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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iamEri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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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賤宗首席弟子]大魏宮廷(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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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2-17 01:26:40
第409章  歃血為盟(二)

托羋姜的福,祭天一事總算是糊弄過去了,趙弘潤順利與鞏、雒兩地的眾部落族長們歃血為盟。

以羱族人最寶貝的羱羊的血為引,趙弘潤與諸部落族長們分別割破拇指,將血滴到那盛滿羱羊羊血的器皿中。

而待等所有族長滴完血后,白羊部落的族長哈勒戈赫將那只大碗莊重地遞到趙弘潤面前。

畢竟魏國是盟主身份,自然要由作為代表的趙弘潤飲第一口,象征主導地位。

但願這幫人沒什麼血液疾病……

暗自祈禱著,趙弘潤硬著頭皮端起那只碗,略微用嘴唇沾了沾碗內的鮮血,便立即放了下來。

倒不是他存心不良,問題是那些族長們一個個四十來歲,由于三川之地的條件問題,身上臭烘烘的,讓趙弘潤強忍著去喝一口混有那些大叔鮮血的羊血,他能沾一沾嘴唇已經是相當了不起的事了。

相比之下,割破拇指的痛處根本不算什麼。

但是沒辦法,因為這是羱、羯、羝三族中最神聖、最莊重的誓盟,其寓意,大概是因為喝下血酒,彼此體內都有了對方的血、因此就可以相互坦誠視為兄弟類似的意思吧。

值得一提的是,因為不希望被排除在雒水之盟外,因此,青羊部落的少族長烏兀,在經過趙弘潤的首肯后,以特殊例子,代替他老爹阿穆圖,與趙弘潤以及其余部落族長們歃血為盟,加入到了雒水之盟當中。

雖然是不顧后果的自作主張,但相信阿穆圖在了解事情真相后,並不會責怪兒子,只會認為烏兀審時度勢,是一位出色的繼承者。

因為是祭天儀式,因此,羱族人很慷慨地拿出了整整十二只寶貝的羱羊來祭祀,其中羱、羝一方三只,魏國一方九只。倒不是別的其他原因,這只是因為三是羱族文化中尊貴的數字,大概是天、地、人的意思吧,而魏國這邊,由于輸入了其他中原國家的文化,因此,與其他中原國家一樣,魏人將九視為最尊貴的數字。

僅此而已。

而通過這次的祭祀,趙弘也發現了一樁事。

那就是羱、羝兩族在信仰上的熱衷,他們熱衷于信仰的程度,雖然並未達到狂熱的地步,但從祭祀時,這些羱、羝兩族族民發自內心匍匐在地的舉動可以看出,這是兩支信仰非常強烈的民族。

而一般擁有這般信仰的民族,單用武力是無法徹底使其屈服的。

不過在此期間,趙弘潤也發現了一些讓他哭笑不得跡象。

比如,自從羋姜誇張地上演了一出縱火的把戲后,那些羱、羝兩族族民看待魏人的眼神明顯就不同了。

他們的眼神中,摻雜著敬畏。

甚至于,趙弘潤時而還能聽到一些讓他頗感無語的言論,原來魏國是受到火神庇護的國家啊,怪不得他們可以驅使連天水都無法熄滅的天火。,或者那幾位覡,明顯不是魏國那名巫女的對手嘛,怪不得我們打不過魏國。之類的竊竊私語。

而對此,趙弘潤暗自嘆了口氣。

他有預感,待等他日后擊潰羯角部落,解決了三川之地這邊的事,返回大梁之后,禮部在聽聞這些小道消息后,保準會請他過去談話。

畢竟魏國唯一信仰的神祗便是天父地母,根本不信仰火神,火神與水神,那是楚巴兩國的信仰,而趙弘潤此番錯誤地選擇了羋姜協助邱毓,使三川部落的族民產生了誤會,從某種意義上說,這算是詆毀大魏祭事,算是頗為嚴重的罪行了。

不過值得欣慰的是,雒水之盟總算是順利結成了,從今日起,魏國與鞏、雒兩地的諸部落,將成為堅固的盟友,再等日后逐步再吸收一些三川之地境內親善于魏國的部落,那麼,魏國日后便不需要再擔心西邊的邊防,哪怕與韓國爆發戰爭,也不必擔心腹背受敵。

“總算是完事了。”

待回到雒城內的氈帳后,趙弘潤舒舒服服地伸了一個懶腰,畢竟在雒水河畔站了幾乎一天,他早已累地不行了。

“(羱族語)姬潤,你的手還在滴血嗎?”

烏娜撩起帳幕走了進來,手中還拿著一只骨罐,可能是用羊的腿骨或其他什麼骨頭打磨而成的罐子。

可能是剛剛達成盟約心情不錯的關系,趙弘潤用羱族語開玩笑說道:“滴血的不是拇指,而是我的心……你不知道,我那時鼓起勇氣才稍稍喝了一口那些族長們的血。啊,回想起來我的心就又要滴血了……那些族長大叔們,整個人臭烘烘的,要是換做我的烏娜的血,我準喝地下去……”

“嘻嘻。”烏娜被趙弘潤逗樂了,笑著說道:“那是我們羱族最神聖的誓盟呢,諸位族長們在歃盟時都是一本正經,誰跟你似的,還有空想這些亂七八糟的……”說著,她打開了藥罐,將罐子里一種綠油油的藥膏涂抹在趙弘潤早已凝結的拇指創口。

“這是什麼?”趙弘潤皺了皺眉,因為他嗅到這藥膏的氣味有些刺鼻,一種相當刺鼻的草的氣味。

“(羱族語)這是我們部落的覡用采集草藥制成的藥膏,可以很快地止血,愈合傷口。”烏娜解釋了一番,隨即叮囑趙弘潤道:“會有一點癢,但是可不許抓,不然傷口好不了還會留下疤。”

趙弘潤將信將疑地望著自己涂抹了藥膏的拇指。

還別說,正如烏娜所言,沒過多久,趙弘潤便感覺拇指處傳來一陣陣發癢的感覺,他知道,這是皮肉活化、傷口正在愈合的跡象。

這藥效……意外的強啊。

趙弘潤拿過那只骨罐,在思忖了一番后,對烏娜說道:“每一個部落的覡,都懂得制作藥膏?”

“(羱族語)對呀,以前部落里的族人受了傷,都是用覡制作的藥膏,可有效了。”

聽聞此言,趙弘潤問道:“如果我說,請你們多制作些這樣的藥膏,可以麼?”

“(羱族語)可以呀,你要多少,我回頭跟我們部落的覡去說。”

“要很多,很多很多,有多少要多少。”

“(羱族語)那……我就不能做主了,我們青羊部落的覡來不及制作那麼多的藥膏……對了,姬潤,你可以找其他部落呀,我們羱族部落的覡,一般都會制作這類藥膏的。不過,姬潤你要那麼多藥膏做什麼呢?”

自然是配給先線的軍隊士卒了……

趙弘潤幽幽嘆了口氣,身為兩度領兵出征的主帥,他自然清楚在欠缺軍醫的前線軍隊,一罐能迅速止血、愈合傷口的草藥藥膏所能起到的巨大幫助。

正在趙弘潤琢磨這件事時,羱族白羊部落的族長哈勒戈赫與羝族孟氏部落的族長孟良,以及羱族青羊部落的少族長烏兀三人,一同來到了氈帳。

這三人是來向趙弘潤匯報祭天結盟的收尾工作的,另外,還要向趙弘潤請示一下在雒水河畔立碑記載今日這件盛世的具體立碑位置,以及在石碑上雕刻的文字等等事宜。

“這件事,哈勒戈赫族長你們看著辦就可以了,本王不是給你們草擬了盟誓麼?照這個直接刻上去也沒有問題。”

說罷,趙弘潤便將手中的骨罐示于三人,問道:“另外,本王希望在你們的交易物中,加入這個。”

哈勒戈赫接過骨罐,打開罐子瞧了一眼,意外地問道:“肅王要這個?”

“很困難麼?”趙弘潤疑惑問道。

哈勒戈赫搖搖頭,說道:“制作這類藥膏,並不困難,相反,基本上所有羱族部落的覡都會……”

“我氐族部落也會。”孟氏部落的族長孟良看了一眼哈勒戈赫,在旁插嘴道。

“對對。”哈勒戈赫笑著點點頭,隨即對趙弘潤說道:“因為是很容易制作的東西,因為各部落除了存著一些給受傷的族人使用外,並不會制作太多。……並且,時間一長,這東西的藥性就消散了,起不到什麼效果了。”

原來是保質期的問題……

趙弘潤恍然大悟,隨即皺眉問道:“能保存多久?”

“最多半年吧。”

半年啊……

趙弘潤有些失望,畢竟他若是想要大量囤積這類藥膏給前線的軍隊使用,半年的時間根本不夠reads;。

“容本王再想想……對了,你們三位不會是專門為立碑之事而來吧?”

聽聞此言,哈勒戈赫與孟良對視一眼,后者壓低聲音說道:“肅王,派出去的綸氏、以及我孟氏的戰士,已經查到羯角部落大軍的動靜了。……因為對方還不知曉我等已與肅王結盟,因此,我們的戰士趁機探查了羯角部落大軍的數量。”

“說來聽聽。”

“騎馬的戰士,約有五萬左右,另外有大約二十余的萬的奴隸。更糟糕的是,隨著羯角部落的大軍沿途而來,他們經過的地方,有許多羱族、羝族部落已選擇了協助羯角部落……”

“也就是說,敵軍的人數已不止二十五萬了?”

“是的!”孟良族長神色凝重地說道。

趙弘潤緩緩收起了臉上的笑容,小心地問道:“三位的來意是……”

出乎他的意料,只見哈勒戈赫與孟良對視一眼,異口同聲地說道:“羯角部落攜大軍而來,肅王麾下的軍隊僅不到五萬,勢單力薄,恐獨力難支,因此……請肅王率領我雒水聯軍,與羯角部落的大軍決戰!”

“肅王您也知道,這場仗,已經並非僅僅只是魏國與羯角的戰爭了。”

孟良在旁說道。

趙弘潤張了張嘴,雖然明知到原因,但仍有種仿佛被餡餅砸暈的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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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魏宮廷 第410章:聯軍之議

半個時辰后,趙弘潤緊急召見碭山軍、成皋軍、商水軍這三支軍隊中帥級以及副帥級的將領們。

即碭山軍的大將軍司馬安,大將聞續、白方鳴;成皋軍的大將軍朱亥,大將封夙、周奎;以及商水軍的掌兵將軍伍忌,以及將領翟璜。

這總共八位將軍。

因為是魏軍的內部軍議,因此,除了趙弘潤身邊的宗衛們擔任警哨外,就只有御史補官邱毓這位名義上的監軍,以及坐在角落仿佛空氣人般的羋姜,沒有任何一名三川部落的族長們參與。

“雒水聯軍……”

當趙弘潤將白羊部落的族長哈勒戈赫與孟氏部落族長孟良的請戰之意告訴了在座的諸位將軍后,這些位將軍都像當時的趙弘潤似的,感到十分的吃驚與意外。

尤其是司馬安,畢竟這位大將軍如今對那些三川部落的態度,只不過是你只要不背叛我大魏就可以了而已,其他的,司馬安也並未指望什麼。

可沒想到,那些部落族長們,居然主動提起了這件事,心甘情願與魏軍一同抗擊羯角部落的大軍。

要知道,羱族與羯族,從某種意義上說可是同一族的人,很難想象似白羊這樣的羱族部落,會為了魏國與羯角部落發動戰爭。

而對此,成皋軍大將軍朱亥一臉欣慰地說道:“三川部落中,本來就有許多心向我大魏的部落,只要我大魏遞出善意,自然會得到回應。此番鞏、雒兩地的羱羝部落心甘情願為肅王所用,此正是人心所向……只曉得用武力解決一切爭端的屠夫,是不會理解的。”

“哼。”聽聞此言,司馬安輕哼一聲,冷冷嘲諷道:“說什麼人心所向,不過是為利所驅罷了,若不是肅王殿下提出了商貿,用日后數之不盡的交易所得的財富拴住了那些羱、羝兩族部落的族長們,那些部落會站在我大魏這邊與羯族人打仗?朱亥,你的智慧,果真只是三歲小兒的程度麼?!”

聽了這話,朱亥氣地面色漲紅,立刻反唇譏諷道:“肅王殿下提出的商貿之策,固然是誘使那些族長們站在我大魏一方,但是肅王殿下亦彰顯了他的真誠!……我可聽說了,司馬安,你前一陣子在三川制造屠殺,攻滅好幾個羱、羝兩族的部落,然而在事后,那可是肅王殿下屈尊向綸氏部落、向孟氏部落,向那些羱族人、羝族人低頭,行禮致歉。……你了一堆臭不可聞的屎,卻是肅王殿下在給你擦屁股!你的行為,卻是連三歲小兒都不如!”

