倘若天下諸國皆回應了魏國的所謂呼籲,派重要臣子前往魏國,這豈非是變相地坐實了魏國這個中原霸主的地位?

    在韓王然看來,趙潤這只是在炫耀力量、威懾諸國,其餘什麼呼籲不呼籲的,全是屁話!

    但即便明知如此,奈何形勢比人強,容不得韓王然不低頭。

    “善!……寡人願意派人前往大樑會盟。”

    當晚,韓王然難以入睡,腦海中反復迴響著唐沮、范應二人稱讚趙潤勤勉的讚美。

    『……趙潤那般勤勉,我大韓豈非終日報仇之日?不行!寡人要振作起來!……既然他趙潤勤勉實國,那寡人就要比他更勤勉!』

    想到這裡,無心睡眠的韓王然,索性翻身坐起,穿上衣袍走向偏殿,繼續處理政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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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魏使訪韓(二)

   次日,擔任宮廷衛卿之職的馬括,照舊前往薊宮。

    衛卿,顧名思義即是衛戎(軍)的長官,職權與魏國的衛尉或者衛將軍類似,但在官階上超過後兩者,尤其是在韓國目前仍然並未設置太尉的情況下,衛卿的許可權非常大。

    不過目前嘛,馬括每日的任務除了巡視薊城的防衛以外,就是監督在薊宮施工的那些工匠們,督促他們儘快修繕這座宮殿,免得被人看笑話。

    然而今日當馬括來到薊宮後,他卻忽然聽宮內的內侍稟報,說韓王然昨日夜不能寐,竟然在薊宮的正宮偏殿,處理了一晚的政務。

    聽說這個消息,馬括大為驚愕,連忙急急匆匆趕到正宮的偏殿。

    果不其然,待等他趕到正宮偏殿時,韓王然仍在伏案處理政務,以及對韓國接下來的發展做以規劃。

    “大王?”馬括走上前去。

    韓王然抬起頭來,滿臉倦色地看了一眼馬括,隨即笑著說道:“馬括啊,你看寡人所擬的這條政令如何?……寡人有意在「浴水」兩岸增設墾田,挖渠引水灌溉,此事若成,可大大降低漁陽郡的糧食壓力。”

    馬括低頭看了一眼韓王然所擬寫的那道政令大概,但更多的心思還是在眼前這位陛下身上,他皺著眉頭問道:“大王,發生了何事?據臣所知,大王一宿未曾合眼。”

    韓王然沉默了片刻,在揮揮手遣退殿內的宦官與小吏後,站起身來走向視窗,期間口中說道:“昨夜,寡人難以成眠,索性就起來處理政務……”

    “這……”馬括微微皺了皺眉,猜測道:“莫非是因為那兩名魏使所說的話?”

    韓王然雙手扶著窗櫺,深深吸了幾口清晨那清新的空氣,隨即憂心忡忡地說道:“趙潤此人,著實是百年難得一見的曠世奇才,論武略,寡人不如他,論文韜,寡人亦不如他,與他相比,寡人唯一的長處就只有克己勤勉而已……”

    “大王,您太過自薄了。”馬括在旁勸說道:“不說微臣,申相亦對大王您讚不絕口,申相前後輔佐兩任先王,難道他還會看走眼麼?”

    韓王然聞言不禁苦笑起來。

    不可否認,在如今的韓國宮廷,無論是以申不駭、張開地為首的文臣,還是以暴鳶、秦開為首的武將,皆對他寄託厚望,甚至於在私底下將他與其大伯韓王簡相提並論,認為他韓然日後終能成為像「先王韓簡」那樣的賢明君主,引導韓國恢復榮光,成就一番霸業。

    事實上,韓王然哪怕在當初作為傀儡的時候,也始終懷揣著這個宏遠的抱負。

    但奈何他的對手太強大了……

    曾經的魏公子潤、如今的魏王趙潤,在韓王然看來,這個對手簡直是無懈可擊——既有雄才偉略,又懂得勤勉實國,這樣的對手,要如何才能戰勝?

    唯有勤勉!

    比那趙潤更加勤勉!

    聽了韓王然發自內心的話,馬括為之默然。

    事實上當日在聽那兩名魏使說魏王趙潤每日雞鳴而起、月隱而息時,他當時的面色也很難看,不過現在想想,相比較他,眼前這位年輕的君王觸動更大。

    想了想,他勸說道:“大王,勤勉雖佳,但若是因此虧損了身體,卻是得不償失……”

    韓王然聞言擺了擺手,輕笑著說道:“對上那趙潤,寡人唯一還有幾分自信的,恐怕也只有勤勉兩字了……既然他能堅持下來,那寡人亦能!”

    二人正聊著,忽然有一名內侍入殿稟報道:“大王,昨日入宮的那兩名魏使,今日又來求見,此刻正在宮外等候。”

    韓王然點點頭,在遣退那名內侍後,吩咐馬括道:“你去將那二人帶入宮中,寡人去梳洗一番。”

    “是!”馬括應聲而退。

    大概過了一炷香工夫,馬括便將魏使唐沮、范應二人迎到了這座偏殿。

    此時,韓王然前去後殿梳洗尚未回來,唐沮、范應二人遂好奇地詢問馬括道:“馬括將軍,莫非韓王陛下還未起身?”

    馬括沒有想那麼多,便如實說道:“昨夜大王無心睡眠,索性便在偏殿處理政務,方才得知兩位尊使前來拜見,顧及儀容,是故到後殿沐浴更衣,還請兩位尊使稍等片刻。”

    “哦哦——”

    唐沮、范應二人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在馬括沒有注意到的情況下,迅速交換了一個眼神,眼眸中隱隱浮現出幾分仿佛計謀得逞的得意。

    待等宮內的內侍奉上茶水,唐沮、范應又坐在偏殿等了大概半個時辰,才瞧見韓王然在幾名宦官的跟隨下徐徐走入偏殿。

    “讓兩位久等了。”

    在邁步走入偏殿之後,韓王然笑著告罪道。

    見此,唐沮、范應二人連忙起身,拱手相應,口中連說豈敢、豈敢。

    待等韓王然走到王座坐下之後,唐沮拱手道明瞭來意:“韓王陛下,我二人今日是特地來向陛下您辭行的。”

    韓王然愣了愣,有些意外地問道:“兩位這麼快就要歸國?”

    唐沮微笑著回答道:“我二人已完成使命,不敢耽擱……”

    “這……”韓王然皺眉說道:“兩位尊使千里迢迢趕來薊城,寡人尚未為兩位擺酒洗塵……此事若傳揚出去,天下人還以為我韓人不懂禮數。不如這樣,兩位尊使再住兩日,容寡人一盡地主之誼,介時兩位再回國,如何?”

    “這個……”唐沮與範應對視了一眼,二人臉上皆露出幾分為難之色。

    見此,韓王然故意板著臉說道:“難道兩位嫌我薊城破舊,不願久留不成?”

    在旁,馬括亦怪聲怪氣地幫腔道:“幾頓酒席,我國還是請得起的。”

    聽聞這君臣二人的話,唐沮苦笑著解釋道:“韓王陛下誤會了,我二人豈敢輕賤貴國、輕賤韓王陛下?我國陛下嘗言,天下諸國,他誰都不懼,唯獨韓王陛,是他心中大患……”

    “咳!”

    范應在旁咳嗽一聲,打斷了唐沮的話,同時用眼神示意了一眼後者。

    此時唐沮仿佛這才意識到失言,當即緘口不言。

    不過唐沮這話落到韓王然耳中,韓王然非但不生氣,反而心中隱隱有些歡喜——畢竟魏王趙潤視他為心腹大患,這豈不是變相證明了他的才能?

    “哦?寡人的那位摯友,果真如此認為麼?”哈哈一笑,韓王然興致勃勃地問道:“你家君主還說了些什麼?”

    唐沮、范應面色訕訕,扭扭捏捏不肯實話相告。

    甚至於,范應非常突兀地轉移了話題:“聽馬括將軍所言,韓王陛下昨晚不曾安歇,一直在這宮殿內處理政務?”

    見范應轉移話題,韓王然也不惱怒,點頭笑道:“吾之摯友那般勤勉,寡人又豈可落後?”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又玩笑道:“待過幾日兩位尊使回國,替寡人向貴國的君主傳句話,論勤勉,寡人可不會輸給他!”

    然而聽了這話,唐沮、范應二人相視一眼,臉上卻露出了不以為然的表情。

    見此,韓王然心中感到奇怪,遂好奇問道:“兩位尊使莫非認為寡人不如貴國的君主勤勉?”

    “那倒不是。”范應笑笑說道:“論勤勉,韓王陛下與我國陛下並駕齊驅,皆是勤勉克己的君主,但是效率嘛……”

    “效率?”韓王然不解地問道。

    “即指在一定時辰內,做成更多的事。”唐沮在旁解釋道。

    “哦哦。”韓王然誤將「效率」這個詞當成是魏國特有的方言,倒也沒有在意,納悶地詢問道:“兩位尊使莫非覺得寡人做事的這個……這個效率,不如貴國君主?”

    唐沮笑而不語,而范應則帶著濃濃的自豪與敬仰,笑著說道:“難道韓王陛下不曾聽說,我國陛下,自幼過目不忘、走馬觀碑,又能一心數用,手中揮筆,口中施令,耳內聽詞,有條不紊、分毫無差!”

