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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iamEri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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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賤宗首席弟子]大魏宮廷(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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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2-20 07:31:11
第429章:內賊(三)

   『居然是兄弟……』

    趙弘潤著實有些動容。

    雖說在祿巴隆隨後的解釋後,那人應該是他同父異母的弟弟,但那也是自幼相處了三十幾年的弟弟啊,居然說殺就殺了,趙弘潤真不知該說祿巴隆心狠手辣好呢,還是太過於莽撞。

    “族長何必……何必如此衝動?事情尚未明瞭……哎,請節哀。”

    其實在說此番話的時候,趙弘潤除同情憐憫外,更多則是感覺可惜,因為他覺得,或許能通過祿巴隆的弟弟,牽出一些城內諸部落中其他的同謀,畢竟若單單只有祿巴隆的弟弟一人,趙弘潤不認為對方有這個膽量。

    “多謝肅王。”祿巴隆隨口應了一句趙弘潤的安慰,旋即,仿佛是看穿了趙弘潤的心思似的,沉聲說道:“肅王放心,我祿巴隆雖然乍一看粗鄙莽撞,但並非癡傻之徒,我已從嘎契罕口中問出了與他同謀的人。”他口中的『嘎契罕』,便是他弟弟的名字。

    而在說完了這番話後,他從懷中取出一塊羊皮,遞給了身旁的高括。

    聽聞此言,趙弘潤不禁微微有些臉紅,畢竟他方才心底最在意的,的確是這樁事。

    好在此時高括將羊皮遞到趙弘潤手中,使趙弘潤能假借觀看羊皮內所記錄的人名,化解臉上的尷尬之色。

    『人……還不少啊。』

    望著羊皮上所記錄的人名,趙弘潤微微皺了皺眉。

    說實話,由於羊皮上的人名皆是用羱族的文字所寫的,趙弘潤雖然聽得懂羱族話,但是這些羱族的文字,那就看不懂了。

    但這並不妨礙趙弘潤從人名與人名之間的段隔,在判斷這些祿巴隆的弟弟嘎契罕在臨死前所供出的同謀者。

    『……』

    趙弘潤望了一眼祿巴隆,此時此刻,他這才真正為祿巴隆的弟弟嘎契罕而心生遺憾,畢竟此人無論之前做了什麼,但他總算在臨死前將同謀者透露給了他的兄長祿巴隆,讓趙弘潤可以剷除一部分隱藏的敵對分子。

    在這種情況下,就連趙弘潤也覺得其實可以網開一面的。

    然而,祿巴隆的態度卻非常堅決:“不!背叛是可恥的,更何況是背棄神聖的歃血為盟?!……可恥的背叛者,這天地間,是沒有立足之地的。……嘎契罕的可恥行為,讓綸氏蒙羞,唯有一死!”

    聽祿巴隆說得如此堅決,趙弘潤不禁有些感慨。

    畢竟在中原國家,背信棄義、出爾反爾其實很常見,往近了說,就好比他趙弘潤曾經與楚暘城君熊拓所簽署的和約,若不是有羋薑這層關係在,恐怕他倆誰也不會將那薄薄一份和約當真,日後若是一旦有機會,楚暘城君熊拓勢必還會攻打魏國,而趙弘潤這邊,也十有**會盤算著如何從楚國謀取利益,怎麼可能會在私底下當真相互結盟呢?『PS作者語:其實聯姻在古代是相當有用的,有時比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的契約還要有效。』

    但在三川這邊,在這些被中原國家視為『未開化的蠻夷』這邊,誠信卻真正地被視為立身根本,不得不說有些諷刺。

    想了想,趙弘潤和顏悅色地對祿巴隆說道:“族長,對於你的弟弟,本王感到遺憾。……鑒於令弟在死前徹悟,供出了這些同謀者,本王覺得,再做追究誠為不妥。……本王建議,將令弟視為在與羯角人戰爭中犧牲的勇士,將其厚葬,並且,本王之後也會給予一筆撫恤,安頓他的家人,可好?”

    祿巴隆一聽頗為驚愕,他沒想到眼前這位肅王竟然如此大度。

    而從私心來說,他自然希望弟弟在死後能得到妥善的安置,不必被長槍戳著腦袋豎立在城內示眾。

    “多謝肅王……那這些人?”祿巴隆的目光,投向了趙弘潤手中的那份羊皮上。

    趙弘潤目視著手中的羊皮良久,忽然問道:“族長,令弟為何挑唆族人,欲暗中幫助羯角人?是因為我魏人曾經屠殺了氐族人麼?”

    因為趙弘潤坦誠好幾次說出了『屠殺』二字,並且將此事定義為『醜惡的事』,甚至還當著好幾名族長的面親自向祿巴隆低頭致歉,因此祿巴隆心中的這個疙瘩早已消除了,於是,他在聽到趙弘潤的話後,也點點頭坦誠地說道:“有這一部分原因,但更多的,則是嘎契罕不認為我們能夠戰勝羯角的軍隊。……他認為我的決定,會讓綸氏部落在戰後面臨羯角部落的報復。”

    『原來如此……』

    趙弘潤釋然地點了點頭,對此他並不意外,畢竟城外尚且有二十余萬羯角大軍,而在兵法並未流傳的三川、北地,許多羱、羯、羝人,包括北地的胡人,他們並不能領會何為『以弱勝強』,他們對於勝者的認識,仍舊停留在『只要人多就一定能得勝』的程度,因此,即便這幾日的戰況實際上是魏人一方佔據優勢,但在像祿巴隆的弟弟嘎契罕這些人眼裡,似這種小打小鬧,根本無法動搖羯角的軍隊。

    這並不奇怪。

    “話說回來,前幾日確實是令弟借著打探羯角動向的名義,私底下叫派出去的戰士們與羯角人取得了聯繫,並且將我方的情報透露給了羯角人,對麼?”

    “是……”祿巴隆慚愧地低了低頭。

    不得不說,一想起此事,餘怒未消的怒氣便再次充滿了他的胸口。

    要知道,嘎契罕在做出了告密的事後,後續的哨騎,那些綸氏部落的戰士們就遭到了羯角騎兵的攻打。

    嘎契罕倒是聰明,在那時候就安排其子侄心腹去做別的事,讓將打探羯角大軍的任務交給了其餘的族人,害得綸氏部落當時損失了數十名族內的戰士,導致當時不明究竟的祿巴隆當時當著其餘諸部落族長的面大罵他們當中有叛徒。

    而讓祿巴隆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他當時破口大駡的叛徒,其中居然就有他的弟弟嘎契罕,這絕對是一樁會讓綸氏部落顏面掃地的醜事。

    如此,也難怪祿巴隆會這般憤怒,親手殺了相處三十幾年的兄弟,希望借此挽回綸氏部落的顏面。

    可能是見祿巴隆面色尷尬,趙弘潤當即解釋道:“族長別誤會,本王沒有別的意思,本王是想問,令弟與羯角軍聯絡時,可曾約定什麼……暗號之類的?”

    不得不說,祿巴隆果然不是他口中所說的蠢傻之人,聞言一愣之後,便立馬醒悟過來,試探著問道:“肅王殿下,莫非是想將羯角軍誘入城中?”

    “這也不失是一個好計策,不是麼?”趙弘潤笑著說道。

    祿巴隆聞言,緩緩點了點頭,隨即皺眉說道:“既然這樣的話,那就得先將羊皮上的人抓起來,免得他們逃出城去,將此事透露給羯角人。”

    “唔,先將這些人軟禁起來,包括方才‘迷路’的幾名年輕人,不過,還請族長這次莫要衝動行事。……若是族長答應本王不會因為氣憤而私下用刑,甚至加害他們,本王便將這件事交付于族長。”趙弘潤拿著手上的羊皮,正色說道。

    祿巴隆深深望了幾眼趙弘潤,默默地點了點頭。

    見此,趙弘潤便將羊皮遞還給了祿巴隆,隨口問道:“對了,羊皮上除了綸氏外,還有其他部落的人麼?”

    “有的,孟氏、胥氏,就連灰羊部落都有……”

    趙弘潤聞言皺了皺眉,問道:“白羊部落呢?”

    祿巴隆神色複雜地搖了搖頭。

    也難怪,畢竟有族人背叛跡象的,皆是鞏、雒幾個頗有規模的部落,似『羥』、『赫』那種小部落並沒有參與,而在那些中等規模的部落中,就只有白羊部落無人參與這項背叛之舉,這讓祿巴隆這位如今已隱隱與白羊部落成為競爭對手的綸氏部落族長感到有些羞慚與擔心。

    擔心什麼?

    自然是擔心趙弘潤對他們的器重咯。

    雖然說『雒水之盟』內的諸部落彼此地位相等,但很顯然,與魏國或者眼前這位肅王殿下關係好的,會得到更多的器重與利益。

    誰都不是傻子。

    “這樣啊……”趙弘潤點了點頭,吩咐道:“既然如此,族長且與諸位族長私底下商議下,通個氣,將羊皮上的這些人先軟禁起來,不過,切莫聲張……就說他們是奉本王的命離城了,總之,暫時莫要讓諸部落的族人們起疑。”

    “肅王不‘用’這些人去對付羯角?”祿巴隆詫異問道。

    “暫時不用。”趙弘潤搖了搖頭,冷靜地說道:“本王逐漸感覺,那羯角部落的族長比塔圖似乎並不像是本王當初所瞧見的那樣,是一個狂妄而無能之輩。……萬一他是個心疑之人,本王若用詐計,恐難成功。因此,最好是將其逼到束手無策的時候,再用此計。到那時候,他十有**會抱著孤注一擲的心思,嘗試著冒一冒險……”

    “何為束手無策?”祿巴隆好奇問道。

    “很簡單,比如他難以攻克雒城。”趙弘潤從容地說道:“過不了幾日,羯角就會因為食物耗盡問題而陷入困境,到時候,比塔圖勢必強攻雒城。而若是他攻不下雒城,就會去想一些……旁門左道的主意,這是人之常情。”說到這裡,他微微歎了口氣,感慨道:“當然,這也意味著,明後幾日,我們將面臨羯角人迄今為止最兇猛的攻勢。”

    不得不說,趙弘潤猜得還真沒錯,羯角部落的族長比塔圖的確開始著急了,因為正如趙弘潤所猜測的,毫無後勤糧草保障的羯角二十余萬大軍,根本沒有能力與魏軍打持久戰。

    更要命的是,後方居然傳來一個消息,說魏人有一支軍隊繞到了他們身後,正在屠殺協助羯角的部落,並且,一路向羯角部落的部落營地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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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0章:比塔圖的憤懣

    最近幾日,羯角部落族長比塔圖的心情很是糟糕。

    誰能想到,二十余萬軍隊,居然攻不下一座僅僅只有三萬人防守的雒城?

    如果說雒城是那種城牆高度高達四五丈、五六丈的大城,似眼下這種局面倒是還能接受,可問題是,那雒城分明就是魏國在建國初期所築造的古城,城牆僅區區兩丈不到高度,根本不需要攻城雲梯,直接可以用人梯攀爬。

    而在這種情況下,二十余萬大軍居然攻雒城不下,這簡直讓人匪夷所思。

    不過,雖說心情惡劣,但比拉圖並未因惱怒而失去理智,因為他知道,造成眼下這種局面的原因,就在於那些魏軍所擁有的連弩,那種專門研究出來用於屠戳的戰爭利器。

    比塔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身前的矮幾,只見在矮幾上,擺著一根特殊的弩矢。

    這支弩矢,是他的族人在戰場撿回來的,即是魏軍的連弩所發射的弩矢,只見這根弩矢,足足有人整條手臂長度,粗細約與成人的手指差不多的粗,尖端的三棱箭鏃,暴露著猙獰的倒刺,令人不寒而慄。

    這哪裡還是什麼弩矢,這簡直就是一杆短槍!

    魏軍的連弩,居然可以射出這種粗細的弩矢,並且,威力還強勁地讓人目瞪口呆。

    回想起在戰場上所見到過的,那些被魏軍的連弩射成篩子、血肉模糊的奴隸兵們的屍體,比塔圖只感覺胃裡一陣翻騰。

    這就是遊牧民族與農耕國家的區別:由於生活環境惡劣,使得遊牧民族的人普遍都非常強壯,這使得他們習慣用自身**的武力來參與種種戰爭,因此他們更加側重于於注重磨練自身的本領,比如弓術、騎術等等;而中原國家,姑且拿魏國來說,魏國的國民生活在相對優越的氣候與環境下,這使得魏人普遍不如三川之民那樣強壯,因此,他們選擇借助外力來加強自身實力的途徑,也就是製造更優秀的武器與防具,亦彌補自身的短板。

    放眼中原國家,幾乎都是側重於工冶的國家,他們築造城牆防禦敵人,打造連弩、投石車用於攻佔敵城,這種戰爭上的側重,使得每個中原國家都不敢落後己國的工冶技術,因為他們明白工具的重要性。

    當然,這並不是說遊牧民族是未開化的野人,只能說,他們太過於相信自己的本領,而忽略了對工具的研究,使他們的工冶技術停滯不前,逐漸與中原國家的差距越拉越大。

    就拿眼前的事來說,趙弘潤借助五百架連弩,將其改造成區區兩百五十輛連弩,便叫比塔圖麾下二十余萬大軍進退維谷,這奇怪麼?

