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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iamEri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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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賤宗首席弟子]大魏宮廷(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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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2-16 01:22:45
第389章:開打!開打!鴉嶺峽之戰!

    不得不承認,司馬安是一位各方面都非常敏銳的大將軍。

    這不,單單從封夙作為成皋關的大將卻花費將近三日工夫送一封書信這件事,便察覺到了鞏、雒兩地眾三川部落所出現的變化,臉上露出幾分仿佛得逞般的冷笑。

    他轉頭對趙弘潤說道:“肅王殿下,鞏、雒兩地的陰戎,果真背叛了我大魏!”

    趙弘潤聞言皺皺眉,抬頭望向封夙,問道:“封夙將軍,你覺得司馬大將軍的猜測,是否準確?”

    封夙瞧瞧司馬安,又瞧瞧趙弘潤,感覺這兩位的關係,不知為何竟變得莫名的和睦。

    但是對於趙弘潤的詢問,封夙不敢輕易做出答覆,畢竟他有預感,這一句話,或將決定十余萬人的生死。

    “末將……”

    “說實話!……請將你沿途所見所聞,一五一十地說來。正如司馬大將軍所言,常川距離成皋關,快馬加鞭不過是一日之遙,豈需三日這麼久?”

    還沒等封夙說完,趙弘潤面色嚴肅地便打斷道。

    此時此刻,封夙仿佛有種莫名的壓力,畢竟帥帳內所有人,都用目光注視著他。

    猶豫了一下,封夙如實向趙弘潤解釋了他們之所以花了三日才抵達常川的原因:“回稟殿下,末將來送信途中,遭遇了……當地部落的哨騎,他們……似乎不許末將繼續深入三川的樣子……”

    封夙說得很含糊,但是在場的眾人,卻能夠聽懂他想要表達的意思,或者說,是他不願意明說的話意。

    “哼!”司馬安冷哼一聲,回顧趙弘潤說道:“殿下,某怎麼說來著?非我族類其心必……”剛說到這,他忽然想到了給予他們碭山軍提出了不少建議的烏兀,語氣頓時為之一滯,改口道:“總之,鞏、雒兩地的陰戎,與羱族青羊部落不同,不可信!”

    “唔……”趙弘潤長吐一口氣,臉上露出幾分失望之色。

    雖然,他聽取了司馬安的建議,選擇了誘反的試探方法,但是,他仍然希望著鞏、雒兩地的羱族與羝族能做出正確的選擇。

    而從眼下看來,他心中的希望並未傳達給那些部落。

    “眾將聽著,將那些明確表露楚與我大魏為敵的陰戎部落,列入驅逐名單!”

    “是!”

    帳內眾將抱拳應道。

    期間,司馬安臉上則露出陣陣針對鞏、雒兩地陰戎的冷笑。

    那幫愚蠢的外族人,果真是做出了愚蠢的選擇啊……

    司馬安感覺地出來,從趙弘潤對鞏、雒兩地部落的稱呼,從羱族人與羝族人變成了如今的陰戎,這就意味著,那些三川部落讓這位肅王殿下失望了。

    而若是趙弘潤因為失望不再阻攔,那就意味著,這裡再沒有人能夠阻止他司馬安。

    成皋關的朱亥也不能!

    “封將軍一路辛苦,暫且好好歇息。種招,給封將軍置備歇息的帳篷。……諸位將軍亦退下吧。”

    “是!”諸將領紛紛告退。

    期間,封夙躊躇般地望了一眼仍舊留在帳內一動不動的司馬安,在猶豫了一陣後,在宗衛種招疑惑的目光下,留在了帳內。

    見此,趙弘潤疑惑問道:“封將軍,為何不去歇息?”

    心中惦記著自家大將軍朱亥的囑託,封夙不動聲色地望了一眼司馬安,旋即笑著對趙弘潤說道:“回稟肅王殿下,末將還不累。……事實上,我家大將軍此番遣末將過來,也是希望末將在殿下聽用……”

    ……

    聽聞此言,司馬安轉頭瞧了一眼封夙,好似是猜到了什麼,用一貫的不屑冷笑表示對朱亥的譏諷。

    “在本王帳下聽用?”

    趙弘潤不禁有些驚訝,事實上他方才就很納悶,畢竟封夙那可是成皋關大將軍朱亥的副將,其身份相當於碭山軍的聞續與白方鳴,相當於浚水軍的李岌,是副帥級別的大將。

    按理來說,只不過是送一封回信,不至於讓封夙這樣一位將軍親自跑一趟。

    但是方才封夙沒有解釋,他趙弘潤也不好問及,畢竟這是人家成皋關的事。

    可如今聽說,朱亥大將軍派遣封夙過來居然是讓後者在他帳下聽用,這讓趙弘潤頗為欣喜。

    畢竟那是能獨當一面的將軍,就算是幾十上百位,趙弘潤都不會嫌多。

    想到這裡,趙弘潤笑著說道:“得封將軍相助,則此戰更添幾分勝算!”

    聽聞此言,封夙連忙遜謝道:“承蒙肅王殿下誇讚,末將愧不敢當。……話說回來,末將來時,朱(亥)大將軍曾囑託末將詢問殿下一件事。”

    “你問。”

    只見封夙瞥了一眼司馬安,抱拳問道:“斗膽詢問殿下,這幾日碭山軍拒不出戰,任由羯族騎兵在矮丘下耀武揚威,可是欲驕其心,欲誘使鞏、雒兩地的三川部落投向羯族人那邊?”

    “……”趙弘潤聞言沉默了。

    平心而論,他從未想過這件事能騙得過同屬駐軍六營的成皋軍。

    畢竟碭山軍與成皋軍皆是魏國最強大的邊防軍隊,也是魏國內最擅長打仗的軍隊,這樣的邊防軍,在遇到羯族人的軍隊時,怎麼可能真的不戰而退?

    這種事,也就是騙騙那些狂妄自大、本來就看不起魏**隊的羯族人罷了。

    但是坦言承認,趙弘潤亦有些為難。

    因為這件事若傳出去,的確不太好聽。

    想想也是,鞏、雒兩地的三川之民,本來也有可能是繼續保持中立的,只要趙弘潤麾下的軍隊展現出他們強大的一面,那些人豈敢,又豈會做出與魏國為敵的舉動?

    可偏偏碭山軍這頭凶獸,藏起了鋒利的爪牙,讓那些三川部落誤以為魏國的軍隊只是紙老虎,從而投向局勢占優的羯族人一方,說實話,這有些故意使人犯錯的嫌疑。

    就在趙弘潤猶豫之際,司馬安卻坦然地說道:“是又如何?”

    果然是這一位的主意……

    在比較了趙弘潤與司馬安的態度後,封夙心中了然,皺眉說道:“我大魏泱泱大國,卻做出誘人犯錯、滅其全族之事,終歸有些不妥吧?”

    聽聞此言,司馬安冷笑道:“若是那些陰戎部落,似羱族的青羊部落那般,立場堅定,也不至於會上當,不是麼?……所以說,罪在其心!”

    羱族?

    封夙有些納悶于像司馬安這樣憎恨外族的大將軍,竟然也會用羱族來稱呼某一支三川部落,而不是用陰戎這樣的蔑稱來泛指。

    想了想,他問道:“殿下與司馬大將軍,會如何處置鞏、雒兩地的三川部落?”

    “驅逐出三川,違抗者殺之。”趙弘潤不客氣地說道:“本王,接納友善的外族,但對於敵對的外族,本王亦不會留情。”

    聽聞此言,司馬安輕笑一聲,試探著勸道:“殿下,某以為,恐怕那些人不會乖乖離開三川。”

    顯然,趙弘潤那將其驅逐出三川的決定,讓司馬安仍有些不滿足,在他看來,背叛者就應該全部殺光。

    趙弘潤聽懂了司馬安的言外深意,搖搖頭說道,“大將軍,不如讓那些人去北地與胡人爭搶地盤,去給韓人添亂吧。這比殺了他們更好,大將軍以為呢?”

    唔?

    司馬安聞言一愣,在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竟沒有再說什麼。

    這讓趙弘潤心中愈喜,畢竟前一陣子,這位大將軍可是聽不進這種更好的建議的,當時這位大將軍的心中,對待外族人的態度就只有殺殺殺,根本不會考慮除了殺以外的辦法。

    而見司馬安居然沒有再反駁,封夙亦是一臉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畢竟,司馬安無論是朝中還是在軍方,皆是以我行我素聞名的大將軍。

    什麼時候這位大將軍變得這麼好說話了?肅王殿下究竟使了什麼法子?

    封夙吃驚地望著趙弘潤與司馬安二人。

    而此時,趙弘潤已站起身來,表情惆悵地在帳內踱了幾步,感慨道:“區區三日,那些人就……唉!大將軍。”

    好似是領悟到了什麼,司馬安眼中閃過陣陣殺意,抱拳說道:“某在!”

    “三日已至,是時候……收網了!”說罷,趙弘潤一捏拳頭,沉聲說道:“先剷除這支羯族人的騎兵,然後,給本王攻下雒地,再然後,便是打敗羯角部落的大軍,一直打到……羯角部落的部落營地去!”

    “司馬安……遵令!”

    在封夙驚詫的目光下,司馬安在趙弘潤身前單膝叩地,滿臉凝重卻又殺氣騰騰地,接下了將令。

    洪德十七年八月七日當晚,大概子時前後,碭山軍再次後撤,撤向鴉嶺,經過鴉嶺峽,與另外一側的商水軍匯合。

    包括不在編制內的軍卒,碭山軍共計一萬五千名士卒的大撤退,如何瞞得過那支羯族先遣騎兵的耳目。

    這不,還沒等碭山軍士卒有半數撤入鴉嶺峽,那支羯族先遣騎兵,便聞訊趕了上來。

    而此時,碭山軍已撤入了鴉嶺峽,沿著內部山澗旁的泥濘土路,向另外一側穿行。

    “(羱族語)羸弱的魏人逃向了鴉嶺峽,要追上去麼?”

    “(羱族語)會不會有埋伏?還是繞過去吧?”

    “(羱族語)繞過去?繞過鴉嶺,有數十裡路,這幫魏人早跑了!”

    “(羱族語)那……要追上去?”

    “(羱族語)不需要畏懼這些懦弱的魏人,追!”

    羯族騎兵中幾名千夫長策馬站在鴉嶺峽的入口商議了一陣子,最終決定繼續追趕。

    他們沒有考慮過,在他們企圖追趕碭山軍進入鴉嶺峽的同時,在鴉嶺的崖頂上,有許多商水軍的士卒早已準備好了滾石,等著待這幫人進入峽谷後,待這幫人與他們商水軍的伏兵接觸之後,將這邊峽谷的出入口,堵死!

    魏戎三川戰役,便由這場鴉嶺峽之戰,正式打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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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0章:鴉嶺峽夜伏

   鴉嶺峽,並非是筆直從鴉嶺西側連接鴉嶺東側的一條峽谷。

    與絕大多數的峽谷相似,鴉嶺峽蜿蜒崎嶇,有時明明直線距離只有區區一兩裡的距離,行走在其中的人卻要走三到五裡,甚至更長。

    更糟糕的是,鴉嶺峽由於是典型的活水峽谷,且兩邊的崖壁非常高,使得峽谷內濕氣極重,地面泥濘難行。

    甚至於,據烏兀、烏娜兄妹二人講述,鴉嶺峽在陰天時會彌漫大霧,瞧不清其中的道路,因此,哪怕是當地人,有時在霧中也不會不慎掉到旁邊的川澗裡去。

    是當地牧羊人絕對不會將羊群驅趕放牧的地點。

    在這樣一條黑漆漆的峽谷內行走,說實話是一件非常考驗人的事。

    一來是腳下的泥土濕軟而泥濘,二來是當夜風吹過這個峽谷時,會響起“嗚嗚嗚”仿佛鬼哭般的聲音,非常的嚇人。

    這不,此刻烏娜,就死死將頭埋在趙弘潤的懷中,死活都不敢鬆開捂著耳朵的雙手。

    對此,趙弘潤表示可以理解,畢竟這還是女孩子嘛,相比之下……

    他轉頭望了一眼身旁駕馭著坐騎、面無表情的羋薑,惆悵地歎了口氣。

    “你……不怕麼?”

    趙弘潤問道。

    “怕什麼?”羋薑淡定地說道:“你不是有把握殲滅那支羯族騎兵麼?”

    “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這個。”在趙弘潤說話的時候,恰巧又是一陣刮入了峽谷,使得整個峽谷響起了“嗚嗚嗚”的怪聲。

    羋薑無語地望著趙弘潤,有些不悅地說道:“風聲而已。……你是在耍我麼?”

    『……』

    趙弘潤搖了搖頭,放棄了。

    他再次肯定,這種女人,絕對不會是他所嚮往的溫柔的伴侶。

    片刻後,大將軍司馬安駕馭著坐騎靠了過來,低聲說道:“殿下,那支羯族騎兵,應該已尾銜我軍,進入穀內了。”

    “喔?”趙弘潤聞言不禁有些吃驚,驚訝問道:“是殿后的軍隊送來了消息麼?”