    “……”韓王然張了張嘴,簡直難以置信。

    可仔細回想,在他這些年所搜集的有關於「魏公子潤」的軼事中,還真有這方面的故事。

    就比如在魏國民間為人所津津樂道的「八王奪趙禮立言」的故事中,就曾講述過:八王趙潤在十四歲時,曾在僅僅看過一遍的情況下,便將前太子趙禮為立言而著的書一字不差地背誦出來,反汙前太子趙禮竊文剽書,以此破壞了後者立言一事。

    這個軼事,韓王然也是有所耳聞的,不過他此前萬萬沒有想到,趙潤的這份天賦異稟般的才能,用在正途,竟是如此的叫人……沮喪。

    『……難道他一日就能抵我數日麼?』

    韓王然心中咯噔一下,原本好不容易打起的鬥志,險些被擊潰。

    不過話說回來,越是如此,韓王然越想更多地瞭解趙潤,不是有句話叫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麼?——只有越是瞭解你的敵人,才有機會去想辦法擊敗他!

    正因為如此,韓王然此前才會希望唐沮、范應這兩名魏使能在薊城多留幾日,好讓他套出更多有關於趙潤的現況,事無巨細,這些皆可成為他日後打敗趙潤的線索。

    於是乎,在當日韓王然設宴款待唐沮、范應二人時,他故意使眼色給馬括,讓馬括想辦法頻繁給唐沮、范應灌酒,以便灌醉二人,套問消息。

    在馬括的盛情勸酒下,唐沮、范應二人果然被灌得酩酊大醉,醉意朦朧之際,按照韓王然心中所想,將趙潤在宮中的生活起居以及處理政務的狀況斷斷續續地說了出來。

    “……我國陛下他啊,一日內最起碼有八個時辰呆在垂拱殿處理政務,有時夜深,索性就在垂拱殿下榻,為此,羋後與後宮內的諸妃,多有抱怨……”

    “……最為人敬重的,莫過於我國陛下在身染病症時,猶念及國事,嘗言,國家乃先王所托,不敢懈怠,有段日子,太醫署的醫師,就日日夜夜侯在垂拱殿外……好在陛下他年輕力壯,些許小疾,很快就痊癒了……”

    聽著唐沮、范應醉醺醺地講述魏王趙潤平日裡的情況,韓王然聽得津津有味,一邊引為知己,一邊則暗暗憂心:趙潤才華出眾,又如此勤勉,他韓然要如何才能趕超。

    可惜的是,唐沮、范應二人似乎酒量不大,很快就喝地爛醉如泥,無法再正常對話,因此,有些遺憾的韓王然只能叫人將唐沮、范應送回驛館。

    他當然不會想到,明明看似喝得爛醉如泥的唐沮、范應二人,在回到驛館之後,在四下並無外人的情況下,立刻就清醒了過來,相視而笑。

    他們頗為得意:憑韓國的酒水,也能灌得醉他們?這些韓人難道不知,他魏國禮部官員的第一個考驗,那就是酒量麼?

    連喝酒都喝不過別人,還妄想進禮部本署、出使他國?

    相視笑罷之後,唐沮低聲對范應說道:“陛下囑咐的事,大多都落實了,這下真該辭行了。”

    “還差一句。”范應點點頭說道:“明日你我再去面見韓王,到時候你我……”

    說著,他在唐沮耳邊低聲說了幾句,唐沮連連點頭。

    次日,唐沮、范應再次前往薊宮求見韓王然。

    昨晚韓王然倒是歇息了,這也難怪,畢竟整整兩日一宿勤勉處理政務,縱使韓王然身強力壯,也感覺有些吃不消。

    但可能是被魏王趙潤的勤勉事蹟刺激到了,韓王然在僅僅睡了不到三個時辰的情況下,又早早起來處理政務。

    還別說,由於心中抱持著「趕超趙潤、趕超魏國」的堅定信念,縱使只睡了不到三個時辰,韓王然依舊精神抖擻。

    片刻後,唐沮、范應便得到了韓王然的召見。

    在見到韓王然後,唐沮一臉苦笑地說道:“韓王陛下,今日我二人非走不可了。”

    此時韓王然還想著從這二人口中套出更多有關於魏王趙潤的事,哪肯輕易放他二人走,於是聞言笑著挽留道:“兩位尊使何必如此著急歸國?雖我薊城不如大樑繁華,但也有大樑不曾有的風景,再者,薊城特有的「栗酒」,更是益氣健脾、厚補胃腸的珍物,寡人可不是誇口,天下栗酒大多出自我大韓,而漁陽栗酒,更是栗酒之中的珍品。兩位尊使難得來我薊都,可不要錯過了。”

    聽聞此言,唐沮、范應二人臉上露出幾分嚮往之色。

    不能否認,韓王然還真沒有誇口,漁陽栗酒還真是難得的酒中珍品,不是說它有多麼好喝,而是此酒確實有益氣健脾、厚補胃腸的功效,因此,魏國的內侍監也時常前往博浪沙港市採購此酒,為趙潤與後宮的諸妃預備著。

    相比較上黨酒,漁陽栗酒的價格可不低,雖然唐沮、范應二人作為禮部官員,還不至於買不起,但頓頓暢飲,確實是財力難以支持。

    然而最終,唐沮、范應二人還是婉言回絕了韓王然的好意。

    見他二人去心堅決,韓王然不禁有些納悶,好奇問道:“兩位尊使急著歸國,莫非還有要事?”

    “要事倒沒有。”唐沮搖搖頭,解釋道:“只是國內朝廷最近規章較為嚴謹,我二人不敢因私廢公。”

    在旁,范應笑笑說道:“我國陛下亦那般勤勉,我等臣子,又豈可偷懶懈怠?”

    聽聞此言,韓王然心情凝重地點了點頭,笑著說道:“既然兩位去意已定,寡人也就不做挽留了,這樣吧,今日寡人設宴為兩位送行,兩位喝了這頓酒再啟程可好?”

    “算了算了。”

    唐沮、范應連連擺手,一副心有餘悸的模樣,仿佛是在為他們昨日喝得酩酊大醉而後怕不已。

    見此,韓王然也不勉強,遂點點頭允許唐沮、范應二人就此離開薊城、返回魏國。

    看著唐沮、范應二人離去的背影,韓王然忍不住喃喃說道:“上行下效……”

    在他看來,正因為魏王趙潤那般勤勉,因此魏國的臣子才會亦這般恪守本職,而如此一來,這個國家就會變得越來越強盛。

    這對於他韓國而言,實在不是什麼好消息。

    坐了片刻後,韓王然忽然吩咐道:“馬括,叫人宣上將軍暴鳶,以及韓晁、趙卓三人進宮。”

    “是!”

    馬括抱拳而退。

    大概半個時辰後,韓晁、趙卓二人便來到了薊宮。

    在向韓王然行過禮後,韓晁問道:“不知大王召喚,所為何事?”

    韓王然說道:“寡人還召見了暴鳶上將軍,待等上將軍到了,寡人再與你等細說。”

    韓晁、趙卓二人點點頭。

    又過了大概一炷香工夫,韓國上將軍暴鳶便來到了偏殿,向韓王然抱拳行禮。

    在招呼暴鳶在殿內一側的席位中坐下後,韓王然看了一眼殿內暴鳶、馬括、韓晁、趙卓四人,將魏使唐沮、范應二人此來薊城的目的說了一遍——主要是說給暴鳶聽,免得這位上將軍雲裡霧裡。

    “魏國有意在大樑籌辦諸國會盟一事?”

    在聽到這件事後,暴鳶微微皺起了眉頭。

    仿佛是猜到了暴鳶的心思,韓王然平靜地分析道:“上將軍不必多慮,此次魏國主持會盟,與我大韓無關,說到底,那趙潤只不過是想炫耀武力,使中原諸國臣服於他,至少在名義上臣服於他。”

    頓了頓,他又說道:“這件事,寡人有意拜託上將軍。”

    聽聞此言,暴鳶立刻抱拳領命:“是!……卻不知末將何日啟程?”

    “倒也不急。”

    韓王然擺擺手說道:“據那兩名魏使所言,會盟的日期定于來年開春之後,不過考慮到薊都前往大樑旅途不便,上將軍還是儘早動身。”

    “是!”暴鳶點了點頭。

    “此番前去魏國大樑,韓晁、趙卓兩位愛卿與將軍同行。”韓王然指了指韓晁、趙卓二人,隨即叮囑道:“此去大樑,寡人囑咐三件事。其一,嘗試與秦國的使者交涉,盡可能說服對方,結束秦國與我大韓的戰爭,若是秦國索要好處,你三人自行商議,但倘若秦人貪心不足,則作罷此事……雖然與秦的戰爭,拖累了我國的發展,但我大韓還不至於淪落到向邊陲夷國妥協的地步。”

    韓晁與趙卓點點頭,將此事記在心中,畢竟上將軍暴鳶不懂交涉,最終這件事還得落實到他們倆身上。

    “其二,設法打探魏國目前的現狀,以及日後幾年內的動作。”韓王然神色一凜,沉聲說道:“雖然此次魏韓之爭,我大韓慘敗,但寡人並未氣餒。遙想當年,魏國敗於我國手中,失去上黨,三川亦被陰戎所竊取,但魏王趙偲知恥而後勇,勵精圖治二十餘年,終於在趙潤這一輩,擊敗了我國。……既然魏國可以由弱變強,我大韓也可以!”