    其實這件事若是放在任何一名有見識的中原人,無論是韓人、魏人、齊人,他們都不會感到奇怪,更別說工冶技術在天底下首屈一指的魯國。

    而如今,比塔圖算是嘗到了己方工冶技術遠不如敵方所導致的窘迫局面。

    不可否認,他族內有英勇的戰士,這些戰士曾屢次打敗北地胡人的戰士們,非但弓馬嫺熟,而且能在六七十丈的間距下射擊敵軍,著實是本領精湛的戰士。

    可是這些戰士,在魏軍那達到一百二十丈的射程面前,卻毫無還手之力,這就跟短手的矮子更長手的高個子打架一個道理:沒還等矮子的拳頭擊中高個子,他就已經被高個子一拳給撂倒了。

    ……

    換了一個坐姿,比塔圖徐徐吐了口悶氣。

    不得不說,被那個乳臭未乾的魏國小子姬潤,用五百架連弩將他耍地團團轉,這是他所料不及的。

    拜這件事所賜,比塔圖根本不敢仔細回憶當他吩咐那些依附他羯角部落的諸部落族長,讓他們一同讓族人參與搭建營地時,當時他的面色是何等的窘迫羞惱。

    也難怪,畢竟在抵達雒城之前,比塔圖想當然地以為憑藉二三十萬人馬,輕而易舉便能攻克雒城,因此當某位族長提出搭建營地的建議時,他還相當自負地說出不必多此一舉、待攻克雒城後直接在雒城安紮的話來。

    沒想到,都過了六七日了,別說攻克雒城,居然被對方幾次三番騷擾,耍地團團轉,這讓比塔圖感覺無異於一記響亮的耳光抽在他臉上。

    好在這一切總算是過去了,他麾下的羯角大軍已後撤五裡搭建了營地,待等躲過這幾日的降雨天氣,挑個晴朗些的天氣,總算是可以再次準備攻打雒城的事宜了。

    就在比塔圖思考著用什麼樣的戰術攻打雒城時,忽然氈帳的帳幕被人撩起,年輕的羯角勇士博西勒走了進來。

    “大族長。”博西勒右手撫胸行了一禮,沉聲說道:“氈帳外,有幾位小部落的族長想求見大族長。”

    “唔?”比塔圖聞言一愣,點點頭說道:“叫他們進來。”

    博西勒點頭而出,片刻後,領著三四名面容似乎帶有些憂愁的中年人,再次來到了帳內。

    比塔圖定睛打量了幾眼來人,這才發現,這幾人是依附他羯角的小部落族長。

    “你們有什麼事麼?”

    在問話的時候,比塔圖暗自回憶著這幾個族長的部落族號,只不過,這類族人在數百人至千餘人左右的小部落,有太多太多依附於羯角,使得比塔圖想了半天,也沒想起對方究竟是哪個部落的人。

    “大族長。”有一位小族長向比塔圖行了一禮,躊躇再三地問道:“這場仗不知還要持續多久?”

    比塔圖聞言皺了皺眉,面色有些不悅,沉聲說道:“有什麼話直接說!”

    聽聞此言,那幾名小族長對視一眼,其中有一名硬著頭皮,吞吞吐吐地說道:“是這樣的,大族長……四日前,你讓我們這些小部落負責奴隸兵的食物,唔,你也知道,那有二十幾萬奴隸兵……剛才我們的族人派人來傳遞消息,部落營地裡囤積的麥穀都吃完了……”

    比塔圖一聽就懂了,面色變得愈加不好看。

    見此,那名小族長臉上閃過幾分畏懼,連忙又解釋道:“大族長,我們這些個部落,加起來也不過兩三千族人、上萬隻羊,負擔不起二十幾萬奴隸兵的吃食啊……”說到這裡,他與其他幾名小族長對視了一眼,吞吞吐吐地說道:“因此我們想,要是這場仗還要打些日子的話,能不能……能不能……”

    “能不能什麼?!”比塔圖滿臉不悅地打斷了對方的話,冷冷說道:“背棄前一陣子的承諾,脫離我羯角的大軍,獨自返回各自的部落營地麼?!……這場仗,還沒打完呢!!”

    被比塔圖喝了一通,諸小族長戰戰兢兢,低頭不敢言語。

    見此,比塔圖用視線掃過這幾人,冷冷說道:“沒了吃食,不是還有羊麼?”

    聽聞此言,那些低著頭的小族長們,臉上不約而同地閃過一絲絲驚怒,強忍著不敢發作。

    也難怪,畢竟三川部落將羊群視為整個部落的財富,他們將殺羊的這個行為,視為向羊乞食,有一套相當繁瑣的工序,可不是用刀子在羊脖子上戳一刀放光血就算完事,先要向他們的高原天神祈禱,稟達此事,然後將羊只洗乾淨、剔除羊毛,隨後還得念一通不明所以的祈禱,用意感謝羊只的慷慨。

    而這整個過程,三川之民絕不會用殺、宰這種字眼,他們會稱其為慷慨的奉獻,意思就是感謝羊只將它的全部奉獻給部落。

    而作為對這種慷慨的奉獻的還禮,該部落會吃乾淨羊隻身上任何一個部位,包括羊血,蒸熟後也燒羹吃掉。並且,羊身上的毛、皮、角、骨頭,包括胃囊、羊泡(膀胱),都會製成相應的工藝品,最後那些沒辦法利用的邊角料,這才會妥善地埋入土中,大概是魂歸土意思。

    正因為有著這樣的文化習俗,因此,絕沒有哪個部落會大批地屠宰羊群,他們認為此舉會遭到高原天神的厭惡。

    因此,當比塔圖說出那番話說,那幾名小族長的面色頓時就變了,只是敢怒不敢言而已。

    “大族長。”

    這時,博西勒在旁低聲提醒了比塔圖一句。

    ……

    可能是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言,比塔圖深深吸吐了幾口氣,調整了一下情緒,但將方才的事揭過不提,:“諸位族長,你們部落的貢獻,我會記在心裡的,待打敗了魏軍之後,本族長自會論功行賞,補償諸位的損失,並給予相應的獎賞。……你們覺得怎樣?”

    諸小部落族長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半響後,才有一人硬著頭皮輕聲說道:“大族長,我部落人少力薄,恐幫不上什麼忙卻反而壞了大族長的好事……我們部落也不要那些補償與獎賞了,只希望大族長能打敗魏軍……”

    這話看似說得好聽,但實際上,無非就是希望比塔圖允許他脫離羯角的軍隊而已。

    因此,比塔圖的面色再次沉了下來。

    不過仔細想想,這些小部落負擔了二十幾萬奴隸兵整整四日的吃食消耗,即便此刻提出脫離的請求,比塔圖也不好說他們什麼。

    “那就……借幾位吉言了。”

    比塔圖勉強地笑了幾聲。

    幾位小族長們千恩萬謝地離開了,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比塔圖的心情很是複雜。

    那是一種氣憤卻又無奈的複雜心情,或者還摻雜著幾分無助。

    良久,比塔圖長長歎了口氣。

    “若我敗亡,則敗因在於……魏軍攥指為拳,而我三川,卻似一盤散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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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1章:進退維谷的羯角

   正如趙弘潤之前所預測的那樣,隨著戰事耽擱拖延了幾日,羯角人糟糕的軍糧問題就逐漸暴露出來了。

    據雒城內諸部落族長所講述的事項,羯族的騎兵基本上只攜帶三日左右的糧食,之後的食物來源,就靠從敵對勢力手中掠奪。

    而羯角的奴隸兵,待遇就更為淒慘了。

    這些被羯角人視為戰場消耗物的奴隸兵,根本就沒有穩定的食物獲得途徑,餓一頓飽一頓那是十分常見的事。

    什麼?吃不飽肚子會影響戰鬥力?從而使得傷亡率大大增加?

    事實上,羯角人根本就不在乎奴隸兵的傷亡,或者說得更殘酷些,羯角人根本就未曾考慮過這些奴隸兵最後能否活著回去。

    當然了,不在乎奴隸兵的傷亡情況,並不意味著羯角人不給奴隸食物吃,由於有羝族人這個前車之鑒,事實上羯角人也不敢真的將這些奴隸兵往死路上逼,免得這些胡人出身的奴隸,學曾經的羝族人那樣,奮力反抗,將羱族與羯族從奴隸主的位置上拽下來殺掉。

    因此,如今的羯族人已經學會給予奴隸們一個卑微的希望,就像羯角部落在開戰前跟那些奴隸們所說的那句待打贏了魏人便釋放你們自由的承諾。

    什麼叫打贏了魏人?

    這既可以理解為在一場仗中打贏魏人,也可以理解為攻滅整個魏國,全憑羯角人在最後如何詮釋這句話而已。

    但正是這個卑微的希望,一度支撐著那些奴隸兵們瘋狂地向雒城發動進攻。

    可實際上,只要是聰明人,皆可以預測到,羯族人不可能那般輕易地放手他們的奴隸,除非後者死亡。

    而陸續地給予微薄的食物,同樣也是給予奴隸兵些許希望的舉動,畢竟人一旦饑餓到無法忍受的地步,那可是比野獸還要可怕的。

    正因為如此,在羯角的大軍向雒城挺進的期間,比塔圖叫那些依附自己的中小部落,包括沿途收服的中小部落,叫他們承擔那二十余萬奴隸兵每日的吃食難題。

    其實,奴隸兵們每日分到的食物並不多,有時候一整天下來可能也只有一塊羊餅而已,而那種羊餅,就連趙弘潤一頓飯都能吃兩塊至三塊。

    但就是這每人每日一塊羊餅的食物消耗,區區幾日工夫便讓那些中小部落陷入了族內食物殆盡的窘迫局面。

    也難怪,畢竟那可是多達二十余萬的奴隸兵。

    要知道,為了供應碭山軍與商水軍,魏國已幾乎搬空了囤積在成皋關內地的糧倉,目前魏國朝廷戶部轄下的倉部,正緊急從國內那些糧食充盈的郡縣收購糧食,緊鑼密鼓地運至成皋關。

    換句話說,魏國在這場戰爭中,其實早已動用了國家力量,讓數個地方縣城“養著”碭山軍與商水軍;而羯角部落這邊,明明兵力是魏軍的近十倍,卻由一些實力較弱的中小部落供應軍糧,這些部落至今還沒有被徹底拖垮,這已經是相當了不起的一件事了。

    八月二十三日,天色陰暗,不過卻未下雨。

    而在這一日,又有幾名中小部落的族長們求見比塔圖,直言不諱地透露出他們部落已無力負擔二十幾萬奴隸兵每日吃食這件事。

    比塔圖應允了這些人的請求,並迅速召集烏角、灰角、烏蹄等鐵杆部落,共同商議再次攻打雒城的事宜。

    說實話,暴雨過後的陰天,並非是攻城的最佳時候,畢竟城外郊野泥地濕滑,並不利於攻城。

    但是比塔圖已經顧不了那麼多了,因為他知道,大軍若再繼續耽擱下去,待等食物徹底耗盡,他們將再沒有可能打敗魏軍、攻克雒城,到時候,他們只有退回各自部落這一條出路。

    然而,似這種興師動眾出兵討伐魏軍,結果啥戰果都沒達成就狼狽撤軍的舉動,將使他們這些部落成為三川其餘部落的笑柄,成為被魏國與雒水聯盟嘲笑的對象。

    “(羱族語)打吧,大族長!”

    “(羱族語)不能再拖下去了。”

    “(羱族語)是啊,眼下不是顧慮傷亡的時候了,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打敗魏軍、奪下雒城。”

    在一番商議後,諸部落族長們紛紛出言支持立刻攻城。

    因為他們很清楚,一旦那些負責奴隸兵這些日子食物的中小部落陸續退出,那麼,那龐大的每日食物消耗,很顯然就會落到他們頭上。

    與其叫那些奴隸兵每日徒耗食物,還不如讓他們去消耗雒城城內的魏人,在眼下這種情況下,哪怕十名、二十名奴隸兵換死一名魏人,在他們看來都是賺的。

    而就在諸部落族長們義憤填膺般附和不惜傷亡代價攻打雒城的戰術時,他們大軍的後方,卻傳來了一個噩耗。

    “(羱族語)大族長,大事不好,大事不好了!”

    隨著一聲由遠及近的大呼聲,一名年輕的羯角人闖入了氈帳,氣喘吁吁地大聲叫道:“烏角部落被魏人攻滅了!!”

    比塔圖本要呵斥這個不知輕重的年輕人,聽聞此言頓時就愣住了。

    此時,氈帳內的席中站起一人,正是烏角部落的族長戈爾幹,只見一臉呆懵地望著那個年輕人,驚愕問道:“你說……你說我烏角部落怎麼了?”