……咱能換個話題麼?

趙弘潤面色尷尬地望著朱亥,不得不說,他被朱亥這位大將軍那個糟糕的比喻被惡心壞了。

無奈之下,趙弘潤給伍忌使了一個眼色。

見此,商水軍的伍忌連忙站起身來,安撫儼然要拔劍相向的兩位大將軍,善言安撫道:“兩位,兩位。……兩位大將軍,有什麼話咱們坐下來好好商談嘛。已過去的事,無論說再說也無法挽回,當務之急,咱們是要商討出一個對付二十余萬羯角大軍的對策來……光陰可不等人吶。”

“……”劍拔弩張的司馬安與朱亥不約而同地望了一眼伍忌,這才作罷了爭鋒相對的意圖。

畢竟從種種跡象可以得出,商水軍已從當初的降軍搖身一變成為了肅王趙弘潤的嫡系軍隊,更配給了似連弩、投石車這等戰爭利器,因此,司馬安與朱亥多少要賣伍忌一個面子。

更何況,還是當著趙弘潤的面。

這兩位……簡直比二十余萬羯角大軍還要棘手啊。

怪不得陛下將他倆一人安置在西邊、一人安置在東邊,這碰上了,果真沒啥好事……

氈帳內眾將彼此望了一眼,皆有些汗顏。

“咳,總之,目前的情況就是這樣。”咳嗽一聲,趙弘潤忽視了方才的一幕,岔開話題說道:“不知諸位有什麼要說的?……咳,兩位大將軍可能累了,先歇息片刻,白方(鳴)將軍,封(夙)將軍,就從兩位開始吧。”

不得不承認,趙弘潤也算是怕了司馬安與朱亥這兩位大將軍了。

“那就……由末將先說罷。”與對面而坐的封夙互望了一眼,白方鳴摸著下巴說道:“其實末將也沒啥好說的。……不過,感覺,早知如此的話,歃盟之事緩緩或許更加有利。”

唔……

趙弘潤頗有些遺憾地點了點頭。

的確,若是歃盟之事不是那麼著急的話,他本可聯合鞏、雒兩地的部落算計羯角部落一回,比如,叫白羊部落的族長哈勒戈赫他們將族人撤出雒城,然后將羯角的大軍騙到城內居住。

只要事先趙弘潤先在城內埋下數百桶石油,之后在夜里,趁羯角大軍歇息時,悄悄出動三百架投石車盡情地宣泄油彈,使雒城變成一座火城,別說二十余萬羯角大軍,就是正如羯族人所誇口的百萬大軍又能如何?一夜就將其全部送至陰曹!

但是眼下,這條計策就行不通了,畢竟雒水河畔歃盟之事弄得場面那麼大,保不準其中會混著羯族人的奸細,若是趙弘潤仍企圖欺騙羯族人的話,很有可能欺騙不成,反而叫哈勒戈赫等族長們白白喪命。

“話不是這麼說的。”

就在趙弘潤暗自感覺遺憾之際,成皋軍大將封夙搖搖頭,反駁道:“肅王殿下之所以首肯今日就與那些部落歃血為盟,更是考慮到那些族長們或仍有異心。而似眼下,他們與我大魏已正式歃血為盟,此事若傳到羯族人耳中,羯族人也肯定不會饒過那些部落族長們。因此,那些部落族長們才會站在我大魏這邊,因為他們知道,眼下只有幫助我軍打敗了羯族人,他們才能得到我大魏的友誼,才能得到日后數之不盡的交易所得的財富;而若是羯族人勝利了,他們將一無所有。”

對……

趙弘潤又一次點了點頭。

事實上,他就是想到這一點,才會首肯如此倉促地舉行祭天歃盟之事,否則,似這種大事,肯定是要通知國內朝廷禮部,讓禮部派專門負責祭祀的祭官過來的主持的,怎麼可能由一個半吊子的御史補官,外加一個專精于巴巫知識的楚女來主持?

嘆了口氣,趙弘潤問道:“那麼,關于那些已與我大魏結盟的部落希望楚兵支持我軍,諸位將軍有何建議?聞(續)將軍?”

見趙弘潤點名,碭山軍大將聞續思忖了片刻,正色說道:“能用的兵卒,固然是越多越好。但是,陰……唔,三川部落的軍隊體制,與我大魏不同,彼此既不熟悉,又不通語言,更何況還剛剛發生一場交戰,在這種情況下,末將實在不建議將他們召至戰場,使戰局變得更加凌亂。”

這一點聞續說得沒錯,要知道成皋軍與碭山軍,都是經過嚴格訓練、熟悉戰場兵陣的,哪怕是楚軍出身的商水軍,也清楚陣型、防線在戰場上的重要性。

可是三川部落的戰士呢?

他們根本不懂得什麼是陣型,所謂的進攻,就是憑著一腔熱血,一股腦地沖上戰場,要麼殺死敵軍、要麼被敵軍所殺。

平心而論,若是身邊存在著這樣的軍隊,誰能保證這些人在沖鋒或撤退時,會不會攪亂友軍的陣型,致使友軍陣型崩潰?

要知道像碭山軍這樣雖然兵數不多但貴在皆是精銳的軍隊,一旦陣型被攪亂,后果不堪設想,很有可能會被海量的羯族大軍一口吞掉。

“也就是說,或有可能幫倒忙麼?”趙弘潤皺眉問道。

在座的諸位將軍們對視一眼,莫有默契的點了點頭。

是的,不管那些羱族、羝族人如何精于騎術,如何擅長騎馬作戰,但未經過嚴格的訓練就是不足以讓這些職業軍人信任對方。

這些將領,寧可要戰斗力平平但能服從指揮的友軍,也不想要一些在沖鋒時因為過于激動而將友軍撞倒在地的所謂悍卒。

除非是將對方當可消耗的炮灰使,但很遺憾,這樣會破壞好不容易構筑起來的雒水之盟,因此,那些鞏、雒部落的部落戰士,在碭山軍、成皋軍、商水軍等諸位將軍看來,說實話起不到什麼作用。

而這,讓趙弘潤有些犯難了。

其一,這是那些鞏、雒部落的族長們主動提起的,無論是出于什麼目的,不可否認這是一份善意,不能隨便踐踏。

其二,若是魏軍與那些部落的戰士組成聯軍,共同應戰如今勢大的羯角大軍,這份一同出生入死的戰友情誼,或許會成為彼此加深感情的催化劑。

因此,趙弘潤本心是希望與諸部落的聯軍一同迎擊羯角大軍的,只可惜,他麾下的將軍們提出了確鑿的反對意見。

難道真的不可以用麼?可若是要用,又該如何運用呢?

仍不想放棄那股強大助力的趙弘潤,陷入了苦苦思索中。

當晚,按照計劃,碭山軍與成皋軍離開了雒城,分別在雒城的北側與南側大概二十余里的位置搭建了一座簡易的軍營,畢竟這是一場動輒數十萬人的戰爭,已經不是單單一個戰場可以解決的了。

不出意外的話,雒城北、西、南數十里地,都將成為魏軍與羯角大軍爆發戰爭的戰場。

而單憑趙弘潤區區一人,是無法同時指揮數個戰場的,好在他身邊有兩位能獨當一面的大將軍。

次日,負責在前方偵查敵情的羝族綸氏部落的戰士,在身負重傷的情況下冒死送回了消息,羯族人似乎是得知了鞏、雒兩地部落與魏國結盟的消息,對那些綸氏部落的戰士展開了攻擊。

同時,羯族的大軍亦一分為三,剛好對應魏軍這邊。

“(羱族語)要麼是城內有奸細!要麼就是我們當中,出現了叛徒!”

綸氏部落的族長祿巴隆在合上了那名犧牲的勇敢戰士的雙目后,一臉憤怒地指出了這一點。

因為此事顯而易見,若是沒有人私下通風報信的話,尚在三四十里外的羯族人,怎麼可能會得知鞏、雒兩地的部落族長們已臣服于魏國,而對綸氏部落的戰士毫不留情地展開攻擊呢?

而對此,雒水之盟的二十三位部落族長們,皆憤慨地表示自己絕沒有背叛聯盟。

這可真是……最糟糕的開局啊!

望著眼前那群相互懷疑的諸部落族長們,趙弘潤頗感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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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2-18 00:38:35
第411章:戰爭將至!

城內有羯族人的奸細?還是說,這已與我大魏結盟的二十三個部落中,事實上存在著一個或幾個叛徒?

趙弘潤默默地思忖著。

才剛剛成立雒水之盟便發生這種事,這是趙弘潤最不希望看到的,因為這會影響到魏川聯盟中諸部落之間的信任。

“來人,將白羊部落的族長哈勒戈赫,孟氏部落的族長孟良,以及綸氏部落的族長祿巴隆,請來此氈帳。”

沉思了好一陣子后,趙弘潤命宗衛們去將那三位部落族長請來。

大約一刻辰工夫后,哈勒戈赫與孟良、祿巴隆三位族長便來到了趙弘潤所在的氈帳。

“肅王。”三位族長向趙弘潤行了禮。

“三位請坐。”趙弘潤抬手示意這三位族長入席就座。

期間,他的目光逐一從哈勒戈赫、孟良、祿巴隆三位族長身上掃過。

首先是哈勒戈赫,此人是羱族白羊部落的族長,這位年紀快有五十歲的大叔,當初在合狩期間便因為虎賁禁衛的恩情而旗幟鮮明地支持魏國,並且于前一日鞏雒反水事件中,嚴詞拒絕黑羊部落族長拉比圖的蠱惑,並多番勸說鞏、雒兩地的族長莫要與魏國為敵,甚至一度被拉比圖派遣軟禁起來,是趙弘潤如今最信任的一位三川部落族長。

其次,孟良,他是羝族孟氏部落的族長,雖然當初在合狩時投了棄權票,但是在前幾日鞏雒反水事件中,卻與哈勒戈赫同進同退。不過,由于此人對碭山軍頗有微詞,因此,趙弘潤也不能肯定這位族長的真心。

再其次就是祿巴隆,此人是羝族綸氏部落的族長,曾經在合狩時投棄權票,並且,在前幾日鞏雒反水事件中,聽從了黑羊部落族長拉比圖的蠱惑,與魏軍作戰。

按理來說,趙弘潤不應該會信任此人才對,但是,這位族長曾為了族人的歸宿問題,卑躬屈膝許下了願意臣服于魏國的承諾。

這樣一位族長,從內心出發,趙弘潤真不希望他會是背叛者。

可能是見趙弘潤久久不說話,哈勒戈赫在坐入席中后望了一眼其余兩位族長,壓低聲音小聲問道:“肅王此次召見我三人,是因為綸氏部落派遣出去打探消息的戰士被羯角所攻擊這件事吧?”

話音剛落,還沒等趙弘潤發表意見,綸氏部落的族長祿巴隆恨恨罵道:“此事有什麼好議論的?聯盟中有叛徒!否則,羯角不可能這麼快就得知這邊所發生的事!”

“祿巴隆。”孟良族長打斷了祿巴隆的話,皺眉說道:“這話在這說說就算了,可切勿像晝間那般,隨意懷疑其他部落,這會破壞聯盟間部落的相互信任。”

趙弘潤將這三人的反應全然看在眼里,在沉思了一番后,沉聲說道:“這件事,本王並沒有告訴司馬安大將軍,但是,卻詢問過前幾日負責城防值守的碭山軍士卒,他們言道,這幾日,並沒有任何羱人、氐人,私自離開雒城。……因此本王覺得,若城內果真出現了背叛者,那麼,他們借機向羯角部落告密的途徑,就只有兩個辦法。……一個是假借放牧羊群的名義,趁機逃離;還有一個,便是……”

“打探羯角部落動向的前哨。”哈勒戈赫接下了趙弘潤的話,望了一眼孟良與祿巴隆。

要知道,負責打探羯角部落大軍動向的,便是孟氏部落與綸氏部落的戰士。

“肅王懷疑我?”祿巴隆神色頓變,又是驚愕,又是氣憤地問道。

可就在這時,趙弘潤抬起手阻止了祿巴隆的話,正色說道:“本王不會去懷疑一位為了族人,不惜忍辱負重向曾經的敵人低頭的族長的品德,祿巴隆族長莫要激動。”

祿巴隆聞言一愣,旋即臉上露出濃濃感激之色,不過在此之后,他便用異樣的目光望向了身邊的孟良,本來握著羊角杯的右手,也悄然垂了下來,虛握成拳,仿佛是一頭蓄勢待發的猛獸。

見此,孟良族長面色亦變了,一臉驚愕地苦笑道:“祿巴隆,你別沖動。……肅王,您不會是懷疑我吧?”