    頓了頓,他又說道:“而想要擊敗魏國,陰謀詭計只是旁門左道,其中關鍵,還是在於我大韓能否破而後立,在國力上追上魏國……魏國目前正在大力建設國內,爾等此去魏國需要留意,若得知有什麼適用於我國的政令,記在心中,如此我國可效仿魏國,不至於被魏國遠遠甩在後頭。”

    韓晁、趙卓二人點了點頭。

    相比較與秦國使者交涉,這件事才是重中之重。

    “至於第三件事,即想辦法與魏國結盟……既然暫時無法戰勝這個龐然巨物,那麼就設法成為他的盟友,總而言之,只要不牽扯我國,不妨暫時虛與委蛇,聽之、任之、從之,以待日後!”韓王然正色囑咐道。

    聽完這最後一段話,殿內眾人心中皆有些不是滋味。

    想當年,他韓國泱泱大國,西南打壓魏國、東南與齊國爭雄,儼然是中原首屈一指的強國。

    可如今卻淪落到這種地步,只能卑微地向魏國示好,換取寶貴的發展自身的機會。

    但再不甘心、再不是滋味,也沒有辦法,如今他韓國唯有韜光養晦,收斂一切會引起魏國警惕的鋒芒,悶頭發展自身,靜靜等候擊敗魏國的機會。

    兩日後,韓國派上將軍暴鳶擔任使節,韓晁、趙卓二人擔任副使,踏上了前往魏國王都大樑的旅途。

    而與此同時,齊、楚、衛、魯、秦、越等國,亦相繼收到了魏國的消息,且因為「會盟」之事,各有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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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各國反應

   魏興安二年九月前後,就在唐沮、范應二人出使韓國的期間,魏國亦向齊國與魯國派遣了使者。

    這兩名魏使,由魏國禮部官員「李興」、「于安」二人擔任,前者出使齊國、後者出使魯國,論資格,這二人還在唐沮、范應之上。

    從魏國前往魯國以及齊國,自然要比前往韓國目前的新都薊城順便地多:從大樑出發後,只需在博浪沙河港或者祥符港乘坐船隻,沿著「梁魯渠」順流而下,便可抵達魯國的王都曲阜以及齊國的王都臨淄,根本無需像唐沮、范應二人出使韓國那樣,車馬勞頓整整兩個月餘。

    值得一提的是,既然走梁魯渠這條水路,那麼自然會經過魯楚兩軍的戰區——即「甯(甯陽)曲(曲阜)戰場」。

    但由於船隻上懸掛著「魏」字旗幟,非但楚軍對這支船隊秋毫無犯,就連魯國的軍隊也不敢阻攔,只能裝作沒看到,任憑魏國的船隊經過自己王都的水域。

    當然,更主要的原因是,這支乘載著魏國使者的船隊,曾在曲阜一帶停泊,出使魯國的魏國使者「于安」在此地下了船,徑直前往拜會魯王,闡述來意。

    跟韓王然得知魏國派遣使者前來時的情況類似,魯王公輸磐在得知魏國使者抵達曲阜後,心中也難免有些惶惶。

    這不奇怪,畢竟目前整個中原,還處在一片亂戰當中,唯獨魏國超脫於外,隔岸觀火。

    說實話,這種局面確實十分少見,畢竟在中原歷史中,各國極少極少會默認某個國家遠離戰亂、而其餘國家卻在打生打死,按理來說,無論是「五國聯合」的齊魯,還是「四國聯盟」的楚國,想來都不會希望魏國超脫戰爭,趁著這段時間抓國內建設。

    但事實上,楚國並不希望魏國介入中原東部的戰爭,在楚國眼中,齊魯兩國是即將夾到他們嘴裡的肥肉,他們當然不希望魏國這時候突然冒出來,搶走一部分利益;而齊魯兩國呢,在魏國以巨大優勢打敗韓國的情況下,又豈敢主動招惹魏國?

    這種種,就造成了魏國這個中原目前最強大的國家,卻有機會超脫於戰爭的罕見局面。

    但今日,已有快一年按兵不動的魏國,突然派來了使者,這讓魯王公輸磐心中有些惶惶,誤以為魏國在經過將近一年的歇整後,準備再次興兵介入中原東部的戰爭——這對齊魯一方的「五國聯合」是非常不利的。

    但即便心中惶惶,魯王公輸磐還是接見了魏國的使者于安,畢竟于安的身背後是魏國,是已經登基為君的那位魏公子潤,魯王不敢不給這個面子。

    然而出乎魯王公輸磐意料的是,此番魏使于安的來意,既非是勸告他魯國臣服或投降,更非是仗著強大的國力敲詐勒索,魏使于安只是提出了一樁有關於「會盟」的事宜。

    儘管魯王公輸磐遠不如韓王然那般天資卓越,但他終歸當了幾十年的魯國君主,韓王然想得到的事,他當然也想得到。

    這不,他立刻就猜到了魏國的意圖:炫耀武力、威懾諸國。

    相比較最壞的結果,這個結果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在叫人送魏使于安到城內的驛館歇息之後,魯王公輸磐立刻派人叫來了兒子「公子興」,以及他非常信任的老臣「季叔」。

    待等公子興與老臣季叔皆來到之後,魯王公輸磐向二人講述了魏使于安到來的目的。

    對此,季叔一點兒也不感覺意外,相反地,他認為魏國的這個動作非常明智。

    他頗有些惆悵與感慨地說道:“這即是不戰而屈人之兵啊!”

    可不是嘛,在魏國擊敗韓國、而魯國卻至今未曾擊退楚軍的情況下,魯國根本不敢違背魏國的意志,唯有向魏國臣服,也就是說,魏王趙潤不費一兵一卒,也並未消耗任何米糧,就臣服了魯國,所謂不戰而屈人之兵,莫過於此。

    不過,派遣前往魏國大樑,作為他魯國的代表呢?

    魯王公輸磐原本想親自前往,畢竟他跟魏國那位年輕的君主還有幾分交情,但還沒等他開口,就見公子興說道:“父王,這次請讓兒臣前往大樑。”

    魯王公輸磐心中一驚,正要拒絕,卻見公子興說道:“如父王方才所言,魏國只不過是欲借此事威懾諸國,炫耀武功,達到稱霸中原的目的,因此,兒臣此去大樑,並不會有什麼危險。”說到這裡,他由衷地說道:“兒臣認為,兒臣作為儲君,應當擔挑起國家的重擔。”

    聽聞此言,季叔對公子興讚不絕口,隨即,他轉頭對魯王公輸磐說道:“大王,不如就讓老臣陪公子一同前往大樑吧,至於國內,小兒季文、季武雖不成器,但就目前楚軍的攻勢而言,倒也能支撐,更何況,還有那桓虎在……”

    “唔——”

    魯王公輸磐沉吟了片刻,終於還是點頭允許了此事。

    還別說,魯國近階段的戰況,要比之前樂觀了許多,一方面是因為投奔魯國的賊將桓虎此人確實不簡單,居然能擊敗楚國的將領、新陽君項培,隨即聯合曲阜對楚國上將軍項末的軍隊展開兩面夾擊,以將近二十萬的兵力夾攻項末麾下七八萬軍隊,讓後者一度受挫於曲水;而另一方面,在今年的五月,齊國在琅琊郡對楚軍展開了此戰有史以來最為浩大的一次反擊,雖然並未一舉擊潰楚公子暘城君熊拓麾下的幾十萬大軍,但也成功地讓楚軍吃了好幾場敗仗,這件事讓魯國更有底氣。

    只要齊國不倒,那麼他們魯國依舊有保全國家、驅逐楚軍的希望。

    當然,前提是中原西部的魏國莫要伸手介入這邊的戰場,否則,齊魯兩國怕是沒什麼機會能在魏楚聯軍的攻勢下倖存。

    因此,此番他魯國非但要派人前往魏國王都大樑參加那所謂的會盟,甚至於還要做好委曲求全的準備——只有討好魏國,使魏國無心干涉中原東部這邊的事,他魯國乃至齊國,才有繼續存在的機會。

    而大概兩日後,另外一位魏國使臣李興,亦抵達了齊國的王都臨淄。

    跟韓王然、魯王磐這兩位君主的反應相似,齊王呂白在得知魏使李興前來拜會時,心中亦莫名的惶恐不安,急急忙忙派人將剛剛回到臨淄不久的姐夫趙昭請來,陪同他一同接見魏使李興。

    “左相,你在魏國時,可曾聽到什麼風聲?”

    在見到姐夫趙昭時,齊王呂白迫不及待地問道。

    對此,趙昭亦感到十分納悶,畢竟他在魏國時,可從未聽說過魏國有意介入中原東部的戰事。

    想了想,他說道:“大王暫且稍安勿躁,究竟如何,將那位使者請來殿內,一問便知。”

    片刻後,魏使李興便來到了殿內。

    當李興瞧見趙昭這位他們魏國的公子時,心中也有些意外,下意識地拱拱手,卻不知該稱呼什麼——睿王?亦或是齊相?

    似乎是看出了李興的顧慮,趙昭率先拱手問候道:“在下齊左相趙昭,見過李興大人。”

    李興會意,但終究還是不敢直呼趙昭,唯有以「國相」代稱,且言行舉止頗為恭順。

    在雙方的交談中,齊王呂白與左相趙昭終於得知了李興此行的來意,對此,齊王白暗自松了口氣。

    而相比較齊王白,趙昭則想得更多,在稍一遲疑後,對李興說道:“此事能否容我國考慮考慮?”

    也虧得這話是趙昭說的,李興不敢造次,若是換做齊人,相信李興就不會這麼客氣了:“應當、應當,那敝人就在城內驛館等候回信,希望睿……唔,希望國相大人儘快給予回覆。”

    “多謝。”

    待雙方行過禮後,魏使李興便率先告辭離開了。

    此時,齊王白這才詢問趙昭道:“姐夫,魏國此舉,是什麼用意?應該不會是要對我大齊不利,對吧?”