    “被攻滅了!”那名羯角年輕人喘了幾口粗氣,神色沉重地說道:“有一支魏軍偷襲了烏角的部落地,殺光了部落地內所有的男人……”說到這裡,他望了一眼烏角部落的族長戈爾幹

    ,低聲補充道:“還有羊群。……所有的羊,全被殺光。”

    ……

    起初在聽到部落內的男人被殺光時,烏角部落的族長戈爾幹只是滿臉震驚,然而在聽說他們部落的羊群也被魏軍全部給殺掉後,他整個人好似被抽掉了骨頭般,軟綿綿地癱坐了下來,雙目呆滯,一副魂不守舍之色。

    也難怪,畢竟羊群是三川部落最重要的財富,其重要意義,是魏人所無法理解的。

    整個氈帳,鴉雀無聲。

    良久,才有一名部落族長謹慎地出言說道:“會做出這種無恥惡劣行徑的,應該就是那支魏軍了吧?……碭山軍!”

    話音剛落,旁邊有一名部落族長皺眉說道:“碭山軍……不是被逼到北方的林子裡不敢露面了麼?”

    “……”比塔圖面色微變。

    他這才意識到,這幾****被雒城以及趙弘潤吸引了全部注意力,以至於他都不曾去關注那支派出去前往阻擊碭山軍的羯角騎兵。

    難道我羯角部落萬余名英勇的戰士,竟然被那碭山軍全部殺光,一人都未逃回來?

    比塔圖暗暗心驚。

    他並不知道,碭山軍的大將軍司馬安,上次在將雒城內諸部落的騎兵誘到森林中獵殺期間,從其手中逃走了一部分活口,以至於這次特地將那萬餘羯角騎兵引誘到北方的森林深處,一直等到夜幕降臨,這才開始獵殺。

    並且,為了接下來奇襲羯角部落部落營地一事的隱秘性,不惜讓麾下士卒冒險進攻,為此付出了迄今為止還未出現過的重大傷亡。

    而這一切,都是為了盡誅那萬餘羯角騎兵,使比塔圖不能察覺他碭山軍的動向,方便碭山軍迂回襲擊羯角部落的腹地。

    “啪嗒”

    一隻羊角杯摔落在地,乳白的羊奶酒灑了一地。

    帳內諸人下意識地望向失手的那人,卻發現,此人並非是烏角部落的族長戈爾幹,而是烏蹄部落的族長里爾哈契。

    烏蹄部落的部落地,好似就在烏角部落西北不遠……既然烏角部落遭了秧,那麼下一個,恐怕就輪到烏蹄部落了……

    烏邊部落的族長切拉爾赫瞥了一眼,不免有些同情那兩位族長。

    而同情之餘,切拉爾赫亦再次肯定地做出判斷,認為魏國是絕不亞于秦的大國。

    “(羱族語)卑鄙的魏人,居然偷襲部落……”

    “(羱族語)可惡!該死!”

    “(羱族語)這可怎麼辦好?我族部落地可沒有多少留守的戰士啊……”

    “(羱族語)閉嘴吧!誰不是?”

    逐漸地,氈帳內的吵鬧聲越來越響,幾乎有近九成的部落族長們紛紛表示要回援部落地。

    而眼瞅著這亂亂紛紛的局面,比塔圖額角青筋冒起,狠狠將手中的羊角杯摔在地上,大喝一聲道:“都住口!”

    “……”諸部落族長們面色一滯,頓時氈帳內又變得鴉雀無聲。

    而此時,只見比塔圖環視了一眼在座的諸部落族長們,語氣沉重地說道:“是我們疏忽了。卑鄙的魏人,恐怕早就打著偷襲我等部落營地的主意。……如諸位族長們的心情一樣,我也擔心我羯角的部落地,不出意外的話,那支魏軍的目標,便是我羯角部落。但是,如果我們就此撤兵回援的話,那就真的輸了,會輸地一無所有……我們非但會失去部落地,還會因為回援途中食物耗盡而變得虛弱,最終被魏人以逸待勞,全部殺死……”

    聽聞此言,那些吵嚷著要回援的部落族長們逐漸變得冷靜下來。

    “(羱族語)大族長,那你的意思是……”

    “唯有打敗雒城的魏軍……”深吸一口氣,比塔圖站起身來,神色中閃過一絲凜然,沉聲說道:“在雒城,有一個叫做姬潤的毛頭小子,此人魏人的王的兒子,既然魏人想通過襲擊我方部落營地的手段逼迫我等回援,那麼,我們也可以用那個叫做姬潤的小子,逼迫碭山軍回援雒城……若是諸位族長還相信我比塔圖的話,那麼,就一同前往,攻城!”

    諸族長們對視一眼,陸續地點了點頭。

    當日,二十余萬羯角軍全軍出動,同時陳兵於雒城的西郊、南郊、北郊,而察覺到敵情的商水軍們,亦紛紛步上城牆,嚴正以待。

    那還未交鋒就仿佛已凝固的氣氛,仿佛透露出一個訊息。

    這場仗,會是一場殘酷而慘烈的惡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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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2章:鏖戰!雒城防守戰!

    八月二十三日大概下午未時的時候,羯角大軍陳兵於雒城西、北、南三郊,來勢洶洶。

    見此,西、北、南三處城牆的守將伍忌、翟璜、呂湛三人,連忙將此敵情報之與帥帳,稟告肅王趙弘潤。

    而在聽聞此事後,趙弘潤不覺有些納悶。

    要知道在一般情況下,攻城戰都會在白晝,準確地說是上午進行,因為這樣一來,攻城的一方能有更好的選擇:待等攻城到中午,倘若戰況不錯的話,那麼接著攻城,有整整一個下午的時間能讓攻城方擴大戰果;反之,若是戰況不佳,則在中午收兵,回營埋鍋做飯,讓士卒們好好歇息一個下午,待明日再繼續攻城。

    這才是合理的安排。

    而若是選擇下午攻城,那麼,就算攻城方在整個下午取得了不錯的進展,可待等天色昏暗下來時,他們就失去了繼續擴大戰果的餘地,總不能挑燈夜戰吧?

    夜戰,除非是有備算計無備,否則,由於視線上的限制,效果是非常糟糕的,遠不及在白晝。

    而眼下,時辰已過未時,距離黃昏只剩下兩個時辰不到,然而羯角大軍卻來勢洶洶地企圖攻城,這讓趙弘潤感覺很是詫異。

    看樣子,似乎是羯角被逼急了……

    揮揮手示意那幾名前來傳遞消息的商水軍士卒各自回去覆命,趙弘潤望了一眼那坐在席旁滿臉懵懂之色的烏娜,方才與此女玩笑、逗樂的興致,逐漸收了起來。

    是因為察覺到軍中食物的不足?不對……倘若只是如此的話,羯角不至於會這麼著急,換而言之……

    緩緩站起身來,趙弘潤披上絳紫色的華貴錦袍,整理了一下發束,然後罕見地將佩劍掛在腰間的勾玉上。

    是司馬安大將軍!

    想到這裡,趙弘潤的嘴角揚起幾分笑意,他幾乎可以斷定,羯角如此迫切地前來攻城,十有**是因為他們已經聽說了後方偷襲他們部落地的碭山軍。

    “你要去西城樓?”羋薑坐在帳角自得其樂地喝著茶,眼角瞥見趙弘潤的舉動,隨口問道。

    “唔。”趙弘潤點了點頭,正色說道:“本王要去觀戰,激勵我軍的士卒。”頓了頓,他道出了原因:“這會是一場惡戰!”

    聽聞此言,羋薑放下了手中的茶盞,站起身來,淡淡說道:“我與你一起去。”

    她並沒有詢問趙弘潤的意思,語氣平靜地仿佛是在陳述一樁既定的事實。

    趙弘潤聞言瞥了一眼羋薑,也沒多說什麼,因為他知道,這個女人向來我行我素,哪怕他此刻斷然拒絕也無濟於事。

    因此,他也就懶得多說什麼,只是轉頭叮囑烏娜,讓她乖乖留在氈帳內等他回來,不許亂跑。

    “(羱族語)我也要去。”烏娜說道。

    “不行!那是戰場,你不能去。”

    “(羱族語)為什麼她可以跟著去?”烏娜指著羋薑埋怨地問道。

    這幾日,因為閑著沒事,趙弘潤便教授烏娜魏國話,並不是大樑的方言,而是中原國家比較通用的語言,而烏娜雖然沒有像趙弘潤那樣過目不忘的天賦,但也頗為聰慧,如今已逐漸能夠聽懂比較簡單的中原通用語言了,正因為如此,她才能聽懂羋薑的話。

    聽了這句,趙弘潤被問懵了。

    他這才意識到,羋姜也是女人,可不知從何時起,讓這個女人陪同涉險,已經成了他與羋薑間理所當然的默契。

    “(羱族語)因為她……比絕大多數的男人更厲害!”

    “(羱族語)厲害?”烏娜疑惑地打量著打量著羋薑,實在想不通這個瘦弱高挑的楚國女人為何能與厲害搭邊,畢竟在三川,只有那些被成為勇士的強壯的部落男人,才可稱之為厲害。

    可能是注意到烏娜眼中的迷惑,趙弘潤忍著笑,壓低聲音用羱族語解釋道:“別看她瘦,全是肌肉。……連骨頭裡都長滿了肌肉。”

    烏娜聞言,臉上露出了好厲害般的驚歎。

    趙弘潤忍著笑,準備離開氈帳,不過一轉頭,卻見羋姜冷冷地看著他,不由地心中一愣。

    你才骨頭裡長肉咧!……死矮子!

    只見羋姜冷冷地瞥了一眼趙弘潤,默不作聲地離開了氈帳。

    她並沒有向趙弘潤,由於後者在教烏娜魏國話的她就在一旁聽,以至於她如今也逐漸能夠聽懂一些羱族語了。

    “……”

    可能也察覺到了什麼,趙弘潤有些尷尬地撓了撓臉,隨即亦步出了氈帳。

    走出氈帳,吩咐肅王衛在氈帳附近值守,趙弘潤帶著羋姜與宗衛們,直奔西城牆。畢竟從城外羯角人的兵力分佈來看,西城牆仍然是今日這場攻城戰的主戰場。

    當趙弘潤步上西城樓的時候,城外西郊的羯角人正在排兵佈陣,或許更確切地說,是在決定哪些羯角奴隸兵的死亡循序。

    不過,僅僅只是朝城牆外瞄了一眼,趙弘潤便皺起了眉頭,因為他發現,城外西郊的羯角奴隸兵今日居然扛著一架架大概兩丈左右高的梯子,數量密密麻麻,粗略一瞧,便有數百架。

    雒城的城牆……終究還是太矮了。

    趙弘潤暗暗搖了搖頭。

    要知道,梯子這玩意,是非常容易打造的,難的是數丈長的雲梯,而遺憾的是,雒城的低矮城牆,羯角人叫奴隸們打造些梯子都足夠。

    “肅王殿下!”

    “肅王殿下來了!”

    當趙弘潤來到城門樓的時候,伍忌正在向易郟、冉滕、徐炯、谷陶、張鳴、湯脅、谷赫等將官交代各自的任務,畢竟後者這些兩千人將與千人將,那是在第一線直接指揮士卒的將領,因此,伍忌有必要與他們達到指揮思想上的一致。

    “肅王殿下!”

    隨著趙弘潤邁入城門樓,注意到此事我眾將立即向前者抱拳行禮。

    “你們繼續,本王就是隨意看看。”趙弘潤擺了擺手,讓伍忌繼續交代任務。

    聽聞此言,伍忌笑著說道:“其實該說的,末將已經反復強調過,諸將亦牢記了,只是……為了謹慎起見,再叮囑了幾句而已。”

    趙弘潤望了一眼伍忌那有些不自然的笑容,點點頭沒有說話,岔開話題問道:“部署地如何?”

    “應該沒有什麼問題,只是……”伍忌猶豫了一下,低聲說道:“若是殿下將我商水軍召來時,向鄢陵軍借一些將官過來,那就好了……”

    他所指的鄢陵軍,正是同為楚國降軍的,由原楚國貴族屈塍所率領的鄢陵軍。

    比起將官指揮體系嚴重不足的商水軍,屈塍的鄢陵軍可謂是人才濟濟,似屈塍、晏墨、左洵溪、華崳、公冶勝、左丘穆等將領,那可都是原暘城君熊拓與平輿君熊琥麾下的帶兵將領,原來的職位不是三千人將就是兩千人將,若是趙弘潤此前召幾名將領過來,伍忌所肩負的重擔顯然會輕鬆許多。

    不自信呢……

    趙弘潤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伍忌,仿佛能看穿後者心底的種種顧慮。

    也難怪,畢竟伍忌雖然個人武力不凡,但他太年輕了,而且此前是直接在前線作戰的千人將,是那種身先士卒的將領,突然讓他轉換成總籌全域、運籌帷幄的指揮型大將,伍忌會不習慣、會不自信這也是人之常情。

    這不,在諸將各自回歸各自的崗位後,伍忌一臉猶豫,低聲對趙弘潤說道:“殿下,要不,這場仗還是您來指揮?”