瞧見這一幕,趙弘潤連忙阻止道:“祿巴隆族長,稍安勿躁,本王並不覺得孟良族長會背叛我們。”

聽聞此言,祿巴隆與孟良皆是一愣,前者詫異地問道:“既非是我二人,為何肅王……”

此時,趙弘潤斟酌了一下語氣,壓低聲音說道:“本王相信兩位族長,不過……兩位族長能否肯定,你們派出去的戰士,皆對兩位忠心耿耿,而不會受到某些人的……挑唆?”

“……”聽聞此言,祿巴隆與孟良對視一眼,隱隱已明白了眼前這位肅王的意思。

的確,雖然他們作為本族的族長,力排眾議選擇了與魏國站在同一陣線,但這並不表示,他們族內就不存在反對的聲音。

要知道,綸氏與孟氏部落都是羝族部落,而前一陣子碭山軍攻滅的睺氏部落亦是羝族部落,因此,有前兩者部落中有因此對魏人懷恨在心的,這並不奇怪。

“聽肅王這麼一說……”祿巴隆瞇了瞇眼睛,抬手摸著下巴的胡茬,喃喃說道:“我在決定臣服于肅王之時,部落內還真有幾個頭領持反對意見……”

而另外一邊,孟氏部落的族長孟良,他的面色也不是很好看,想來他心中也有了懷疑的對象。

“真是失態!”恨恨地吐了口氣,祿巴隆滿臉鐵青地說道:“城內有奸細這話,出自我口,若是最終查證叛徒果真是我綸氏部落的人,我祿巴隆那可真是……”

說罷,他面色陰沉地作勢就想起身。

見此,已猜到他想做什麼的趙弘潤連忙阻止道:“祿巴隆族長,請稍安勿躁。方才所言,皆是本王的妄測,不可倚為憑據。若是族長不分青紅皂白回去質問,錯害了好人,這反而不好。再者,也不能肯定消息透露是因為雒城內的人,誰也說不準羯族人是不是也暗中派了人來探查雒城這邊的動靜呢?如果是本王的話,本王就會這麼做。”

“那肅王的意思呢?”哈勒戈赫試探著問道。

“且擱置心中。”趙弘潤搖了搖頭,正色說道:“只要諸位族長心中記住這樁事,加以警惕即可,不可弄得人心惶惶、相互懷疑。……大敵當前,若自毀長城,則此戰難勝。”

頓了頓,他補充道:“本王之所以請三位過來,是因為諸族長中,本王對三位最為信任,因此,希望三位替本王暗中監察此事,若城內果真有奸細或叛徒,也切勿打草驚蛇,只需將此事告之本王。……至于其余二十位族長,請務必相互坦誠,本王認為,我等一同歃血為盟,是立下了神聖盟約的盟友,是值得信任的!”

哈勒戈赫等人對視一眼,接下了這個任務。

不過在臨走時,孟氏部落的族長孟良忍不住問道:“肅王果真認為我二十三名族長是值得信任的麼?”

“當然!”

“可萬一,這當中的確是出現了背叛者,此人無辜了肅王的信任呢?……肅王還未信任其他人麼?”

趙弘潤笑了笑,說道:“那本王就自認倒霉!……至于其他族長,本王仍然會給予信任。”

孟良聞言微微有些動容,在與祿巴隆族長對視一眼后,二人陰沉著臉承諾道:“肅王放心,這件事,我二人一定會給肅王查個清楚!”

“不可打草驚蛇!……若果真有人背叛投敵,或許本王還能用得上他。”

“明白!”

三位族長行了行禮,拱手告退。

而這時,正巧商水軍的伍忌與翟璜兩位將軍走入氈帳,雙方險些撞了一個滿懷。

“肅王殿下,你單獨召見那三位族長?”

伍忌回頭瞧了一眼已逐漸走遠的那三名族長,若有所思地問道:“是因為綸氏部落的前哨被羯族人攻擊那件事麼?”

“唔。”趙弘潤點了點頭,便岔開了話題:“城防的事,布置地怎麼樣了?”

倒不是不信任伍忌,只是因為在司馬安、朱亥皆率領本部精銳離開雒城的當下,伍忌已成為督懾雒城這邊戰事的大將,趙弘潤並不希望給這位年輕而缺少經驗的將軍太多的壓力。

“已安排地差不多了。”伍忌在得到趙弘潤的示意后,在氈帳內的席位中坐了下來,恭謹地匯報道:“按照肅王殿下吩咐的,雒城內各部落的老人、小孩,以及牧羊人放牧的羊群,皆在諸部落族長的調度下,逐步向鞏地撤離。”

趙弘潤聞言皺了皺眉,說道:“鞏地也並非安全之地,即便要歇息一陣,亦不可久呆。既然羯角人已經得知這兩地的部落已與我大魏達成盟約,那麼,發兵襲擊鞏地亦不無可能,最好是撤至成皋關下,在成皋關留守的成皋軍,會負責保護他們的,此事本王已經對朱亥大將軍提過,相信他早已經派人向成皋關傳達此項將令了。”

“末將待會就派遣向那些族長們傳達。”

隨后,伍忌陸陸續續向趙弘潤匯報了雒城城防的具體事項,比如,四個方向城門的把守情況與兵力分配,城內巡邏兵的安排,似連弩與投石車等重要輜重的把守情況,以及在城墻上預留了那些地方給那些希望出一份力的部落族長們等等。

而對照著伍忌所講述的,趙弘潤畫了一份簡單的雒城城防布置地圖,方便日后開軍事會議時使用。

魏軍一方緊鑼密鼓地籌備著即將到來的大戰,而另外一邊,羯角部落的大軍已逐步逼近。

終于,在八月十五日當天,抵達了雒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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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2章:羯角!兵臨城下!

   “對了,你們說羯角的軍隊什麼時候來啊?”

    “不清楚,不過這兩天碭山軍與成皋軍陸續離開雒城,分兵築營,看來羯角人應該是快到了。”

    “聽說羯角的軍隊有百萬之眾?咱們三支軍隊加起來也不到五萬,這怎麼打啊?”

    “那是羯角人自吹自擂。……此事我碰巧聽綸氏部落前去打探的戰士們說了,羯角的軍隊頂多三十幾萬,而且其中只有六七萬可以稱之為軍隊,其他都只是些連武器裝備都不全的奴隸,這樣算下來,咱們與羯角人的兵力相差,其實並不大。”

    “咦?阿武,你還聽得懂羱族語?”

    “那當然,哈哈哈……”

    “阿惠,你別聽這小子瞎說,他哪裡聽得懂羱族語,根本就是那名綸氏部落的氐族人懂得魏國的語言而已。”

    “可惡,阿豹你……”

    在雒城西城牆上的某段城牆,隸屬于商水軍的三名新兵,李惠、樂豹、央武,一邊幹著手中的活,一邊小聲交談著。

    可能是他們仨的動靜過大,引起了正帶著兩名兵卒正在城牆上巡視的一位商水軍千人將。

    只見那名商水軍千人將眼睛一瞪,操著一嘴明顯帶有楚國口音的魏國方言,大聲呵斥道:“喂,那邊的三個小子!給我閉上嘴趕緊幹活!”

    “糟糕,是冉滕千人將。”央武睜大了眼睛。

    三名商水縣少年縮了縮腦袋,不敢再閒聊,他們唯唯諾諾的模樣,引起附近許多商水軍老卒的哄笑。

    “笑個屁啊!”千人將冉滕瞪著眼珠子環視了一眼周遭,沒好氣地罵道:“趕緊給我將女牆加固,羯族人可都是神箭手,現在不抓緊時間,到時候對方一箭射死你們!”

    所謂的女牆,指著是有城牆中留有窺探口的牆體,即凹凸迴圈的牆垛,其作用是當士卒們站在凹處,從城牆上窺探城外的敵軍時,兩邊凸起的牆垛能最大限度地起到保護作用,對於弓箭尤其有效。

    近百年來魏國新建的城池,其城牆皆是築有女牆的,這種有效的防禦措施在所有中原國家都廣為流傳。但遺憾的是,這座魏國在建國初期所築的雒城,其城牆本來就不具備這種功能。

    因此,從前幾日起,碭山軍與商水軍便開始針對雒城的城牆進行增築,兩軍的士卒從城外砍伐林木,隨後將圓木劈成木板,再將其釘成一丈寬、半丈高的厚板,固定在雒城的城牆上,一方面使牆體增高,增加敵軍攀爬城牆的難度,另外一方面則充當阻擋敵軍飛矢的掩體。

    為了防止敵軍用火箭燒毀這些木牆,商水軍的士卒們在每一塊木板之間,皆留下了約一人寬的空隙,這樣一來,哪怕其中一段木板被燒毀,也不會牽連到其他的木板。

    沒辦法,畢竟雒城是數百年前魏國所建的古城,其防禦性能與近百年來所建的魏國城池根本不能相提並論,誰敢想像,雒城的城牆只有區區兩丈多的高度?

    區區兩丈餘的高度意味著什麼?

    這意味著,敵軍根本不需要雲梯、井闌車等攻城器械,單憑士卒架起人梯,就足以攀上城牆。

    正因為如此,因此商水軍只能用木板變相地牆體加高,儘管他們都清楚這種木頭所築造的牆體,敵軍只需一波火箭就能燒掉大半。

    就在千人將冉滕呵斥這邊的商水軍士卒之際,遠處傳來一陣腳步聲,眾人下意識望了一眼,這才發現,來人竟然是他們商水軍的掌兵大將,伍忌。

    “將軍。”附近的軍卒紛紛行禮。

    伍忌揮了揮手,隨即,他在望了一眼這段城牆的作業進度後,皺皺眉,對千人將冉滕道:“加緊速度!羯角人應該會在今明兩日抵達雒城。”

    “是。”冉滕抱拳領命。

    而從旁,小卒央武瞪大著眼睛,一臉驚喜地望著全身將軍甲胄的伍忌,一個勁地推攘身邊的同伴,小聲說道:“是伍忌將軍,伍忌將軍誒。”

    似乎是聽到了什麼,伍忌轉頭望了一眼央武,微微一笑,隨即繼續朝前面的城牆走去。

    見此,央武一臉憧憬地喃喃說道:“伍忌將軍對我笑了,哈哈,伍忌將軍對我笑了……”

    說罷,他見身邊的同伴沒有回應,遂納悶地轉頭望去,卻見他同伴李惠正驚愕地望著城外。

    “怎麼了,阿惠?”

    見同伴臉上露出驚愕之色,央武順著他的目光朝城外遠處瞧了一瞧,卻駭然瞧見,遠處的山坡,明明方才還空無一物,此刻卻已出現了數百騎穿著各式各樣羊皮襖的人。

    隨後,僅僅只是眨眼工夫,那視線盡頭的山坡上,陸陸續續出現無數類似的騎士,皆是一名騎士駕馭三匹戰馬的標準羯族騎兵的配置。

    “敵……敵情!”央武下意識地大聲叫道。

    聽聞此言,還沒走多久的伍忌立刻停下腳步,緊忙來到城牆邊,從牆體的窺探口窺視那視線盡頭的騎兵,那仿佛無窮無盡、卻明顯可以看出仍在繼續增多的羯族騎兵。

    『皆是騎兵,沒有跟隨奴隸軍……是羯角的先遣哨騎麼?』

    伍忌皺了皺眉。

    “將軍,要吹警號麼?”千人將冉滕在旁急聲問道。

    伍忌沉著地觀望著視線盡頭的無數羯族騎兵,搖頭說道:“羯族人習慣用奴隸軍消耗敵軍的體力。……這些羯角人的奴隸軍還未出現,他們不可能冒著巨大的犧牲而攻城,商水軍繼續手中的活。不過,記得留一隻眼睛盯著城外那些羯族人,據說那幫人很擅長偷襲,別被他們伺機奪去了性命。”

    說罷,他吩咐千人將冉滕道:“吹笛警戒,通知全軍,羯角人已至!”

    “是!”千人將冉滕點了點頭,將捏在手中的那只號角舉到嘴邊,使勁吹響。

    “嗚——”

    一陣厚重而悠長的號角聲響起。

    似這種代表著警戒的號角,一般都比較悠長,目的是告訴軍中士卒:『敵軍已經到可視範圍內,務必提高警惕。』

    而若是羯角人開始攻城,那麼,號角聲都會相對短促,借此表達『迫在眉睫』的意思。

    而在城內,那些聽到了這種號角聲的商水軍士卒,亦不驚慌,在各自千人將或百人將的率領下,迅速增防於城牆。

    同時,亦有人迅速將此事稟告正在氈帳內玩泥巴的趙弘潤。

    不開玩笑,此時此刻,趙弘潤的確正在氈帳內玩泥巴,不過,他並非真的為了玩,而是在製作戰爭泥盤,將雒城一帶的地形,用泥盤模擬出來,這可遠比一紙地圖更加直觀。

    這不,當城內諸部落族長們聽到商水軍用來預警的號角聲,在親自登上城樓確認了此事後,連忙趕到趙弘潤所在的氈帳,卻震驚地發現,這位肅王殿下竟然在氈帳內,用泥盤繪出了雒城一帶的地勢,使得整個戰場一目了然。

    “怎麼,諸位小時候沒玩過泥巴麼?”