    司馬安搖了搖頭,正色說道:“是某的判斷。”

    『你這也太神了吧?』

    趙弘潤驚愕地望著司馬安。

    似乎是注意到了趙弘潤的目光,司馬安罕見地露出幾分笑意,說道:“這是一種感覺,經歷的這類事多了,自然而然會有這種感覺……有時候,這種感覺甚至比所知的情報更准,因為所知的情報,有可能是敵方故意放出的假消息……想當初,這個感覺可是讓某僥倖活了下來啊。”

    “還發生過這種事?”趙弘潤吃驚地說道,畢竟在他看來,能將司馬安逼到生死邊緣,那絕對不是輕易能辦到的事。

    “蒙賁,靖王……不,南梁王身邊的宗衛。”司馬安不自然地伸手捂向了右腹,喃喃說道:“那真是一場畢生難忘的戰事……”

    『三伯麾下,還有能令司馬安畢生難忘的對手?哦,對了,彼此都是宗衛中的佼佼者出身嘛,本領應該相差不多。不過……』

    想到這裡,趙弘潤納悶地說道:“話說,本王倒是沒聽說過三伯身邊有叫蒙賁的宗衛,倒是有個叫蒙……”

    “因為他死了!”打斷了趙弘潤的話,司馬安舔了舔嘴唇,頗有些興奮地說道:“他企圖偷襲我,卻反被我所伏殺……”

    趙弘潤張了張嘴,居然不知該說些什麼。

    其實他知道的,無論是他父皇趙元偲還是三伯趙元佐,皆有五位將軍級別的宗衛戰死在那場內戰中。

    “能跟本王說說麼,那場……『順水軍』與『禹水軍』互殺的戰事。”

    “殿下居然聽說過『順水軍』與『禹水軍』?”司馬安有些驚訝地望了一眼趙弘潤。

    “是六叔跟本王說的,不過,只是談及了一些皮毛而已。”趙弘潤解釋道。

    聽聞此言,司馬安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怡王爺。”

    說罷,他再次摸了摸右邊的腹部,感慨道:“順水軍與禹水軍,當時真的很強,絕不亞于『六營軍』,當時……”

    剛說到這,隊伍的後方忽然有一匹輕騎勉強踏著泥濘的土地趕上前來,抱拳說道:“殿下,大將軍,羯族騎兵已進入峽谷,正企圖射殺我軍殿后的士卒!”

    “下次有機會再向肅王殿下講述吧。”司馬安對趙弘潤說了一句,旋即下達了命令:全軍加快行軍,儘快穿過峽谷。

    “不反擊麼?”從旁,成皋關的大將封夙插嘴道:“若是不反擊的話,羯族騎兵會繼續射殺碭山軍的士卒。”

    “……”司馬安默不作聲,只是一雙虎目內陰沉與仿佛孕育地無盡怒火的神色,才能證明此刻的他心中是多麼的憤怒。

    是的,此時反擊,就會使那支羯族先遣騎兵有所察覺,不利於待會商水軍對他們的伏擊。

    好在此刻夜色漆黑,那支羯族先遣騎兵也不過是試探性地朝著前方的碭山軍射了幾波箭矢而已,並未真的下令射殺。

    畢竟,遊牧民族的騎兵,箭矢是非常寶貴卻奇缺的,尤其是對於出征在外的騎兵而言。

    若是射完了輜重中的箭矢,羯族騎兵的處境就會變得很尷尬。

    因此,除非能確保射殺敵軍士卒,否則,遊牧民族的騎兵不會輕易地射箭,不像魏國等中原國家,一場戰役的箭矢消耗動輒十余萬乃至幾十萬支,動不動就對敵軍來一波箭雨的洗禮。

    悶不吭聲,在這蜿蜒崎嶇的鴉嶺峽行走了大概十幾裡地,趙弘潤突然望見遠方出現了點點的火把。

    那些火把,並非固定在一處,仿佛是有人舉著它們在揮舞,畫著圓圈。

    而片刻之後,那些火把便消失了,可能是人為地熄滅了。

    『到商水軍的伏擊地了……』

    趙弘潤心中了然,轉頭對司馬安說道:“大將軍。”

    其實司馬安也早已看到了遠方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的火把,點頭說道:“某明白!”說罷,他再次下令全軍急行軍。

    聽聞此令,碭山軍的士卒們聚起剩餘的體力,全軍朝前奔跑前進,行軍速度一下子都加快了不止一籌。

    甚至於,為了迷惑後方的羯族先遣騎兵,司馬安還下令碭山軍士卒沿途拋棄了不少羊肉製成的肉乾,就連碭山軍的旗幟亦勉為其難丟棄了幾面。

    就這樣又朝前前進了大概兩裡地左右,眼前豁然開朗,原來,他們已經離開了鴉嶺峽,來到了鴉嶺的東側。

    此刻放眼望向遠處,只見遠處漆黑一片,似乎有一些東西,但是看不真切。

    不過儘管如此,司馬安仍能感覺到,這前方埋伏著一支軍隊,而且這支軍隊,讓他感覺到了莫大的威懾力。

    當然,他並不認為那支商水軍能帶給他如此強烈的懾力,想來,應該是那些隱藏在漆黑夜空下的連弩。

    突然,漆黑的遠處,再次出現了一支火把,來回揮舞了幾下。

    司馬安頓時會意,下令全身朝著火把的位置撤退。

    果不其然,當碭山軍朝那火把的位置撤離時,他們沿途看到了不少隱蔽蹤跡的商水軍士卒,同時,也瞧見了那些整整齊齊擺列在陣前的,猙獰的戰爭兵器。

    三連發連弩!

    “肅王殿下!”

    商水軍的掌軍大將伍忌,不知何時已來到了這邊,向趙弘潤以及司馬安行禮。

    與烏娜翻身下馬,將韁繩遞給宗衛沈彧,趙弘潤壓低聲音問道:“羯族騎兵立馬便至……連弩,會用麼?”

    伍忌點點頭,說道:“昨日我軍已試驗過,果真是威力無比……殿下放心吧。”

    聽聞此言,趙弘潤頷首說道:“待會本王一發令,便齊射弩矢。”

    “是。”

    碭山軍,悄悄地從商水軍設置的埋伏點撤離了,撤向了更遠處,唯有司馬安、聞續、白方鳴等碭山軍的將軍們留下了他們,亦像商水軍的士卒般貓著腰,潛伏在埋伏的位置。

    想來他們也想親眼見識見識,這些由冶造局最新研發的連弩,究竟有著怎樣的威力。

    鴉嶺峽的出口,寂靜非常,隱約能聽到“啪嗒啪嗒”的聲響,那是馬蹄踏在爛泥地上的怪響。

    羯族先遣騎兵,來了!

    “(羱族語)感覺不太對勁,這裡太安靜了……”

    遠處,傳來了一名羯族騎兵千夫長的嘀咕聲。

    “(羱族語)有什麼不對勁的,那些懦弱的魏人,面對我們根本不敢還擊,只曉得夾著尾巴逃走……話說,那群魏人逃到哪裡去了?”

    “(羱族語)那個方向有聲音,應該是逃往那個方向去了。”

    “(羱族語)那咱們也追上去吧,看看有沒有偷襲他們的機會。”

    在一陣輕微的對話聲過後,羯族先遣騎兵們駕馭著戰馬,緩緩朝穀口外而來。

    突然,其中一名千夫長看了看漆黑的四周,用羱族語說道:“不對,這裡……”

    說罷,他從另外兩匹馬的其中一匹馬的馬背兩側,從箭囊中取出一支特別的箭矢,旋即,手持打火石啪啪地打著。

    “呼。”那支箭矢的箭鏃燃燒起來。

    原來,這是一支用羊毛與羊脂燃燒箭鏃的火箭。

    “嗖——”

    在其餘羯族先遣騎兵們類似『你在做什麼?』、『何必這般大驚小怪』的言語中,那名千夫長,用長弓將那支火箭射向他認為不對勁的位置。

    火箭嗖地一聲掠過商水軍士卒們的上空,印出了幾名商水軍士卒的身影,以及其中一架猙獰的連弩。

    “(羱族語)有埋伏!”

    那名千夫長大聲喊叫道。

    『嘁!』

    見此,趙弘潤倍感遺憾地撇了撇嘴,他本來還想讓對方再靠近一點呢。

    “放箭!”

    他厲聲喝道。

    話音剛落,三百架早已蓄勢待發的連弩立馬展開一波齊射。

    頓時間,只聽前方傳來『噗噗噗』的怪響,仿佛是什麼強勁的東西洞穿了肉軀的聲音。

    期間,伴隨著羯族騎兵們淒慘的嚎叫,與戰馬淒涼的嘶吠聲。

    “……”

    眾碭山軍的將軍們一言不發,儘管看不真切,但是能夠想像地出來,被三百架連弩呈半圓陣型所包圍的那些羯族騎兵,此刻正面臨著怎樣的處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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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2-16 01:23:24
第391章:鴉嶺峽夜伏(二)

   “(羱族語)天吶,這是什麼?那究竟是什麼鬼東西?”

    在夜色漆黑的鴉嶺峽出口,一名羯族騎兵好似發了瘋般大叫起來。

    從四周不絕於耳的同伴的慘叫聲中,他意識到己方中了埋伏,但是埋伏他們的敵軍,以及對方究竟用什麼樣的武器來對付他們,他一無所知。

    四周那漆黑的環境,使得他心中的恐懼更加濃郁,那對於未知物的恐懼,讓一名羯族勇士都不自覺地心顫起來。

    突然,前方傳來了一聲破空之響,隨後,還未能他反應過來,他便猛然感覺到,仿佛是一根什麼東西,以強勁的力道貫穿了他身上的羊皮襖,同時也貫穿了他的身體。

    『那到底是……什麼東西?』

    他聚起所剩無幾的體力,伸手摸了摸胸口,這才發現,他的胸膛處居然出現在了一個血洞。

    『不像是箭矢……是中原國家那種稱之為“弩”的兵器麼?可是,那種弩,怎麼會這麼粗?力量怎麼會這麼大?』

    他驚駭地想著,旋即,只感覺渾身仿佛一輕,所有的痛楚也迅速消失,整個人好似煙氣般向上飄。

    再然後,他便再也感覺不到什麼了。

    “啪——”

    一具重物,重重摔在地上。

    然而,這重物落地的聲音,在此刻混亂的局勢下簡直弱不可聞,因為,仿佛所有的羯族騎兵都在淒慘的嚎叫,或者發出驚恐的叫聲。

    “(羱族語)埋伏!一定是魏人的埋伏!”

    “(羱族語)快撤!快撤回鴉嶺峽!”

    這邊羯族騎兵們正驚恐地大叫著,忽然,身後鴉嶺峽方向傳來了仿佛山體崩塌的巨響,轟聲震耳。

    “(羱族語)是魏人!魏人堵死了鴉嶺峽的另一側出口!我們死定了,我們會被這些魏人殺光的!”

    “(羱族語)鎮定點!……沖過去!事到如今,就只有沖過去了!”

    “(羱族語)沖!唯有沖過去才有活路!”

    在一番爭論與騷亂後,絕大多數的羯族先遣騎兵們,鼓起勇氣朝著前方那未知而可怕的魏國兵器展開了衝鋒,企圖衝破重圍。而期間,亦不小部分羯族先遣本著僥倖的心理,退回了鴉嶺峽,希望能從來路返回。

    『真可惜……你們已經錯失了機會。』

    耳畔聽著前方那陣陣馬蹄聲,趙弘潤暗暗搖了搖頭。

    在他看來,倘若這些羯族騎兵在察覺中埋伏的瞬間便當機立斷選擇強行突圍,那麼,商水軍的防線或有可能被他們突破,可這些人,卻因為對未知事物的恐懼,浪費了突圍的最佳機會,使得裝填弩矢並不熟練的商水軍,將第二波弩矢推上了連弩的機關箭槽。

    果不其然,第二波弩矢根本不用趙弘潤下令,那些裝填好後續弩矢的商水軍,在裝填完畢後便立即扣下了扳機,射出了弩矢。

    “噗噗噗——”

    又是一陣異物洞穿肉軀的怪聲響起。

    儘管此刻夜色漆黑,但商水軍這邊仍能感覺到,前方的羯族騎兵在連弩這種強勁戰爭兵器的洗禮下人仰馬翻,死了一大片。

    “噗噗噗——”

    第三波弩矢發動。

    僅僅只是三波弩矢,前方那些羯族騎兵仿佛便失去了生機,以至於再也聽不到什麼馬蹄的聲音。

    “停止射擊!投火把!”趙弘潤冷靜地下令道。

    聽聞趙弘潤的將令,商水軍的士卒們這次在裝填好弩矢後,並未再次扣下扳機射出弩矢,而是從隨身攜帶的打火石點燃了火把,將火把丟向了前方。

    “嘶——”

    一陣倒吸涼氣的異響,從商水軍這邊響起。

    因為他們震撼地看到,前方遍佈屍體,無論是那些羯族騎兵,還是他們的坐騎,皆倒在血泊中,鋪滿了這一帶的土地。

    唯有一小撮僥倖還存活著的羯族騎兵,抱著腦袋渾身顫抖地縮在屍體堆中,瑟瑟發抖。

    『這……這是何等強勁的兵器!這就是冶造局所研發的新式連弩的威力麼?實在是太……太驚人了!』

    司馬安的眼眸中,綻放出前所未有的亢奮。

    忽然,他聽到遠處傳來了若有若無的外族語,似乎是有些還未死去的羯族騎兵抱著腦袋在屍堆中祈禱,祈禱他們所信奉的『天神』庇護。

    司馬安眼神一冷,壓低聲音對趙弘潤說道:“殿下,這些人……”

    只見在火把的照印下,趙弘潤默默閉上了眼睛。

    司馬安頓時就明白了,回顧身旁聞續、白方鳴兩位大將,做了一個割喉的手勢。

    片刻之後,碭山軍的一隊步兵去而複返,只見他們綁著手盾的左手舉著火把,右手操著利刃,整列整列地朝著遍佈羯族騎兵屍體的前方邁步向前。

    戰後補刀!