    趙昭搖了搖頭,解釋道:“並非是要對大齊不利,會盟之事,是為了炫耀武功、威懾諸國,迫使我大齊向魏臣服……”

    說到這裡,他忍不住偷偷瞥了一眼齊王白,想看看這位年輕的君王的面色。

    讓趙昭比較欣慰的是,齊王白在聽聞此言後並無絲毫惱怒,反而有些慶倖,拍拍胸口笑著說道:“原來僅僅只是如此。……興師動眾的,害我方才慌了神。”

    見齊王白居然說什麼「僅僅如此」,趙昭忍不住提醒道:“大王,這可絕非只是「僅僅如此」,此番會盟,等同於是魏國在向天下宣告其作為中原霸主的名義與地位,若我大齊派去了使臣,就意味著認可了其霸主的地位,若日後魏國以霸主的名義號召,我大齊不得不從……”

    然而,齊王白打斷了趙昭的話,眨眨眼睛說道:“可事到如今,我大齊也只能認可了不是麼?否則,惹怒了魏國,我大齊怕是就亡國在即了。”

    趙昭很欣慰于齊王白還是非常理智的,並沒有一般齊人那種自視甚高、自認為他齊國無敵於天下的那種莫名其妙的自負。

    “這件事,還是得與宮廷的諸位大人商議。”趙昭提醒道。

    齊王白點點頭,立刻便召來上卿高傒,士大夫管重、鮑叔、連諶等人,可惜右相田諱此刻身在琅琊郡,因此未受召見。

    待這些士卿皆到齊之後,齊王白便將他們講述了魏使李興到來的目的。

    不得不說,高傒、管重、鮑叔等士卿,皆非愚昧之人,一聽此事就明白了魏國的意圖——無非就是逼迫他齊國表明立場嘛!到底是願意向他魏國臣服,換取活命的機會,還是抗拒到底,待等那位新霸主在得到天下人的認可後,調轉槍頭行使作為中原霸主的權利,將他齊國作為殺雞儆猴中的那只雞。

    一時間,殿內安靜了下來,無論是齊王白與左相趙昭,還是管重、鮑叔,皆不約而同地將目光投向高傒,等待著高傒的答覆。

    在半響後,上卿高傒長長歎了口氣,面有悲色,喃喃說道:“恥辱!是乃奇恥大辱……祖宗基業,竟在我輩中淪落至此……這叫傒日後過世,有何面目去面對九泉下的祖宗與歷代君主?”

    聽聞此言,殿內諸人都有些不是滋味。

    左相趙昭還好,畢竟他是魏國的皇子出身,感觸並沒有那麼深,但齊王白、管重、鮑叔、連諶等人,在聽到這番話後,卻是感同身受:上個時代的堂堂中原霸主,如今卻淪落到只能向新霸主俯首陳臣,這不得不說是一樁非常悲哀的事。

    可能是見殿內的氣氛過於凝重,齊王白咳嗽一聲,問道:“不知哪位愛卿願意代我大齊出使魏國?”

    聽了這話,管重與鮑叔對視一眼。

    本來,最合適的人選莫過於左相趙昭,即是他齊國的實權人物,又是魏人出身,還是那位年輕的魏王兄弟,再沒有人比這位左相大人更加合適。

    但前幾日,當趙昭返回臨淄後,管重、鮑叔二人曾滿心歡喜地邀前者喝酒,為其接風洗塵,當時趙昭無意間透露出,他此番前去魏國,與他那位兄弟、也就是魏國如今的君主趙潤鬧得並不很愉快——至於什麼原因,就算趙昭不說,管重、鮑叔二人也能猜到一二。

    因此,管重與鮑叔為了趙昭這位摯友考慮,認為後者暫時不適合出使魏國——才剛剛因為某些事而與魏王趙潤鬧得很不愉快,轉頭就以齊國左相的身份出使魏國,這豈不是尷尬?

    於是乎,在對視一眼後,管重與鮑叔連忙說道:“大王,左相大人剛剛返回臨淄,舟船勞頓,甚為辛苦,請務必派我二人出使魏國……”

    齊王白聞言看了一眼趙昭,連後者臉上隱隱帶著幾分苦澀、無奈地笑了笑,心中頓時明白過來,點點頭說道:“既然如此……”

    剛說到這,就聽上卿高傒插嘴道:“大王,此次請務必派老臣出使魏國!”

    聽聞此言,齊王白愣了愣,而殿內也頓時默然,殿內諸人紛紛看向高傒。

    “高傒大人,您……您要去魏國?”齊王白有些結結巴巴地問道。

    只見上卿高傒神色堅定地說道:“老臣想親眼看看,我大齊如今與魏國相比,究竟有多大差距……”說著,他環視了一眼殿內眾人,又正色補充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聽到高傒這番話,尤其是他最後一句話,殿內諸人臉上皆露出了笑容:這位齊國的老臣,還沒有被擊倒。

    “既然如此……”齊王白想了想,說道:“那就由高傒大人與管、鮑兩位愛卿,一同代表我大齊,前往魏國。”

    “大王英明。”殿內諸人拱手拜道。

    在離開宮殿時,管重與鮑叔叫住了趙昭,看著上卿高傒離去的背影,低聲說道:“可曾發現,高傒大人變了許多?”

    趙昭再次露出了尷尬的笑容。

    原因很簡單,迫使高傒做出改變、且終於認清現實的原因,就在於魏國當前的強勢——隨著這場戰爭爆發之後,上卿高傒的態度確實改變了許多,逐漸不再像之前那樣頑固,尤其是在涉及魏國的事情上,皆保持沉默,再也不對趙昭的建議做出任何的異議,這對於高傒這樣一位充滿愛國情懷與榮譽感的齊國王貴而言,實在是難能可貴。

    想了想,趙昭對管重、鮑叔二人叮囑道:“兩位此番隨高傒大人前往魏國,期間可能會遇到種種……唔,雖說昭那位兄弟不至於如何,但難保底下的人不會對幾位有所……有所失禮,到時候還請兩位多多見諒。”

    儘管趙昭說得很含蓄,但管重、鮑叔二人還是能夠聽懂其中的意思:魏國朝廷不待見齊人!

    原因很簡單,誰叫當初齊國的使者田鵠在出使魏國時,對魏國的一切事物不屑一顧,評頭論足,更妄自尊大地要求魏國臣服于齊國,結果,非但惹得魏國朝中官員對田鵠、連帶著對齊人的印象大跌,也為田鵠自身惹來了殺身之禍,終被當時還是魏國太子的趙潤下令處死——在正式場合下處死一名他國使者,這還真是非常罕見的事。

    不過對於田鵠的死,鮑叔曾對趙昭解釋過:“田鵠乃自取滅亡。”

    作為田鵠當時的副使,鮑叔那可是清清楚楚地看到了田鵠的一切作死過程,那真的是自作孽、不可活。

    而與此同期,在楚國的壽郢,魏國又一位使臣「鄭習」,亦乘坐舟船來到了這座楚國的王都,見到了已剛剛登基楚王不久的暘城君熊拓——如今應該改成楚王熊拓。

    相比較中原其餘各國的君主,熊拓在得知魏使鄭習的到來時,心中並無太多的猜忌,畢竟最近幾年魏國與楚國正處在蜜月期,且熊拓視為親妹妹的堂妹羋薑,如今已貴為魏後,這使得魏楚兩國,無論在利益、還是聯姻方面,皆是牢牢綁在一起,自然不存在什麼矛盾。

    想來兩國唯一無法化解的根本矛盾,就只有待等十幾二十年後,等到楚國逐漸興旺起來之後,到那時,魏國與楚國或將終止今日的友好關係,為了中原霸主的地位而逐漸疏遠,甚至因此反目。

    不過這是長遠之後的事,現在考慮這個還為時過早。

    正因為如此,熊拓在接見魏使鄭習時,當時的氣氛頗為輕鬆融洽,甚至於,熊拓還玩笑般索要賀禮:“寡人當上了楚國的王,寡人那位好妹夫,就沒有什麼表示麼?”

    聽聞此言,鄭習笑呵呵地說道:“我國陛下說了,「恭賀」。”

    熊拓氣樂了,半響後才搖搖頭說道:“罷了罷了,寡人認識趙潤也有十年了,他那對魏人大方、對外人吝嗇的性子,寡人也早就習慣了,原本就不指望他能送我什麼賀禮……這混帳,當初他成婚時,寡人可是送了一份相當豐厚的賀禮呢!”

    在面色怏怏地咒駡了幾句後,熊拓仿佛這才消了氣,再次笑容可掬地對鄭習說道:“那麼……貴使此番的來意呢?別跟寡人說什麼魏國要跟我大楚搶奪齊魯喲!”

    鄭習微微一笑,表明來意道:“我國陛下有意在大樑會盟,邀請諸國派遣代表參加……”

    聽聞此言,熊拓揶揄道:“唔唔,貴國奪得了那把刻著「中原霸主」尊號的椅子,寡人的那位好妹夫,迫不期待要在我諸國面前,堂而皇之地坐上那把椅子……寡人懂了。”

    見熊拓將這件事解釋地如此直白、如此粗俗,鄭習臉上有些尷尬,連忙解釋道:“楚王陛下誤會了,我國陛下的初衷,只是為了制止中原目前的戰爭……”

    他這話不說還好,他一說這話,熊拓臉上的笑容反而收了起來,皺著眉頭問道:“為了制止戰爭?足下指的,莫非是我大楚與齊國的戰爭?……趙潤這是什麼意思?!”

    也難怪熊拓面色不悅,要知道,論這場波及整個中原的戰爭的起因,其實在於「魏韓之爭」,但趙潤卻將這場戰事升級到天下大亂的地步,而如今,魏國在達成了他戰略目的的情況下,一轉身就將他楚國這個盟友給賣了,這算什麼?——做人不能無恥到這種地步吧?虧我熊拓還將視為親妹妹的堂妹羋薑嫁給你咧!

    見熊拓面露怒色,鄭習又連忙解釋道:“非是制止戰爭,而是呼籲、呼籲……”

    “呼籲?”