    蹲下地上的趙弘潤抬頭瞧了一眼站在氈帳口的諸部落族長們,笑著調侃道。

    聽聞此言,灰羊部落的族長齊穆軻一臉不可思議地說道:“那是小孩子玩意,怎可與肅王您這……簡直不可思議。”

    諸族長們紛紛點頭附和,目瞪口呆地望著帳內的那一片栩栩如生的泥盤。

    只見這泥盤,地勢高低起伏,有峽谷、有峭壁、有森林、有湖畔,一切佈置皆與他們印象中的當地地形幾乎一模一樣,而正中央,則是趙弘潤用泥巴捏成了一座城池,不出意外便是他們腳下這座雒城。

    “這裡倒點水。”趙弘潤指了指泥盤中一塊凹陷地。

    見此,身旁的宗衛種招提著羊角杯倒了大概小半杯的清水,於是乎,一片“湖泊”就這樣形成了。

    “總算是完工了。”趙弘潤站起身來,走到角落的木桶中洗乾淨雙手,隨後,見那些族長們仍呆呆站在帳口,遂好笑地說道:“諸位,還愣著做什麼?都進來啊。”

    聽聞此言,諸族長們這才走入帳內,圍繞著那片泥盤站著,眼眸中仍然是滿滿的不可思議之色。

    “本王聽到警號了,是商水軍吧?……羯角的大軍到了麼?”

    “是的。”綸氏部落的族長祿巴隆點點頭,說道:“不過並未發現奴隸軍的蹤跡,因此,應該是羯角的一支前哨騎兵到了。”

    “在哪?”趙弘潤用抹布擦著手,隨口問道。

    而同時,宗衛穆青遞給祿巴隆一根纖細的木杆。

    望了一眼手中的纖細木杆,祿巴隆又望了一眼那栩栩如生的泥盤,一下子就領悟了,遂用右手捏著木杆,用木杆另外一頭,在泥盤中雒城西側的一片土坡上方畫出一個範圍,口中說道:“這裡,雒城西邊的土坡。”

    “唔。”趙弘潤點了點頭,隨即從一名宗衛手中接過兩只用墨汁染黑的黑色木雕,分別將其放在泥盤中雒地北方的一片森林、以及雒地南方的一片山澗附近。

    很顯然,這兩隻木雕,分別代表著碭山軍與成皋軍。

    而之後,趙弘潤又取過一些用羊血染紅的紅色木雕,將其擺在祿巴隆所指的一帶,隨即站起身來,居高臨下注視著這片戰場。

    “情報還是不足啊……先守一陣再說。”趙弘潤冷靜地說道。

    望了眼眼前那片栩栩如生的泥盤,不知為何,方才還對羯角人氣勢洶洶趕至而有些擔心的諸部落族長們,此刻竟感覺意外地平靜。

    難道是因為,眼前這位肅王,很不可思議地俯視著整個戰場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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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3章:安撫己內

    戰爭泥盤,真的是一個很不可思議的東西。

    至少諸部落族長們是這樣認為的。

    因為此物,能夠幫助他們俯視整個戰場,有種仿佛居高臨下俯視著城外羯角軍隊的錯覺,而這個錯覺,使得他們不知怎麼不再擔心那些羯族軍隊了。

    “報!城南發現敵軍蹤跡!”

    “報!城北發現敵軍蹤跡!”

    “報!城西的山坡,發現羯角奴隸軍的蹤跡。……他們正在砍伐附近的山林,試圖建造軍營。”

    來自商水軍傳令兵的彙報,陸續從城防傳達至趙弘潤所在的氈帳。

    而在聽到這些彙報後,趙弘潤非常從容地將一枚枚代表著羯角軍隊的紅色木雕,擺放在泥盤中相應的位置。

    這使得羯角軍的兵力分佈,在這片泥盤中一目了然。

    而在佈置好了這一切後,趙弘潤抬起頭來,對氈帳內諸位族長們沉聲說道:“諸位,前番我魏軍入三川時,由於本王督查不利,致使本王麾下有一支軍隊,做出了令人寒心的惡行,本王知道諸位族長雖然嘴上不提,但心中多少留有芥蒂。……這件事,本王會在戰後給予相應的巨額的賠償。雖然本王不能使死人複生,但是,本王可以使尚且活著的人得到應得的撫恤與賠償,使那些無辜犧牲者的家眷,日後能過得更好。……包括被本王焚毀了部落財富的綸氏部落。”

    “肅王言重了。”綸氏部落的族長祿巴隆連忙擺手說道:“肅王寬容仁慈,允許我族繼續居住在三川,我綸氏部落已經感激不盡……”

    “不,諸位已是我大魏的盟友,自然可以支配這片肥沃的土地,這是清楚列在誓約條例上的,並不能減免諸部落因我大魏而蒙受的損失。……我大魏身為盟主,自當以身作則。”趙弘潤嚴肅地說道。

    聽聞這一番義正言辭的話,帳內諸部落族長們皆暗暗點頭,心說:有錯必糾,這才是大國應有的氣度嘛!

    “不過礙于羯角大軍威逼城下,撫恤、賠償之事,且等本王打敗了羯角的大軍再說。……不過本王可以保證,到時候的撫恤與賠償,定會讓諸位族長們滿意。倘若信得過本王的話,咱們先來商議一下兵臨城下的羯角大軍,如何?”

    眾族長們對視了幾眼,雖然明知這是眼前這位年輕的肅王為了得到他們的支持而許下的承諾,但卻並未反感,畢竟這幾日他們與這位肅王殿下接觸的時日也不短了,自然也明白這位肅王殿下的品性。

    “肅王說得哪裡話,敵軍壓境,自然應當率先商議此事!”綸氏部落的族長祿巴隆環視了一眼眾族長,率先開口支持道。

    而此後,其餘族長們亦紛紛點頭附和。

    見此,趙弘潤朝著眾族長們拱了拱手,笑著說道:“諸族長深明大義,我姬潤會銘記於心的。……那麼現下,本王就來說說這場仗,究竟該怎麼打。”

    說罷,他頓了頓,在環視了一眼諸族長後,一臉嚴肅地繼續說道:“諸位皆是與我大魏結盟的盟友,同進同退、榮辱與共,因此本王亦不瞞諸位。……這場仗,不好打。”

    聽聞此言,氈帳內的氣氛稍稍變得沉重了幾分。

    其實事實上,諸族長都知道這場仗不好打,想想也是,為了大局考慮,避免被羯角部落的大軍重重包圍,碭山軍與成皋軍分別離開雒城,好使相互有個照應。但這樣的分兵,也使得雒城的處境變得更加嚴峻。

    估算此刻城內,因為城內諸部落的老人、女人、小孩等非戰鬥人員已遷往了鞏地,甚至要暫時撤到成皋關內去,使得雒城城內如今的人數,急速縮至三萬人左右。

    其中有兩萬商水軍,還有一萬則是雒水聯盟目前二十三個部落的戰士。

    而城外的有多少羯角的軍隊?

    據趙弘潤估算,羯角人不會傻傻地將奴隸軍派出去追剿碭山軍與成皋軍,畢竟那些因為趕路而早已疲憊不堪的奴隸軍,派出去追剿碭山軍或成皋軍幾乎起不到什麼作用。

    倘若那些羯族人不傻的話,他們多半會將這些奴隸軍用在攻打雒城的戰事中。

    因此,保守估計,雒城將面臨兩萬羯角騎兵以及二十余萬奴隸軍。

    這已經是一個會讓人絕望的巨大的兵數。

    更糟糕的是,萬一羯角人無視碭山軍與成皋軍的話,那麼,雒城城外的羯角軍,還會這個巨大數字的基礎上,再增加三萬羯族騎兵。

    而這一切,諸族長們其實也是清楚的。

    只不過,讓這場仗不好打這句話從眼前這位打敗了他們的魏國肅王口中說出,遠比其餘任何一個人說出口更有分量,更讓他們感到前途迷茫罷了。

    “連肅王您也沒有把握麼?”白羊部落的族長哈勒戈赫一臉凝重地問道。

    豈料聽了這話,趙弘潤一臉奇怪地說道:“本王只是說這場仗不好打,何時說過沒把握?”

    誒?

    諸部落族長們面面相覷,似乎有些迷惑了。

    可能是注意到了帳內眾族長們驚愕的表情,趙弘潤笑著解釋道:“看來,是本王的措辭讓諸位誤會了,這樣吧,本王解釋一下。”說罷,他微微思忖了一下,反問帳內的諸族長道:“諸位族長,依你們所見,戰爭,拼的是什麼呢?”

    “兩軍的戰士!”綸氏部落的族長祿巴隆嚴肅地回答道。

    趙弘潤環視了一眼諸族長的表情,隨後搖搖頭說道:“是持久。……在中原國家,包括我大魏,兩個國家之間的戰爭,數百年前那種能在兩三個月內就結束的戰爭,早已經絕跡了。近幾十年來中原各國所爆發的戰爭,動輒幾十萬兵力、耗時年余,有時一場局部戰爭打個幾年,這是很常見的事。因為各國的將領們都學乖了,他們逐漸傾向於用最微小的兵力損失,去創造最大的戰果,對於每一次出兵都非常謹慎。……一方謹慎用兵,這沒有問題,可當交戰的雙方都非常謹慎小心時,那麼問題就來了:由於誰也不敢冒險,因此,雙方僵持不下,以至於一場仗往往打個一兩年。……而這個時候,就看雙方軍隊究竟哪一方更加持久。”

    “……”諸族長們聽得津津有味,畢竟他們從未接觸過中原國家之間的戰爭。

    “本王所說的持久,指的是軍中士卒的士氣,可持續作戰的韌性,以及後勤糧草的支持等許多問題。……而其中,糧草後勤最為關鍵!中原國家之間的戰爭,拼的就是源源不斷的兵力與源源不斷的糧草!”說到這裡,趙弘潤壓低了聲音,提出了一個關鍵:“而據本王說知,羯族人的軍隊,是沒有後勤糧草這個概念的。”

    “不錯,羯族人在北地與胡人打仗,全靠搶掠……”孟氏部落的族長孟良隱約已聽懂了趙弘潤想要表達的含義,喃喃說道:“而在這場仗中,我們部落的羊群,除了留在城內留作軍糧的,其餘皆已遷向東邊,並不在城外放牧,羯族人無法從我們手中搶奪到什麼食物……”

    “而從我們這邊搶掠不到食物的羯角,卻有二三十萬每日要消耗許許多多事物的嘴。”綸氏部落的族長祿巴隆亦聽懂了,臉上浮現幾分釋然的笑容。

    見此,趙弘潤點了點頭,說道:“因此,我方不必主動出擊,跟羯族人耗著就可以,我們只不過三萬人,而對方卻有二三十萬,他們每日的食物消耗,是我方的十倍,這個差距,會拖垮他們。”

    “可是,羯角人可能已經得到了沿途許多個部落的支援,若是那些部落為羯角人提供食物呢?”一名族長遲疑地問道。

    聽聞此言,趙弘潤微微一笑,反問道:“提供多達二三十萬人的食物?而且還是日復一日?換做是誰都不會願意吧?……呵!若是羯角人當真這麼做,本王可以保證,只要他們半月未能攻克雒城,那些臣服於他們的部落,必定怨聲載道!”

    聽了趙弘潤料理分明的剖析,諸族長們暗暗點頭:的確,無償供給羯角人食物,而且還是二三十萬大軍的食物,哪個部落會那麼傻?退一步說,一日兩日倒可以接受,可十日半月的,那些部落們勢必會被羯角軍那龐大的食物消耗拖垮。

    到那時候,那些臣服於羯角的部落,必定會要求退出,倘若羯角人蠻橫不允許的話,可想而知會發生什麼事,畢竟三川之地上的部落,可不會白白付出,要讓那些部落無償給羯族人提供食物,這與奴役了該部落有何區別?

    想到這裡,諸族長們的面色好看了許多,有些甚至已露出了歡喜的表情,仿佛他們已經打敗了羯角人似的。

    不過穩重的哈勒戈赫,卻想起了趙弘潤那句不好打的話,疑惑問道:“我觀肅王已有定論,可為何肅王還說這場仗不好打呢?”