    這正是以往從來沒有人能從碭山軍手中僥倖逃生的原因。

    碭山軍的步兵們在火把的照亮下整齊的邁步向前,用手中的利刃在每一具屍體上補刀。

    忽然,其中一名碭山軍步兵停下了腳步,因為在他面前,有一名僥倖並未被連弩射中的羯族騎兵,正滿臉驚恐地望著四周其同伴的屍骸。

    他驚駭地發現,自己的同伴,居然是被一支支粗至兩根手指的弩矢射死的,只見這些弩矢,通體硬邦邦的,仿佛是金屬般堅固,怪不得這些飛矢,可以輕易地洞穿人體,擊碎骨頭,連人體最堅固的頭骨都能擊碎。

    他震驚地看到,他身邊有一名同伴的屍骸,其頭顱就給這種恐怖的兵器擊碎了半個腦袋,死相極其淒慘。

    “(羱族語)你們這些卑劣的魏人!你們竟然……竟然用這種卑鄙、卑劣的怪物,用其屠殺高原天神的子民,高原天神不會放過你們的……”

    這名羯族騎兵,沖著面前那名碭山軍步兵驚懼而憤怒地吼道。

    可是下一個瞬間,他就被那名碭山軍步兵砍掉了腦袋。

    甩了甩刀刃上的鮮血,那名碭山軍步兵一臉平靜地跨過徐徐倒地的無頭屍體。

    “哼!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不得不說,這些被稱為勇士的羯族騎兵,在遭到了魏國新式連弩的殘酷打擊後,早已失去了鬥志,渾身顫抖,被同伴淒慘的死相所驚呆的他們,哪怕當碭山軍步兵們走到他們面前,仍未收起臉上的茫然,逐一被殺盡。

    “商水軍原地待命,碭山軍……善後!”

    趙弘潤沉聲下令道。

    司馬安欣然領命,因為他知道,前方的屍骸,並非是這支羯族先遣騎兵的全部,仍有不少人逃回了鴉嶺峽。

    “白方!”司馬安下令道:“去,殺了鴉嶺峽內的殘餘敵軍!”

    “是!”

    向來放蕩不羈的白方鳴,此刻表現地極為嚴肅,回收喊道:“『攻拔營』的士卒聽令,隨本將軍入谷殺敵!”

    呼啦啦,一大幫碭山軍步兵再度湧入了鴉嶺峽,對逃入峽谷內部,卻因為另外一側峽谷出口已被商水軍截斷而陷入無路可退的小股羯族先遣騎兵,展開最後的攻勢。

    而這邊,商水軍的士卒已經碭山軍的士卒,則遵照趙弘潤的命令,開始收斂敵軍屍體,並且,回收射出去的連弩弩矢。

    畢竟這種特殊的弩矢,雖然說有三十萬之數,但終歸是通體金屬所制的消耗品,造價不低,能省則省。

    待等天濛濛亮,這片戰場便已清理完畢,那些羯族先遣騎兵的屍體,已被商水軍與碭山軍聯手掩埋了。

    不得不說,就算是心理素質過硬的碭山軍,在見到這些受到連弩洗禮,屍骸殘缺、死相淒慘的羯族騎兵的屍體,仍然難免從心底泛起陣陣涼意。

    連弩的威力實在太大了,三波弩矢,滿打滿算四千五百支弩矢,卻幾乎射死了這裡近五千名羯族騎兵,還有其萬餘匹坐騎,以至於這場伏擊戰打完,碭山軍只收穫了兩百多匹健全的戰馬。

    “這可真是……可惜了。”

    望著那遍地的戰馬的屍骸,饒是司馬安都不由地以惋惜的口吻歎了口氣。

    大概辰時初刻左右,天色逐漸大亮,碭山軍大將白方鳴領著其麾下步兵從鴉嶺峽內列隊走了出來。

    此時商水軍的大將伍忌正站在那片遍佈赤血之地,巡視著戰後清理戰場的工作,餘光瞥見了從鴉嶺峽內出來的白方鳴這一支軍隊。

    “白將軍。”伍忌抱了抱拳。

    “是『白方』啦,某複姓『白方』。”白方鳴抓了抓頭髮,沒好氣地說道。

    “呃,白方將軍……”伍忌訕訕地糾正了對對方的稱呼。

    不過對此白方鳴並不是很在意,揮揮手後望了一眼四周那片赤紅的土地,表情誇張地說道:“原來這麼慘烈?當時還真沒注意……”

    伍忌亦面有戚然,問道:“不知峽谷內的羯族騎兵……”

    “都埋好了。”白方鳴笑著說道:“隨意拋屍都是會引起疫病的。”

    “……”伍忌愕然地張了張嘴,很想說他想問的其實並非是這個。

    不過仔細一想,伍忌又感覺白方鳴的這句話,倒也不失是一種回答。

    『明明是步兵對付騎兵,卻感覺似乎很輕鬆嘛……不知其傷亡有多少。』

    望了眼白方鳴輕鬆的表情,伍忌猶豫了半響,最終還是沒有問起傷亡問題。

    畢竟商水軍與碭山軍就算是友軍,詢問對方這種敏感的問題,還是顯得有些失禮的。

    告別了伍忌後,白方鳴徑直來到趙弘潤與司馬安這邊,向他們稟告入穀追殲羯族騎兵的戰果。

    雖然說是借助了地形以及新式連弩的助力,但是能以如此微小的代價覆滅一支足足有五六千騎的羯族先遣騎兵,這讓商水軍與碭山軍的士卒們均是士氣高漲。

    而沒過多久,趙弘潤這邊便收到了來自成皋關的消息。

    原來在兩個時辰前,成皋關有一支運糧的隊伍,在鞏、雒一帶遭到了羱族與羝族人混編軍隊的襲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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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2章:戰爭升級的徵兆

   時間回溯到一日之前。

    即成皋關大將封夙帶著其成皋軍大將軍朱亥的書信,充當信使向趙弘潤送信的一日之後,一支押運糧草的隊伍,從成皋關緩緩出發,朝著鞏、雒方向而去。

    領兵的將軍叫做周奎,是成皋關將軍級別的將領。

    按理來說,似押送糧草這種事,不需要像周奎這樣的將軍親自護送,隨便派個曲侯、偏將便足以,但是,這次的運糧任務稍稍有些特殊,是成皋關的大將軍朱亥親自將周奎召到跟前,親口任命的。

    運糧的隊伍,由兩千名成皋軍士卒與三百餘輛運糧車所組成。

    或許在不知情的士卒們看來,這些運糧車上滿滿當當都運載著供給商水軍與碭山軍的糧食,只有將軍周奎才知道,他們這支運糧隊伍,那些運糧車上沒有一粒糧食,那些米袋子裡所塞的,皆是成皋關本來打算喂馬的谷皮,也就是糠。

    『鞏、雒兩地的羱族人與羝族人,難道真會來襲擊我方的運糧軍麼?』

    跨坐在坐騎上,周奎面色陰晴不定。

    作為守衛魏國西面邊疆的成皋關將領,他對成皋關往西的鞏、雒兩地的羱族部落與羝族部落,其實知道的並不少。

    畢竟,成皋關的騎兵,以往時常出關巡視周邊,看看有沒有對他們魏國抱持敵意的羯族人部落遷移到了這邊。

    但對於羱族與羝族部落,成皋關的兵將們與對方向來是井水不犯河水,哪怕與對方的哨騎有時碰巧相遇,雙方也會很默契地調轉方向,就跟沒看到彼此似的。

    因此,對於成皋關的兵將們來說,鞏、雒一帶的三川部落,是那種比較親善于他們魏國的三川之民,按理來說,不至於會協助羯族人,與他們魏國開戰。

    但以往那井水不犯河水的局面,隨著碭山軍大將軍司馬安的入川,宣告破滅。

    畢竟三川之地上已傳得沸沸揚揚,說有一支魏國的軍隊大肆屠殺三川之民,攻滅了好幾個部落,殺光了部落內的男丁,只留下數百嚎嚎痛苦的女人。

    因此,若是鞏、雒一帶的三川部落抱著兔死狐悲的情緒,協助羯角部落企圖將在他們土地上製造屠殺的魏**隊誅殺,這也不是不能理解的。

    畢竟這是人之常情嘛,周奎可以理解。

    但是,如果從身為一名魏人的角度出發,周奎就不能坦然接受這種可能性了。

    說自私也好,偏袒也罷,一旦那些三川部落果真做出與魏國為敵的舉動,那麼,周奎就會像絕大多數的魏人那樣,改稱那些人為『陰戎』,並視他們為敵人!

    作為一名魏國的將領,雖然不至於像司馬安大將軍那樣奉行什麼『非我族類盡屠之』的言論,但最起碼也要保證本國的利益,這是作為一名魏國士卒的義務!

    “Yu——”

    隨著一聲籲響,一名負責在前方探路的騎兵勒住了韁繩,緩緩停在周奎面前。

    “將軍。”這名騎兵抱了抱拳,神色焦慮地說道:“前方……情況有點不對勁。”

    “什麼不對勁?”周奎問道。

    只見這名猶豫了一下,壓低聲音說道:“在前方山坳間,有一支三川部落的兵馬在隘口間駐紮了營地。”

    所謂的『隘口』,泛指山丘與山丘之間的自然通道,戰爭時雙方軍隊經常以攻克並駐守隘口的戰術,來達成某些戰略目的,比如封鎖敵人的活動範圍、截斷敵軍糧道等等。

    旁邊,周奎麾下的一名曲侯聽聞,驚詫地問道:“那些羱族人與羝族人搞什麼鬼?難道他們又在舉行什麼祭典麼?……將軍,要不要去交涉一下?”

    『……』

    周奎聞言默然不語。

    的確,三川之民經常會因為舉辦有些祭典而封鎖道路,就跟魏國『祭天祀地』的風俗類似,說實話談不上什麼稀奇的事,但是在此時此刻封鎖了道路,這就難免讓人產生遐想了。

    良久,周奎沉聲說道:“隊伍繼續向前,準備與羯族人或羯族人交涉。……注意戒備,提防對方襲擊。”

    “提防偷襲?”那名曲侯聞言愕然,不解問道:“他們為何會襲擊我成皋軍?”

    也難怪這名曲侯不能理解,畢竟在以往,成皋軍與成皋關西側的羯族、羝族人,那可向來是井水不犯河水的。

    “小心點總不會有錯。”

    周奎不好向部將們解釋,含糊地說道:“終歸,碭山軍在三川的行徑,難保對方不會遷怒到我成皋軍。”

    “喔,這倒是。”那名曲侯恍然地點了點頭,算是被說服了。

    運糧的成皋軍,緩緩向前,大概行走了約兩三裡地左右,周奎果然瞧見遠處的山坳隘口處,有一群數量不少的三川之民在那築造了一座好似關隘般的營地。

    並且,這群人似乎早已得知了他們這支成皋軍的到來,一個個都從營地內的氈帳內走了出來,站在營口,神色各異地望著他們。

    『不單單是隘口,兩邊的山上,也駐紮著羯羝兩族的軍隊……』

    周奎在靠近的時候,仔細觀察著對面那片山丘。

    “前面的魏軍,止步!”

    一個洪亮的聲音,在隘口處的陰戎部落響起,周奎定睛一瞧,這才發現喊話的是一名身上羊皮襖明顯比其餘族人油光鮮亮許多的中年人。

    不出意外的話,這名中年人准是哪個部落的『領』、甚至是『首領』。

    所謂的『領』,指三川部落內處於領導地位的人,地位類似魏國這邊的『將軍』、『官員』等等,可以視為是直接部落內大小事務的頭領,比如狩獵、打仗等等;

    而『首領』,即指該部落的族長,一般而言只是動動嘴的角色,具體的任務則交予部落內的『領』去做。

    但可以肯定的是,任何一名『領』,都是具有相當權利的。

    這不,注意到這一點的周奎並未貿然與對方交惡,依言讓麾下的士卒停止了前進,用羱族語對對方喊道:“不知閣下是哪支部落的友鄰,為何要攔住我成皋軍的去路?”