    熊拓面色稍霽,畢竟他也明白,所謂的呼籲,大多時候只是掩耳盜鈴、自欺欺人——顯然,魏國只是想借這‘呼籲’,掩飾自己意圖威懾諸國,迫使諸國對其臣服的真正意圖。

    對於熊拓而言,若魏國僅僅只是‘呼籲’的話,他還是可以接受的:魏國說魏國的,楚國打楚國的,這並不衝突。

    儘管目前楚國與齊國的戰況確實是越來越艱難——主要是這場仗打了整整兩年,楚國的糧草跟不上了,這導致前線軍隊越來越疲軟——可即便如此,熊拓也絕對不會放棄攻打齊國。

    總之,耗著唄。

    倘若魏國強行要求楚國停止對齊國的戰爭,那麼,魏楚兩國的關係,恐怕就要大打折扣了。

    好在魏王趙潤與魏國禮部也明白其中道理,特地囑咐過鄭習講清楚目的,才不至於引起熊拓的猜忌與不渝。

    在達成協議後,熊拓點點頭說道:“此事寡人應下了,來年開春之時,我大楚的平輿君熊琥,會代表我大楚前往大樑,趕赴會盟一事。”

    “多謝楚王陛下。”

    鄭習拱手而拜。

    陸陸續續地,魏國向中原各國都派去的使者,而各國的君主,亦相繼應允了此事。

    這意味著,魏國已成為名副其實的中原霸主,具備了號令諸國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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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6-29 02:12:11
第145章:辭舊迎新

   待等唐沮、范應、李興、鄭習等派遣出去的使者陸陸續續返回大樑時,興安二年亦即將步入年尾。

    這一年,魏國前所未有的和平,縱使這一年天下依舊大亂,各國仍在紛爭不斷,但唯獨魏國,風平浪靜,仿佛超脫於這個時代,獨安一隅。

    時至臘月前後,大樑城內的各家各戶開始製作臘肉,一眼望去,滿城肉乾。

    對此,大樑府府正褚書禮猶感欣慰。

    一個國家是否富強,只需看平民百姓的生活條件、日常伙食,而就今年大樑城內百姓的生活條件而言,魏國的國內經濟,相比較前些年確實恢復了許多——雖然還是沒能達到先王趙偲在位時的巔峰時期。

    這不奇怪,畢竟魏國只是休養生息了一年而已,這區區一年光景,如何能彌補這個國家近十年來頻繁對外出征的消耗?戶部內部預計,還需要大概一兩年工夫,國家便能全面追平先王趙偲在位時的巔峰時期,而在此之後,那便是全面超越。

    當得知戶部的估測結果後,朝中官員們很是振奮,因為他們意識到,有史以來最為強大的魏國,即將來臨!

    回顧這一年,其實魏國也發生了許多事。

    比如在今年的四月份,有一夥賊人在「許縣」打家劫舍、占山為王,不過還沒等大樑朝廷這邊做出什麼反應,那夥人就被「召陵軍」給剿滅了,為此,朝廷事後嘉獎了召陵軍的陳適、王述、馬彰等幾名將領。

    五月份的時候,前工部尚書「曹稚」過世,享年六十九歲。

    得知此事後,趙弘潤亦頗覺傷感,遂領著皇后羋姜,親自前往曹府弔喪,讓曹稚的幾個兒子誠惶誠恐之余,亦倍感榮幸——雖然這麼說並不合適。

    當時跟趙弘潤一同前去的,還有衛驕、呂牧、穆青等在禁衛軍就職的宗衛們。

    不誇張地說,前工部尚書曹稚,這是趙弘潤與宗衛們當年最早熟悉的朝中大臣,當時趙弘潤還住在宮內,想要鼓搗什麼東西時,就叫宗衛們跟工部去打交道,這一來二去的,雙方也就熟絡了。

    在趙弘潤的印象中,當時還擔任著工部尚書之職的曹稚,就是一位看起來頗為慈祥的老頭子,整日笑呵呵的,好多次還捧著茶盞站在旁邊,觀瞧趙弘潤與宗衛們正在鼓搗的什麼東西,且時不時地提出一些建議。

    也正是因為這樣,在朝廷六部中,趙弘潤對工部的印象最好,無論是當年還是如今。

    可惜歲月不饒人,這樣一位讓趙弘潤敬重的長者,終究抵不住歲月,最終還是過世了。

    在喪禮中,趙弘潤親筆寫下了「魏之基柱」四個字,賜予曹氏一門,讓曹氏一門的家屬們感動涕零。

    畢竟這可是某位殿下在登基為王之後第一份主動送出的墨寶,而且寫的還是「魏之基柱」這種極高評價的字,這足以成為曹氏代代相傳的傳家寶。

    而此事傳遍朝野之後,朝野亦對趙弘潤更加擁護:民間的百姓感興趣的是趙弘潤與曹稚君臣二人相識結交的過程,並通過某些閒人的腦補,改編出許許多多的故事;而朝中的官員們,則眼紅於那份「魏之基柱」的評語。

    這是多麼榮耀的事啊!

    正所謂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在前禮部尚書曹稚過世後不到二十日,前吏部尚書「賀枚」也過世了,享年六十七歲。

    對於前吏部尚書賀枚的過世,趙弘潤其實倒沒太大的感受,畢竟他跟這位賀尚書非但不熟,而且曾經還發生過一些矛盾,但考慮到在十幾天前,當前工部尚書曹稚過世的時候他非但親自前往,還當場親筆題書,趙弘潤覺得過於厚此薄彼,倒也不好,於是也去參加了葬禮。

    雖然這兩場葬禮,趙弘潤皆曾親自到場,但相信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其中的區別:曹稚過世時,趙弘潤可是帶著皇后羋姜一同前去弔喪,且持後輩禮;而賀枚過世時,趙弘潤僅孤身前往,也沒有說持後輩禮的意思。

    兩者的差別,仿佛雲泥之別。

    不過,看在死者為大、且賀枚生前也稱得上兢兢業業的份上,趙弘潤還是親筆題書,寫下了「文臣風骨」贈予賀氏一門,讓賀氏一門大感驚異。

    事後,原宗衛、現禁衛軍大將穆青私底下詢問趙弘潤:陛下不是與那賀枚不合麼?為何贈字?

    趙弘潤平靜地解釋道:我確實是看他(賀枚)不爽,但並不能因此就磨滅他對國家的貢獻。

    沒過幾日,某個嘴巴不嚴的宗衛,便將這次對話傳了出去,讓朝野對趙弘潤這位君主大為敬服。

    為此,前兵部尚書李鬻更是歡喜,暗暗思忖著,既然有賀枚這個先例外,縱使他與趙弘潤此前矛盾重重,但相信當他過世的時候,那位年輕的君主還是會賜予高評價的墨寶。

    但讓這位老大人感到困擾的是,他在離職後的身體狀況很好,為他診斷的醫師斷定,他最起碼還能再活個數年,這就讓人有點不知所措。

    十月至十一月,戶部開始變得愈發忙碌,在這段時間內,地方郡縣將他們當地該年的秋收數額呈報上來,而戶部則在此基礎上,設法調控市價,既不能使國內的米價虛高,但也不能使其跌破,嚴重損害到平民、小地主階層的利益。

    不得不說,由於今年魏國的軍隊全面實施了「軍屯」的策略,這使得魏國在糧食方面的壓力驟減,在經過朝廷的縝密估算後,全國的產糧非但可以滿足國人的需要,甚至還能餘下一小部分——本來這一小部分可以儲藏起來作為戰爭儲備,但因為魏國此前私底下通過川雒聯盟與南陽羯族人達成了罪惡的奴隸貿易,因此,這一部分糧食,為魏國換取了大量的巴奴,極大的彌補了魏國在同時開啟數個大工程後處於嚴重人手不足的窘迫。

    年關將近時,魏國嫁出去的玉瓏公主、秦太子妃趙玦,乘坐船隻返回了魏國大樑,對外稱回娘家探親,但實際上嘛,無非就是閑在秦國住得太悶了而已。

    誰讓她名義上的丈夫秦少君實際上此刻就在魏國呢?——秦少君在秦國時,她與秦少君這對名義上的夫婦、實際上的好姐妹還能做個伴,可秦少君一去魏國,玉瓏公主就難免感到寂寞了。

    於是,玉瓏公主索性就返回了魏國,準備在大樑住上一陣子,畢竟此時此刻,讓她又愛又恨的父親趙偲已經過世,不至於再對她造成什麼影響。

    對此,趙弘潤感到十分高興,不過最高興的,相信還是趙衛、趙川、趙邯、以及趙楚這幾個小傢伙,畢竟玉瓏公主這位姑姑,對他們可是非常溺愛的。

    “姑姑、姑姑、姑姑——”

    “嘻嘻,看姑姑給你們帶什麼禮物了。”

    在幾個精緻的小禮物的誘惑下,趙弘潤的三個兒子與一個女兒,都被玉瓏公主拐跑了。

    對此趙弘潤只是暗暗祈禱,畢竟玉瓏公主先是在宮內被壓抑了十幾年,隨後碰到六王叔趙元俼,跟著這位六叔到處跑,性子一下子就野了——論性格,這位公主可能比出身草原的烏娜還要奔放灑脫,趙弘潤非常擔心那四個小傢伙被教壞了。

    畢竟,玉瓏公主就是被六王叔趙元俼給帶壞的,記得曾經,這是一位多麼恬靜的公主,可後來……唉!