    “為何?”趙弘潤看了一眼伍忌,顧自走到城門樓下的廳堂,抖了抖錦袍那寬大的袖子,隨即坐在了主位上。

    “為何……”伍忌跟了上去,苦笑著說道:“這場仗事關重大,末將擔心若事有萬一……末將難辭其咎。”

    趙弘潤直視著伍忌,半響不語。

    平心而論,他從來都是傾向于親自指揮戰事的,畢竟,若是在他親自指揮的情況下卻仍然吃了敗仗,他就算不甘心,心中亦能認可;可若是因為別人的錯失而導致戰敗,相信他就不能坦然接受了。

    由自己決定自己的命運,這才是他趙弘潤的信念準則。

    但是,前幾日碭山軍與成皋軍的分兵一事,讓他親身體會到一個道理:在一場大規模的戰役中,他一個人,是無法概全所有的戰事的,必須得有幾人能獨當一面的將軍幫忙分擔。

    比如碭山軍奇襲羯角人的部落營地一事,不可否認他趙弘潤也能做到這一點,可問題就在於,他只有一個人,無暇分身,若是率領碭山軍前往偷襲羯角人的部落營地,那雒城這邊怎麼辦?

    無論如何,總有一些事是他無力顧及的,並且,這一些事恐怕還不在少數。

    眼下只是與羯角部落開戰,那日後若是爆發與韓國的戰事呢?那很有可能是一場覆蓋河東、上黨、南燕等諸地的國級大型戰役,到時候會出現多少個戰場?他趙弘潤能親赴指揮所有的戰事麼?

    根本不可能!

    因此,提拔並培養一些有潛力的心腹將領,將其培養成像司馬安、百里跋、朱亥、徐殷那樣能坐鎮一方的將帥,這對於魏國日後的對外戰事,絕對是百利之事。

    想到這裡,趙弘潤正色對伍忌說道:“伍忌,本王讓你指揮戰事,是因為本王認為你有這個能力……倘若你不相信自己,那就相信本王吧!……去吧,好好指揮,讓本王確信,我沒有做出錯誤的決定。”

    “……”伍忌聞言為之動容。

    “嗚嗚嗚嗚嗚嗚”

    這時,城外西郊的羯角軍中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角笛,只見伍忌朝著趙弘潤重重抱了抱拳,隨即猛然轉身,大步邁向牆垛,高舉右臂。

    “全軍準備迎敵!”

    “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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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3章:鏖戰!雒城防守戰!(二)

    正如趙弘潤所預測的,今日羯角軍進攻雒城的勢頭,比以往幾次來得更為迅猛。

    在那代表著進攻的角笛聲吹響之後,漫山遍野的羯角奴隸兵肩扛著大約兩丈左右的梯子,似潮水般湧向雒城的西城牆。

    而受到了趙弘潤戰前鼓舞的伍忌,雙手搭在牆垛上,一雙虎目死死盯著城外似潮水般湧來的羯角奴隸兵,暗暗計算著敵軍距城牆的距離。

    突然,他抬手喝道:“長弓手,引導射擊!”

    在伍忌身旁,有數十名傳令官時刻等候著伍忌的命令,這不,根本不需伍忌下令,便有幾名傳令官跑向南北兩端的城牆,便疾奔邊大聲呼喊:“將軍有令,長弓手引導射擊!將軍有令,長弓手引導射擊!”

    “引導射擊?那是什麼意思?”

    在距離城門樓大概兩百多丈的北側城牆,商水軍小卒李惠、樂豹、央武他們一個伍的五個人,正站在前隊士卒的身後。

    期間,李惠瞧見一名傳令官大喊著從身旁疾奔而過,心下有些納悶。

    “應該是指那個吧。”樂豹朝著一個方向努了努嘴。

    李惠轉頭望去,這才發現在他不遠處,有一名士卒正在牆體上的窺探口眺望著城外的羯角大軍,隨即,只見他噔噔噔跑到城牆的內側,身背內壁,左手朝著左前上方舉著,右手高舉著一面鮮豔的紅色旌旗。

    “他在幹嘛?”李惠更糊塗了。

    而此時,樂豹拍了拍他的肩膀,指了指城內。

    李惠回頭一瞧,這才震撼地發現,在城牆內側的空地上,那些白羊、灰羊等部落的戰士們,整整齊齊地列隊,正彎弓搭箭,他們瞄準的方向與角度,大致與城牆上那名高舉旌旗的士卒相仿。

    “長弓……放箭!”城牆上那名高舉旌旗的士卒大喊一聲,同時重重揮下右手的旌旗。

    剎那間,城內那一塊空地上成百上千的羱族戰士,不約而同地放出了手中的箭矢。

    “哇哦……”央武低聲一級怪叫,捂著腦袋做了個鬼臉。

    也難怪,畢竟哪怕是友軍的箭支,從自己腦袋上空飛過時,那也同樣讓人感覺不舒服。

    而此時,李惠則向前走了幾步,朝城外瞧了一眼。

    不得不說,由於城外如潮水般湧至城下的羯角奴隸兵實在太多了,以至於羱族的戰士哪怕用這種方式拋射箭矢,一樣能給羯角奴隸兵造成不低的傷亡。

    李惠親眼看到,那黑色潮水般的羯角奴隸兵,此起彼伏地中箭倒地,隨即被其友軍踐踏至死,而有的奴隸兵,則硬生生扛著箭雨,繼續向城牆方向衝鋒。

    時隔幾日,羯角奴隸兵這種帶有瘋狂氣息的自殺攻城方式,再次讓李惠感到了莫大的壓力。

    而在城內的那塊空地上,羱族白羊部落的族長哈勒戈赫正在與灰羊部落的族長齊穆軻低聲交談。

    雖然以這種辦法對羯角奴隸兵帶來傷亡,不失是一個好辦法,但不可否認,這些羱族戰士們心裡都沒底。

    要知道在中原國家,弓弩等遠端攻擊手段更多地用於壓制敵軍,給敵軍士卒帶來心理上的壓迫力,並非是純粹地用來殺敵。

    這就意味著,有時候出於戰術需要,中原國家軍隊中的弓手,很多情況下都會集團漫射,因此一場仗下來,所消耗的箭矢往往以十萬為單位,更不可思議的是,有時候這些士卒在漫射的時候,他們或許連敵軍長什麼樣子,或者前方有沒有敵人,都無從得知。

    但是三川部落的戰士則不同,他們習慣箭射雙目瞄準的敵人或獵物,似中原國家這種戰術上的弓弩壓制手段,他們並不能理解,反而將其視為一種浪費。

    不過趙弘潤有言在先,協助西城牆作戰的羱族戰士,皆要服從魏軍的指令,因此,這些羱族戰士們也只能用這種他們並不擅長的“盲目拋射”,來殺傷城外的羯角奴隸兵。

    而與此同時,隨著城外的羯角奴隸兵逐漸靠近城牆,進入了商水軍弩手們的射程範圍。

    “放箭!”

    “放箭!”

    “放箭!”

    負責各段城牆的千人將們,紛紛下達了命令。

    當即,城牆上那些躲在牆垛後的商水軍弩手們紛紛瞄準城外的敵軍,扣下了手弩的扳機。

    羱族戰士的長弓,商水軍弩手的手弩,這一遠一近,一上一下的配合,構築起一片頗為強勁的火力網。

    一時間,城外羯角奴隸兵的傷亡急劇增強,一隊二十名奴隸兵扛著一架梯子在沖向城牆的途中,不知道有多少人中箭倒地。

    然而,一旦有人倒地,附近的奴隸兵便迅速接替位置,繼續扛著梯子沖向城牆。

    這股前赴後繼的瘋狂勢頭,讓城牆上的商水軍士卒們心中暗驚。

    城外的羯角奴隸兵,數量實在太多了。

    幾萬?十幾萬?

    眾商水軍士卒們仿佛有種錯覺:羯角人是不是將他們所奴役的二十余萬奴隸兵全部推到了西城牆這邊?

    也難怪,畢竟在因為他們眼裡,視線範圍內仿佛盡是那些衣衫襤褸、骨瘦如柴的羯角奴隸兵,那人潮,簡直接天連地。

    這種海量的人海攻勢,讓他們只感覺頭皮發麻。

    “啪”

    “啪啪”

    城外,在城腳下,那些冒著箭雨沖至此地的奴隸兵們,合力將手中的梯子架在了城牆上。

    那密集如蟻群的奴隸兵們,沿著梯子,架著人體,爭先恐後地攀爬城牆。

    此時若是從城外放眼望向雒城的西城牆,便不難發現,整片西城牆,人頭湧動,仿佛每一寸城牆,都有羯角奴隸兵們爭相攀爬城牆的身影。

    甚是壯觀!

    而對於城牆上的商水軍士卒們來說,這卻是莫大的壓力。

    尤其是那些商水軍弩手們,他們機械般地重複著裝填箭矢與瞄準射擊的動作,卻絲毫無法不能阻擋城下的奴隸兵們攀爬上城牆的大勢。

    不得不說,手持手弩的商水軍弩手數量並不少,而在城內用長弓支援魏軍的羱族戰士,更是數量不下於三四千,但是面對十幾萬如潮水般湧至城牆的羯角奴隸兵,這點阻力,簡直是弱小。

    突然,一名面容扭曲的羯角兵不顧一切地爬上城牆,然而近在咫尺的兩名商水軍弩手,卻苦於手中的手弩尚未完成裝填箭矢的步驟,眼睜睜看著這名敵軍將腳踏上了牆垛。

    “該死!”

    其中一名弩手多半是老兵,見此情形當機立斷將手中尚未裝填完弩矢的手弩朝著那名羯角奴隸兵丟了過去,隨即,趁對方下意識用手抵擋的工夫,奮力將其推了下去。

    只聽一聲慘叫,那名奴隸兵被推下城牆,也不曉得是會摔死,還是會砸死城下其餘的奴隸兵。

    壓制不住了……

    千人將冉滕的眼中閃過濃濃憂慮,他意識到,他麾下弩手們射殺敵軍的速度,已經趕不上那些奴隸兵攀爬城牆速度。

    不得不說,在這種時候,弩的劣勢就暴露出來了。

    儘管弩有著不錯的射程與強勁的威力,但是它的射擊間隔實在太長了,在咫尺之遙的近身廝殺中,幾乎起不到什麼作用。

    這也是很多時候,當騎兵衝殺弩兵時,一旦弩兵們未能在開場給騎兵造成可觀傷亡的情況下,就會被騎兵們殺個精光的原因。

    “弩手停止射擊!退後!弩手停止……他娘的,老子叫你退後!”

    見一名弩手仍然站在原地,企圖裝好弩矢將一名已爬上城牆上的奴隸兵射殺,冉滕沖過去一把將其拽了回來,同時迅速地抽出腰間的佩劍,將那名撲下來的羯角奴隸兵刺了個透心涼。

    然而,那名羯角奴隸兵似乎還未死透,嘴角滲著鮮血,居然張嘴企圖咬向冉滕的脖子。

    只可惜,冉滕左手抓住了他的脖子,右手手持利劍毫不留情地連刺了幾劍,隨後,這才將這具已無多少氣息的屍體隨後丟在腳下。

    “你想死麼!?”冉滕瞪著眼睛,怒視著那名不聽號令的弩手。

    然而,那名弩兵卻未反駁,只是用裝填好箭矢的手弩,又將一名攀爬上城牆的奴隸兵給射下了城牆。

    “就算這樣我也不會嘉獎你!”惡狠狠地瞪了一眼那名弩手,冉滕伸手在其胸膛上一推,將其推到城牆的裡側,不過眼中卻閃過幾絲讚賞。

    而同時,他口中再次重複道:“盾手上前!盾手上前!”

    其實這會兒,似央武這樣手持鐵盾的士卒們,早已代替了弩手們原先所站的位置,用左手的鐵盾,將一個又一個的羯角奴隸兵推下城牆,而右手的利刃,則接二連三地砍死那些死活不肯摔下城牆的羯角奴隸兵。

    忽然,只聽砰地一聲,央武左側的木牆被推倒,約七八名奴隸兵從牆垛上跳到了城牆上。

    “央武,堅守原地!……弟!”

    央武的伍長焦孟大喊一聲。

    “喔!”他弟弟焦仲作為預備盾兵,舉著鐵盾擋了過來。

    而與此同時,焦孟與樂豹二人各自手持地長槍,在焦仲的兩邊,各自用長槍刺死了一名羯角奴隸兵。

    “還有一個!”

    處在第一線的央武用眼角餘光瞥了一眼,焦急地大喊道。

    忽然,他眼神一愣,因為他發現,那名漏掉的羯角奴隸兵,被他那位懦弱而善良的同伴李惠用長槍給刺死了。

    這不是辦得到嘛……

    嘴角揚起幾分笑意,央武深吸一口氣,左手一推鐵盾,將一名羯角奴隸兵推下城牆,同時右手手中的利刃揮出,砍翻了好幾個企圖攀爬上來的敵軍,恍如一夫當關的猛將。

    “做得好!”