    “因為羯角人不是傻子,他們會在食物耗盡前瘋狂地進攻雒城。”說到這裡,趙弘潤環視了一眼諸部落族長,鄭重而嚴肅地說道:“此戰,我方必勝!但,在勝利來臨之前,面對羯角人的瘋狂攻勢,我方勢必也會損失慘重,希望諸位族長有這個覺悟。”

    諸部落族長們面面相覷,他們這才意識到,眼前這位肅王所說的不好打,指的是己方軍卒、戰士們的傷亡預測。

    而此時,趙弘潤的目光,則停留在泥盤中那分別代表著碭山軍與成皋軍的木雕上。

    能夠駕馭麼,這種多個戰場同時爆發戰事的大規模戰爭……

    原來,趙弘潤心底的不自信,源於他擔心無法確切把握碭山軍與成皋軍的動向或企圖,無法與其配合作戰。

    而鼓搗出泥盤,更並非是為了把握羯角人的動向,而是為了直觀地“捕捉”那兩支友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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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4章:隱藏的不安

    “你好像很不安?真稀奇。”

    羋姜望向趙弘潤的一雙眼眸中,流露出幾分驚異。

    也難怪,明明在諸部落族長面前信誓旦旦許諾此戰必勝的趙弘潤,在事後卻是滿臉愁容,手拄額頭坐在氈帳內的毛毯睡鋪邊沿,這讓羋薑感到很不可思議。

    要知道,在羋姜心中,趙弘潤這個小矮子可是相當自負的,很少見他有如此擔心的情況發生。

    “馬上就要跟羯角人打仗了,本王對戰況有所顧慮,這有什麼稀奇的?”可能是被羋薑的插嘴打斷了思路,趙弘潤有些不快地說道。

    而聽了這話,羋薑更加詫異了,忍不住說道:“去年你率三萬余魏兵,卻以微小的損失戰勝了熊拓公子以及熊琥的十六萬楚軍。……我楚國那十六萬軍隊,雖然據說只訓練不到三個月,但終歸要比城外羯角人那些奴隸難對付吧?”

    “那不一樣。”趙弘潤搖搖頭,有些煩躁地說道。

    羋姜聞言微微皺了皺眉,不悅說道:“你是指我楚國的軍卒,連羯角人的奴隸都不如麼?”

    “你……”趙弘潤抬起頭來,沒好氣地說道:“統帥一支軍隊與敵軍打一場單個戰場的戰爭,與統帥多支軍隊與敵軍打一場複數戰場同時爆發戰事的戰爭,這能一樣麼?這根本就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

    “說來聽聽。……反正你此刻這般焦慮,多半也想不出什麼高明的計策。”

    “……”趙弘潤瞪了一眼羋薑,半響後無奈地歎了口氣:“好吧,被你說中了。”

    說罷,他組織了一下詞彙,解釋道:“去年與楚國打仗時,本王一路殺進,皆只是單個戰場的戰事,因此本王可以調度。但是這次,同時出現三個戰場,雒城這邊的戰場本王可以把握,但是碭山軍與成皋軍……司馬安與朱亥兩位大將軍的臨場調度、他們的企圖、他們的用兵方式,本王一無所知。”

    “你不相信那兩位大將軍?”

    “不是不相信,你怎麼就聽不明白呢?”趙弘潤望了一眼羋薑,耐著性子解釋道:“在戰場上,往往局部的戰爭會牽一發而全身,影響整個大局。……打個比方,碭山軍向前線挺近,本王得知此訊,你說要不要給予配合?萬一司馬安大將軍認為本王會派兵援助,可實際上本王卻並未派兵援助,似這種判斷上的差池,往往會葬送一支軍隊,直接影響到整個戰況。”

    這話趙弘潤並非是誇大其詞,畢竟,指揮單個戰場的戰事,其實充其量只是將的範疇而已,任何一位能獨當一面的將領,都能很好地應付這類局面。

    雖然其中涉及到的東西很多,但總結下來,無非就是洞察先機、及時彌補己方漏洞、便時刻盯著敵軍,從敵軍中尋找破綻。

    但若是同時統帥數支軍隊,與數支敵軍在數個戰場各自交戰,這就是帥的範疇了。

    而在這個範疇,會湧出許許多多的不穩定因素,畢竟戰略是死的,而負責前線戰場的將軍是活的,雖然說臨機應變是一名將領是否有資格被稱為名將的準則之一,但是,這也使得主帥總籌全域的難度大大提升。

    以至於有什麼,一名將領認為是正確的判斷而擅自改變了既定的戰術,而主帥卻被蒙在鼓裡,這極有可能會出現大局上的失利。

    因此,趙弘潤此刻的心神其實並不在雒城這邊,相反他更在意碭山軍與成皋軍之後的動向。

    在趙弘潤經過解釋之後,羋薑總算是弄懂了前者心中的顧慮,聞言不解問道:“既然你明知會有這樣的弊端,為何還要讓碭山軍與成皋軍離開雒城呢?一同攜手防守雒城不好麼?”

    “那樣此戰必輸無疑。”趙弘潤搖了搖頭,正色說道:“道理很簡單。首先,這雒城太小了,僅兩裡不到方圓,換算下來,一面城牆安置四千名左右的士卒,這已經是極限了,若再無謂地增多,只會壓縮城牆上士卒閃躲騰挪的空間,反而會增加傷亡。……一面城牆四千名,四面城牆便只需一萬六千人。剩下的士卒做什麼呢?只能在城裡作為預備軍乾瞪眼。……也就是說,除那一萬六千名士卒以外,其餘軍卒完全沒有起到作用,這是兵力的浪費。”

    “……”

    “其次,若是碭山軍、成皋軍、商水軍皆困守雒城的話,那麼羯角人對付我們就更加簡單了,近三十萬兵馬,甚至是三十余萬人,他們只能四面圍住雒城,就能使雒城變成一座孤城。……一座被斷了水源、被斷了糧草輸運的孤城,是守不住的。”

    “再其次,自古以來,從沒有一場戰爭是靠被動防守而取勝的。想要打贏對方,就必須在關鍵時候,抓住敵軍的命脈、死穴、弱點,主動出擊。……因此,在這場仗中,本王與商水軍將化身為盾,將羯角人的腳步死死拖在此地,令其不得寸近;而碭山軍與成皋軍,便是本王的兩柄利矛,戳穿羯角人心臟的利矛!”

    “也就是說,這場戰爭取勝的關鍵,在於碭山軍與成皋軍?”羋薑恍然大悟地說道。

    “你總算是聽懂了。”趙弘潤長吐了口氣,苦笑說道:“現在你應該明白,本王為何這般焦慮了吧?”

    羋薑默默地點了點頭,隨即好奇地問道:“派出哨騎呢?”

    “無法突破羯族人的包圍。”趙弘潤搖了搖頭,沉聲說道:“羯角人只要不是傻子,就會切斷雒城與碭山軍、成皋軍的聯繫,強行派出哨騎與兩位元大將軍互通消息,只是叫綸氏、孟氏兩支部落的戰士白白送死而已。……事到如今,只能靠猜的了。”

    不得不說,趙弘潤的預判非常準確,自羯角部落的大軍圍困了雒城後,趙弘潤便與碭山軍、成皋軍徹底失去了聯繫,眼下他只能從羯角大軍的動向,來判斷碭山軍與成皋軍的行動。

    比如在八月十六日淩晨,大概四更天的時候,把守雒城城牆的商水軍士卒,注意到了來自南方的火光,並隱約聽到陣陣喊殺聲。

    這件事,商水軍大將伍忌連忙將其通知了趙弘潤。

    只可惜,當趙弘潤從羊皮睡鋪上爬起來,緊忙趕到雒陽南城牆企圖眺望那南方的火勢時,那邊的戰事似乎已經停歇了,火光也消失不見。

    在這種情況下,趙弘潤根本無從得知究竟是羯角人偷襲了成皋軍,還是成皋軍偷襲了羯角軍,他只知道,這兩支軍隊已經有過一次交鋒,剩下的,就得全靠他的判斷了。

    應該不會是羯角軍去偷襲成皋軍……羯角軍日夜跋涉,才剛剛抵達此地,按理來說,他們應該先立穩腳跟才對……對對,羯角的族長拉比圖,那個狂妄囂張的傢伙甚至都沒有到雒城城下耀武揚威,這說明羯角的軍隊應該還未全部抵達此地才對……這個時候,羯角軍多半不會如此心急地去攻打成皋軍。

    “換而言之,是朱(亥)大將軍主動出擊?”望著那早已偃旗息鼓的南方山丘,趙弘潤喃喃自語道。

    其實說起來,成皋軍也擅長山地作戰,畢竟他們常年把守成皋關,但成皋軍的擅長,與碭山軍的擅長可不是一個概念。

    要知道,碭山軍是沒有確實的駐防任務的,將碭山軍安置在碭山軍,與其說是防備著宋國降將南宮的睢陽軍,倒不如說是對後者的一種震懾,一種表態。

    但成皋軍不同,這支軍隊肩負著駐防于成皋關的重任,很多時候士卒們都是非常枯燥地站在關隘的關牆上,輪班擔任警戒,因此,成皋軍的士卒,有相當一部分時間是在履行著國家與魏天子託付他們的指責,士卒訓練的頻率與程度,與幾乎終年閑著沒事的碭山軍完全不可相提並論。

    更別說像烏兀所說的,羯族人在戰爭期間那可是足不沾地、吃喝拉撒全在馬背上的民族,想要偷襲這樣一支士卒睜著眼睛睡覺的軍隊,說實話,哪怕是趙弘潤都沒有把握。

    得手?失敗?得手?失敗?……是失敗了吧?朱亥大將軍企圖趁羯角人初至此地、還未立穩腳跟而展開的偷襲……

    趙弘潤閉著眼睛,將雒地南方的地形逐一在腦海中放映,最終定格在鴉嶺。

    若只是成皋軍偷襲羯角人,雙方都沒有必要放火……既然出現火光,這就說明……成皋軍失利了,他們被迫放棄了軍營。對,倘若是羯角人佔領了成皋軍的軍營,必定會占為己用,換而言之,那把火是成皋軍放的,目的是不想將己方的軍營白白相讓……放火燒營後,成皋軍十有**會退至鴉嶺,而羯角軍隊那邊,方才那火勢熄滅的速度非同尋常,想必是羯角的軍隊參與了滅火……

    僅憑那些許跡象,趙弘潤在腦海中類比著成皋軍與羯角軍的廝殺,並預測推斷成皋軍的撤退路線,以及羯角軍後續的行動。

    平心而論,趙弘潤真的不喜歡這樣,他真心討厭打一場居然靠猜的戰爭。

    因為這其中充滿了太多了不穩定因素。

    當時,趙弘潤在雒地南城牆上站了許久,一直站到天邊逐漸萌生幾絲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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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5章:不速之客

    八月十六日上午,羝族綸氏部落與孟氏部落兩位的族長,祿巴隆與孟良二人,結伴來到了雒城西城牆。

    由於四周皆是聽不懂羱族語的商水軍士卒,因此,這兩位族長倒也不擔心他們的談話會被偷聽。

    “(羱族語)你那邊的情況怎麼樣,祿巴隆?”

    “(羱族語)說不好……昨日羯角部落的大軍到了城外後,我曾試探過族內那些頭領,但是,沒問出什麼來。”

    “肅王不是告誡過你,莫要驚動他們麼?……潛伏在草叢中的蛇一旦受到驚嚇,可是會溜走的,到時候就更不好找了。”孟良告誡道。

    “我明白你所說的道理。”祿巴隆歎了口氣,隨即皺眉解釋道:“可我就是忍不住。……若是可恥的背叛者果真出現在我綸氏部落,那我綸氏部落日後還何面目立足于雒水之盟?立足于魏國與其餘二十二個聯盟部落面前?”

    “肅王信任你,這就足夠了。”孟良低聲說道:“肅王不是說了麼?一位可以為了族人的生存機會而忍氣吞聲向曾經的敵人低頭的族長,是一位偉大的族長,值得信任!”

    聽聞此言,祿巴隆臉上露出了濃濃的被認同感,喃喃說道:“孟良,你知道麼?真的很不可思議。據我所知,肅王今年只不過十五歲而已,我們族內十五歲的壞小子們,終日裡只曉得嬉鬧搗亂……”

    “可不能這麼比。”孟良搖搖頭,笑著說道:“肅王是魏王之子,生來便是接掌魏國權柄的人,魏國的王室,對他們的要求更高……”說到這裡,他小聲補充道:“因此,昨日聽肅王透露他小時候玩過泥巴時,我真的很意外……”

    “哈哈哈。”祿巴隆聞言亦大笑起來。

    想想也是,這些深知那位肅王手段與權謀的部落族長們,實在很想像那樣一位老成持重的肅王竟然也會有像尋常孩童那樣和泥巴玩的童年。

    “唔?”

    忽然間,孟良的眼神略微有些變了,抬頭指向城外,壓低聲音說道:“祿巴隆,羯角人又回來了。”

    祿巴隆聞言停下腳步,轉頭望向城外,發現果然如孟良所言,昨日僅在雒城露了個面便再次後撤的羯角的騎兵,此刻再次出現在了城外那處山坡上。

    而與昨日的有所不同的是,儘管連那些羯角騎兵們的面容都瞧不真切,但祿巴隆卻仿佛能感受到對方那濃濃的戰意。

    “看來今天要打了……”祿巴隆低聲嘀咕道。

    聽聞此言,孟良皺了皺眉,有些躊躇地說道:“比塔圖已經到了麼?那個曾經號稱『羯族第一勇士』的比塔圖……”剛說到這,忽然他的語氣一滯,眯著眼睛望向遠處山坡陸續豎起的戰旗,喃喃說道:“喂喂喂,『烏邊』什麼時候加入羯角部落了?”