    回到大樑後,玉瓏公主先去拜見了趙弘潤的養母沈淑妃。

    自從烏貴嬪被睿王趙昭接去齊國之後,沈淑妃就再沒有理由住在皇宮外的寺園裡了,因此,在趙弘潤的強烈要求下,沈淑妃最終還是接受了兒子的孝心,雖然嘴裡多番抱怨,但心底卻十分歡喜、欣慰地搬到了皇宮內為她而新建的宮殿「福延宮」,成為皇宮內除「壽延宮王太后」外的另外一位太后。

    在瞧見玉瓏公主返回魏國時,沈淑妃——如今應該稱作沈太后,她亦十分高興,拉著玉瓏公主的手說長道短,仿佛是對待出嫁返家的女兒。

    其實倒也跟女兒沒差,畢竟當年玉瓏公主年幼時的種種遭遇被揭露後,沈太后對這個苦命的丫頭感到莫名的心疼,雖然並未開口,但實際上卻是將其視為了養女,而玉瓏公主呢,也從沈太后這邊感受到了早已忘卻的母親的呵護與關懷。

    當日,趙弘潤在母親沈太后的福延宮,擺設了筵席,慶祝家人團聚。

    在這次的‘小家宴’中,趙弘潤邀請了住在壽延宮的太后王氏,畢竟在名義上,王太后亦是他的母親。

    但王太后還是比較識趣的,沒有參合其中,藉口身體不適就推辭了。

    唯一遺憾的是,弟弟桓王趙宣此刻遠在河東安邑,而趙弘潤身邊最不聽話的女人趙鶯亦守在衛國,隨時準備設法除掉躲藏在魏國的蕭鸞,否則,若是弟弟趙宣領著弟媳、也就是那位韓國公主一同來到福延宮的這個小家宴,再將趙鶯也抓到這兒來,那麼,一家人才算是團聚了。

    不過沈太后對此倒不介意,畢竟她知道他小兒子趙宣就在安邑,並且目前正忙著軍屯、操練等事宜,倒也不感到擔心,至於寂寞嘛,身邊有大兒子趙潤在,還有羋薑、贏瓔、蘇苒、羊舌杏、烏娜、趙雀等兒媳,還有乾女兒玉瓏公主,最最重要的是,還有一口一個稱呼她“祖母”的趙衛、趙川、趙邯、趙楚這四個小傢伙,她怎麼會感到寂寞?

    她只是有些遺憾,遺憾先王趙偲過世太早,未能有機會享受這天倫之樂。

    當然,在高興之余,沈太后亦不忘提醒秦少君贏瓔以及趙雀,畢竟這幾個兒媳中,就只有這二女還未生誕。

    值得一提的是,沈太后還提及了趙雀的姐姐趙鶯,她當然是巴不得趙潤有更多的子嗣,反正她是不需要去考慮立嗣之事的。

    然而讓沈太后萬分欣喜的事,在這次小家宴後,素來坐落大方的秦少君嬴瓔,扭扭捏捏地私底下跟她說,說是肚子似乎有了動靜,喜得沈太后連忙喚來宮內的御醫,為秦少君診斷。

    一探脈,秦少君居然還真有了,這可真是喜上加喜。

    得知此事後,禁衛軍將領穆青笑著說道:“「商君」終於要出世了。”

    於是乎,就只剩下趙雀始終沒有動靜,這讓趙雀感到莫名的哀傷,甚至開始有點胡亂猜測,以為自己年幼時為了練武,服用了藥物導致絕孕,為此慌了神的她,私底下設法與姐姐趙鶯聯絡,確認自己的猜測。

    幾日後,趙鶯念及妹妹趙雀的狀況,風風火火趕回大樑,在一番安慰以及保證後,終於使得趙雀不再胡思亂想。

    當晚,姐妹倆與趙弘潤久違地來了一出一龍二鳳,唔,幹了個爽。

    可能是新年將近的關係,趙鶯難得地沒有立刻離開,以一副雍容華貴仿佛貴婦人的打扮,在宮內住了幾日。

    衛驕、呂牧、穆青等宗衛出身的禁衛軍將領們,當然清楚這個女人的底細,與稱呼其妹妹趙雀相似,恭敬地稱呼其為「鶯妃」,倒是宮內的宮女們感到十分納悶,不知這個長得跟狐狸精似的騷魅女子究竟是哪裡冒出來的,卻也不敢打聽,更不敢得罪。

    新年過後,魏國迎來了「興安三年」,正月初一,趙弘潤作為國君,親自前往祖廟告祭先祖,檄文是溫崎所寫,辭藻華麗,總結下來其實就是一個意思:魏國目前正在蒸蒸日上,祖宗們不必擔心。

    而同日,禮部尚書杜宥,則領著朝中百官前往城內城外的各處神廟,祈禱當年風調雨順、國泰民安,莫使出現天災人禍。

    而在此之後,禮部就更加忙碌了,因為開春之後,即是「諸國會盟于大樑」的日子,作為這個時代的新霸主,魏國首次號召諸國,自然要辦得榮隆,將國家強大的一面展現在諸國使者面前。

    可如何展現魏國的強大呢?

    禮部諸官員苦思冥想,甚至於,禮部尚書杜宥還將這個問題帶到了內朝,讓內朝的諸位大臣一同幫著出主意。

    但在一番商議之後,禮部尚書杜宥還是不滿意,感覺總是差那麼一點。

    於是,杜宥徵求了趙弘潤的意見。

    沒想到,趙弘潤在聽完之後,隨口就給出了一個讓杜宥感到極為滿意的建議:閱軍!

    閱軍,顧名思義,就是讓魏國目前的各個軍隊,挑選出各自軍隊內的精銳,前來大樑軍事演習,將魏國軍隊強大的一面,確確實實地展現在諸國使者的面前。——還有比這更能體現魏國強大之處的主意麼?

    杜宥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他感覺,雖然這位年輕的君王很多時候非常不靠譜,但在關鍵之處,這位年輕的君主卻極為可靠。

    身背後有這位雄主在,無論是禮部尚書杜宥還是其餘朝中大臣,都感覺倍有底氣。

    正月下旬,來自韓國的使臣隊伍率先抵達魏國王都大樑,這支隊伍以上將暴鳶為主使,韓晁、趙卓兩位熟悉的禮使作為副使,著實稱得上是重量級。

    要知道,暴鳶可是韓王然為數不多非常信任的將軍,縱使暴鳶在面對魏國的時候打了好幾場敗仗,但韓王然依舊對他信任百倍,任命暴鳶為邯鄲守。『注:邯鄲郡北部還是韓國的土地。』

    第一個抵達大樑的,居然是韓國的使者,這讓趙弘潤與朝中諸臣們頗感意外。

    要知道,韓國最富饒、交通最方便的乃是邯鄲郡,越往北,路況就越差,這也正是唐沮、范應二人花了兩個月才從大樑趕到韓國新都薊城的原因。

    而繼韓國之後,第二個抵達大樑的,則是衛國的公子瑜。

    對此,魏國倒是毫不意外,畢竟衛國跟魏國實在太近,乘船兩三日就能往返與大樑與衛國的王都濮陽——哪怕衛公子瑜再晚個十天半月前來,也完全趕得上諸國會盟。

    又過三兩日,秦國的代表亦抵達了大樑。

    有些出乎趙弘潤意料的是,在秦國使臣的隊伍中,居然有三位嬴姓王族:渭陽君嬴華、陽泉君嬴镹、藍田君嬴謫。

    經過詢問趙弘潤這才得知,其實這次秦國的重量級代表乃是渭陽君嬴華,秦王囘最信任的親弟弟,而陽泉君嬴镹主要是負責來與魏國商量「軍備交易」之事的,至於藍田君嬴謫嘛,這個嬴姓紈絝純粹就是來湊熱鬧的,順便看看侄女嬴瓔,以及到博浪沙河港屬於他的店鋪收錢。

    從某種角度來說,藍田君嬴謫跟怡王趙元俼有點像,都是不管事的紈絝子弟,只不過,嬴謫遠沒有怡王趙元俼的才華,更沒有後者交際滿天下的能力。

    此後又過了一段時間,楚國、齊國、魯國的使者隊伍,亦陸陸續續抵達魏國大樑。

    楚國的使臣乃是平輿君熊琥,趙弘潤又一位結識十年的老相識。

    隨著熊拓登基成為楚王,平輿君熊琥亦是水漲船高,如今非但是楚國「三天柱」之一,更取代了熊拓此前的職權,掌控著偌大的楚西。

    值得一提的是,目前楚國與巴人之間的交易以及戰爭,就是平輿君熊琥在主持。

    看著平輿君熊琥笑哈哈地抱著外甥趙衛,自稱伯伯,趙弘潤深刻體會到,何謂天意莫測。

    想當年他初次出征時,與熊拓、熊琥二人沙場相見,還一度險些廢掉熊琥的雙腿甚至將其殺死,誰曾想到,十年之後,兩人竟成了親戚,趙弘潤的兒子趙衛,還得喊熊琥一聲舅舅。

    真是萬萬沒有想到。

    相比較楚國的使臣,齊國的使臣倒是讓趙弘潤感到頗為意外——竟然是齊國上卿高傒!

    據趙弘潤所知,這個高傒,曾經就是那類自以為齊國天下無敵的蠢貨,沒想到在這種情況下,這個高傒居然還會參加會盟,而不是惶恐地躲在自家府宅,這讓趙弘潤不得不刮目相看。

    能正視自己愚蠢的人,決不可小覷!