    樂豹贊許道,不過卻並未面對央武,而是面對鼓起勇氣終於殺死了一名敵軍的同伴李惠,儘管後者氣喘吁吁,甚至眼神中仍有幾許初次殺人後的驚恐與茫然。

    我要活著回去……

    腦海中不由得浮現出一位溫柔可人的女性,李惠喃喃自語著,攥緊了手中的長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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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2-20 07:33:42
第434章:鏖戰!雒城防守戰!(三)

   廝殺聲,不絕於耳,一波一波地灌入趙弘潤耳內。

    此時的他,心底著實為商水軍捏一把冷汗,畢竟商水軍的建成實在太短促了,要知道在魏國,只有訓練滿兩年的士卒,才有資格作為一名士卒上陣殺敵,否則,頂多只是預備兵,甚至是負責燒火做飯、亦或是運輸糧草的後勤兵。

    一般像這樣年輕的軍隊,按照常理都會作為一支主力軍的協軍,幫忙騷擾敵軍、或者清理戰場什麼的,熟悉一下戰場的氣氛,積累一些戰場經驗,幾乎沒有說直接將其投入到戰場的,因為戰後的傷亡數字會讓主帥難以接受。

    但是,無論心底是如何的擔憂,趙弘潤臉上卻絲毫未曾表露出來,因為他注意到,城門樓附近的兵將們,時不時地就偷眼觀瞧他的表情。

    作為主帥的他,他的一言一行,都會對這些兵將們的士卒帶來不可估量的影響。

    因此,哪怕聽說羯角奴隸兵已攻至城牆上,趙弘潤也要做出仿佛勝券在握的姿態,甚至於,盡可能地用肢體語言來透露出對敵軍的不屑,以及對商水軍的信任。

    這不,當伍忌聽聞羯角奴隸兵已經攻至城牆上時,便私底下建議趙弘潤向安全的地方轉移,畢竟誰都知道,在攻城時,城門樓十有**是守城一方的指揮中樞,這就意味著攻城方卻不惜一切代價地朝這邊殺來。

    而趙弘潤作為魏國的皇子、堂堂肅王,甚至是此次征討三川的主帥,讓這位留在這個最危險的地方,伍忌怎麼都想都感覺不妥。

    但是對此,趙弘潤卻笑著擺了擺手,面色自若而又鄭重其事地說道:“本王就在這裡,與商水軍共患難!”

    且不說南北兩端城牆的商水軍士卒現下如何,反正在城門樓這段,當趙弘潤說出了這番話後,他明顯感覺到,這附近的商水軍兵將們,他們的眼神與氣勢都變得不同了,一個個面泛紅光,神情激昂。

    人,就是這麼一種很奇怪的生物,哪怕同樣一句話,一名普通的士卒說出來的話,與趙弘潤這位魏國的肅王口中說出,效果猶如天壤之別。

    有時候上位者的一句激勵,往往能使許多人不顧一切地豁出性命。

    比如眼下的伍忌。

    若非他此刻肩負著統帥全域的重擔,他恨不得帶一支兵突破重圍,將那羯角部落的族長比塔圖的首級帶來,獻於這位肅王座前。

    也難怪伍忌會有這種旁門左道的考慮,只因為此刻城牆上的戰況著實不利,由於羯角奴隸兵的數量實在太多,以至於城牆上的商水軍士卒,已逐漸壓制不住敵軍。

    這直接導致戰線被壓後,使得整片西城牆變成了兩軍廝殺的主戰場。

    對於守城方來說,這是相當不利的局面。

    因為一旦被攻上城牆,由於受到城牆上狹隘的地形限制,商水軍只能撤下弩兵,換上刀盾兵與長槍兵等近戰兵種,這就使得他們無法再依靠弩兵這遠端兵種對城下的敵軍造成傷亡。

    而這意味著什麼?

    這意味著城下的敵軍會源源不斷地強攻上城牆,殺之不盡,作為防禦手段的城牆,作用蕩然無存。

    更要命的是,一旦城牆失守,就意味著這座城池淪陷了一半。

    縱觀歷史,很少出現守城方在城牆被攻陷後,仍能憑藉巷戰將敵人擊退的,幾乎沒有。

    一般情況下,城牆被攻陷,就等同於宣告這座城池的淪陷只是時間問題,到時候攻城方士氣大漲、越戰越勇,而守城方士氣大跌、戰意全無。

    而眼下雒城的處境也一樣,一旦城牆失守,羯角奴隸兵衝殺城門下,打開城門,放入羯角騎兵,到時候僅憑城內的商水軍與諸部落戰士,擋得住那些成千上萬的羯角騎兵?

    伍忌越想越著急,越想心裡越沒底,不由得回頭瞄了一眼趙弘潤,卻意外地發現,這位肅王殿下不知從哪裡取來了一壺酒與一隻酒杯,正慢條斯理地自斟自飲。

    “唔哼~嗯~唔哼~唔哼唔哼唔……”

    只見這位肅王,小口抿著酒水,輕輕搖晃著腦袋,手指一下一下地叩擊著矮幾,嘴裡似乎還小聲哼唱著不知名的曲子,仿佛全然沒有在意四周那震耳欲聾的喊殺聲。

    肅王殿下……

    殿下他……

    真不愧是擊敗了暘城君熊拓與平輿君熊琥的肅王……

    那些站在城門樓附近的商水軍兵將們目瞪口呆,心說這位肅王殿下未免太鎮定了吧?在如此險峻的局勢下,居然還有心情邊喝酒邊哼小曲,簡直是……絲毫沒將那些羯角人放在眼裡嘛!

    話說肅王殿下哼的那是什麼曲子來著?還別說,怪好聽的……

    是魏國的民曲麼?

    你笨啊,肅王殿下那可是魏國的王族,很顯然哼的是魏國宮廷的曲子嘛!

    不太像……聽上去挺就是像是民間小曲……

    你懂個屁!

    城門樓附近,眾站立在這邊的商水軍兵將們,相互用眼神交流著。

    不知為何,他們心中那焦慮的心情,逐漸得到了平復。

    不愧是肅王殿下……

    伍忌回頭瞧了一眼,臉龐上泛起幾分苦笑。

    而待他再次將視線投向城外的羯角大軍時,他的眼神比之方才已變得鎮定、毅然許多,因為他意識到,在他身後,有那位正在飲酒作樂的肅王殿下。

    曾經以寡敵眾擊敗了我楚軍的肅王殿下,眼下,正坐在我等身後……

    一想到這樁事,伍忌心中便再無迷茫與不安,虎目睜圓,大聲喝道:“將戰鼓擂地再響些,務必要讓城牆上的士卒們聽到,在氣勢上……壓制敵軍!”

    “是!”

    話音剛落,擂鼓的士卒們深吸一口氣,使出渾身力氣,將戰鼓擂地猶如轟雷一般,震耳欲聾。

    哪怕雙臂酸麻,亦咬牙堅持著。

    “咚咚咚”

    “咚咚咚”

    十幾二十架戰鼓,它的聲音傳向四周,一時間竟然在那震天的喊殺聲脫穎而出,那厚重的聲響,傳入那些商水軍士卒耳中,仿佛像是敲響在他們心底似的,讓他們的精神為之一震。

    不得不說,西城牆城牆上的戰況,對商水軍著實有些不利。

    整整四千名駐防於西城牆的商水軍士卒,時至此刻已有約三四百人戰死。

    儘管羯角奴隸兵的死亡人數時至此刻恐怕早已上萬,粗略計算下來,商水軍與羯角奴隸兵的戰亡比例約在一比二十幾人左右,這似乎是個可以接受接受的戰亡損失?

    事實上,這個陣亡比率根本不能被趙弘潤或商水軍的將領們所接受。

    要知道,商水軍的士卒,那可是全副武裝,繼承了浚水軍優質裝備的軍隊,那些裝備雖然磨損得厲害,看上去似乎有些破舊,但依舊堅固可靠;而羯角奴隸兵們有什麼?他們普遍只有一支甚至不能稱之為是武器的木質長矛,甚至於,有些奴隸兵們為了迅速地攀爬城牆,那可是赤手空拳地登上城牆的。

    面對幾乎沒有武器與防具的敵軍,商水軍仍然出現了數百人的傷亡情況,這簡直是不可饒恕!

    倘若換做浚水軍、碭山軍、成皋軍,不能說不戰死一人,但傷亡絕不可能過百!

    不過仔細計較起來,便可明白商水軍出現這個傷亡數字並不奇怪,因為死的那些,大多都是無法邁過心理那關的新兵。

    這就是戰場的殘酷:你不殺人,人就殺你,全無道理可言!

    “啊……”

    一聲慘叫,響起于小卒李惠的身側,他下意識地轉過頭去,卻駭然看到一名羯角奴隸兵將一名士卒撲倒在地,似野獸般咬斷了後者的咽喉。

    但是,沒等眨眼的工夫,那名羯角奴隸兵,亦被另外一名商水軍士卒給砍翻在地,隨即,附近數名商水軍士卒一同用長槍將其戳死在城牆上。

    “為什麼不刺出去?蠢貨!”

    李惠親眼看到,一名商水軍士卒走到那名被奴隸兵咬斷了咽喉的新兵旁,神色黯然地罵道。

    但是那名新兵顯然是聽不到了,眼瞳已逐漸失去了神采。

    那個是……好似是被人叫做“小柱”的……

    李惠瞥了一眼那名新兵,似乎有些印象。

    他依稀記得,那是與他同一時期在商水縣入伍的新兵,似乎是平輿縣一個冒姓村子裡的年輕人。

    一個很靦腆、很和善的年輕人。

    “阿惠!”李惠的耳邊,傳來了同伴樂豹的警告。

    其實這時候,李惠也早已瞧見那名撲向自己的羯角奴隸兵,他毫不猶豫地刺出了手中的長槍,刺穿了敵人的腹部。

    樂豹驚訝地望著李惠,眼眸中流露出好果斷的讚賞。

    可能是見周圍的奴隸兵越來越多了,伍長焦孟大聲喊道:“背靠背!”

    話音剛落,除央武仍在舉著盾牌堵在最前面外,焦氏兄弟迅速背靠著背,而樂豹與李惠,二人的背部亦貼合在一處。

    “不再猶豫了?”警戒地四周的羯角奴隸兵,尋找著對其一擊斃命的機會,樂豹壓低聲音詢問著身背後的李惠。

    話音未落,就見李惠猛然刺出長槍,精准地刺穿了一名羯角奴隸兵的胸口。

    “啊,不再猶豫了……”

    而在迅速拔出長槍的同時,李惠忍不住望了一眼方才那名被敵軍咬爛了咽喉的新兵,那名姓冒被叫做小柱的鄰縣年輕人。

    不會再猶豫,那是因為一旦猶豫,就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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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2-20 07:34:06
第435章:鏖戰!雒城防守戰!(四)

   雒城的西城牆,已經徹底變成了人間地獄,仿佛這裡寄宿著一頭肉眼看不見的凶獸,張開獠牙,不停地吞噬著活生生的人命。

    “呼呼呼……”

    作為在商水軍中難得一見的悍卒,央武的呼吸亦開始變得急促。

    也也難怪,畢竟他已在最前線堅守了足足一炷香工夫,殺死、砍翻了二三十名羯角奴隸兵。

    這個殺敵數字,絕對是足以向人炫耀的,畢竟有許多退伍的老卒,他們一輩子的殺敵人加起來,恐怕都沒有央武這一場仗的殺敵來得多。

    但話說回來,不可否認他也已經快到極限了,此刻的他,只感覺左手的鐵盾沉似千鈞,怎麼也舉不起來。

    然而,那些羯角奴隸兵卻好似沒有窮盡般,依舊源源不斷地從城下爬上來。

    這不,又有一名奴隸兵從央武的正前方攀爬上來。

    那一刻,央武腦海中閃過數個念頭,比如究竟是用盾牌將其推下城牆,還是用右手的刀將其砍翻。

    但是,儘管他的意念已經傳達給了雙臂,但雙臂卻仿佛跟灌了鉛似的,一陣酸麻無力,怎麼也抬不起來。

    糟了!

    就在他暗呼一聲不妙時,那名羯角奴隸兵向他撲了過來,雙手扒住他的盾牌,用撲騰的衝力,將他撲倒在地。

    央武暫態間反應過來,用盾牌護住咽喉,畢竟他已親眼看到過不少同一軍的士卒被這些奴隸兵咬斷脆弱的咽喉,導致死亡。

    可能是因為央武下意識地護住了咽喉,那名明知自己不可能存活多久的奴隸兵當機立斷,一口咬住了央武的手臂,面色猙獰,仿佛要硬生生從他手臂上咬下一塊肉來。

    而就在下一個呼吸,從旁刺下一柄利劍,噗地一聲刺穿了那名羯角奴隸兵的頭顱,隨即,一隻大手將那名奴隸兵的屍體拎起,隨意丟在一旁。

    “沒事吧,小子?”

    陌生的聲音……

    央武抬起頭來,望向那名救下了他的士卒,只見對方看似二十五六的樣子,面容看上去有些熟悉,卻又想不起來。

    “多謝。”見對方伸出手來,央武拉住對方的手站了起來。

    而這時,就見對方指了指城牆內側,說道:“換防了,下去吧。”

    央武下意識地望向四周,這才發現,方才一同浴血奮戰的士卒們,皆被一些身上全無血跡的士卒給替換了。

    他心中頓時恍然。

    原來,趙弘潤曾在西城牆部署了整整八千名士卒,這八千人分作兩個部營,在其中一個部營作戰時,另外一個部營抓緊時間歇息,如此交替反復,使西城牆的所有士卒能維持最起碼的體力。

    “小心點,那些人就跟瘋了一樣。”央武向那人告誡道。

    那人聞言微微一笑,說道:“上來時就注意到了……”說著,他頓了頓,豎起拇指對央武贊許道:“一個人堵住一丈的缺口,真強悍!”