    “可不止『烏邊』。”祿巴隆的面色變得越來越凝重,抬手指向一個方向,低聲說道:“你看那些圖騰旗。”

    孟良眯著眼睛仔細朝著祿巴隆所指的方向望去,喃喃念叨道:“『灰角』、『烏角』、『烏蹄』……唔?那是……『羷(lian)』部落?喂喂,難道我們要同時與兩個大部落為敵麼?”

    『注:作者有強迫症,既然設定了三川之民以羊為圖騰,就必須在命名部落時與羊搭邊,否則心裡不得勁,並不是像某些人說的炫耀什麼生僻字。作者也是靠查字典的,有什麼好炫耀的?為了方便諸位讀者,以後這類生僻字都會注上拼音。』

    “繼續看。”祿巴隆陰沉著臉,低聲說道。

    孟良疑惑地瞥了一眼祿巴隆,再次將目光投向遠方,忽然,他看到遠處豎立著一面部落戰旗中,上面繪著一隻巨角熊熊燃燒的巨大羱羊,他遂喃喃道:“『燃燒的觝角』?這是……”

    突然間,他面色頓變,一臉震驚地失聲道:“『炎角』?守護『王庭』的炎角,為何會在羯角的軍隊中?!”

    說罷,他與祿巴隆對視一眼,異口同聲地說道:“速速稟告肅王!”

    大概小半個時辰左右,趙弘潤在孟良與祿巴隆的指引下,帶著『雒水聯盟』的眾部落族長們,一同來到雒城西邊的城牆,登高遠望城外羯角部落的大軍。

    而此時,只見在數裡之外的視線盡頭,在那邊山坡下,不計其數的羯族騎兵正佇立在那,仿佛就像是一塊草原上的巨大灰斑。

    不過更讓人震驚的,恐怕還得數這些羯角騎兵陣前,那些好似整整齊齊排列著隊伍的羯角奴隸軍團,那密集的人頭,哪怕是趙弘潤並沒有密集恐懼症,亦感覺頭皮發麻。

    『數量太多了……』

    趙弘潤微微皺了皺眉。

    要知道,去年他率軍阻擊楚軍時,都不曾在同一個戰場上見到這等數量的敵人,簡直是接天連地,仿佛遠處視線範圍內,皆是那些衣不遮體衣的奴隸軍。

    與這支奴隸的數量相比,仿佛當初楚軍的人海攻勢,全然算不上什麼了。

    “那麼……你們所說的大部落呢?”

    趙弘潤回頭望了一眼孟良與綸氏兩位族長,皺眉問道:“本王記得你們稱他們為『羷』與『炎角』對吧?他們也是像『羯角』那樣的大部落麼?”

    話音剛落,就聽白羊部落的族長哈勒戈赫微歎了口氣,語氣低沉地說道:“還是由我來解釋吧。”

    趙弘潤望了一眼孟良與祿巴隆,隨即對哈勒戈赫點了點頭。

    見此,哈勒戈赫走上前一步,語氣凝重地說道:“肅王方才說反了。……『羷』與『炎角』,並非是像『羯角』那樣的大部落,應該稱,『羯角』是像『羷』與『炎角』那樣的大部落。”

    “『羷』與『炎角』,是頗經歲月的大部落麼?”趙弘潤一下子就聽懂了哈勒戈赫想要表達的含義。

    “是的。”哈勒戈赫點點頭,沉聲解釋道:“『羯角』,是近二十年來迅速壯大的羯族部落,她的前身,只是一個自稱『角』的小部落,在羯族部落中,似那等以羊角為圖騰、並自稱『角』部落的小部落,比比皆是。……角部落之所以能從小部落成為大部落,是因為比塔圖,他打敗了其他羯族部落的勇士,因此曾經被成為『羯族第一勇士』,羯族人中的小部落,敬服于他的勇武,遂陸續投靠,逐步使得角部落越來越強大,以至於如今,成為了羯族人中的一支大部落。”

    趙弘潤聞言皺了皺眉,狐疑問道:“聽你這麼一說,似乎羯族人不只『羯角』一支大部落?”

    “是。”哈勒戈赫點了點頭,講述道:“肅王應該聽說了,我羱族從高原南遷至『北地』時,曾遭到胡人的襲擊,為了抗擊胡人,我羱族人的王庭組建了『羯』,一支不事牧羊、專門用來與胡人作戰的軍隊。”

    “唔。”趙弘潤頷首道:“此事本王聽說了,還聽說當初那支『羯』的軍隊,便是如今羯族人的前身。”

    “是這樣沒錯。”哈勒戈赫點點頭,旋即繼續講述道:“當時的『羯』,由於集中了我羱族各部落的勇士,因此非常強大,連強勁的胡人都不是羯部落的對手,因此,羯迅速壯大,很快就發展到了十幾萬人,並且擄掠了幾十萬胡人作為奴隸,幫助他們與胡人打仗。……但是,肅王您也知道,人是要吃食物的,無論是羯族的戰士,還是胡人奴隸。大量俘虜來的奴隸,使得我羱族各部落負擔不起羯巨大的食物消耗,因此,羯便逐漸形成了自己的部落,並用馴化後的一部分奴隸替他們放牧羊群,即『羯部落』。……而這個時候,羯部落打敗了北地的幾人胡人部落,卻引起了北方胡人幾個大部落的警惕,為了抗擊那數個胡人大部落的進攻,『羯部落』拆分成『羷』、『羚』、『羯』三支部落,分別抵禦北方、東北、東邊三個方向的胡人部落,而這三個部落,即羯族的三個大部落。……而羯角,只是羯族的第四個大部落。”『注:羷、羚、羯,皆是好鬥好狠的羊。作者強迫症。』

    “哼唔。”趙弘潤哼應了一聲,隨即又問道:“那麼『炎角』呢?部落的名號都也帶著『角』,她不是羯族部落麼?”

    “『炎角』是我們羱族的軍隊。”哈勒戈赫表情有些詭異地講述道。

    趙弘潤一聽莫名其妙,愕然問道:“你們羱族不是沒有專門的軍隊麼?”

    “有的。”哈勒戈赫舔了舔嘴唇,低聲說道:“只有一支,一支負責保衛『烏須王庭』的軍隊,其戰旗是『燃燒著的觝角』,象徵是『敵人的毀滅』。”

    “……”趙弘潤聞言一愣,用眼睛掃了一眼在場的諸部落族長們。

    他終於明白,為何在聽到『炎角』後,這些部落族長們的表情是那樣的古怪。

    『居然是烏須王庭的王庭衛軍?……什麼意思?難道烏須王庭也打算介入這場戰爭?』

    趙弘潤的心頓時就沉了下來。

    要知道,烏須王庭在諸三川部落中的地位就相當於魏王與魏朝廷在魏國的地位,那可是一呼百應的。

    倘若只是羯角的話,哪怕羯角是羯族人的第四個大部落,趙弘潤亦不至於過分地擔心。

    可若是這場戰爭中介入了烏須王庭,那可就另當別論了。

    若是烏須王庭站在羯角部落那邊,或許,這場戰爭就真的會演變為魏國與三川的種族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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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6章:首日之戰!

    隨後,事實證明趙弘潤的『最壞估算』或許沒有必要,因為,諸部落族長們在西邊山坡的一端,發現了他們苦苦尋覓的『羷』部落與『炎角』旗幟。

    與羯角的大軍隔著非常遠的一端距離,並且戰旗附近的部落戰士也不是很多,約數百人而已。

    仿佛他們只是一個看客,並不打算介入魏軍與羯角的戰爭。

    這讓趙弘潤暗自松了口氣之餘,亦隱隱對這兩撥“看客”的意圖有所猜測。

    很顯然,作為烏須王庭護衛軍的『炎角』,以及羯族三大、不,四大部落之一『羷』部落,他們多半是聽說了這場戰爭,因此派出了人手,打算觀望這場戰爭的勝負。

    『檢驗我大魏軍隊的實力?』

    趙弘潤注視著遠處那兩撥看客,在心中冷哼一聲。

    羯族人對待魏國的風評,讓趙弘潤對『羷』部落亦印象頗差,不過對於烏須王庭,趙弘潤卻不希望彼此成為敵人,因為一旦與烏須王庭成為敵人的話,後果不堪設想,搞不好連他鼓搗出來的『雒水之盟』,都有可能出現陣前倒戈的部落。

    而此時,羯角的軍隊已經在雒城西邊布下了軍隊,不難猜測,這是羯角軍隊企圖進攻雒城的預兆,這不,雒城內早已吹響了警號,大批的商水軍步上城牆,增防城牆的防備。

    “羯角的軍隊,似乎打算攻城了……容本王再詢問一聲,諸位族長的心意,應該沒有因為城外那兩位不期而至的『尊客』而改變吧?”

    趙弘潤沒有回頭,語氣平靜地詢問道。

    諸族長們彼此對視了一眼,他們當然聽得懂趙弘潤口中的『尊客』,指的便是羯族『羷』部落與羱族王庭護衛軍『炎角』的戰士。

    “肅王放心。”白羊部落的族長哈勒戈赫此時站出來說道:“對天起誓、歃血為盟,是我羱、羯、羝三族最神聖的盟約,既然我等已與魏國在天神的見證下結盟,便不會背叛。……我們,會與肅王一起戰鬥!與羯角的軍隊!”

    『歃血為盟……三川部落原來是這般重視麼?』

    趙弘潤頗感意外,在沉思了片刻後,試探道:“若是『羷』部落協助羯角部落呢?”

    “我們仍然會支持肅王!”哈勒戈赫沉聲說道。

    聽聞此言,趙弘潤在停頓一下後,語氣沉重地問道:“倘若炎角也協助羯角部落呢?”

    “這個……”哈勒戈赫猶豫了一下,旋即苦笑道:“不敢欺瞞肅王,若是那樣,我們會很為難。”

    “不過,無論如何,我們不會背叛肅王便是。”灰羊部落的族長齊穆軻在旁保證道。

    而綸氏部落與孟氏部落的族長,祿巴隆與孟良,卻沉聲說道:“羝族人,會追隨肅王。”

    聽聞此言,其餘幾位羝族部落的族長們愣了愣,亦紛紛開口證明忠誠。

    這一幕,讓羱族的諸部落族長們,面色微微有些變色。

    而對此,趙弘潤亦有些意外與吃驚,他本想驗證一下諸族長們的決心,卻意外地捕捉到了一個訊息:烏須王庭,在羝族人中的威望,相對羱族部落,要小得多。

    『對了,羝族人數百年前是羱族人與羯族人的奴隸……因此他們對羱族的王庭,始終是心存芥蒂的。』

    “很好。”趙弘潤點了點頭。

    聽聞此言,白羊部落的族長哈勒戈赫微吐一口氣,望了一眼那幾位羝族部落族長。

    他意識到,在眼前這位肅王殿下心中,他們這些族長的地位高低,恐怕是要發生變化了。

    因為羯角的大軍仍在部署著攻城的事項,因此,趙弘潤與諸族長們回到了那頂充當帥帳的氈帳,針對城外羯族人的部署情況,對雒城的駐防做一些修改。

    首先,因為羯角的軍隊似乎打算主攻西城牆的關係,趙弘潤在原先『西城牆安置四千商水軍』的基礎上,再次增加了四千人,作為預備軍,隨時準備與城牆上的士卒輪換。

    而西城牆作為主戰場,當仁不讓由商水軍的大將伍忌來指揮。

    其次,就是北城牆與南城牆。

    此時在雒城的北郊與南郊,皆有一支羯族人的小股兵力駐紮在外,並且,南側的羯族人小股兵力可能還暫時打贏了成皋軍,趙弘潤估計那兵力數量絕對不會少。

    因此,哪怕羯角軍隊並未有對北城牆與南城牆發動攻勢的跡象,趙弘潤仍然在這兩面城牆,部署了兩千人與三千人的商水軍。

    其中,南城牆由商水軍的副將翟璜擔任守將,而北城牆,由商水軍一位叫做『呂湛』的三千人將擔任守將。

    最後是東城牆,由於城外東郊並無羯角軍隊出沒的跡象,因此,趙弘潤只派了一位叫做『陳庶』的兩千人將擔任守將。

    而除此以外,趙弘潤將絕大多數商水軍中的將領們,皆部署在西城牆上,由伍忌率領,畢竟西城牆這邊才是主戰場。

    但是這樣的部署,使得其他三面城牆的指揮力大大減弱,因此,趙弘潤在權衡了許久後,打算讓這些族長們去彌足。

    “孟良族長、祿巴隆族長,本王希望兩位族長能帶一部分戰士,協助南城牆與北城牆的商水軍兵將,不知兩位族長意下如何?”