    對於成皋軍出身的周奎會說他們羱族語,那名中年人並不驚訝,因為居住在成皋、鞏、雒、睺氏這一帶的魏人或三川之民,其實大致都聽得懂對方的語言,畢竟以往雙方的接觸並不少,問題僅在於講對方的國家或種族的語言是否通暢罷了。

    比如這名中年人,他方才就是用魏國語言說的,只不過咬字不是很清楚罷了。

    “(羱族語)我方因為某些原因,暫時封鎖此地,請你們返回吧。”

    可能是見周奎會說他們羱族語言,而且說得還較為順暢,那名中年便改回了母語交談。

    “(羱族語)因為什麼事封鎖這一帶?”周奎問道。

    “(羱族語)這是我方的內事,恕我不便透露。”那名中年人回答道。

    聽到這個回答,周奎皺了皺眉,此刻他已經可以肯定,這些羱、羝兩族的人,封鎖此地十有**就是為了截斷商水軍與碭山軍的糧草,不允許成皋軍再繼續給前兩者運輸糧草。

    『既然如此……』

    周奎的眼神閃過一絲冷色,稍縱即逝。

    他大聲喊道:“能否通融一下,我軍急著要給我國的軍隊運輸糧草,耽擱不起。”

    聽聞此言,那名中年人與其附近的羱族人及羝族人面色微變,似乎低聲交談著什麼。

    沒過多久,就見那名中年人望著周奎神色複雜地說道:“抱歉,各方族長已得出決定,不允許任何一名魏人再踏足我三川之地!……留下這些糧食,我放你們走!否則……”

    說罷,羱羝營地一陣騷亂,一支兵馬從營地內竄了出來,不由分說地朝著周奎所率領的成皋軍殺了過去。

    周奎一見,當即力斷喊道:“敵襲!敵襲!撤!撤!”

    麾下兩千余成皋軍士卒聞言一愣,心說:撤?這些運給碭山軍與商水軍的糧食,就這麼白白送給這些羱族人、羝族人?

    也難怪,畢竟在場的魏國士卒中,也只有將軍周奎才清楚那些米袋子裡究竟是什麼玩意。

    “撤!”

    一聲令下,兩千成皋軍迅速撤退。

    可是那支羱羝兩族的軍隊卻不依不饒地繼續追趕,雙方展開了一場混戰。

    這個時候,就體現出周奎這位將軍親自坐鎮的好處來了,只見他一邊指揮著麾下的士卒結陣抗擊敵軍,一邊朝著附近的山林撤退。

    畢竟在他面前的羱羯軍隊,以騎兵居多,不利於在山林中作戰。

    由於周奎的主動退卻,這支羱羝混編的軍隊不費吹灰之力便取得了這場戰鬥的勝利,雖然雙方的損失都不是很多。

    “(羱族語)哈!果真如傳聞的那樣,魏人欺軟怕硬,沒有什麼了不起的。”

    “(羱族語)照這麼說,咱們其實也蠻強的哈?”

    “(羱族語)哈哈哈,早知這樣,他們何必畏懼魏國的成皋關?”

    那支羱、羝兩族人混編的軍隊,在撤退回來的途中哈哈大笑,為自己取得了一場勝利而感到由衷的高興。

    而在隘口這邊,方才那名與將軍周奎對話的中年人,卻神色驚愕地望著逃離的成皋軍,以及輕易就被遺棄的那支載滿了糧食的糧車隊伍。

    『……』

    皺皺眉,這名中年人走到其中一輛糧車旁,取出藏在靴子裡的鋒利小刀,在米袋子上劃了一道口子。

    隨後,他將手伸入米袋子裡,卻意外地抓出一把糠來。

    “(羱族語)這……難道說……”

    望著手中的糠,中年人眼神閃爍,臉上浮現出幾分驚駭之色。

    突然,他神色大變,猛然將手中的糠甩在地上,一轉身厲聲喊道:“快,快派人通知各部落族長,魏人已得知我方的意圖,即將對我三川,展開前所未有的攻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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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3章:戰爭升級

   魏軍糧草被襲一事,固然是趙弘潤對成皋關大將軍朱亥的授意,畢竟似前一陣子司馬安的碭山軍那般無故屠殺陰戎部落,那可是會引起一些不好的輿論的。

    因此,要對鞏、雒一帶的羱族與羝族人用兵,就要師出有名,佔據大義的名份。

    畢竟眼下,鞏、雒一帶的羱族人與羝族人首先對成皋軍展開了攻擊,這就讓魏國一方佔據了道義的上風。

    其實這說白了就是一種誘使對方先出手的詐術而已,而一旦那些三川部落果然敢對魏國動武,那麼魏國這邊也好心安理得地舉起拳頭,將對方一頓暴揍。

    趙弘潤是這樣考慮的。

    不過話說回來,成皋軍遭到襲擊,且押運“糧草”的三百輛糧車又被奪走,這使得成皋關的大將軍朱亥亦不得不開始正視這件事。

    八月八日,成皋關正式對三川用兵。

    其成皋軍大將軍朱亥一方面派人向大樑彙報此事,一方面遵從肅王趙弘潤的調遣,派出五千步兵、一千騎兵,兵鋒直指鞏這座曾經的魏國古城。

    而與此同時,趙弘潤率領兩萬商水軍、一萬兩千餘碭山軍(非正式編制軍士不計算在內),自鴉嶺東側啟程,浩浩蕩蕩朝著雒這座同樣是他們魏國建國初期的古城而去。

    “兩日內,給本王拿下雒!”

    在出發前,趙弘潤對商水軍與碭山軍下達了死命令。

    沒辦法,畢竟羯角部落的二十余萬大軍已逼近鞏、雒一帶,若是沒能在這支羯族人的大軍抵達之前拿下雒城,魏軍的處境就會變得相當艱難。

    而對於趙弘潤的這道死命令,碭山軍大將軍司馬安欣然領命,居然親自率領碭山軍的騎兵營,與季鄢、樂逡兩名將軍一起,對雒地一帶的羱、羝兩族軍隊展開了速攻。

    是的,只限於羱羝兩族的軍隊,這是趙弘潤對司馬安的限制。

    畢竟這位大將軍的排外情緒實在太強烈,尤其是面對做出了背叛舉動的雒地的三川部落,趙弘潤生怕他再來一次不分老幼的屠殺。

    至於如何區別軍隊與平民,趙弘潤的解釋非常簡單:手持武器的三川之民,不降即殺!

    碭山軍的騎兵們,呼嘯著脫離了本隊。

    而碭山軍的兩支步兵營,戰克營與攻拔營,則由大將聞續與白方鳴二人率領,作為協護軍,保護商水軍將那些運載著可怕戰爭兵器的車隊,緩緩朝雒城而去。

    不得不說,自從在鴉嶺峽見識過了這批由冶造局所研發的新式連弩後,碭山軍對商水軍的評價直線上升,當然了,這與商水軍伏擊那支羯族先遣騎兵,與他們碭山軍攜手合作也有關係。

    總之,鴉嶺峽一戰過後,碭山軍對商水軍的態度明顯和善了許多,這可能與他們大將軍司馬安的態度有關。

    畢竟在趙弘潤循序漸進的誘導下,司馬安逐漸開始接受似烏兀、烏娜這樣的羱族人,也逐漸不再對楚人出身的商水軍報以成見,畢竟兩者的確給予他碭山軍不小的幫助。

    而似趙弘潤麾下三萬餘人突然變更撤退方向、朝著雒地而來的異常,亦引起了雒地一帶羱族與羝族部落的警惕。

    這不,前幾日剛剛召開過族長會議的眾部落族長,再次齊聚一堂,激烈討論這支魏軍的來意。

    “(羱族語)魏軍是不是察覺了什麼?”

    “(羱族語)你是指,那些魏人已經得知我等投靠羯角部落?這……怎麼可能?”

    眾部落族長們面面相覷。

    要知道,他們商議得出協助羯角部落、將魏人趕出三川的這個決定,距今只不過寥寥兩三日罷了。

    這點時間,只夠他們聚集本部落的部落戰士,在鞏、雒一帶沿途的隘口佈置營地防線,根本來不及按照計畫的那樣,去襲擊碭山軍與商水軍的後方,怎麼這兩支魏**隊就會得知了呢?

    他們怎麼也想不通。

    因為他們少算了一個可能,那就是,魏人們並非是在他們決定協助羯角部落之後才察覺到此事,而是,魏人們一直在等,在等這件可能會發生的變故。

    “(羱族語)會不會,那些魏人只是希望得到我們的幫助?”

    一名羱族部落的族長抱持著僥倖的心理,猜測道。

    而就在這時,氈帳外忽然闖入了一名他們的族人,對他們言道:“綸氏部落的頭領譫丹剛才派人送來消息,他們在鞏地南側的山丘隘口擊退了成皋關的一支運糧隊伍,卻發現糧車上所運的根本不是谷米,而是魏人用來喂馬的糠皮。……譫丹頭領提醒諸位族長,我們上當了,魏人不知從何已經得知了我方投靠羯角部落的消息,再過不久,多半連魏國的成皋關都會派出軍隊,討伐我們。”

    羝族綸氏部落的族長聞言目瞪口呆,畢竟那名叫做譫丹的中年人是他部落的頭領,也是他下令其駐守在那片隘口的,他又豈會不知。

    頓時間,氈帳內一片騷亂,因為在座的這些位族長逐漸開始意識到,那支“躲”在鴉嶺東側此番突然朝著他們雒地而來,究竟是出自什麼原因了。

    “(羱族語)魏人……魏人要打過來了!”

    “(羱族語)該地的,羯角部落不是派了五千多名部落騎士追擊那支魏軍麼?那些人呢?”

    瞧著氈帳內那亂亂哄哄的場面,白羊部落的族長哈勒戈赫搖了搖頭,用忠告的語氣對在座的部落族長們說道:“諸位,難道你們還沒看出來麼?那支魏軍……根本就不是因為見到羯角部落大軍的強盛而退卻,這是中原國家所推崇的兵法中的一招,示敵以弱、驕其軍心,他們那是故意裝出弱小的樣子,目的,就是為了引誘你們做出投靠羯角部落的決定!”

    說罷,他輕哼著譏諷道:“一旦魏軍真的露出獠牙,你們以為單憑那區區五千餘羯角部落的騎士,就能阻止那些魏軍麼?說不準,那五千人,早已埋骨在鴉嶺峽了!”

    “哈勒戈赫!”黑羊部落的族長拉比圖聞言怒聲呵斥道:“你也是羱族人,為何要助漲魏人的威風,滅我們族人的士氣?”

    哈勒戈赫冷冷地看了一眼拉比圖,旋即對在座的眾部落族長說道:“我只是希望諸位族長冷靜地做出抉擇,眼下還不晚,讓戰士們放下武器,打開雒城的城門,讓魏軍入內……”

    然而他的話還未說完,就被黑羊部落的族長拉比圖給打斷了:“什麼?放下武器?放魏軍進入雒城?你這是要我們將頭頸伸到魏軍面前,叫他們砍下我們的頭顱麼?”

    “魏軍不會殺我們。”哈勒戈赫爭辯道:“在合狩時,他們曾經幫助我白羊部落擊退那些馬賊,他們的目標只是一而再、再而三挑釁他們的羯角部落而已。”

    “你怎麼能保證?難道你與魏國私通麼?”拉比圖質問道。

    哈勒戈赫啞口無言,搖搖頭歎息道:“我沒有。我只是希望諸位能冷靜地做出抉擇,莫要招惹強大的魏國……魏國的國民,比我們羯、羱、羝三族人加起來還要多,多得多……”

    “可是他們的軍隊,卻沒有我們的戰士勇猛!”黑羊部落的族長拉比圖再次打斷了哈勒戈赫的話,一臉激奮地對在座的諸位族長說道:“諸位,那支魏人,區區四萬不到,而我們這邊,單單這雒地一帶,就有不下於三萬的戰士,更何況,我們的友族,羯角部落正率領多達百萬的戰士來援助我們,我們一定可以擊敗魏人,將魏人趕回成皋關!……這是我們三川之人的土地,我們才是這裡的主人!我們可以決定那些魏人的生死!”

    在座的諸位部落族長聞言面面相覷,良久,有一位羝族部落的族長詢問拉比圖道:“那……事到如今咱們要跟魏軍打仗麼?”

    “打!為何不打?”只見黑羊部落的族長拉比圖舔了舔嘴唇,冷笑說道:“咱們有羯角部落的百萬戰士做後盾,怕那魏軍做什麼?”

    可能是聽到百萬戰士這個詞,在座的諸部落族長們逐漸顯得有些蠢蠢欲動起來,畢竟拉比圖的那一番話,可是說到了他們的心坎上。

    見此,白羊部落的族長哈勒戈赫失望地搖了搖頭,在與立場相同的羝族孟氏部落族長以及另外兩位族長對視了一眼後,站起身來說道:“既然諸位族長們執意要與魏軍打仗,恕我們四個部落不能奉陪,我們已經私下商量過了,即日起,我們四個部落,遷出雒地。”

    說著,羝族孟氏部落的族長等其餘三位族長們亦站了起來,紛紛點頭附和。

    見此,黑羊部落的族長拉比圖眼神一冷,不客氣地冷哼道:“大敵當前,你們卻要退縮麼?”