    央武嘿嘿一笑,用手抹了抹臉上的血水,卻不想牽動了手臂上的咬痕,痛地齜牙咧嘴,沿著城牆內側的階梯奔下城牆去了。

    似央武這般,方才浴血奮戰的士卒們,紛紛離開了城牆,而他們的崗位,則由新登上城牆的友軍接替。

    在下了城牆後,央武找到了與他一個伍的李惠、樂豹、焦孟、焦仲等人,剛發現關係最好的李惠與樂豹渾身上下並沒有缺胳膊少腿後,他咧開嘴放心地笑了。

    這一鬆懈可了不得,央武只感覺全身酸痛,仿佛連骨頭都在隱隱作痛,啪地一聲,他背面朝天地倒在地上。

    這一幕,嚇得正在歇息的李惠與樂豹立馬從地上爬了起來,沖過去手忙腳亂地將央武拖了過來。

    “沒事沒事,看把你們嚇的。”央武氣喘吁吁地揮了揮手,仰面朝天地躺在地上,大口喘著氣。

    “阿武,你受傷了?”李惠注意到了央武手臂上的咬痕,驚呼一聲,隨即大聲喊道:“這裡,這裡有人受傷!”

    話音剛落,便有一名手中捧著一隻骨罐的羱族人跑了過來,將一種綠油油地藥膏塗抹在央武血肉模糊的手臂上。

    “哇,什麼玩意?”正在閉眼歇息的央武只感覺手臂一涼,心中一驚,下意識想掙扎起來,卻被李惠與樂豹及時給按住了。

    “這是羱族人的草藥膏,塗抹之後很快就能止血。”一邊解釋著,李惠面朝央武指了指自己的額頭,只見他額頭上也塗抹著類似的藥膏。

    央武一聽,這才放下心來,旋即望著李惠好奇問道:“怎麼受的傷?”

    李惠聞言頓時臉紅了。

    見此,樂豹在旁笑著說道:“又不是什麼丟人的事,用得著害臊麼?……當時他呀,手中的長槍被奴隸兵給拽住了,情急之下,他一把將那個奴隸兵拽了過來,用腦袋將對方給撞暈了。”

    “真的假的?”央武吃驚地望向李惠,露出一臉我熟悉的小夥伴哪有這麼果斷、你可別騙我般的表情,隨即饒有興致地問道:“這可是相當英勇啊,幹嘛害臊?”

    “幹嘛害臊?”樂豹臉上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沒等李惠來得及捂住他的嘴,便笑呵呵地說道:“因為暈的不止一個,而是兩個唄。”

    “自己也暈了?”央武瞪大眼睛望著羞惱的李惠,咧嘴哈哈大笑。

    “可不是嘛。”樂豹聳了聳肩,笑著說道:“最後還是別的伍的一名伍長替他解了圍,殺死了那名羯角奴隸兵。”

    “哈哈哈哈”

    央武毫無形象地大笑起來,事實上,不止他在笑,在附近歇息的其他商水軍士卒們,在聽到這件事後亦哈哈大笑。

    平心而論,這件事好笑麼?

    好笑,但是,並不至於讓附近那些商水軍士卒笑得那樣開懷。

    或許歸根到底,那些士卒們笑的並非是李惠,他們那是喜悅的笑容,喜悅於他們堅持到了換防,活著走下了城牆。

    正是這份從九死一生的險峻戰場中活著走下來的喜悅,讓他們開懷大笑,甚至於,有些士卒笑著笑著,眼眶中亦流下了同樣代表著喜悅的淚水。

    這些士卒,太需要一個能夠宣洩心中複雜心情的契機。

    不過笑了一陣之後,這份喜悅便逐漸淡化了,因為他們知道,待他們歇息一陣後,他們還得走上城牆,去接替此刻在城牆上浴血奮戰的友軍們。

    而想到這件事,似李惠這些對自己的能力明顯不抱持多少信心的新兵,他們的心情再次變得沉重起來。

    逐漸地,也變得沉默寡言起來,絲毫沒有方才活著走下城牆時的雀躍。

    這時,有一群羱族人驅使著幾十隻羊走過來,每只羊的兩側都馱著兩隻筐子,筐子裡放滿了羱族人日常用來填飽肚子的食物,羊餅。

    那可能是新烤制的羊餅,這些剛剛浴血奮戰過後的士卒們使勁地嗅了嗅鼻子,怎麼聞都感覺噴香。

    甚至於,原本沒有什麼餓意的肚子,此刻居然咕嚕嚕地響了起來。

    “不要爭搶,每人有份!”

    可能是注意到有些士卒站起身來準備朝那些羱族人湧去,千人將湯望站起身來,大聲喝止道。

    楚人對於軍紀,亦是銘記於心般恪守的,聽了這話,並沒有哪名士卒去爭搶。

    見此,那些羱族人按照由近及遠的順序,開始發放食物。

    李惠、央武、樂豹等人的運氣不錯,那些羱族人一開始都來到了他們身前,人手一個,將一個足足有兩個手掌般大小、一個指節厚度的羊餅發給了他們。

    “唔唔……”在接過羊餅後,央武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大口,一臉滿意地咀嚼著。

    而這時,又有一名羱族人將一隻手掌深的羊角杯遞給他。

    “這是什麼?”央武望著羊角杯內那乳白色的液體發愣。

    話音剛落,從旁傳來了千人將冉滕的回答。

    “羊奶酒。”

    “酒?”央武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接過羊角杯灌了一大口,隨即咂咂嘴,皺眉說道:“這酒,好淡啊,沒啥滋味……不過挺好喝的。”

    而在旁,樂豹納悶地詢問冉滕道:“這是肅王殿下的安排麼?”

    仿佛是看穿了樂豹的心思,冉滕點點頭說道:“肅王殿下認為,少許飲酒,可以讓你等的心情得以平復下來,並且,少許的醉意也能使你們更容易發揮出潛力……肅王殿下的原話我忘了,反正就是這個意思。”

    “喔。”樂豹釋然地點點頭,接過羊角杯,就著羊餅吃喝起來。

    “喝完羊奶酒後,羊角杯別亂丟,放回那邊的筐子裡去,待會城牆上的士卒們還要用。”冉滕叮囑完附近的士卒,一回頭,卻見李惠正望著手中的羊餅與羊奶酒發呆,稍稍一愣,便猜到了原因。

    “這種時候,哪怕沒有胃口吃不下,也要強行將食物咽下去,因為你不知道,下一頓會是什麼時候。”一邊告誡著李惠,冉滕一邊撕咬下一塊羊餅,咀嚼幾下,就著羊奶酒將其咽下腹中,隨即,又鄭重地補充道:“吃飽肚子,才有力氣殺敵,殺死敵人,才有活下來的可能!……明白麼,新兵?!”

    正如冉滕所猜測的,其實這會兒,李惠因為剛剛殺死了好幾名敵人,哪裡有什麼胃口,但是聽了千人將冉滕的話,他還是勉強自己強行將這些食物咽下肚子。

    一切,都為了能在這場仗中活下來!

    喝足吃飽後,這些士卒默默地歇息著,並沒有人再嬉笑打鬧,浪費氣力,因為他們知道,過不了多久,他們將再次踏足城牆,再次與那些羯角奴隸兵廝殺。

    果不其然,大概過了半個時辰左右,城牆的階梯上,傳來了將軍的傳令:“將軍有令,一部營與二部營換防!”

    聽聞此言,似冉滕這些千人將們立馬站起身來,大喝催促地周圍那些不情願的士卒們:“還愣著做什麼?快!上城牆!”

    真要命啊……

    李惠、樂豹、央武三人對視一眼,用恢復了些體力的雙臂,拾起了身邊的武器,再次登上城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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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2-21 10:33:27
第436章:鏖戰!雒城攻防戰!(五)

    待等李惠、樂豹、央武等一部營的商水軍士卒第二次踏上城牆,接替友軍的防守崗位,天色已經臨近黃昏,然而城外那些羯角奴隸兵,卻仍不知疲倦地企圖攀爬城牆。

    天吶……

    在踏上城牆之後,李惠望瞭望四周,暗自驚呼一聲,因為他發現,城牆上遍佈屍體,簡直沒有讓他們能夠立足的空間。

    而那些仍然在浴血奮戰的二部營的士卒們,一邊奮力阻止著羯角奴隸兵攻上城牆,一邊將友軍的屍體往城內運,待等這場結束後,焚燒屍體,將骨灰運回商水縣。

    至於那些奴隸兵們的屍體,二部營的士卒們索性將其當做檑木使,一具具地丟到城外,將那些企圖爬上城牆的奴隸兵砸下去。

    莫說不人道,事實上這即是戰場的殘酷:為了勝利,可不擇手段!

    “二部營退後!退至城內!退至城內!”

    千人將冉滕在步上城牆後,高聲呼喊,命令二部營與一部營換防,而似李惠、央武、樂豹等一部營的士卒,迅速上前接替了二部營友軍的崗位,將那些疲累不堪的友軍替換了下來。

    “速度要快!”

    “二部營都下去!下城牆!”

    “將傷患帶走!”

    各一部營的千人將、五百人將、百人將們,紛紛開始接管指揮。

    戰死的商水軍士卒屍體,迅速被背至城下,而那些尚有一絲氣息的傷患們,則迅速被帶往城內醫治止血,羱族人的草藥膏,或許能夠挽回其中好些人的性命。

    二部營的傷亡……比我們要多啊。

    在換防的期間,李惠四下打量著周遭,他不可思議地發現,二部營的傷亡情況比他們一部營要多得多,這讓他感覺很不可思議。

    畢竟按照常理,他們一部營所面對的羯角奴隸兵,才是體力充沛、鬥志高昂的對手呀。

    而這時,一名左肩膀插著一根箭矢的老卒從李惠身邊走過。

    唔?箭矢?

    李惠瞧著這名老兵肩膀上的箭矢發愣,畢竟,奴隸兵可沒有弓箭這種高級的武器。

    可能這名老兵是注意到了李惠正在打量他,腳步稍微一頓,嗓音沙啞地叮囑道:“小心羯角騎兵!……那群畜生,跟咱們故鄉那些混帳將領沒啥區別。”

    說罷,老兵拍了拍李惠的肩膀側,頭也不回地下了城牆。

    ……什麼意思?

    李惠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而就在這時,千人將冉滕與二部營的一位千人將低聲交談了幾句,隨即朝著兩側高聲呼喊,他所喊的話,算是替李惠解答了心中的疑惑。

    “眾士卒注意,嚴防羯角騎兵用長弓偷襲!……眾士卒注意,嚴防羯角騎兵用長弓偷襲!”

    羯角騎兵參與進攻了?

    李惠下意識地望向城外,果不其然,只見在離城百餘丈遠的位置,幾支羯角騎兵正各自駕馬繞過一個圈,且迅速朝著西城牆這邊而來。

    而千人將冉滕顯然也注意到了這一幕,厲聲喊道:“提防箭襲!提防箭襲!……盾手保護同澤!”

    話音剛落,就見城外的羯角騎兵已靠近了西城牆,只見他們迅速拐了個彎,與西城牆平行飛奔,趁此機會,拉開長弓,朝著城牆上射出一波箭雨。

    那可真的連綿不斷的箭雨,那些繞著圈策馬飛奔的羯角騎兵,好似只有在符合某個條件與西城牆平行、且在射程範圍內才會射出箭矢,而這種古怪的戰術,雖然單時間內的箭矢並不算多,但勝在連綿不絕,簡直是讓城牆的商水軍士卒們連抬頭的空隙也無。

    “那群傢伙就不怕誤殺友軍麼……”

    與同為盾手的伍內士卒焦仲一同用盾牌保護著李惠、樂豹、焦孟三人,央武一嘴罵罵咧咧。

    可隨後親眼所目睹的一幕,卻讓他無言地閉上了嘴。

    是的,城外那些羯角騎兵,根本不在乎那些仍然在攀爬城牆的奴隸兵的死活,他們射出的箭矢,本來就是不分敵我的。

    而這一幕,對於商水軍絕大多數的老卒而言,異常的熟悉。

    想當初他們在暘城君熊拓麾下時,那些楚國的將領們也似這般,絲毫不顧及他們的死活。

    “(楚語)這幫畜生!”

    不遠處,一名士卒用楚國的方言低聲罵了一句,也不曉得是在罵城外那些羯角騎兵,還是在罵當初率領他們,也同樣不將他們當人看待的楚國將領們。

    混帳東西!

    以為這樣就能夠打擊我軍的士氣麼?!

    少他娘的瞧不起人了!

    城牆上的商水軍士卒們,心底憋著一股怒火。

    或許他們終有一日會被某支敵軍打敗,但是,絕不可能是這種不顧己方人員傷亡的混帳!

    “眾兒郎們,將這些羯角奴隸兵壓制下去,讓羯角人瞧瞧我楚西兒郎的骨氣!”