    『南、北城牆?羯角的軍隊不是攻西城牆麼?』

    孟良與祿巴隆對視一眼,沒敢忤逆眼前這位肅王,行禮說道:“願為肅王而戰!”

    而在此之後,趙弘潤又將幾個羝族部落部署在東城牆,而將絕大多數的羱族部落,部署在西城牆。

    『肅王殿下,這是在有意地削弱羱族的部落,保留那些羝族的部落?』

    從旁,擔任監軍的禦史補官邱毓隱隱從趙弘潤的戰力部署中瞧出了些端倪。

    其實事實上,白羊部落的族長哈勒戈赫亦有所察覺,但是很清楚前因後果的他,沒敢說破此事,而是故作爽快地帶頭應了下來,希望能夠以此化解眼前這位肅王心中的芥蒂。

    而在做出這樣的部署後,其實趙弘潤還保留著整整五千的商水軍。

    這五千兵力,趙弘潤暫時並不打算動用,因為他此刻仍然不是全部相信這些與他魏國結盟的部落,雖說歃血為盟是三川之民歷來遵守的傳統,但畢竟事有萬一,萬一這其中果真有哪個部落背叛呢?

    因此,趙弘潤要預留五千兵,等著對付背叛者。

    哪怕事後證明他這是杞人憂天,預留五千體力充足的商水軍士卒應付突發情況,也不會是什麼壞事。

    就在趙弘潤針對前幾日的部署做出臨戰前的最後調整時,有一名商水軍士卒急匆匆地來到了氈帳,叩地抱拳稟告道:“啟稟肅王,奉伍忌將軍之令來請示肅王。……方才,城外羯角大軍的率領者,羯角部落的族長在城下喊話,說是要與我軍地位最高的統帥說話……”

    “比塔圖?”

    “比塔圖已經到了麼?”

    諸部落族長們不由得竊竊私語起來。

    而此時,被打斷了兵力部署的趙弘潤,則無語地望了一眼那名前來傳訊的商水軍士卒。

    『伍忌,他也太老實了吧?羯角人說要跟本王說話,他居然還真派人來請示啊?拜託,那是敵人誒!再說了,按照比塔圖那狂妄的秉性,此番兵臨城下,必然是為耀武揚威而來,本王去見他,這不是自尋沒趣麼?』

    趙弘潤心中一陣無語。

    偏偏前來傳訊的商水軍士卒也是個奇葩,居然還問道:“肅王殿下,你去見那個羯角的首領麼?”

    趙弘潤倍感無語地盯著這名傳令兵半響,旋即沒好氣地說道:“叫他去死!”

    那名傳令兵撓撓頭,回到伍忌身邊,將趙弘潤的原話重複給了後者。

    茫然地眨著眼睛,伍忌思忖了半響,這才反應過來那位肅王殿下口中的『他』,指的是在城外喊話的比塔圖,而不是他伍忌。

    而此時在雒城城外的西郊,正如趙弘潤所猜想的那樣,羯角部落的族長比塔圖正一臉得意地駕馬佇立于大軍的前方,等著與雒城的“魏人最高統帥”見面。

    畢竟此刻他已經得知,此番進軍三川的魏軍的“最高統帥”,恰恰正是當初在合狩時,曾“大言不慚”要率軍踏平他羯角部落的魏國肅王,姬潤。

    正因為如此,比塔圖才有意要與趙弘潤在打仗前聊幾句,滅一滅這個“狂妄的小子”的威風。

    可是等了好一陣,也不見趙弘潤登上城樓與他相見,他未免有些煩躁,遂再次喊話道:“城上的魏將,為何還不見你軍主帥?……那個自號肅王的小子呢?不敢來見本族長麼?”

    伍忌在城牆上聽得清楚,聞言環抱著胳膊,淡淡回道:“去死!這是我軍肅王殿下的原話。……肅王,不屑見你!”

    “……”本企圖挫一挫趙弘潤銳氣的比塔圖聞言氣地面色鐵青,重哼一聲後撥馬回到了本陣,隨即抬手指向遠方的雒城,似咆哮般吼道:“給我攻城!”

    “嗚嗚嗚嗚嗚嗚”

    羯角這邊,響起三聲低沉的角笛,隨即,漫山遍野的奴隸軍,在羯角督軍的威脅下,提著劣質的武器,朝著雒城湧去。

    那密集的人頭,仿佛就像是黑色的潮水般,怒濤洶湧地朝著雒城而去。

    那些奴隸們並沒有注意到,雒城城外西郊,遍佈水窪,裡面充斥著一種黑色的粘稠的液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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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2-18 00:40:18
第417章:攻城

    “(胡語)殺!”

    “(胡語)沖啊!”

    數以十幾萬計的羯族奴隸軍團,他們嘶聲力竭地大叫著,奮力邁動他們光著腳的雙腿,盡可能快地沖向遠處那座城池。

    這些羯角的奴隸,面黃肌瘦、枯瘦如柴,或衣衫襤褸、髒汙不堪,或衣不遮體、赤著胸膛,渾身上下沒有一件防具,唯一可稱作武器的,就只有他們手中那粗製濫造的長矛。

    如果說那種在一根木棍上綁上一把短劍、甚至只是一截斷刃的玩意,也可稱之為長矛的話。

    然而,這並不算是這些奴隸軍最糟糕的武器。

    更糟糕、更劣質的所謂『長矛』,其實只是一根一端削尖的木棍而已。

    『就拿著這種玩意來打仗……不,來送死麼?』

    站在西城牆上代替趙弘潤指揮戰事的商水軍大將伍忌,俊朗的面龐上兩道劍眉逐漸凝了起來。

    不得不說,自從歸降了趙弘潤、歸降了魏國,在瞭解魏國國內那些軍隊與士卒後,商水軍的軍卒這才強烈地感受到,軍隊士卒,原來並不是戰場上的消耗物。

    是的,相比較他們故國(楚國)那些不將士卒當人看待的將軍們,魏國的將軍們,才有資格稱之為統帥,才有資格稱之為將軍,因為魏國的將軍們從來不用麾下士卒的性命去堆砌勝利。

    正因為有了比較,商水軍的士卒們對曾經統帥過他們的楚國將領們,無論是那些已死的或者還未死的,皆心生了濃濃的抵觸與憎恨。

    而如今,對面那些前赴後繼前來送死在商水軍軍卒看來的確如此的羯角軍的奴隸軍團,商水軍的士卒們難免被勾起了心中不好的回憶。

    『原來不止我們曾經的故國才存在麼?這種醜惡的,純粹用人命堆砌勝利的戰爭方式……』

    眾多立於城牆上蓄勢待發的商水軍士卒們,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手中的武器。

    因為望著城外蜂擁而至的羯角奴隸,他們仿佛有種看到了曾經的自己的錯覺。

    不!

    城外的羯角奴隸,處境比當初的他們還要惡劣。

    至少當初他們在暘城君熊拓以及平輿君熊琥的統帥下時,雖然那時率領他們的楚國將領們也不拿他們當人看待,但最起碼他們得到了像模像樣的武器與皮甲。

    雖然武器的刀刃鏽跡斑斑,但至少還能砍下當時作為敵人的魏國士卒的腦海。

    雖然作為防具的皮甲絕大多數感覺都快散架了,並不足以阻擋魏國的弓弩,但至少給了他們些許心安。

    但是遠處的那些羯族奴隸們,他們什麼都沒有。

    “(楚國語)該死的羯族人!”

    城牆上,一名商水軍士卒忍不住用故鄉的方言低聲罵了一句,便惡狠狠地朝腳下的城牆吐了一口唾沫,來表示他此刻心中對羯族人的憎惡。

    而附近,其餘商水軍的士卒們亦紛紛露出了憎惡的神色。

    因為他們從那些羯族督軍姑且這麼稱呼,即那些用利刃與馬鞭逼迫奴隸衝鋒的羯族騎兵的身形中,看到了曾經逼迫他們在戰場上冒死衝鋒的督戰隊士卒。

    督戰隊,這可是楚**隊的特色,他們一般由主將信任的心腹將領帶隊,在戰場上有著處決任何一名逃兵的權利,是楚國底層士卒最憎惡的人。

    而從那些負責監督奴隸的羯族騎兵身上,商水軍士卒們看到了他們故**隊中督戰隊的影子。

    而這醜惡的一幕,讓商水軍的士卒們深感慶倖他們如今的身份:如今,他們是魏國的軍隊,這個國家,不會用像楚國、像羯族那樣用麾下士兵生命堆砌勝利的方式來獲取戰爭的勝利。

    『……無風。』

    伍忌抬頭望了一眼天空的雲層,隨即又望了一眼他們商水軍的旗幟。

    旗幟耷拉垂落,證明今日無風。

    『天佑商水!』

    出於楚人戰前祈禱的習俗,伍忌在心中默默禱念了一句,隨即,抬起手來,面無表情地下達了第一道將令。

    “弓手聽令,火箭預備!”

    聽聞此言,城牆上的商水軍弓手們彎弓搭箭,將一支箭鏃位置纏有羊絨線的箭矢對準了城外的郊野。

    而同時,身旁的同澤,迅速用火把點燃了那枚箭矢箭鏃位置的羊絨。

    “放箭!”

    “將軍有令,放箭!”

    “放箭!”

    隨著伍忌一聲令下,城牆上負責傳令的士卒們紛紛重複這道將令,將伍忌的命令傳達給距離較遠的商水軍兵將。

    “嗖”

    “嗖嗖嗖”

    並不整齊的一波火矢,從雒城西城牆****而去。

    數量不多,僅僅數百支箭矢而已。

    而面對著這數百支迎面而來的火矢,雒地西郊那些蜂擁湧向城牆的漫山遍野的羯族奴隸們,他們的衝鋒的勢頭全然沒有減緩的意思。

    因為羯族人規定,在戰場上退縮、後退、哪怕明明有力氣奔跑卻故意減緩腳步,皆視為逃奴,當場射殺。

    因此,羯族奴隸們絲毫沒敢減緩衝鋒的勢頭,可能在他們看來,他們這些奴隸,有足足十余萬,漫山遍野,遍佈視線所及,魏軍區區數百支火矢,又能起到什麼效果?

    可惜,他們猜錯了。

    對面商水軍的士卒,他們射出火矢的目的,根本不是為了射殺他們,只不過是為了點燃他們腳下,遍佈大大小小水窪內的那些粘稠的、黑色的水液而已。

    “嗖。”

    一支箭鏃燃燒著火焰的箭矢,其箭鏃穿過兩名羯族奴隸的間距,釘在他倆腳下的那黑色水窪裡。

    頓時間,只聽熊地一聲,水窪燃起火苗,旋即,火苗一邊上竄一邊迅速向四周蔓延,轉眼間便形成了一片火海。

    許多因為踏入過那些黑色水窪的羯族奴隸,紛紛嗖嗖地燃燒起來,慘嚎著倒在地上。

    那種慘嚎聲相當短促,因為那種黑色石液燃燒所產生的足足一千六百度的高溫,已瞬間將他們燒成焦炭。

    而同時,劇烈燃燒所釋放的高溫,揚起一股又一股熱浪,將附近的奴隸們給活活烤死。

    那種炎炙酷烈的熱浪,哪怕隔著好一段距離,亦讓城牆上商水軍的士卒們一陣難受,渾身熱地發汗。

    『不愧是猛火油,何等強勁的威力!』

    伍忌在心中暗贊了一句,旋即,目色黯然地望向那些火海中隱約可見的死屍。

    “將軍!”