    “並非退縮,只是不想做無謂的戰爭,更不想讓部落裡的年輕人白白送死。”

    黑羊部落的族長拉比圖望了一眼在座的諸位族長們,在思忖了一番後說道:“好,你們四支部落,可以遷出雒地,但是,為了防止你們私通魏人,麻煩四位族長留在此地,作為人質。……四位放心,待等我們打敗魏國的軍隊後,四位便可重獲自由,到時候,四位無論想將部落遷往何地,我們都不會阻止。”

    說著,他揮揮手,示意氈帳內的部落戰士們將哈勒戈赫等四位族長用繩索綁了起來。

    哈勒戈赫等人沒有反抗,並且阻止了本部落企圖動手解救他們的族人,隨後,哈勒戈赫用嚴肅地口吻對在座的眾部落族長們說道:“但願諸位能打贏魏軍,否則……”

    說到這裡,他歎了口氣,任由那些部落戰士將他們帶到關押的地方去了。

    同日,雒地陰戎聚集軍隊,準備對魏軍用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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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2-16 01:24:22
第394章:碭山軍的主場

   鴉嶺峽,距離雒地並不遠,只有四十餘裡左右,因此,在八月八日的傍晚,碭山軍的大將軍司馬安便率領騎兵營抵達了雒城,抵達了這座古老的、本屬於他們魏國的城池。

    若在以往,雒城四周遍佈羱、羝部落的氈帳,畢竟雒城是魏國建國初期所築造的城池,是數百年前的遺留物,其規模遠遠不如魏國近百年來所建造的城池,僅兩裡地方圓罷了,根本不足以容納許多個羱族與羝族的部落。

    因此,以往有許多個部落,他們的部落營地是搭建在雒城外的。

    在平時,可以望見雒城四周遍佈數之不清的羊群,那可都是以萬為單位的羊群。並且,亦能時不時瞧見各部落的老人、女人、小孩們。

    但是此時此刻,就司馬安與碭山軍騎兵們所看到的雒城,那已是一片肅殺之氣,此地陰戎部落的老人、女人與小孩們,皆被安置在了城內,而城外,到處都是手持槍矛的身強力壯的部落年輕人。

    “嘿!這幫人……果真反了!”

    遠遠望見這一幕,司馬安舔了舔嘴唇,一雙虎目中仿佛醞釀著肉眼可見的濃重殺氣。

    “大將軍。”

    騎兵營的季鄢、樂逡兩位將軍策馬靠了過來,其中,季鄢目視著遠方城野的氈帳,皺眉說道:“依末將估計,這雒地的陰戎,人數恐怕不少,若是對方以騎兵居多的話,貿然進攻,恐怕不能收到成效。……不如等肅王殿下的大軍到來,如何?”

    司馬安聞言搖了搖頭,正色說道:“並非所有的陰戎部落,皆有充足的馬匹。羯族人之所以有那麼多的戰馬,是因為羯族在跟北地的胡人爭搶地盤,從北地擅長飼養戰馬的胡人手中搶奪了大量的馬匹,而三川的陰戎,雖然也飼養馬匹,但數量並非很多,某估計,雒地這些陰戎手中的騎兵,最多也就三五千左右。……未嘗不可一戰。”

    若之事三五千的話……

    季鄢聞言逐漸放下心來,忽然,他好奇問道:“大將軍如何對此地的陰戎如此瞭解?”

    聽聞此言,司馬安吐了口濁氣,表情不怎麼自然地咂咂嘴解釋道:“那該死的匹夫交給肅王殿下的三川地圖中,詳細記載了雒地陰戎的大致實力。”

    該死的匹夫……大將軍指的是成皋關的朱亥大將軍吧?

    季鄢、樂逡二人對視一眼,識趣地沒有細問。

    畢竟司馬安與朱亥相互瞧不順眼,這是碭山軍與成皋軍彼此心知肚明的禁忌。

    “好了,不提那匹夫了。”

    調整了一下心情,司馬安沉聲下令道:“叫士卒們做好準備,咱們……耍耍這幫外族人!”

    “是!”

    片刻後,兩千五百左右碭山軍騎兵,在司馬安的率領下朝著雒地陰戎的部落營地沖去,而此時,陰戎部落營地的三川騎兵們,已然發現了這支魏國騎兵的到來,紛紛跨上戰馬,從營地內沖了出來。

    期間,司馬安估算了一下對方騎兵的數量,意外地發現,對方的騎兵人數遠遠少於他的估算,粗略估計約只有兩千人左右。

    小看我們麼?這群卑劣的髒狗!

    司馬安眼神變得愈加冰冷,因為他可能,多半是對面的陰戎覺得對付他們這兩千余魏國騎兵,根本不必派出更多的騎兵,只需出動相似數量的騎兵隊伍就足夠了。

    而這,讓司馬安這位大將軍的自尊心受到了強烈的傷害。

    只見他舉起右手做了一個手勢,暫態間,兩千餘碭山軍騎兵調轉了方向,改朝北為朝東。

    而見到這些魏國騎兵調轉了方向,那兩千余雒地陰戎騎兵,亦調整了方向,緊追過來。

    不過奇怪的是,不知怎麼,碭山軍騎兵的戰馬速度,似乎並沒有那兩千余雒地陰戎騎兵的速度快,以至於兩者的間距逐漸拉近,這不,有一些雒地陰戎騎兵已取出了長弓,準備射殺沖在前方的魏國騎兵了。

    可就在這些雒地陰戎騎兵舉著弓,正準備射箭卻還未射箭的時候,碭山軍騎兵的速度驟然提升,一下子就將雙方的間距又拉長了一大截。

    這個變故,讓不少雒地陰戎騎兵為之愕然。

    他們只好又收起長弓,駕馭著戰馬再次奮力向前追趕。

    追著追著,前面的碭山軍騎兵,速度又逐漸慢了下來。

    追趕在後方的雒地陰戎騎兵們心說,這下子總是機會射箭了吧?

    可讓他們目瞪口呆的是,當他們舉起長弓正準備射箭時,前面的碭山軍騎兵,再一次驟然提升了速度。

    反復幾次,眾雒地陰戎騎兵總算是明白了,感情這幫魏人,是在耍我們玩啊!

    “(羱族語)該死的魏狗!他們在耍我們!”

    “(羱族語)追上去,殺光他們!”

    由於幾次三番被碭山軍的騎兵戲耍,那兩千余雒地陰戎騎兵,早已是出奇的憤怒了。

    “大將軍,那幫人看樣子是火冒三丈了。”

    在策馬飛奔的期間,碭山軍騎將樂逡回頭瞧了一眼,對身旁不遠處的司馬安克制著聲音喊了一句。

    哼!

    司馬安回頭瞧了一眼,在心中譏諷冷笑一聲,遂再次將目光投向前方,尋找著擊潰身後那支騎兵的有利地形。

    忽然,他望見前方出現了一片森林。

    這片林子……唔,夠大!

    心中估算了一下,司馬安抬手做了一個手勢,旋即,這支碭山軍騎兵,居然徑直沖入了這片森林。

    這讓在他們身後追趕的雒地陰戎騎兵一頭霧水。

    要知道,森林植被茂密、泥土濕滑,說實話是不利於騎兵穿行的,更別說在其中作戰,這個道理,哪怕是雒地陰戎騎兵們都心知肚明,可是碭山軍,卻義無反顧地沖了進去。

    雒地陰戎騎兵,緩緩在森林外停了下來。

    “(羱族語)怎麼辦?要追進去麼?”

    一名千夫長猶豫不決地詢問著同伴。

    話音剛落,就聽林中嗖地一陣射出一波弩矢,射中了十餘名雒地陰戎騎兵。

    原來,碭山軍的後隊在進入森林後,並未走得太遠,而是停下來,用手弩做出了攻擊。

    這下子,那幾名千夫長按耐不住了。

    “(羱族語)追!殺了這些魏狗!”

    呼啦啦,兩千名雒地陰戎騎兵亦沖入了森林。

    不得不說,這片森林的植被確實茂密,只見那一棵棵林木高聳,或有十余丈之高,並且,它們茂密的枝葉,擋住了黃昏的陽光,使得森林內的光線,比外界的黃昏天色更加昏暗。

    “(羱族語)那些魏國騎兵逃到哪裡去了?”

    “(羱族語)不太清楚,是不是在前面?”

    幾名千夫長引領著眾騎兵,緩緩策馬行走在昏暗的森林中。

    不知怎麼,他們隱隱有種仿佛獵物掉入獵人陷阱的不安錯覺。

    突然間,左側遠處的樹木後竄出十幾騎碭山軍騎兵,用手弩朝著陰戎騎兵一陣齊射,頓時間,數名陰戎騎兵中箭落馬。

    而見此,眾陰戎騎兵立馬準備反擊,可是,那十幾騎碭山軍騎兵,在齊射了一波箭矢後,便迅速撤離了原來的位置。

    “(羱族語)那個方向,去一些人!”

    一名千夫長指那十幾騎碭山軍騎兵撤退的方向喊道。

    當即,便有數十騎陰戎部落朝著那個方向而去。

    可是僅僅片刻工夫,那個方向便傳來了一陣慘叫,旋即,再也沒有了聲音。

    “(羱族語)怎……怎麼回事?”

    “(羱族語)是魏人!那些魏人,分散了。他們遍佈在這片森林裡。”

    話音剛落,他們隊伍的中間右側,亦遭到了襲擊,又有十余騎陰戎騎兵中箭落馬。

    而隨著這支陰戎騎兵逐漸深入森林的深處,遭到這種偷襲的情況變得愈加頻繁,仿佛這個森林每一棵樹的背後,都藏著碭山軍的騎兵。

    “(羱族語)這支魏國騎兵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他們擅長在這種林子裡打仗麼?”

    一名千夫長心驚膽戰地喃喃說道。

    還別說,他猜對了。

    與浚水軍不同,碭山軍,那是駐紮在碭山的軍隊,他們不像浚水軍那樣有寬闊的校場可以作為操練士卒的場地,畢竟碭山的山地地形不具備這個條件。

    因此,司馬安只能在山林中訓練他麾下的士卒,無論是步兵還是騎兵。

    別以為碭山軍曾輕鬆擊潰褐角部落的軍隊,就以為平原作戰是碭山軍的強項,事實上,山林才是碭山軍的主場,尤其是在光線昏暗、甚至一片漆黑的山林中,碭山軍的士卒簡直猶如民間傳說中的鬼魂般神出鬼沒。

    在漆黑的環境下,用聲音判斷對方的位置,在腦海中模擬對方的行動,並以此為依據做出精確的攻擊,似這種聽聲辨位,是每一名碭山軍士卒必須掌握的本領。

    是的,碭山軍是山地兵!

    碭山軍的騎兵,是山地騎!

    他們精通在山地、山林作戰的本領!

    或許三川是陰戎騎兵的主場,但是在這片範圍足夠大的森林中,在最適合碭山軍發揮本領的夜幕下,碭山軍才是這裡唯一的主宰!

    “滅了這些髒狗!”

    為了不至於暴露自己的位置,司馬安喃喃自語地下達了或許只有他自己才能聽到的命令。

    但事實上,此刻的碭山軍騎兵,根本不需要他來下令,多年的訓練使得他們都清楚自己應該去做什麼。

    與此同時,仍在朝著雒地趕路途中的趙弘潤,忽然心中一動,好奇地詢問身旁不遠處的碭山軍大將白方鳴。

    “白方將軍,話說你們碭山軍的步兵營,皆有戰克營與攻拔營的營號,唯獨騎兵營沒有麼?”

    “騎兵營?”白方鳴愣了愣,笑著說道:“有的啊,叫獵騎營。”

    趙弘潤愣了愣,疑惑問道:“為何叫這個名?”

    “因為獵騎營的騎兵,皆是狩獵的能手啊……”白方鳴笑呵呵地解釋道。

    “哈?狩獵?”