    遠處,傳來了兩千人將易郟的怒喊。

    聽聞此言,那些心中憋著一股怒火的商水軍士卒,居然不再躲避箭雨,竟然冒著箭雨堵在了城牆外側,將那些仍然企圖攻上城牆來的羯角奴隸兵,死死地壓制在外沿。

    “轟”

    又是一塊增高的木牆被羯角奴隸兵推倒在城牆上,這使得城牆上那些增高的木牆,又少了一塊,幾乎已剩不下多少。

    但這絲毫無損此刻怒火滿腔的商水軍士卒們的士氣。

    不過就是冒著箭雨與敵軍廝殺麼?

    楚西兒郎所經歷的戰場,從未就是腹背受敵的!

    “將他們逼下去!”

    千人將冉滕手指著一群已攀登上城牆的奴隸兵,厲聲吼道。

    僅僅只是幾個照面的工夫,那一群約二十幾名奴隸兵,很快就被兩側的商水軍士卒給殺盡。

    並且,在之後很長一段時間內,那在人數上佔據絕對優勢的羯角奴隸兵,居然沒能再搶登上城牆。

    雖然說之所以造成這個情況,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城外的羯角騎兵用箭雨射殺了好些登上城牆的奴隸兵,可要知道,商水軍的士卒同樣冒著那些羯角騎兵的箭雨。

    兩者的處境是一致的!

    只能說,此時此刻的商水軍所爆發出來的實力,那是足以令碭山軍與成皋軍都為之側目的實力!

    愚蠢的羯角人,用愚蠢的戰術,惹火了這些出身楚西,同樣長久經歷著似這般不公平待遇的商水軍士卒們!

    “砰砰砰……”

    商水軍的盾兵們,用手中的盾牌堵死了城牆上的缺口,用盾牌、用鎧甲、用血肉之軀,鑄成了一道讓羯角奴隸兵們難以逾越的高牆。

    而在盾兵們身後,其餘的商水軍士卒們有的用長槍協助作戰,有的則迅速扛起地上的敵軍屍體,將其當做滾木、滾石,丟向城牆外側,砸倒了一名又一名企圖攀登上城牆的敵軍。

    這群士卒……瘋了麼?居然不顧頭頂上的箭雨……

    一名上城牆來探查情況的羱族戰士吃驚地望著城牆上的這一幕,他實在想不通,這群魏兵怎麼一個個跟發狂了似的。

    不過稍稍愣了一下之後,他便立馬想起了肩負的任務,擠到城牆的外沿,窺視城外羯角騎兵的位置。

    沒過多久,城內的羱族戰士們亦用長弓展開了反擊。

    而與此同時,在雒城西南角那片高坡上,在那羷部落與炎角軍的戰旗下,有兩支各有數百人的隊伍,正靜靜地旁觀這場慘烈的攻城戰。

    而其中在各自隊伍前頭的兩人,他們的面色更加凝重。

    這二人,一人是羷部落的一位頭領鄂爾德默,另外一人,則是烏須王庭護衛軍炎角軍的千夫長烏魯巴圖。

    “(羱族語)你怎麼看待這場仗,年輕的炎角千夫長?”

    望了一眼身邊那位看上去僅二十幾歲的千夫長烏魯巴圖,鄂爾德默面色凝重地問道。

    只見烏魯巴圖徐徐吐了口氣,低聲說道:“(羱族語)魏國的軍隊……遠比我們想像的強大。”

    “(羱族語)是啊,誰能想到呢?比塔圖興師動眾地聚集了二三十萬人,卻竟然被對方不到足足三萬人擋在雒城城外,苦戰了一個余時辰,竟然也未攻上城牆……”鄂爾德默一臉感慨地說道。

    “(羱族語)不,本來那些胡人奴隸已經攻上城牆了,只不過……”烏魯巴圖說了句公道話,隨即將目光投向雒城的西城牆,表情古怪地補充道:“只不過,不知怎麼,似乎是激怒了那支魏軍……”

    說罷,他轉頭望向鄂爾德默,試探道:“(羱族語)對於這支魏軍,羷部落有何打算?協助比塔圖麼?”

    “(羱族語)饒了我吧。”鄂爾德默聞言苦笑道:“烏角部落已經被一支上萬人的魏國騎兵(指搶奪了羯角騎兵戰馬的碭山軍)軍隊給覆滅了,族人、羊群,都被殺個精光,並且,據說那些魏人還留下了助羯角者死!的血字……這就是魏人的報復啊,魏人從來就不是溫順的羊羔。”

    說罷,鄂爾德默又搖了搖頭,正色說道:“雒城的魏人,依照烏須之誓結成了雒水之盟,招攬到了雒城的羱、羝兩族為他效力,看來,那位魏國的肅王給予的待遇,應該是頗為豐厚的,否則,雒城那些那些的同族,不會如此死心塌地為魏人效力。……既然魏人選擇與我三川部落和睦相處,我不會傻到與那樣強大的軍隊為敵。”

    “(羱族語)真不像是一名羯族人會說的話。”

    “(羱族語)嘿嘿,又不是每一個羯族部落都好戰的?我羷部落只會將武器對準那些真正的敵人。”

    “(羱族語)真正的敵人?”烏魯巴圖聞言皺了皺眉,詫異問道:“胡?羌?巴?還是……據說正準備對外擴張的秦?”

    鄂爾德默長長吐了口氣,抬頭望了一眼天空,喃喃說道:“(羱族語)魏國,在其東面,有被攻滅的宋國那大片的土地,他們對土地的需求,並不是很迫切,而秦,卻像是數百年前從隴西遷出來的魏人,正迫切要開闢新的疆土……”

    原來是秦……

    炎角軍千夫長烏魯巴圖聞言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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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2-21 10:33:49
第437章:羯角暫退

    黃昏已過,夜幕降臨,天色逐漸昏暗下來。

    時至此刻,防守西城牆的一部營與二部營,已各自輪換了兩回,粗略計算這場攻城戰的時長,估摸著已有快兩個時辰。

    平心而論,約兩個時辰的戰時,在自古以來的攻城戰中非常常見,但是,卻讓趙弘潤路如坐針氈。

    商水軍傷亡慘重,這是不必麾下兵將稟告趙弘潤都能猜到的。

    沒辦法,畢竟負責防守西城牆兩個部營,那總共八千名士卒,他們所面對的,卻是不下於七八萬的羯角大軍,整整二十倍的兵力差距。注:作者沒算錯,是二十倍。

    在這約兩個時辰的時間內,趙弘潤從始至終自斟自飲,或哼吟著記憶中所喜歡的曲調,從未有過一次發號施令,就連他自己都感覺自己像個吉祥物。

    但不可否認,趙弘潤這個“吉祥物”的作用無可取代,因為只要他還坐在城門樓的廳堂內,悠然自得地品著酒、哼著小曲,城門樓附近的兵將,臉上便瞧不見有何驚慌失色的樣子。

    這不可不說是一種人格魅力。

    但實際上,枯坐近兩個時辰,事實上趙弘潤雙腿都麻了。

    然而他卻不能隨意走動,因為一旦走動,就會讓附近的兵將產生錯覺:這位肅王殿下竟然站在來了莫非是感覺到戰況不利

    正如那句話說的,自己選擇的路、含著淚也得走完,於是乎,就在伍忌等諸兵將誤以為這位肅王殿下正陶醉在自己的世界裡時,絕想不到,這位肅王殿下的心簡直在滴血。

    約莫又過了片刻,伍忌如釋重負地來到了趙弘潤身邊,頗有些興奮地抱拳說道:“殿下,羯角人的軍隊退下去了。”

    他的臉上,滿是末將不辱使命的欣喜。

    其實這會兒趙弘潤喝酒喝得都快要吐了,但是為了穩定軍心,依舊裝模作樣地喝完了杯中的酒水,隨即,將酒杯啪地一聲倒扣在案幾上。

    那乾脆利索的舉動,還真有些賞心悅目。

    隨後,只見趙弘潤絲毫不露醉意地緩緩站了起來,頷首贊道:“好,好,好。”

    連說三個好字,語氣不急不緩,頗具魏國王族的做派。

    真不愧是魏國的王族

    這舉手投足嘖嘖。

    眼瞅著趙弘潤緩緩走向城牆邊,附近的兵將們暗暗咋舌,怎麼看都覺得這位肅王殿下那緩慢的走姿極具霸氣。

    又有誰會知道,他們眼中這位肅王殿下,喝了近兩個時辰四小時的酒,而且喝的還不是羱族人的羊奶酒,而是商水軍所隨軍攜帶的魏國產的酒水,早已喝著暈暈乎乎,哪怕是稍微走得快一點,恐怕都會搖晃。

    “肅王”

    “肅王殿下”

    “參見肅王”

    在趙弘潤走向城牆邊的途中,附近的商水軍兵將紛紛向他抱拳行禮。

    只見這些商水軍士卒們臉上都掛滿了發自內心的笑容,至於原因,恐怕就是因為城外的羯角人正在徐徐撤兵這件事吧。

    羯角軍,的確正在撤退,那依舊數之不清的羯角奴隸兵們,從西城牆下方向西邊逃逸,唯有那數支羯角騎兵仍然停駐在城外的西郊,仿佛是不甘心就此罷兵回營地。

    只不過,沒有了羯角奴隸兵在他們面前吸引商水軍的注意力,羯角騎兵若真敢獨自來攻打雒城,城內協助商水軍作戰的羱族戰士,都能讓那幫驕傲的羯角騎兵死幾個回去,更別說,商水軍手中還握著連弩這等利器。

    不得不說,連弩專用的弩矢,耗費的鐵礦與人工那可不低。用那些弩矢來射殺羯角奴隸兵,趙弘潤或許會感到心疼,但若是用來射殺城外那些羯角騎兵,趙弘潤絕不會有絲毫的猶豫。

    畢竟方才傳令兵在向伍忌回稟西城牆總體的傷亡情況時,趙弘潤就在旁聽到,城外那些突然參加戰鬥、並且朝著西城牆展開不分敵我箭襲的羯角騎兵,可是對駐守在西城牆的商水軍士卒們造成了不低的傷亡。

    “莫要大意。”可能是注意到四周的商水軍兵將們因為羯角軍的撤退變得有些鬆懈,趙弘潤沉聲叮囑他們道:“此次羯角的撤兵,或許只是短暫的休整軍隊而已。他們或許會去而複返,我們要做好夜戰的準備。”

    “夜戰”伍忌與附近的兵將們聞言一愣,要知道中原國家幾乎不會在夜裡正兒八經地打仗,除非是偷襲敵軍,畢竟夜間作戰的效率實在太低,低到敵我雙方的主帥都無法接受。

    想了想,伍忌疑惑地問道:“肅王殿下,若是如您所言,羯角莫非軍糧耗盡”

    “再猜。”趙弘潤望了一眼伍忌,隨即微笑著提醒道說道:“考慮仔細,伍忌。作為一軍的主將,你的判斷準確是否,對於戰局可是至關重要的。”

    伍忌聞言神色一凜,不敢怠慢,皺著眉頭苦苦思索起來。

    忽然,他眼睛一亮,驚喜地說道:“殿下,莫非是碭山軍”

    趙弘潤讚賞地望了一眼伍忌,本來他就覺得伍忌腦筋活絡,明是非、知進退,是可造之才,而如今見他這麼快就猜到了真相,心下更是滿意。

    他點點頭說道:“不錯,本王也是這樣想的。也就是說,比塔圖之所以如此急迫,這般倉促前來攻城,那是因為他已認識到,若他不能攻克雒城,擒殺本王,那麼這場仗,那就再無絲毫挽回餘地了”

    伍忌驚異而又佩服地望著趙弘潤。

    要知道,自從羯角的大軍到了雒城後,雒城與碭山軍、成皋軍便徹底失去了聯繫,而眼前這位肅王殿下能從羯角人的反常中猜到碭山軍的行動,不可謂不是才思敏捷、洞若觀火。

    想了想,伍忌壓低聲音問道:“肅王殿下,羯角新敗,士氣必跌,不如趁此良機,於今日夜晚,偷襲羯角軍的部落營地”

    趙弘潤聞言沉吟不語,不可否認,這條建議確實讓他有些心動,並且成功率也不算低。

    但是待仔細想了想後,他還是搖頭否決了。

    “此事不妥。我商水軍暫無騎兵,而羯角騎兵卻仍有數萬之眾,儘管羯角的兵營距雒城僅六七裡地,但可以預測,途中皆部署有羯角的哨騎,單靠我商水軍的步卒前往偷襲,勝算太低。再者,就算僥倖偷襲得手,在那數萬之眾的羯角騎兵追擊下,派出城去的士卒們多半也回不來。”趙弘潤詳細地向伍忌解釋了為何否決這項建議的原因,畢竟後者是他正在重點培養的將才。

    “騎兵的話,城內的羱羝兩族”說到這裡,伍忌壓低聲音補充道:“殿下若是不放心的話,可以派羝族的孟氏與綸氏這兩個部落的騎兵前往”