    魯國的使者乃是公子興與老臣季叔的組合,對此趙弘潤也不感覺意外。

    此時,就只剩下越國還未派來使臣。

    倒也不是越國膽大妄為到無視魏國這個新霸主的號令,據趙弘潤所知,越使之所以至今都沒能抵達大樑,純粹就是楚國使壞,故意封鎖了大江,害得越國的使者、大將吳起,只能先跋涉前往齊國,在從齊國坐船,沿著梁魯渠前來魏國。

    趙弘潤猜測,楚國大概是想報復越國,畢竟楚國攻打越國的戰爭也不是順利——並非是打贏或者打輸的事,實在是與越國的戰爭大過於讓楚國感到噁心,因為那幫越人都他娘的躲在茂密的林子,抽冷就給楚軍的士卒射幾支沾了毒的箭矢或者吹箭,以至於許多楚軍士卒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或者同伴中毒身亡、全身潰爛。

    相比較與齊魯兩國的戰爭,與越人的戰爭,最讓楚國感到窩火與噁心。

    終於,待等到兩月末,越國的使者上將吳起,終於抵達了魏國王都大樑。

    此時,中原諸國的使臣代表皆已到齊。

    三月初五,趙弘潤作為魏國的君主,在皇宮的紫宸殿宴請了這些其他國家的使臣們。

    說實話,筵席間的氣氛並不是那麼融洽,畢竟在場的這些其他國家的使臣們,相互之間都有矛盾,畢竟這會兒,韓國與秦國其實還在戰爭階段,而楚國與齊、魯、越三國,也仍在相互對峙著——楚軍此前暫時退縮,只是因為糧草不濟,而去年秋收之後,楚國徵收了許多糧食,因此,楚王熊拓難免又展開了他「吞併齊魯」的戰略。

    畢竟齊魯兩國這兩塊肥肉,楚王熊拓是絕對不捨得放棄,不誇張地說,熊拓給自己制定的目標,就是在有生之年吞併齊魯兩國,然後埋頭發展國內,借助魯國的技術、齊國的財力,通過十年、二十年的勵精圖治,逐漸追趕上魏國的腳步。

    但不管這些使臣們彼此之間如何明褒實貶,只要他們仍在大樑,仍在魏國的土地上,他們倒也不敢做出什麼事來,畢竟任何一方的使臣在魏國的土地上出現不測,這將大大損及魏國這個新霸主的顏面,且魏國,也是絕不會善罷甘休的。

    因此,諸使臣頂多就是在口舌上占佔便宜,諷刺諷刺對方而已,就比如齊國上卿高傒與楚國的平輿君熊琥。

    待等到酒席宴的半途,大太監高和來到趙弘潤身邊,附耳說道:“陛下,城外的各軍精銳已準備就緒。”

    趙弘潤點點頭,環視著殿內的諸國使臣。

    他相信,待片刻之後,他魏國能定讓這些位使臣大感震驚,切身體會到他魏國的強盛!

    『……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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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6-29 02:12:29
第146章:大樑閱軍

   迷迷糊糊地,各國的使者代表們,跟著趙弘潤來到了大樑城的西城門城樓上。

    此時,趙弘潤這才轉身對各國的使者說道:“難得今日諸位貴客齊聚一堂,正值我大魏閱軍之時,朕有意邀諸位共賞閱軍,還望諸位不吝見教,多多提點。”

    聽聞此言,秦國的渭陽君嬴華、陽泉君贏镹、藍田君嬴謫,衛國的公子瑜,魯國的公子興與老臣季叔,韓國的暴鳶、韓晁、趙卓,齊國的上卿高傒以及管重、鮑叔,楚國的平輿君熊琥,越國的吳起等等,這些各國代表皆不約而同地露出了不可言傳只能會意的眼神。

    『說什麼呼籲中原停止紛爭……』

    『……說到底還不是為了威懾諸國。』

    『呵呵,這一頓飯還沒吃完,就已迫不及待了麼?』

    儘管諸國使者心中各有想法,但臉上卻絲毫沒有表現出來,一個個擺出一副慶倖、驚喜以及榮幸的神色,連連點頭附和著趙弘潤的話。

    而此時,在禁衛軍總統領衛驕的指示下,城牆上徐徐響起陣陣擂鼓聲。

    隨即,從衛驕身後走出一位身穿甲胄的將領,站在城牆旁朝著各國使者自我介紹道:“諸位貴使,某乃是前不久剛剛調至「天策府」的參將翟璜,今日由翟某向諸位大致介紹我大魏的諸路軍隊,若有不盡人意之處,還望諸位多多指正。”

    『天策府?』

    『那是什麼?』

    『奇怪了,這裡擺著魏國的兵部尚書,以及禁衛軍上將衛驕在,居然由這個小小的參將來介紹軍隊,這可真是意外……』

    諸國使者深深地看了一眼翟璜,一面牢牢將這個男人的模樣記在心中,一面在心底思忖著有關於「天策府」的情報。

    他們有所預感:這個天策府,多半是比兵部還要厲害的存在。

    而就在這些諸國使者暗暗猜測這個天策府時,他們隱隱聽到城北傳來一陣若有若無的踏步聲。

    片刻之後,諸國使者終於看清了,原來是有一支大概千人左右的步兵方陣,從北城牆那端出現,徐徐朝著南面邁進。

    待這支千人方陣經過城門樓這段城下時,諸國使者們仔細打量,只見衣甲齊全,邁著整齊的步伐,看起來訓練有素,著實不凡。

    “咳。”

    負責介紹的天策府參將翟璜,通過一聲輕咳吸引了諸國使者的注意力,隨即指著城下經過的那支軍隊介紹道:“首支出場的軍隊,乃是我大樑的禁衛軍……可能諸位對這支軍隊頗為陌生,這也難怪,因為這支軍隊誕生僅僅兩三年,迄今為止還未曾參與任何一場知名的戰事……事實上翟某也感覺有點不可思議,這樣一支‘新’軍,為何能首個出場呢?唔,多半是為了照顧禁衛軍的顏面吧,好歹是鎮守大樑的軍隊,也稱得上是王師了……”

    “喂!”禁衛軍總統領衛驕故作不滿地呵斥了一句:“喂,新來的,說話注意分寸!”

    在諸國使者的笑聲中,翟璜表現出了畏懼衛驕的樣子,話鋒一轉立刻說起了禁衛軍的好話,只見他介紹這支禁衛軍道:“在我大魏的諸路軍隊中,一般以「五萬編制」居多,唯獨禁衛軍乃是「二十萬編制」,當然,目前禁衛軍就只有十萬左右……事實上這支軍隊的實力還是頗強的,只是它建成較晚,未能趕上時候,但翟某可以保證,這支禁衛軍武裝,絕對是我大魏拔尖的,有這支軍隊衛戎大樑,相信絕不敢有宵小敢冒犯大樑。”

    聽了這話,衛驕這才滿意地哼了一聲:“那是自然的。”

    而此時,在城下經過的這支禁衛軍千人隊伍,已來到了城門樓的正對面,只見這些這千名禁衛軍士卒齊刷刷地舉起了手中的長槍,異口同聲地喊道:“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這冷不丁的一聲口號,好似驟雷般,驚地城門樓上好幾位他國使者不由地渾身一震。

    隨即,各國使者們皆用驚訝的目光仔細打量這支禁衛軍。

    正如翟璜方才所言,魏國的這支禁衛軍,在各國籍籍無名,但是此刻親眼目睹這支軍隊的軍容與士氣,卻感覺並非那麼簡單。

    就在各國使者們暗暗心驚時,城下那支千人方陣的禁衛軍,在喊完口號後又齊刷刷地向西面轉身,朝著城外西郊而去。

    最後,這支千人方陣在城外的平坦地面上整齊列隊,面朝著城門樓。

    而與此同時,北城牆那邊又轉出一支軍隊,同樣是千人方陣,但有所區別的是,這支千人方陣,一半是步卒,一半是騎卒。

    在這支軍隊的為首,燕王趙疆坐跨寶馬,以一種睥睨天下的氣概緩緩而前。

    此時在城門樓上,翟璜又介紹道:“相比較方才的禁衛軍,第二位出場的軍隊,相信諸位就有所耳聞了,正是我國陛下的兄弟、燕王趙疆麾下的「河內軍」。……「河內軍」分為「山陽軍」與「南燕軍」兩部,其中山陽軍乃步卒,而南燕軍乃騎卒……”

    看著從城下徐徐經過的這支魏軍,韓國上將暴鳶不由地多看了幾眼,畢竟在前一陣子的「魏韓之爭」中,魏國燕王趙疆麾下的這兩支軍隊,即是阻礙他們進兵魏國的兩大障礙之一——還有一個障礙便是南梁王趙元佐麾下的鎮反軍。

    片刻之後,待等河內軍經過城門樓底下時,只見燕王趙疆舉起右手猛然握拳,他麾下千人方陣的士卒異口同聲喊道:“逢戰必先,死不旋踵!”『Ps:哎,記憶力不行了,就是想不起來山陽軍的口號。』

    由於已經歷過一回,城門樓上的諸國使者們,這次倒沒有被城下魏軍冷不丁從口中喊出的口號而嚇一跳,只是面色凝重地注視著。

    而緊挨著燕王趙疆之後出場的,便是趙弘潤的另外一位兄弟、桓王趙宣所率領的「北一軍」——其實這會兒已經可以稱呼為「遠征軍」或者「北征軍」,畢竟南梁王趙元佐麾下的「北二軍」與薑鄙麾下的「北三軍」,早已分別更改番號為「鎮反軍」與「上黨軍」,不至於再出現混淆。

    “……第三順位出場的,乃是我國陛下的臣弟、桓王趙宣麾下「北一軍」,全名叫做「北疆遠征第一軍」,據翟某所知,桓王在此次戰爭中可謂是功勳赫赫,一力獨擋韓國的太原守樂成與陽邑侯韓徐,叫二者難以踏足河東郡……”翟璜繼續稱讚桓王趙弘宣與其麾下的北一軍,同時偷偷關注韓國上將暴鳶的面色。

    不難看出,暴鳶的面色並不是很好,這也難怪,畢竟這次「魏韓之爭」最大的敗因,就在於雁門守李睦與太原守樂成二人均未曾打開局面,而魏國這邊,當時趙潤卻率領鄢陵軍與商水軍突入了韓國的腹地,名副其實的開局血崩。