    伍忌身後傳來一聲呼喚。

    他轉過頭,望見一名士卒將一塊濕噠噠的布遞給了他。

    “唔,多謝。”伍忌點點頭,用這塊濕布捂住了口鼻。

    而放眼此刻城牆上,那些商水軍士卒們,皆用各種各樣浸透了水的布捂住了口鼻,有的是從他們鎧甲內的衣服上撕下來的,有的是直接從城內部落索要來的。

    原因很簡單,因為那些黑色的『猛火油』,即石油的原液,它在燃燒時非但會產生滾滾黑煙,更會釋放出大量有劇毒的氣體,雖然不至於聞到就斃命,但是會摧毀人的鼻腔、咽喉等器官,若長時間嗅聞,亦會導致死亡。

    當然了,趙弘潤並沒有解釋這麼詳細,他只是命令伍忌,必須讓麾下的士卒用濕布捂住口鼻,保護人體呼吸系統。

    沒辦法,不同於上次用投石車裝載桶彈“轟炸”雒城,隔著約一裡半的距離,這次的距離太近了,靠近城牆的火海一端,距離城牆僅僅不到一裡地。

    更糟糕的是,由於氣流流動的習性,因城外郊野空曠無阻礙而雒城這邊存在城牆的阻隔,因此,哪怕今日無風,那些石油劇烈燃燒而產生的滾滾濃煙,攜帶著劇毒氣體,是隱隱向雒城這邊飄散的。

    而這,就是趙弘潤這次戰術中所沒辦法根除的弊端之一。

    不過相比較而言,商水軍由於準備充分,其實並沒有大多的不適,只是雙目有些乾澀腫脹。

    倒不是被那些產生的滾滾濃煙熏的,畢竟商水軍所增築的木牆,很有效地將其阻擋了大部分,關鍵在於濃煙中某種無色的、仿佛臭雞蛋似的劇毒氣味,即損害人體呼吸器官真正殺手。

    至於那濃煙,只不過是黑色粉塵顆粒而已,若是收集起來,倒是製作『墨』的好材料,比魏國如今正在使用的墨,不知要黑純多少。

    而相比之下,城外那些毫無準備的羯族奴隸,可就傷亡慘重了。

    或被火勢燒死、或被高溫烤死,或因為濃濃黑煙窒息而死,或因為吸入太多那種劇毒氣體,腦袋發暈,倒在地上,睜著眼睛無助地等死。

    僅僅這一下,羯角的奴隸軍便死了足足四五千人,遠遠超過伍忌事先的估算。

    計較原因,是羯角的奴隸彼此間太密集了,以至於當火勢燒起來時,四周都是人,根本就沒有逃脫的可能。

    這就是人海戰術的弊端:士卒間的間距太過於緊密,因此幾乎沒有規避的可能性。

    『按照肅王殿下的戰術,羯族奴隸被那片火海分隔了……』

    城牆上,伍忌雖然不忍城下那些羯角奴隸的慘狀,但作為商水軍大將的自覺,讓他目不轉睛地盯著戰場上的變化。

    正如戰爭打響前所預測的,他商水軍製造的那片火海,成功地將那絕對有十余萬之眾的羯族奴隸們,分割成了兩部分:約兩、三萬的奴隸被夾在火海與雒城之間,而其餘約十萬左右的奴隸,則皆被阻擋在火海之外,不敢越雷池一步。

    “傳令下去,準備開城門!”

    伍忌平靜地下令道。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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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2-18 00:40:34
第418章:白刃

    這種時候,開城門做什麼?

    難道放城外那約兩三萬之數的羯族奴隸入城?

    對的,這就是伍忌的目的。

    什麼?伍忌背叛趙弘潤?

    不不,這只是趙弘潤所策劃的戰術而已,高效率殺死敵軍的戰術。

    此時,城上城下仍在激戰。

    唔,說是激戰,其實就是城上的商水軍弓手單方面地射殺城外那些,不顧後路被截斷、仍然瘋狂朝著城牆攻過來的羯族奴隸而已。

    “放箭!”

    “第二隊,放箭!”

    在城牆上商水軍士卒密集的箭矢攻擊下,城外西郊那些羯族奴隸們在飛奔過程中,此起彼伏地栽倒在地,但是每有一名奴隸中箭栽倒在地,便有後續者彌補他的位置。

    然而那名中箭栽倒在地的奴隸兵呢?

    卻活生生被其他奴隸兵踐踏至死。

    是的,由於三棱箭鏃僅僅只運用在連弩的弩矢上,尚未普及一般規格的弓弩箭矢中,因此,此時商水軍士卒們所射的箭矢,仍然只是雙翼箭鏃而已,只要並非射中要害,是不足以致命的。

    但是,對於城外的羯族奴隸兵而言,倒下,就意味著死亡,因為身邊其他的奴隸兵,絕不會因為你倒下了而從旁繞過,在羯族督軍的恐嚇下,他們會直接踐踏過倒在地上的同伴的身體。

    正因為如此,有些沖在隊伍前頭的奴隸兵,哪怕身中數箭,嘴角滲血,仍然咬緊牙關堅持著,仍舊繼續朝前衝鋒。

    因為他知道,一旦他停下了,就會被後繼的奴隸兵推倒在地,踐踏至死。

    “(楚國語)喂喂喂,這群傢伙怎麼回事?”

    在城牆上,商水軍的小卒央武驚愕地睜大了眼睛,用他那聽起來有些怪異的楚國方言,倍感不可思議地喃喃說道:“那群人難道就真的不怕死麼?”

    “將軍不是說了,對方是羯角部落的奴隸兵,是羯角人逼迫他們在與我們廝殺,可能他們的家人都在羯角人的手裡,因此,他們不敢反抗。”從旁,他的同伴樂豹古怪地望了一眼這位同伴。

    與他跟李惠這種在商水縣入伍的新兵不同,央武那可是從魏楚戰役中活下來的老兵,經歷過鄢水之戰、鄢水魏營之戰、穆山之戰這三場讓十六萬楚軍死地只剩下五萬餘人的慘烈戰爭,有時候樂豹實在不能想像,經歷過那樣三場慘敗的央武,為何還能那樣開朗、樂觀,就跟個新兵似的。

    忽然,樂豹注意到了另外一名同伴李惠,注意到他面色發白,正在瑟瑟發抖。

    會害怕……並不奇怪啊。

    望了一眼自己那死死捏著武器的右手,樂豹神色凝重地望著城外那距離城牆越來越近的奴隸兵。

    他知道,區區不到兩丈的城牆,不足以阻擋這些瘋狂的奴隸兵,哪怕是他們刻意加固加高的木牆,在隨著戰爭的進行恐怕也會被那些奴隸兵敲掉,然後一股腦地爬上城牆。

    就在這時,央武提著一把劍走到兩名同伴的身前,笑嘻嘻地說道:“別擔心,咱們可是穿著浚水軍的鎧甲啊!……它會保佑我們的!”說著,他握拳錘了錘胸膛,錘地身上的士卒甲胄咣咣作響。

    李惠聞言低頭望了一眼身上那磨損地非常嚴重的舊甲胄,雖然破舊,但卻意外地牢固,據說是用厚牛皮縫製而成的,並且關鍵位置還嵌著鐵甲,比如胸口、後背、關節、襠部等等。

    “很厲害麼?魏國的浚水軍……”

    “啊。”央武舔了舔嘴唇,一臉憧憬地說道:“那可是單憑兩萬五千人,就輕鬆擊敗了熊琥所率領的六萬士卒的軍隊啊,當時要不是肅王,咱們這些人早就被逼到河中,溺死在水裡了……”說罷,他見李惠眼中露出恐懼之色,連忙擺擺手說道:“雖然聽上去可怕,但只是針對敵人哦,我們投降肅王后,浚水軍對我們意外地友善……碭山軍完全不能比。”

    顯然,央武還是沒有忘記前一陣子被碭山軍的兵將們恐嚇一事。

    聽聞此言,李惠小聲說道:“其實仔細想想,碭山軍也不是那麼壞……”

    “惡。”央武做了一個厭惡的鬼臉,隨即,用拳頭抵了抵李惠身上的甲胄,笑著說道:“總之,它會保護你的!”

    就在這時,負責他們這段城牆的將領,千人將冉滕急步走了過來,揮手喝道:“敵至城下,所有持盾的士卒上前,其餘人在後協助!”

    聽聞此言,三名小夥伴對視一眼,旋即,央武從地上拾起配置給他的一塊鐵盾,左手伸過盾牌後的綁帶,將其固定在左手的小手臂處。

    “嘁!真沉啊,不會是全都是用鐵打造的吧?真難想像當初浚水軍的步兵提著這玩意追殺了我們十幾裡地……”嘴裡碎碎念了一陣,央武深吸一口氣,握緊了右手的鐵劍,同時,他壓低聲音說道:“別死了啊,阿豹、阿惠。”

    “你在說誰呢?”樂豹輕哼一聲,與李惠一起站在手持盾牌的央武身後,眼神死死盯著他們三人負責的那一塊木牆與木牆之間的縫隙。

    而此時,城下的奴隸兵們已經搭起了人梯,雒城那區區不到兩丈高度的城牆,根本無法有效地阻擋奴隸兵的攀爬,這不,僅僅片刻工夫,便有不少奴隸兵踩著其他奴隸的肩膀,將腦袋伸到了城牆上。注:再次提醒一下,文中的度量衡,皆採用肅氏新規。即,一丈約等於兩米。所以,區區四米不到的城牆,如果有同伴幫忙,諸位書友也爬地上去。

    “來了!”

    千人將冉滕嘴裡迸發出一聲怒吼:“不許後退!違令者就地處斬!……盾兵,堵上去!”

    與其他手持鐵盾的商水軍士卒一樣,央武手持盾牌堵住了面前木牆與木牆間那僅僅只有一人寬的間距。

    但他並沒有徹底用盾牌堵死,因為這樣的話,就無法殺死敵人,因此,他只是用盾牌堵住了一半的空隙,故意留出另外一半來,方便他用手中的鐵劍在那些企圖爬上城牆的奴隸兵身上狠狠戳上一劍,然後把對方推出去。

    忽然間,央武眼神一凜,原來,他們三人負責的那個間隙,忽然搭上了一隻手。

    見此,央武二話不說,直接提劍將那只手給剁了下來。

    一聲近在咫尺的慘叫聲響起,隨即,央武隱約聽到面前那嘈雜的聲音中,仿佛有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

    “哈哈,活該!”他笑道。

    “……”樂豹望了一眼那只掉落在城牆上的人手,隨即再次望向面前那位同伴的目光中,微微有些陌生。

    好果斷……這就是上過戰場的老兵麼?

    樂豹環首望向四周。

    他發現,那些與他同樣是商水軍一員的士卒,此刻基本上分為兩類。

    一類是面色蒼白,雙手發抖,不出意外,這些人准跟他們一樣,是在商水縣入伍的新兵。

    而另外一類人,儘管看上去面色不佳,但看得出來,他們的精神緊繃著,時刻注意著會突然露面的敵人,並且,他們的雙手也不會顫抖,該揮劍的時候,絲毫不會猶豫。

    就像央武一樣。

    就在樂豹走神之際,忽然間,他左側的木牆在響起一陣吱嘎吱嘎的怪聲後,竟轟地一聲倒了下來,旋即,三名腳踏在女牆上的奴隸兵,竟在手無寸鐵的情況下朝著樂豹與附近其餘兩名商水軍士卒撲了過來。

    “哪個王八蛋釘的木牆啊!”央武瞥了一眼左邊,大叫一聲:“阿惠,去幫阿豹,這裡我頂著!……阿惠?!李惠?!”

    “啊?”李惠如夢初醒,回頭看了一眼正與一名奴隸兵在地上扭打的樂豹,連忙提著武器上前幫忙。

    可能是初次上戰場的關係,也可能是樂豹與那名奴隸兵扭打在城牆上,來回翻滾,以至於李惠提著武器,竟不敢刺出去。

    “阿惠,快刺啊!”

    被那名奴隸兵壓制在地上樂豹,早已失去了一貫的冷靜,他實在想不通,面前這個面黃肌瘦、骨瘦如柴的奴隸兵,如何會有那麼強大的力量。

    “阿惠,小心身後!”

    這時,隨著央武的一聲警告,李惠下意識地轉頭,這才發現,又有一名奴隸兵以犧牲了一隻手的代價,硬生生突破了央武的阻擋,朝著他撲了過來。

    望著那張近在咫尺的猙獰的臉,李惠整個人都嚇傻了,以至於被那名斷臂的奴隸兵撲倒在地。

    阿惠!

    眼角余光瞥見同伴被奴隸兵撲倒,樂豹心中大驚。

    突然,他忍不住慘叫一聲,原來,那名奴隸兵張嘴咬住了他的脖子一側。

    “啊!”

    一聲大叫,被那名奴隸兵死死壓制住了樂豹,索性用腦袋狠狠向對方,借此擺脫了對方的束縛,隨後,他拾起掉落在地的長槍,狠狠紮向了對方的胸口。

    而與此同時,千人將冉滕瞥見這邊的突發狀況,擠開人群幾步跑了出來,一把抓起壓制著李惠的奴隸兵,用手中的利劍,刺穿了對方的身軀。

    此時再看李惠,滿臉鮮血,顯然是嚇傻了。

    讚賞地望了一眼樂豹,千人將冉滕一邊丟掉手中的屍體,一邊狠狠瞪了一眼仍躺在地上的李惠,惡狠狠罵道:“還有氣麼?蠢貨!沒死就給我起來!……嘁!明明穿著如此優質的甲胄!”

    說罷,這位千人將便幫助央武等人堵住那個缺口去了。

    “阿惠,你沒事吧?”

    樂豹將同伴扶了起來,儘管對方才的驚變心有餘悸,但仍然安慰著一看就知道已嚇壞了的李惠。

    “這就是……戰場麼?”

    李惠環視著四周,一臉驚恐地喃喃道。

    “啊,這就是戰場。”

    摸了摸被咬爛一塊皮肉的脖子,樂豹悵然地肯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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