    然而,趙弘潤依舊搖了搖頭,正色說道:“我大魏的騎兵,都經手過針對偷襲敵營的專門訓練,要求馬摘鈴、人銜枚,馬蹄裹布、騎士噤聲,只為了悄無聲息地潛伏至敵軍眼皮底下。而三川之民,他們從未接受過專門的訓練,羯族人所謂的騎兵偷襲,在本王看來也不過就是仗著可換乘的馬匹,以機動力去壓制敵軍而已。一旦派出去的羝族騎兵弄出稍許動靜,驚動了羯角騎兵,那麼,非但夜襲之事告吹,或許還會被羯角騎兵憑藉兵力上的優勢反殺一陣。”

    伍忌聞言這才恍然大悟,感慨說道:“還是肅王殿下看得深遠,末將慚愧。”說罷,他語氣一轉,皺眉問道:“那咱們就繼續守城”

    “不要出擊。”趙弘潤整了整袍子,正色說道:“眼下現已入秋,可南梁王率領西征軍從大樑趕往隴西,卻最起碼也得要一個半月左右。為避免其中途被冰雪所困,本王必須給給西征軍留下足夠的趕路時間”說罷,他望了一眼那正徐徐撤兵的數萬羯角騎兵,面色深沉地說道:“無論如何,都要在本月內結束與羯角的戰事”

    本月內

    伍忌聞言吃了一驚,要知道今日已是八月二十三,距離月底僅僅只有七天工夫。

    而城外的羯角軍,包括奴隸兵與羯角騎兵,恐怕人數最起碼都有十五萬以上,七天內,真能再次擊敗這支敵軍

    伍忌沒有多少把握。

    當然了,似這種戰略上的事,暫時還輪不到他來操心,還是得由趙弘潤親自來制定。

    眼下的他,只要做好臨陣指揮這一塊,就已經是讓他自己以及趙弘潤都非常滿意的事了。

    “伍忌,叫士卒們切莫鬆懈,提防羯角軍去而複返。若其果真退兵,你便立即清點陣亡損失,本王要知道確切的損失”

    “遵命”

    繼趙弘潤離開西城牆之後,羯角軍也撤離了。

    或許是這場仗商水軍打地太剛硬了,以至於比塔圖雖心急著攻克雒城,竟也選擇了退兵,沒有去而複返,於夜間繼續攻城。

    見此,伍忌便命西城牆的各位千人將統計各自千人隊的戰亡人數,隨後,將這些陣亡人數匯總,遞交給趙弘潤。

    魏洪德十七年八月二十三日,二十余萬羯角大軍圍攻雒城,兩萬商水軍與近萬雒城三川部落死守城池,使羯角久攻不下,後者遂敗退。

    此戰,雒城西、北、難三面城牆,共戰死奴隸兵高達八萬。

    而魏軍一方,此戰,則戰亡商水軍士卒三千六百三十二人,羱、羝兩族部落戰士一千九百三十一人。

    其中,約七成敵我損失,皆發生在西城牆。

    致使西城牆屍體堆砌地幾與城牆持平,赤血染紅整片城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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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8章:一曲

    三千六百三十二人……居然有這麼多?

    在氈帳內,當伍忌向趙弘潤遞交了己方的陣亡情況後,趙弘潤驚地一口氣憋在胸口,胸悶了好一陣子。

    要知道,此番他總共也就只帶來兩萬名商水軍,而這場仗,使得商水軍一口氣折損了整整兩成。

    整整兩成,三千六百三十二條活生生的性命。

    不得不說,去年趙弘潤同樣率軍以寡敵眾,面對楚國的軍隊,也從未出現過如此驚人的傷亡數字。

    當然了,去年與暘城君熊拓打仗時,趙弘潤手中有一萬鄢陵軍(現召陵軍)、兩萬五千浚水軍,軍隊的水準顯然不是他眼下手底下商水軍與羱羝軍隊的組合可以媲美的。

    並且,當時暘城君熊拓那十六萬大軍,也並非是一口氣攻向魏軍,而是分成六萬與十萬前後兩撥,使得趙弘潤能夠逐一擊潰。

    而這一次,羯角部落的族長比塔圖卻率領二十幾萬大軍,傾巢而動對雒城展開了進攻。

    更重要的是,當時那些楚兵,也遠沒有城外那些羯角奴隸兵那樣視死如歸。

    但是不管怎樣,趙弘潤心底還是不是滋味。

    “殿下。”

    從旁,宗衛長沈彧或許是看出了趙弘潤心底的不是滋味,悄聲勸道:“你已經做了你力能所及的,一概能做的都做了……商水軍出現如此重大傷亡,過不在殿下您。”

    聽聞此言,伍忌亦在旁符合地勸說。

    畢竟要是沒有投石車、沒有連弩、沒有浚水軍的舊裝備,恐怕他商水軍的損失別說翻個幾番,哪怕是全軍覆沒也不是沒有可能的,畢竟他們所面對的,那是十倍於己的敵軍!

    聽了宗衛們與伍忌的勸說,趙弘潤微微點了點頭。

    的確,為了在取得勝利的同時盡可能地減少己方的傷亡,他趙弘潤默默做了許多安排,無論是戰術的安排,還是羊餅與羊奶酒等食物的供應,但是能夠減少犧牲的草藥膏。

    毫不誇張地說,作為一名主帥該做的,他趙弘潤都已經做了,這一點,他問心無愧。

    可即如此,三千六百三十二名商水軍與一千九百三十一名羱羝戰士的戰死,依舊跟一塊壓在心上的巨石似的,讓他喘不過氣來。

    “呼……”

    長長吐出一口氣,趙弘潤抬頭望向伍忌,沉聲說道:“清理戰場時,將犧牲了的士卒們的遺體焚燒了吧,雖然很抱歉,但是我軍恐怕無法在屍體腐爛前,將那些犧牲的戰士們的骸骨運回商水,讓其家人見他最後一面,只能帶骨灰回去了。”

    “肅王仁慈。”伍忌聞言低頭頷首道。

    其實在他看來,趙弘潤能將那些犧牲士卒們的骨灰帶回商水,這已經是莫大的仁慈了,想當初他們在楚國的時候,家中有父兄戰死,何曾見到過遺骸?

    別說遺骸,連骨灰都沒有,頂多就是派個人來通知一聲,你們家誰誰誰戰死了。

    這就算完事了。

    甚至於,有時候連最起碼的報喪都沒有,還得士卒的家人自己托人去問。

    “盛放骨灰的器皿,請城內的羱羝族人幫忙吧。”趙弘潤對伍忌補充道。

    其實羱族、羝族人也會用陶土燒制陶器,只不過,他們燒制出來的陶器賣相太差,灰不溜秋,別說與宋國的定陶瓷器媲美,就連魏國私人陶窯裡燒制出來的陶器都比不上。

    但是作為盛放骨灰的器皿,已經足夠了。

    “是。”伍忌頷首抱了抱拳,隨即,他問道:“殿下,那些羯角的奴隸兵怎麼辦?”

    趙弘潤想了想,覺得羯角人既然連活著的胡人奴隸兵都不當人看,死了就更別提了,因此他在想了想後,說道:“讓士卒們辛苦些,將其……”

    他本來想說將其掩埋,後來仔細卻感覺不妥,要知道,在此戰中戰死的奴隸兵數量高達八萬之數,將這麼多的屍骸埋在雒城邊上,待日後地底的屍體腐爛,這片土地可淨化不了這麼大一片屍氣。

    因此,他在沉思後說道:“將其屍骸拖至城外,取幾桶猛火油,將其焚燒了吧。終歸,羱羝兩族還是要居住在這片土地的,莫要讓太多的腐屍將這邊的水土污染了。”

    “是!”

    伍忌抱抱拳,退出的帳外。

    其實此時,羋姜與烏娜都在帳中,但因為瞧見趙弘潤滿臉深沉,便識趣地沒有過來打攪,一個安安靜靜地坐在席中,一個則自顧自地喝茶,閉目養神。

    誰也沒有說話。

    而帳內其餘宗衛們,自然就更加不會貿然開口了,畢竟誰都瞧得出來,自家殿下眼下心情不佳。

    這就使得帳內明明有那麼多人,卻沒有一個人開口說話,氣氛十分壓抑。

    終於,趙弘潤承受不住了,長吐一口氣站起身來,隨口說道:“本王出去走走。”

    羋姜與烏娜對視了一眼,皆沒有跟隨,而眾宗衛們,也只有宗衛長沈彧出於自家殿下安全的考慮跟隨著。

    畢竟他們都不是傻子,猜得到趙弘潤是想獨自靜一靜。

    走出氈帳,趙弘潤便不由自主地走向西城牆那一帶,畢竟西城牆那邊的敵我雙方陣亡最為嚴重,據說屍體已堆積如山,就連整片城牆都被鮮血給染紅了。

    而當時趙弘潤在打鬥打響時,一直呆在城門樓的廳堂內,因此,他想親眼看一看西城牆那邊的慘狀。

    因為他覺得,那些出身楚西的商水軍士卒,此番是為了魏國而戰死的,他趙弘潤作為此番出征三川的主帥,有義務親眼瞧一瞧那些為國捐軀的勇士的遺體。

    不分魏人、楚人、羱族人以及羝族人。

    “肅王?”

    “咦?肅王?”

    “是肅王……”

    隨著趙弘潤逐漸向西城牆靠近,那些正在搬運屍體、清理戰場的商水軍士卒們,紛紛停下了手中的活,朝他望來。

    而那些幫忙搬運屍體的羱族、羝族部落戰士們,亦轉頭望向了這邊。

    不知怎麼,明明西城牆這邊有數千名正在忙碌的人,但是卻幾乎沒有人交談,哪怕是瞧見趙弘潤,也只是略帶驚訝地低聲念叨了幾句。

    氣氛,沉重而壓抑。

    這些人……

    跟在趙弘潤身後的沈彧微微皺了皺眉,因為他發現,四周那些商水軍士卒與羱羝兩族戰士的眼神,略微有些古怪。

    按理來說,趙弘潤這位肅王殿下親赴西城牆,這些商水軍士卒與部落戰士們應該感覺喜悅、感到榮幸才對,可是眼前的情況卻是,那些人漠然或麻木地望著趙弘潤。

    甚至於,沈彧隱隱從那些人的眼神中看出了一種名為陌生的情緒。

    他緊走幾步趕上趙弘潤,壓低說道:“殿下,莫要再靠近了,這些士卒的情緒……怕是有些不正常。”

    “……”趙弘潤愣了愣,四下打量了幾眼。

    正如沈彧所言,他也從那些商水軍士卒們與羱羝兩族部落戰士們投過來目光中,看到了漠然與陌生。

    細想一下便猜到了原因的趙弘潤,微微歎了口氣。

    這是傷亡太大的緣故。

    要知道,商水軍雖然如今歸屬魏**隊,但軍中士卒卻皆是楚人。

    而趙弘潤作為一名魏人,卻率領著這些楚人,包括那些羱、羝兩族的部落戰士,或許在平日裡這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但是一旦出現重大傷亡,沉浸于悲痛的商水軍士卒,包括那些羱、羝兩族的戰士,多半不會將趙弘潤視為自己人,甚至於,他們還會產生就是這個人讓我們的同胞蒙受巨大損失的念頭。

    也難怪,畢竟真正意義上的魏軍,碭山軍與成皋軍皆不在此,而在這場仗中犧牲的人員中,也沒有一個是魏人。

    一旦想到這裡,無論是商水軍的士卒們,還是羱羝兩族的部落戰士,難免心中會有種異樣的想法。

    “殿下,還是先離開吧。”沈彧在旁低聲勸道。

    趙弘潤搖了搖頭,隨即,彎下腰從地上拔下一片草葉,用袖子抹去上面的污泥,隨後將其放在嘴邊,緩緩地吹響一支曲子。

    “噓噓噓~噓~噓噓噓噓,噓噓噓~噓~噓~噓噓”

    注:作者非常喜歡的相見難別亦難(吳靜版)感覺特優美,也可以是同曲異詞的女兒情,就是歌詞不適合用在這裡。

    周圍的商水軍士卒們與羱羝兩族部落戰士們一愣,不明究竟下,便側耳傾聽,只感覺柔美悠揚,仿佛曲子裡講述著一個男人與愛侶分別,從此夢縈魂牽,再難相見的動人故事。

    “真好聽……”

    在距離趙弘潤大概幾丈遠的地方,商水軍小卒李惠抬起胳膊擦了擦臉上的血污,仔細地聽著那動人的曲子,腦海中仿佛浮現出他家中那位溫柔可人的寡居小嫂。

    而在旁,央武與樂豹,不約而同地坐在了地上,默默地傾聽著,看他們那茫然的目光,也不知在思念那位親人。

    聽著聽著,待趙弘潤吹到**處時,在場的眾人只感覺心中有一股莫名的悲意湧上心頭,以至於有的人,明明是不可輕易落淚的男兒漢,卻忍不住落下了熱淚。

    越來越多的人湧到了這邊,圍著趙弘潤或站或坐在地上,靜靜地聽著這首讓他們悲中心來,卻又讓他們控制不住想去傾聽的曲子。

    只見在這段城牆,鴉雀無聲,唯有趙弘潤那悠長柔美的曲聲。

    而聽著這支曲子,那些商水軍士卒們,那些羱羝部落戰士們,他們起初漠然的眼神逐漸變得柔和起來,仿佛一個個皆已陶醉在曲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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