    “啊,狩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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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2-16 01:24:38
第395章:另一件兵器

    次日,即八月九日,天色初蒙,碭山軍的大將軍率領著兩千余獵騎營騎兵,緩緩從那片範圍極大的森林中駕馬走了出來。

    “真是一個不錯的夜晚……”

    獵騎營的將軍季鄢在馬背上活動著雙臂,輕笑著對自家大將軍言道。

    話音剛落,獵騎營另外一位將軍樂逡亦笑著附和道:“這讓我又想起了咱們當初還在碭山的時候,只可惜,當時可沒有這樣一支敵軍來作為咱們的對手……”

    這兩位騎兵營的將軍不禁有些感慨。

    畢竟,就算是同屬駐軍六營之一,但彼此的生活區域與條件卻大相徑庭。其中日子過得最優越的,無疑是駐守在大樑京郊的浚水軍,這支軍隊非但擁有著寬闊的校場,還可以自由地在四周的平原地帶進行戰爭的模擬拉練。

    而其餘,撇除睢陽軍不談,似汾陘塞、成皋關、南燕,皆是魏國的邊防,雖然說條件比不上浚水軍,但由於楚國、三川羯族以及韓國的關係,那三座魏國重兵駐紮的邊防之地,亦不至於會感到枯燥煩悶。

    唯獨駐紮在魏國腹地碭山一帶的碭山軍,既沒有優越的條件,亦沒有作為敵人的對手,他們唯一的假想敵,便是宋國降將南宮所率領的、同屬於駐軍六營之一的睢陽軍。

    是的,魏天子使碭山軍駐守在魏國腹地碭山一帶,就是為了防範那位宋國的降將南宮。

    但問題就在於,不管南宮在輿論中頻頻被人傳言有謀反作亂的可能,可礙於十年前魏天子在招攬他時所許下的承諾,只要這傢伙不主動起兵作亂,否則,魏國的軍隊是不能夠率先攻打睢陽軍的。

    這就使得碭山軍雖然近十年來總是以睢陽軍作為假想敵,但是真正稱得上敵人的,卻是一個也沒有。

    再加上條件的限制,因此,碭山軍的士兵們以往在碭山一帶進行戰爭的演習時,只能將麾下的軍隊一分為二,一方扮演入侵的敵人,一方扮演守軍,在碭山那片連綿巨大的山陵地帶訓練演習。

    不得不說,由於演習的對手是同為碭山軍的同澤,因此,碭山軍所謂的戰爭演習,其實就是一場遍佈碭山整個區域的彼此獵殺,有時一場演習的日期長達個把月。

    沒辦法,畢竟雙方彼此知根知底,實力也相仿,若想在演習中取勝,就只有拼耐心,只有最有耐心的一方,才能成為獵人,而不是獵物。

    而相比之下,昨晚上被他們誘入這片森林的那兩千餘羱、羝兩族的騎兵,在碭山軍的騎兵們看來簡直就是不合格的獵物。

    這不,昨晚上他們將對方誘到森林深處後,便開始了對對方的獵殺,至於難度,對於他們來說簡直就是新手入門級別,絲毫沒有挑戰。

    但不可否認,在戰場上虐一虐敵軍的新手,對於老兵而言倒也不失是一件頗有樂趣的事,這不,明明“狩獵”了整整一宿的碭山軍獵騎營騎兵,可他們此刻看起來卻是精神抖擻,興致盎然,仿佛恨不得再有一支軍隊充當他們在森林作戰的陪練。

    要知道,他們可是只在森林中歇息了區區一個時辰左右。

    不過看司馬安的表情,他似乎並不滿意麾下獵騎營的戰果,其原因就在於,在昨晚的獵殺中,有一小部分“獵物”逃出了這片狩獵地,這讓向來抱持********信念的司馬安心中很是不滿足。

    順便提一句,就趙弘潤所看到及感覺到的,大將軍司馬安,似乎是有些完美主義強迫症,力求每一件事都做到一絲不苟,無法容忍殘缺。

    有一個處女座媳婦的巨蟹座作者在碼字時的碎碎念隨想:處女座的完美主義,那根本就是嚴於律人、寬以待己!!在一絲不苟這方面,巨蟹完爆處女!唔,好吧,巨蟹的確是懶癌患者……至少某個巨蟹座作者,就時不時地懶癌發作。

    因此,在得知有好些羱、羝兩族的混編騎兵從這片森林逃走之後,司馬安感覺渾身的不自在。

    而望著自家大將軍那陰沉的表情,季鄢與樂逡兩位將軍對視一眼,下意識地縮了縮腦袋。

    因為他有預感,待等這場仗打完,待他們凱旋返回魏國,返回碭山的駐地後,眼前這位大將軍十有**會對他們來一次印象深刻的操練,像以往的演習那樣,叫他們不帶任何口糧,在碭山的山林中生存,並且,打敗演習的物件。

    當然,演習不算什麼,關鍵在於失敗一方的懲罰。

    像什麼失敗者一方全員繞著動輒數十裡方圓的碭山山陵跑圈,或者叫失敗者一方負擔起一個季度的全軍飲水問題,從遠處的山溪挑水上碭山,傾倒在山上的水池裡,滿足整個碭山軍的飲水需求,別懷疑,司馬安這位大將軍幹得出來。

    更殘酷的是,以上這些懲罰,是建立在全軍正常操練基礎上的額外懲罰,簡直是慘無人道。

    想到這裡,季鄢、樂逡兩位將軍對視一眼,前者壓低聲音岔開話題。

    “大將軍,估算一下,肅王殿下此刻多半快到雒城了,咱們要與之匯合麼?”

    聽聞此言,司馬安臉上的陰沉表情這才徐徐消散,在思忖了一下後皺眉說道:“前往匯合吧,殿下軍中如今皆是步兵,雒地陰戎據某估計仍有兩三千的騎兵,恐有什麼變故。”

    商水軍有那三百架連弩在,能有什麼變故?

    季鄢、樂逡二人臉上的表情有些古怪。

    想想也是,要知道前日夜晚在鴉嶺峽的伏擊戰,可是讓這些驕傲的碭山軍兵將不敢再小覷商水軍。

    唔,確切地說是不敢再小覷商水軍所隨軍攜帶的,那些由冶造局所研發的新式連弩。

    那可真是夠勁的兵器啊!

    “話說,大將軍,您與肅王殿下如今的關係還算不錯,能不能從殿下手里弄一些連弩來?”

    季鄢試探著問道。

    這個問題,不可否認讓司馬安怦然心動。

    事實上,他早已很多次考慮過這個問題,但是最終,他還是遺憾地放棄了。

    “冶造局的連弩……的確是威力強勁的兵器,但是,不適合我碭山軍。”司馬安一臉遺憾地向部將解釋道。

    也難怪,作為一名滿腔熱血的魏**人,豈會不喜歡本國的最新式兵器?

    但問題就在於,碭山軍是山地兵,他們以往的訓練方式,以及以速攻、偷襲為慣用手段的戰術,使得連弩那種兵器對他們的幫助微乎其微。

    似那種連弩,適合在正面戰場,或者是作為城塞、邊塞的防守利器,若是用在攻伐征戰,說實話,單單商水軍用拉車馱著那些連弩的每日行程速度,就足以使司馬安不得不忍痛放棄這種威力強勁的戰爭兵器。

    大約一個時辰後,司馬安率領著獵營騎返回了雒城一帶,與趙弘潤的大軍匯合。

    正如司馬安等人所預計的一樣,經過了一日一宿,趙弘潤總算是帶著碭山軍的兩支步兵營,帶著商水軍,抵達了雒城一帶,而當司馬安等人抵達與之匯合之後,趙弘潤的先行軍已陳兵於雒城城外,引起了當地羱族、羝族部落非常強烈的反應。

    “唔?你們跟雒地的陰戎交鋒過了?”

    在見趙弘潤之前,司馬安見到正在負責清理戰場的麾下將軍白方鳴,疑惑地問道。

    畢竟,司馬安在這附近看到了不少身裹羊皮襖的陰戎屍體。

    “交鋒?”白方鳴抓了抓頭髮,表情怏怏地說道:“如果說似在鴉嶺峽時那種打仗的方式,也算是交鋒的話,姑且就算是吧。”說著,他聳聳肩,補充道:“反正,我就是看著商水軍擺好連弩,然後對面那些陰戎不知死活地沖出來,然後一陣噗噗噗,再然後,我軍士卒就負責在死屍上補一刀,順便清理一下戰場。”

    他攤了攤手,顯得有些無可奈何。

    而司馬安在聽到這番話後,也感覺有些無奈。

    因為他發現,在擁有連弩那等戰爭利器的商水軍身邊,他們碭山軍的步兵營簡直就是淪落為打雜的護軍了嘛。

    這根本不符合碭山軍的精銳之名嘛!

    “殿下呢?”司馬安問道。

    白方鳴懶散地指了指身後方,聳聳肩說道:“正在因為是否要攻打雒城而猶豫呢。”

    司馬安一聽就皺了皺眉,心說事已至此,那位肅王殿下還在猶豫是否要攻打雒城?

    不儘快攻克雒城,難道要等羯角部落的大軍抵達,使此地的兩支魏軍陷入腹背受敵的局面麼?

    想到這裡,司馬安沉著臉,邁步走向白方鳴所指的方向。

    果不其然,沒走多遠,司馬安便看到了坐在一塊馬鞍上閉目養神的趙弘潤,正如白方鳴所言,這位肅王殿下閉著眼睛,環抱著雙臂,仿佛的確是在猶豫是否要下令攻打雒城。

    見此,司馬安走上前,抱拳說道:“殿下,攻克雒城,不是殿下你提出的戰略麼?為何事到如今還要猶豫?”

    聽聞司馬安的詢問,趙弘潤睜開眼睛,本想與這位大將軍打個招呼,卻見這位大將軍眉頭緊皺的樣子,心知對方是誤會了,遂苦笑著說道:“大將軍誤會了,本王不是在猶豫是否要攻打雒城,本王只是在猶豫,那一件兵器若是用在這雒城,會不會有點……太過於殘忍。”

    那一件兵器?

    司馬安愣了愣,他這才想起,商水軍可不是只有連弩這一樣戰爭兵器。

    除了整整五百架連弩外,商水軍還有三百架投石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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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2-17 01:22:28
第396章:小鳥的憤怒

   對於商水軍的連弩,已無需贅敘,當初在鴉嶺峽,由於當地地形的關係,商水軍只搬出五百架其中的三百架,就幾乎一口氣擊潰了那五千羯族先遣騎兵,其強勁的威力,就連司馬安這樣的大將軍都難免心神蕩漾,恨不得搶幾台藏到他們碭山軍去。

    而眼下,聽眼前這位肅王殿下的語氣,似乎商水軍還有另外一件不得了的戰爭利器?

    投石車……

    司馬安暗自念叨著這商水軍除連弩外的另外一件戰爭利器。

    平心而論,他對投石車並不陌生。

    事實上,相信當世絕大多數的將領,都不會對投石車有什麼陌生,畢竟這件攻城利器加入中原國家的戰爭攻伐歷史,已有一段相當悠久的歲月,若是有哪一位將領不知投石車,那他真叫孤陋寡聞了。

    一般而言,但凡是領兵攻伐敵國城郭的將領,都懂得如何製造投石車,就連司馬安也懂得。

    但是,司馬安絕不會幼稚地以為,他印象中的投石車,與眼前這位肅王殿下所提及的投石車,會是同一樣東西。

    比如那五百架連弩,在司馬安印象中的連弩,就根本沒有那種匹敵重弩般的威力。

    可問題在於,雒地周邊一帶皆是平原,上哪找石頭打磨石彈啊?

    “殿下是在為附近沒有材料打磨石彈而苦惱麼?”

    司馬安試探著問道。

    所謂的石彈,指的渾然一體的自然岩石,這種石彈在攻城時的威力,簡直是駭人聽聞,有時候,一枚石彈就足以摧毀一處城牆,使城牆這種古老的防禦手段,再沒有像數百年前那樣有效。

    或許建造一面城牆需要花費數個月,但是,用投石車摧毀一面城牆,或許只要一眨眼的工夫。

    毫不誇張地說,投石車的問世,讓城牆這種防禦手段幾乎成為擺設,使得人類在破壞這方面的造詣,向前邁進了一大步。

    然而,在聽了司馬安的詢問後,趙弘潤卻搖了搖頭,平靜地說道:“不需要石彈,本王已經準備一種特殊的……姑且叫做桶彈吧,作為投石車的拋物。”

    “桶彈?”

    司馬安臉上露出幾許古怪之色。

    忽然,他似有察覺地回過頭,正巧望見有一些商水軍士卒將幾輛四輪馬車駕到附近,旋即,幾名商水軍掀起了蓋在馬車上的青布,露出了整齊堆放在馬車上的一隻只木桶。

    “這是……莫非是油?”

    司馬安試探著問道。

    趙弘潤點點頭,隨即又搖搖頭。

    見此,司馬安心領神會,又補充著問道:“是火油?”

    此時趙弘潤也注意到了那些商水軍士卒的行為,回頭望了一眼。

    在魏國,所謂的油,指的是一般是炒菜用的可食用的油,畢竟對於魏國的國民而言,肉食仍然不能算是全國普遍的家常菜肴,仍有相當一部分魏人終年只吃一些素菜,其中以醃菜居多。

    可是,想吃油膩葷腥怎麼辦呢?

    家中沒有閒錢魏人就會去市集買些白肉,即是最豬肉中最肥膩的油脂肉,用他們熬一鍋豬肉,藏在廚房,日後時不時地拿這些豬油炒菜,使素菜中沾點葷膩。

    而火油,指的是用來照明的燈油,一般是指菜油,畢竟這個時代菜籽提煉純油的技術並不過硬,因此,提煉出來的菜籽油非但色澤厚重(發黑),而且其中混有許多雜質,用來炒菜口味非常不佳。

    一般來說,家境條件不佳的魏人們,會將菜籽油用來當做油燈的原料,畢竟這遠比蠟燭要便宜地多。

    但是,此刻商水軍士卒所搬運下來的木桶,裡面所灌的,卻並非魏人日常所見的油或者火油,而是趙弘潤叫冶造局的下署官員,叫倉部的官員到黔地那片不毛之地,將其運至大樑的,被黔地當地人稱為黑水的黑色粘稠物質。

    石油!