    而繼北一軍之後,河東守、臨洮君魏忌麾下的「河東軍」,河西守司馬安麾下的河西軍,上黨守薑鄙麾下的上黨軍,以及目前主要駐守在河套地區的「魏武軍」等等,相繼出場。

    看著這一支支熟悉的魏國軍隊陸續出場,暴鳶的面色變得越來越凝重,整個人亦不禁繃緊了精神。

    這也難怪,畢竟這些軍隊,都跟他韓國打過交道,皆是訓練有素、身經百戰的軍隊。

    值得一提的是,在河東軍進場的時候,大樑西城門下忽然傳來了一陣震耳欲聾的歡呼聲,別說城門樓上各國使者嚇了一跳,就連趙弘潤亦有些莫名其妙。

    一問之下才知道,原來是城內的百姓得知城外有他魏國的軍隊在閱軍,爭相湧出城希望一睹為快,雖然城門口有諸多禁衛軍戒嚴,卻也架不住城內的百姓的熱情。

    在得知此事後,趙弘潤召來衛驕低聲囑咐了幾句,叫後者增派禁衛軍在城下圍出一塊地,讓城內的百姓有機會親眼目睹閱軍,畢竟,這也是凝聚國人民心的好事。

    趙弘潤的開明,使得這場閱軍儀式變得更加隆重,每當有新一支魏軍進場時,在城外觀瞧的大樑城百姓,皆會爆發出一陣震耳欲聾的吶喊,尤其是當「魏武軍」進場的時候,那歡呼聲簡直是久久不絕。

    這個意外,讓天策府的將領與兵部官員們面面相覷:魏武軍接受了這等程度的歡呼,那剩下的軍隊怎麼辦?

    早知道如此,就應該將魏武軍排在更往後的位置嘛!

    平心而論,其實魏武軍這些年來的功勳也就一般,根本談不上獨領風騷,相比之下,商水軍的功績不知比魏武軍多過幾凡,但是論在魏人心目中的地位,商水軍就是比不過魏武軍——確切地說,沒有其餘任何一支魏國軍隊能比得過魏武軍。

    沒辦法,誰讓魏武軍是魏國開國時就存在,且大殺四方的精銳軍隊呢。

    這就是底蘊,是軍隊歷史的沉積,是其餘魏國軍隊所無法相提並論的。

    這不,繼魏武軍之後,當鎮反軍進場的時候,大樑百姓的歡呼聲就明顯降低了幾個檔次,讓帶領這支千人軍隊的魏國上將龐煥很是尷尬,好在天策府的將領與兵部官員及時想出了一個補救辦法,即讓城牆上的禁衛軍給予歡呼,總算是沒有讓龐煥與鎮反軍大丟顏面。

    不過這個意外,並沒有引起諸國使者的竊笑,相反地,看著這一支支魏國軍隊進場,各國使者的面色愈發凝重,因為在他們看來,但凡是出場的這些軍隊,一個個都威武雄壯,讓他們很難辨別。

    『該死的!魏國到底有多少支這樣的精銳?!』

    『……魏國不會是將一支軍隊拆分成許多支來糊弄我等吧?否則,怎麼可能皆如此精銳雄壯?』

    就在諸國使者暗暗猜忌之時,最後一位出場的軍隊自北城門徐徐出現。

    而此時,天策府參將翟璜的語氣中,也難免帶上了幾分激動,畢竟這是他此前所在的軍隊。

    “……接下來容翟某向諸位介紹,我大魏最……呃,出動最頻繁的軍隊,商水軍——!”

    可能是因為擺著魏國軍方許多位大人物在,翟璜雖然很想說「最精銳」,但終究沒有抹開這個面子,不過話說回來,就算他不提,諸國使者心中對這支魏軍也瞭解地清清楚楚。

    這天下,難道還有沒聽說「商水魏師」的人?

    這可是某位肅王、某位魏公子、某位魏國如今的國君此前橫掃中原的魏國第一精銳!

    還別說,雖然商水軍在魏人心中的地位依舊比不上魏武軍,但可能是看在這支軍隊這十年來為魏國出生入死,戰功赫赫,因此,當商水軍出場的時候,大樑城的百姓還是給予了極其響亮的吶喊助威以及歡呼聲。

    “……商水軍,總共分「商水軍」以及「商水游馬」兩支,前者是步卒,後者是騎兵……”

    在翟璜介紹商水軍的構成時,韓國上將暴鳶的表情尤其複雜。

    要說魏國哪支軍隊是韓人最恨的軍隊,那麼,理所當然就是商水軍,畢竟這支軍隊兩次攻陷韓國王都邯鄲,給諸多韓人造成了無法磨滅的心理創痕;而商水游馬更是不必多說,雖然只是區區五千名重騎兵,但前前後後卻摧毀了韓國至少五萬騎兵、十萬步卒,還害得他韓國花費數年稅收去打造了「五萬代郡重騎」,結果這支寄託厚望的重騎兵,被魏公子潤輕輕鬆松就幹掉了三萬五千人。

    在韓人心中,魏國所有軍隊都加在一起,也沒有商水軍與商水游馬帶給他們的損失來的大。

    更別說,此刻跨著坐騎在隊伍前的商水軍上將伍忌,在四次「魏韓之戰」中,還斬殺了韓國多名將領,甚至於,連前代郡守劇辛,都被此人生擒,可謂是惡名響亮。

    “攻無不克、戰無不勝!”

    當那近千名商水軍喊出這個口號時,城門樓上的諸國使者們,心下暗暗咋舌:真敢說啊?!

    不過仔細想想,商水軍倒也真當得起「攻無不克、戰無不勝」這幾個字,畢竟這支軍隊,確確實實的,橫掃了中原諸國,其赫赫戰功,雖不能說後無來者,但著實稱得上是前無古人。

    縱使是比較初代魏武軍,恐怕也難以評價兩軍到底哪一支更強。

    值得一提的是,緊跟著商水軍一同進場的,還有魏國的戰車部隊,連弩車、武罡車、龜甲車、投石車、井闌車等等,這些戰車整齊地排成一列,徐徐進場,這使得商水軍的軍勢變得尤其的強大,給人莫大的震撼。

    “很壯觀吧?”

    在商水軍出場的時候,楚國的平輿君熊琥輕哼了一聲,沖著齊國上卿高傒不無惡意地說道:“高傒大人你知道麼?這商水軍中,絕大多數都是我楚國出身的士卒。……那個伍忌,曾經乃是本君侯麾下的小將……高傒大人知道這意味著什麼麼?”

    他其實想說:這意味著我楚國隨時可以效仿打造一支商水軍那樣的精銳,你齊國不如洗乾淨脖子等著受死!

    『……』

    齊國上卿高傒當然感覺地到平輿熊琥話中的惡意,聞言淡淡回擊道:“意味著君侯識人不明?志大才疏?平庸無能?”

    “你!”平輿君熊琥氣地火冒三丈,考慮到此刻時機不合適,不好發作,於是他忍著怒氣低聲說道:“哼!老匹夫舌尖牙利,希望他日攻破臨淄之時,你還能有這般狂妄!”

    “先解決糧草之事再說吧。”

    高傒斜睨了一眼平輿君熊琥,冷笑一聲。

    就目前齊楚兩國的戰爭而言,齊國上卿高傒其實並不過多擔心,因為楚國已經暴露出了他的弱點——雖然楚國有著數量極多的軍隊,然而後勤糧草卻跟不上,基本上都是前期作戰兇猛、後期作戰疲軟,越是僵持,楚國這方面的弱點就更大。

    此時,隨著商水軍亦徐徐在西郊的平坦地形上排列,此時,那片空地上已經聚集了禁衛軍、河內軍、河東軍、河西軍、北征軍、魏武軍、鎮反軍、上黨軍、鄢陵軍、商水軍等十余支魏國精銳軍隊的千人方陣。

    看著這些豎立著各自軍旗的千人方陣,坐落有序地排列整齊,城門樓上的諸國使者們,難免有種口乾舌燥、心跳驟快的感覺。

    儘管此時城外西郊,其實僅僅就只有萬余魏卒,但在諸國使者眼中,卻仿佛數十萬魏軍齊至,那鋪天蓋地般的威勢,讓諸國的使者們有些喘不過氣來。

    就算是秦國的渭陽君嬴華、陽泉君嬴镹,此時亦被這些魏軍士卒展現出來的強大魄力所震驚,嘴裡忍不住喃喃自語,大抵是一些稱讚的詞。

    此時,趙弘潤走到城牆邊上,手扶著城牆,朝著遠處的軍隊喊道:“我大魏英勇的兒郎們,辛苦了!”

    話音剛落,就見城外遠處的諸路魏軍士卒,仿佛異口同聲般回應道。

    “王劍所指,兵鋒所向!”

    “佑我大魏,雖死不悔!”

    一時間,城下的大樑百姓歡呼聲不斷,幾乎每一名魏人,都激動地面色泛紅,一個個皆吶喊助威。

    可能他們此前聽說過,但並未親眼見過:他魏國的軍隊,原來如此的強盛!

    而此時,趙弘潤已轉過身來,攤開雙手,笑著對諸國使者說道:“我大魏的軍隊,諸君以為強盛否?”

    『……這是示威吧?』

    『這他娘的純粹就是示威吧?』

    諸國使者表情古怪、面面相覷,雖然他們早就知道眼前這位年輕的魏國君王,本來就是一個性格張揚的人。

    於是乎,諸使者紛紛稱讚、恭維。

    事實上這倒也不算違心,畢竟魏國的這一支支軍隊,的確帶給他們無盡的震撼。

    無論是這些魏國士卒本身,還是這種史無前例的閱軍儀式,都讓他們有種大開眼界的感覺。

    此時此刻,相信絕沒有一個人,願意自己的國家與這樣一個擁有十幾支精銳軍隊的龐然巨物為敵。

    不能否認,在這個時代,魏國已屹立于中原之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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