    在當今,還沒有任何一種人為提煉的油,能比這種產自黔地的石油更加純粹,更加適於燃燒。

    “三十架。……沈彧,命令伍忌,組裝三十架投石車。”

    在一番猶豫後,趙弘潤最終決定,只拿出十分之一的投石車。

    畢竟他此刻所面對的是雒城,城內所居住的是羱族、羝族的三川部落,而不是羯族人。

    因此,只要嚇唬嚇唬對方,逼得對方投降,趙弘潤便算是達到目的,沒有必要抱著誅滅對面整個部落的目的,動用全部的投石車。

    畢竟石油這種東西,一旦沾火,那可是輕易無法撲滅的。

    什麼?用沙土?

    你覺得用沙土可以撲滅一片因石油燃燒引起的火海?

    完全不能!

    因石油燃燒而引起的火海,這已經是屬於天災範疇的災難了,不是人力能夠撲滅的,人唯一能做的,就是躲得遠遠的,默默地看著那片火海在燒光任何可以燃燒的東西後,自然熄滅。

    說實話,商水軍所運載的投石車,雖說是拆散的部件,但並非全是散件,一些真正麻煩的關節,其實是由冶造局代為組裝的,畢竟冶造局是在組裝完成後,再將其拆成幾個大部件的。

    因此,再次將這些投石車組裝起來,其實並不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

    但遺憾的是,由於初次接觸這類東西,負責組裝的那些商水軍士卒手忙腳亂,於是,趙弘潤便叫沈彧等宗衛們過去指導,畢竟宗衛們時常跟著趙弘潤出入冶造局,耳濡目染之下,組裝這類投石車對於他們來說,並不是什麼問題。

    而在商水軍組裝投石車的期間,司馬安不解地詢問趙弘潤道:“殿下,似這等投石車,商水軍不是有三百架之多麼?為何只動用三十架?”

    趙弘潤聞言微微歎了口氣,惆悵地說道:“因為本王並不希望雒地的三川之民,全部死在這裡。再者,就算是三十架投石車,恐怕也……”

    聽聞此言,司馬安虎目微睜,一句殿下莫要再猶豫,趕緊動用全部投石車的話險些就脫口而出。

    好在最終,司馬安還是將這句險些脫口而出的話給咽回了腹中,納悶地問道:“不過區區三十架投石車而已……這些投石車有什麼特別的麼?”

    趙弘潤淡淡一笑。

    雖然說,這些投石車是由冶造局所研發的,投彈的精確度大大提高,但這並不是造成趙弘潤心頭困擾的原因,真正的原因,還是在於那些桶彈,即那一桶桶灌滿了石油的密封木桶。

    這才是大殺器!

    “大將軍待會就明白了。”

    丟下一句話,趙弘潤起身走向前方,因為在前方,商水軍的士卒們已經在沈彧等宗衛們的指導下,順利組裝了三十架投石車。

    “高括,種招,商水軍的馬車上,有十幾枚石彈,給本王搬兩三枚過來。”

    “是!”

    高括、種招二人抱拳領命,在尋覓了一番後,果然找到了一車石彈,從其中搬了兩枚過來。

    只見這些石彈,一模一樣,仿佛就連重量也相差無幾。

    也難怪,因為這些石彈,是用來調整校對調度與距離的試驗彈,一枚石彈的重量,與一桶石油的重量是等重的。

    “伍忌、翟璜,本王來教你們如何使用,你們看好了。”

    趙弘潤將商水軍的將領們叫到了跟前,叮囑他們仔細觀瞧他的動作步驟。

    不過事實上,不單單商水軍的將領們,就連碭山軍的將領們亦擠了過來,畢竟誰都想見識見識,這足以匹敵連弩的另外一件利器的威力。

    只見在在場眾將領們聚精會神的注視下,趙弘潤走到其中一架裝填好試驗石彈的投石車前,平舉右手,用自體測距的方法,估測投石車與遠處雒城的距離。注:自體測距,即不借助任何測量工具,憑人體估算與目標地大致距離。因為解釋起來比較麻煩,就不做介紹了,有興趣的可以自行上網搜索。據說是炮兵的基礎技能。

    在測試完與雒地的距離後,趙弘潤閉上眼睛,在腦海中模擬拋物線,反正他超強的記憶,足以模擬計算複雜的拋物角度公式。

    “肅王殿下這是在做什麼?”

    “不清楚……看著就是了。”

    “喔。”

    見趙弘潤閉著眼睛一動不動,眾將竊竊私語起來。

    想來,他們就算知道趙弘潤是在計算角度,也不能理解,畢竟當代投石車的使用方式,仍停留在瞎貓抓耗子的程度,說白了就是蒙唄!

    至於能否擊中,那就只有聽天由命了。

    呼,壓力好大啊……這一發試驗彈要是偏地太厲害,那可真是……

    嘴裡嘟囔著,趙弘潤反復矯正投石車的朝向與拋竿的角度,鼓搗了好一陣子,見再沒有什麼疏忽的,這才嘗試拋彈。

    “拋彈!”

    隨著趙弘潤自言自語的一句話,投石車在他的操作下轟地一震,隨即,那枚石彈被一股強勁的反作用力高高拋起,在足足飛了一裡多地,砰地一聲砸在雒城南側城門的上方。

    只聽轟隆一聲,城門上方歷史悠久的城樓被砸地坍塌崩陷,引起該處許多羱族人與羝族人的一陣驚呼。

    擊……擊中了!一發命中!……耶!

    趙弘潤的表情,逐漸從驚愕變成驚喜。

    “接招吧!對面的肥豬,這就是小鳥的憤怒!”

    可能是一擊就命中目標的關係,即便是趙弘潤,亦忍不住興奮地舉起雙臂,自我慶祝起來。

    在他身後,原本正打算開口稱讚、恭維眼前這位肅王殿下的眾將們,張著嘴不知所措。

    他們倒是能坦誠認可這位殿下將對面背叛了他們的羱、羝族人稱之為肥豬,不過,小鳥的憤怒?那是什麼?

    “……”

    眾將面面相覷,就連司馬安亦摸著下巴上的鬍鬚,一臉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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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7章:不滅的火海

    在興奮了一陣後,趙弘潤這才反應過來,此刻的他,是魏國享有肅王王銜的堂堂皇子,是三萬余先行軍的主帥,似他方才這般舉動,著實有些不合適。

    “咳!”

    他咳嗽一聲,若無其事地說道:“唔,初次拋彈,還是比較成功的。那麼現在,就開始真正的……攻擊了。”

    說到這裡,他臉上的笑容逐漸收了起來,因為只有他才清楚,當他將那些灌滿石油的木桶用布條點上火再拋射過去,究竟會使對面的雒城變成怎樣一副景象。

    但是沒辦法,因為若是強行攻城的話,他麾下的士卒必定傷亡慘重。

    就算說他自私也好、偏袒也罷,在本國士卒的傷亡以及外族的傷亡這兩者間,作為魏人的皇子,趙弘潤毫不猶豫選擇己國的士卒。

    當然,這只是在戰場上,而並非是戰後的殺俘或虐待外族平民,對於那些敗壞軍紀的魏人,趙弘潤絕對不會包庇,畢竟這種惡劣的行為,會引起連鎖反應,影響到他整個魏國的軍隊士卒,是一旦發現就必須杜絕的。

    “搬一桶油上去。”

    待等這架投石車再次絞緊繩索,趙弘潤吩咐宗衛們將一桶石油搬上了拋筐。

    “取火把來。”

    “是。”

    接過宗衛穆青遞過來的火把,趙弘潤轉頭望向那只木桶。

    只見在那只密封的木桶上方,其實有一個塞子,上面釘著一根頗長的灰色布條。

    這可不是一條普通的布條,而是浸透石油又自然晾乾後的布條,充當著引火物的角色。

    而趙弘潤要做的,就是點燃這條布條,然後,將這枚桶彈拋出去。

    由於方才用來測試的石彈重量與這次的桶彈幾乎等重,因此,方才石彈落地的位置,便是這次桶彈炸裂的大致位置,不會有太大的偏差。

    而眼下的問題就在於……

    這架投石車的拋筐太高了,趙弘潤哪怕踮著腳,舉著右手,也沒夠著……

    趙弘潤:“……”

    司馬安:“……”

    眾將:“……”

    眾士卒:“……”

    待瞧見努力踮著腳嘗試了幾次後、突然整個人變得沉默,一動不動站在原地的肅王殿下,在場的眾人很識相地閉緊了嘴。

    哪怕是司馬安,亦裝作模樣的環抱其雙臂,低著頭打量腳邊的土地。

    在這個時候胡亂插嘴的人……勢必死無葬身之地!

    在場所有人,心中皆有所明悟,別說貿然開口,就算大聲喘氣都不敢。

    良久,趙弘潤沉著臉面無表情地說道:“沈彧,你來點火。”

    “是……”沈彧硬著頭皮走了過去。

    將手中的火把遞給沈彧,趙弘潤面色陰沉地掃了一眼圍觀的眾將,用一種簡直令人戰慄的語調,低沉地說道:“你們在看什麼?”

    不是殿下您讓咱們看你的動作麼?

    想歸想,卻誰也不敢這麼說,畢竟此刻的趙弘潤,眼神殺氣騰騰絕不亞于令人畏懼時的司馬安。

    於是乎,眾將撓頭的撓頭,撓臉的撓臉,總之皆別過了視線,當做方才的那一幕從未發生過。

    或許是自今日之後,魏國朝野又增添了一項禁忌。

    繼不可在魏天子面前提及蕭淑嬡、不可在司馬安與朱亥兩位大將軍面前提及彼此這等等禁忌之後,又多了一項不可在肅王殿下面前提起任何與身高有關係的事。

    “拋彈!”

    隨著宗衛沈彧學著趙弘潤那樣自言自語地喊了一聲後,投石車又是轟隆一震,旋即,那只木桶高高拋起,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砰地一聲砸在方才石彈掉落的位置。

    暫態間,木桶崩碎,桶內的石油炸裂四周。

    只是眨眼的工夫,待那些石油沾到引火的布條後,當即熊地一聲燃燒起來,旋即越燃越旺,不過片刻工夫,就使雒城南城門的城樓化為了一片火海。

    “(羱族語)火!火!魏人企圖用火攻!”

    “(羱族語)快!快取水滅火!”

    城樓上的羱族人與羝族人一片驚慌失措,企圖用水來澆滅火焰。

    然而讓他們震撼的是,當他們將一桶桶的水澆在那片黑水引起的火焰上時,非但沒能將火焰澆滅,反而使得火焰燃燒地更旺,吞蝕四周的速度變得更為迅猛。

    企圖用水撲滅石油引起的火勢……麼?

    因為雒地城樓上羱羝兩族的人喊地聲音過響,使得趙弘潤這邊亦能聽到對方的話。

    他並沒有嘲笑對方的意思。

    畢竟石油這種東西,還並未被世人所知,三川部落不清楚石油的性質這是很正常的事。別說三川部落,如今魏國,除了他趙弘潤外,又有幾個清楚石油的價值以及當這種東西運用在戰爭中所能造成的強大的殺傷力?

    在還未發明乾粉滅火器的當今,想要撲滅似石油這種純淨原油類引起的災厄級別的火災,簡直就是非人力所能辦到的,似用土埋滅火勢這種土辦法,根本不切實際,因為你還未用土撲滅火勢,就早已被火海給烤熟了。

    不,是烤焦了。

    畢竟,石油的燃燒溫度是一千六百度以上,是足以融化鐵的高溫,又何況只是人的血肉之軀?

    若不是不希望在與羯角部落的大軍交鋒前,為了攻克雒城而使麾下的軍隊傷亡慘重,趙弘潤本意並不想將這種東西用來對付羱族人與羝族人身上,畢竟這兩族三川部落,還是存在著與魏國和睦相處的可能的。

    這東西,是趙弘潤用來對付羯角部落的。

    微微歎了口氣,趙弘潤沉聲下令道:“其餘二十九架投石車,亦這架投石車的位置與角度為基準,開始拋彈!”

    隨著趙弘潤的一聲令下,其餘二十九架投石車亦行動起來,商水軍的士卒們將一桶桶灌滿石油的木桶搬上拋筐,用火把點燃了木桶上的布條,隨後,將其拋射出去。

    “砰”

    “砰砰砰”

    三十只木桶,陸續被拋出,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此起彼伏地炸裂在雒城南城門以及城牆附近。

    暫態間,該地仿佛徹底被火海所吞沒,火勢竄起數丈之高,仿佛連城牆都要烤焦。

    而城郭外的那些營地氈帳,更是頃刻間被燒毀殆盡,哪怕是隔得很遠,魏軍仍然能看到許許多多身上劇烈燃燒著的敵人,痛苦慘叫著四下逃竄,無意間點燃更多的氈帳。

    “(羱族語)這究竟是什麼?”

    “(羱族語)快滅火啊!都在做什麼?”

    “(羱族語)不是……這個火勢,澆水根本不能撲滅啊!”

    “(羱族語)是啊,反而會使火勢變得旺……”

    “(羱族語)該死的魏人!他們居然……居然用這種可怕的黑水……”

    “(羱族語)事到如今……”

    在一番掙扎後,那些還並未被火海所吞沒的羯羝兩族戰士,抱持著強烈的憎恨對魏軍的陣地展開了突擊。

    但是在商水軍所擺出的整整五百架連弩所組成的交叉火力前,僅憑雙腿與勇氣沖過來的羱羝兩族的部落戰士,純粹就是送死罷了。

    “乖乖,徹底變成了看客了……”

    碭山軍獵騎營的將軍樂逡撓了撓頭,表情著實有些說不出的古怪。

    要知道,他本來還想著側應一下,至少守好商水軍的側翼,誰曉得對面那些羱、羝兩族的部落戰士此刻被憤怒與恐懼沖昏了頭腦,竟正面朝著商水軍的連弩防線沖了過去,導致他與他麾下的騎兵們在旁無所事事,徹底淪落為看客。

    相信不光是樂逡,大多數碭山軍的兵將都會產生這種失落感,因為他們感覺,他們逐漸從這場戰爭的主角淪落為配角。

    不過作為碭山軍的大將軍,司馬安的眼界,顯然要比麾下的兵將們高出不止一籌。

    遠有投石車與這種特殊的油,中近距離有連弩……肅王殿下的戰術雖然令人看不透,但是……意外地有效啊。並且,這個不可思議的敵我傷亡人數……

    憑著他不絕於耳所聽到的來自遠處雒城的慘叫聲,司馬安毫不懷疑對面敵人的傷亡數字,然而這邊,魏軍的傷亡人數是多少?

    至今,仍然是零!

    “……”司馬安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正沉著鎮定注視著戰場情況的趙弘潤,心中不知為何泛起陣陣仿佛英雄遲暮的無力感。

    他有種預感,以往他所慣用的戰術,切確地說是世上大部分各國將領都精通的戰法、戰術,都會因為眼前這位元年輕的肅王殿下的出現,而被逐步淘汰。

    被一種他們無法理解的新的戰爭方式,所擊敗。

    “唔?”

    好似有所察覺,司馬安摸了摸臉,旋即抬起頭來,望著烏雲密佈的天空。

    “下雨了?”

    他皺了皺眉,有些不可思議的嘀咕道:“在這個時候下雨?”

    他轉頭望了一眼那南側城牆全部淪為火海的雒城,有些不甘,畢竟在他的印象中,使用火攻戰術的最大天敵,就是不可人為操控的自然降雨。

    這不,對面雒城的羱、羝兩族人,早已心中狂喜地大喊起來。

    “(羱族語)高原天神庇佑!”

    “(羱族語)是高原天神在拯救我們這些祂的子民了!”

    “(羱族語)哈哈哈,該死的魏人,他們的火攻被天神擊敗了。”

    “(羱族語)嗚呼!高原天神!嗚呼!”

    眾雒城的羱羝族人,他們停止了無謂的滅火行動,一個個匍匐在地,向他們信仰的神祗表達著感激。

    而在魏軍這邊。

    在一干因為雨勢而逐漸露出顧慮神色的兵將們當中,趙弘潤依舊是面無表情,不喜不驚。

    高原天神……麼?

    他抬頭望了一眼烏雲密佈的天空,微微歎了口氣。

    因為他很清楚,過不了多久,對面那些羱羝兩族的人,就會從滿腔欣喜變成徹底絕望。

    片刻過後,天降大雨。

    然而,燃燒在雒城南城牆一帶的火海,依舊熊熊燃燒著,絲毫不為降雨所影響。

    且,越燃越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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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8章:逼降

    雨,一直下,且雨勢越來越大,轉眼工夫雨滴便達到了黃豆大小。

    可是那片燃燒在雒城南城牆一帶的火海,其火勢卻仿佛絲毫沒有受到影響,居然在雨勢中依舊保持著燃燒。

    這一幕,非但使那些信仰高原天神、此刻正匍匐在地向天祈禱的羱族人與羝族人呆若木雞,亦使得遠遠圍觀的魏軍士卒們瞠目結舌。

    “不可思議……”

    司馬安驚訝地喃喃說道:“雨勢,居然無法剿滅那片火……”

    本來就澆不滅好吧?

    趙弘潤瞥了一眼滿臉吃驚的司馬安,心下暗暗說道。

    水無法澆滅油引起的火災,對於趙弘潤來說,這是一個常識性問題。

    然而,絕大多數的世人對此的理解仍然處於水可攻火的程度。

    的確,水的確可以澆滅似柴薪引起的火災,但是,無法熄滅油類引起的火災,原因就在於油輕水重,有時候哪怕澆上水,油仍然漂浮在水層表面,因此仍然可以燃燒。

    當然,有些時候,水也可以熄滅油引起的火,但是其根本原因,卻並非是水可攻火,而是火勢較小,油被水稀釋,達不到持續燃燒的濃度。

    而似此刻雒城南城牆一帶的火海,由於引燃的原料是產自黔地的黑水,即趙弘潤稱之為石油的天然原油,它的濃度,足以支持在那種磅礡大雨中繼續燃燒。

    這可真是……太出色了!

    望著遠處的火海,司馬安不由地有些亢奮起來。

    因為他魏國的油提純技術不高,以至於國內的油濃度並不足以達到被水稀釋依舊可以燃燒的地步,因此,哪怕是這位大將軍,都未曾見過能在磅礡雨勢中繼續頑強燃燒的火油。

    這種火油,簡直比國內的火油兇猛了不止一籌……

    暗自感慨了一聲,司馬安忍不住問道:“殿下,這也是冶造局研發出來的麼?……這種猛火油。”

    猛火油?

    趙弘潤不由地望了一眼司馬安,很納悶這位大將軍似乎對石油特別感興趣的樣子,還罕見地給它取了名。

    “那是石油,是產自黔地的黑油。”趙弘潤簡單向司馬安解釋了幾句有關於石油的產地。

    只可惜,司馬安根本不能理解山石中居然會平白無故地冒出黑色的石油,在摸了摸下巴後,嘀咕道:“石油……唔,感覺還是猛火油的叫法比較好。”

    “……”趙弘潤翻了翻白眼,也懶得跟司馬安爭論石油與猛火油的叫法究竟哪種比較好,在望了一眼雒城的火勢後,沉聲說道:“商水軍,停止投石車拋射。”

    聽聞此言,一干負責那三十架投石車的商水軍兵將們,紛紛停止了桶彈的繼續拋射。

    可能是剛剛見識過不可思議的一幕,司馬安的心情意外地好,居然沒有對趙弘潤這種在他看來婦人之仁的做法表示反對,詢問趙弘潤道:“殿下是打算勸降?”

    “唔。”趙弘潤點了點頭。

    說實話,他本來就沒有誅滅對面所有羱、羝兩族部落的心思,要不然,也不會只使用了三十架投石車,並且攻擊的位置也是控制在雒城南城牆一帶。

    否則,若是出動三百架投石車,朝著雒城來一波桶彈的齊射,保准這座古城內的許多部落,幾乎不會出現倖存者。

    見此,此刻心情頗佳的司馬安在雨中沖著不遠處的部將白方鳴喊道:“白方,去雒城喊話勸降,告訴那些陰戎,若是他們仍然冥頑不靈,那就別怪我魏人,用大雨都無法澆滅的天火,將他們全部燒死!”

    “是!”白方鳴抱拳命令。

    而此刻,整個雒城已亂成一片,無數羱族人與羝族人方寸大亂,士氣大為動盪。

    也難怪,因為他們發現,魏人的火攻,居然連高原天神的庇護都難以熄滅,這種信仰上的打擊,使得城內的羱、羝兩族部落戰士此刻就像是失了魂似的,面色蒼白、手足無措。

    “(羱族語)怎麼會這樣?明明有高原天神的庇護,可是為何……難道魏人的力量,居然可以戰勝天神麼?”

    “(羱族語)你這傢伙,居然敢對天神說這樣失禮的話?!你還配成為高原天神的子民麼?”

    “(羱族語)不,這或許是天神的旨意,天神是在告誡我們,祂的力量不足以打敗那些魏人……”

    “(羱族語)連高原天神所降下的天水都無法熄滅魏人所駕馭的火……戰勝不了,戰勝不了……”

    “(羱族語)你們這些傢伙!!”

    不得不說,對於像三川之民這種擁有信仰的種群,來自信仰上的打擊,遠比**上的打擊更為有效。

    比如在鴉嶺峽的時候,那些羯族騎兵正面衝突商水軍的連**防禦陣型,可待被擊潰之後,那些羯族人雖然驚恐于魏人居然研製出這種恐怖的兵器,但依舊沒有動搖心中的信念,依舊大罵魏人,並堅定地認為,他們所信仰的高原天神,一定會對這些殺死祂之民的魏人降下懲罰。

    可是這會兒,當這些羱族人與羝族人在親眼目睹那連天水都不能澆滅的火海後,他們的信念頓時崩塌了,哪裡還有什麼保衛三川、驅逐魏狗的鬥志,一個個神色茫然,或站、或跪在雨中,一副失魂落魄表情地望著依舊在熊熊燃燒的大火。

    甚至於,就連白方鳴帶著幾十騎過來喊話,他們亦無動於衷。

    “對面的羱、羝兩族人聽著,我軍主帥,肅王姬潤殿下,對爾等抱有寬容之心,因此只放火燒了這雒地的南城牆。倘若你等不念重恩,依舊冥頑不靈,則我軍……會繼續似方才的攻擊!!”

    “將軍。”白方鳴身後,一名騎兵好奇地問道:“將軍,這些陰戎,聽得咱們大魏的語言麼?”

    白方鳴撓撓頭,詫異說道:“羱族與羝族以往與成皋關的兵將有所接觸,不至於都聽不懂吧?應該會有聽得懂我大魏語言的。”

    說罷,他猶豫了一下,又反復喊了好幾遍後,這才撥轉馬頭,返回本軍的位置。

    的確,正如白方鳴所言,雒地眾部落的人,並不乏聽得懂魏國方言的人,只不過他們此刻正被那連磅礡大雨都無法剿滅的火勢所驚呆,以至於一時沒反應過來而已。

    而一旦反應過來後,那些聽懂了白方鳴勸降喊話的羱、羝兩族戰士,便迅速到城內深處,將這件事彙報給眾部落族長去了。

    畢竟,白方鳴那句若冥頑不靈、則我軍會繼續似方才的攻擊著實嚇壞了他們。

    然而,此時在雒城城內,在眾部落族長商議大事的氈帳內,那些各部落的族長們,早已亂成了一團。

    而造成這些族長們如此失態的原因,便是城外魏軍那連**與投石車的兩件戰爭利器。

    連**還好說,畢竟射程僅在中距離範圍內,雖然威力強勁,但卻無法對雒城城牆造成什麼傷害,因此,眾部落族長們覺得只要他們守好雒城,守到羯角部落的大軍抵達,他們就算是勝利了。

    可是投石車與石油的出現,卻打破了他們心中的那份僥倖。

    “(羱族語)眼下怎麼辦?魏軍有一種可怕的武器,能夠在城外焚燒城郭……”

    “(羱族語)若用箭矢反擊……”

    “(羱族語)遠遠超出箭矢的射程……”

    是的,射程,這就是如今眾部落族長們最頭疼的問題,畢竟魏軍的投石車可以在接近兩裡的距離內打到他們所在的城郭,用灌滿石油的桶彈焚燒城內的一切,而羱羝兩族的部落戰士,他們手中的長弓,卻遠遠達不到這個射程,根本無法對魏軍造成什麼威脅。

    更要命的是,羱羝兩族部落戰士的長弓,他們的箭矢射擊充其量不過是點的傷害,而魏軍用投石車拋射桶彈,卻是範圍傷害,還他娘的是持續傷害,從攻擊力度上看,羱、羝兩族的攻擊力度與射程,皆被魏人完爆,簡直就是毫無還手之力。

    “(羱族語)要不然,我們向魏軍投降?”灰羊部落的族長小心翼翼地提道。

    平心而論,灰羊部落的族長齊穆軻,亦是曾經在合狩期間,支持魏國的那六票之一,只不過,前一陣子司馬安與碭山軍在三川部落的屠殺,讓齊穆軻覺得自己可能是做出了錯誤的決定。

    可事到如今,他這才突然醒悟,比起第一個錯誤的決定,他們決定與魏軍乃至魏國為敵的第二個錯誤的決定,比起前一個那才是大錯而特錯,是足以令他們部落走向滅亡的決定。

    投降?

    氈帳內鬧哄哄的局面頓時停了下來,眾部落族長們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其他族長們的表情,一言不發。

    不過看得出來,此時這些族長們,他們前幾日那誓保三川、驅逐魏狗的信念,已經在魏軍強大的力量下開始動搖了。

    見此,黑羊部落的族長拉比圖連忙勸道:“諸位,諸位!難道諸位忘卻了魏狗在我三川之地上的殺戮,居然要投降那樣濫殺無辜的敵軍麼?諸位放心,羯角部落的大軍即將抵達雒城,一旦比塔圖族長率大軍抵達,那些可憎的魏狗必死無疑。”

    “……”眾族長們對視一眼,皆沉默了,可能是他們的自尊心,仍堅持著絕不向魏軍投降的信念。

    這使得在雒城城外的魏軍中,趙弘潤等了足足半個時辰,也沒有見到任何前來表示投降之意的使者。

    捏了捏鼻樑,趙弘潤緩緩吐了口氣。

    “所有投石車,拋筐繩索調整彈壓角度,校準為……兩寸!”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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