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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iamEri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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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賤宗首席弟子]大魏宮廷(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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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2-23 03:31:51
第468章:民商崛起之初(六)

    魏人的身份好用?

    這是什麼意思?

    文少伯不能理解。

    直到他與介子鴟領著那十名奴隸,行走在雒城的街道上,時不時有些年輕貌美的異族少女對他暗送秋波時,他這才逐漸醒悟過來。

    雒城,儘管從未明文魏人在這裡享受有什麼特權,但不可否認,當地的羱族人、羝族人、羯族人對待魏人都十分的客氣,哪怕稱這份客氣是尊敬也毫不為過。

    當日,文少伯與介子鴟並沒有急著購入羊皮返回魏國,畢竟在文少伯看來,歷經辛苦來到雒城這座異族的繁華城池,好歹也得休息幾日,欣賞欣賞這邊的景色嘛。

    而這回,介子鴟倒是沒有否決,因為他也很好奇,好奇於那位肅王如何使兩個不同文化的種群,在這裡和睦相處。

    “那邊有賣吃的東西的店鋪,過去看看吧?”

    文少伯對介子鴟建議道。

    後者點點頭,兩人遂走入了一家明顯側向異族風貌的店鋪。

    在他們身後,那十名奴隸猶豫了片刻,最後還是在文少伯的催促下走入了店鋪。

    而這一幕,店家看在眼裡,笑著迎了上來,問道:“兩位是魏人吧?”

    文少伯見對方明顯是異族打扮,好奇問道:“你是三川人吧?怎麼你也會說我魏國的話?”

    店家笑了笑,說道:“雒城的羱、羯、羝三人,會講魏國話的多著呢。以往那些不會講魏國話的人,如今都在死命地學……”說到這裡,他眨了眨眼睛,玩笑說道:“聽不懂魏國話,如何與魏人做生意呢?對了,兩位要點什麼?”

    文少伯恍然地點了點頭,問道:“你們這有什麼?”

    店家聞言介紹道:“我三川的食物,我這裡都有,羊餅、羊肉、羊奶、羊奶酒、乳酪、奶酥……”

    都是沒聽過的……

    文少伯與介子鴟對視一眼,說道:“都來一份先嘗嘗。”

    說罷,他招呼那十名奴隸在附近找幾張矮桌坐了下來。

    倒是介子鴟慎重地問了店家一句:“店家,你們這裡對奴隸……並沒有,那個,禁止吧?”

    不得不說,身為一名楚人,階級觀念在介子鴟腦海中已根深蒂固,儘管他十分痛恨這種事。

    那店家似乎是看出了介子鴟的心思,搖搖頭說道:“只要兩位尊客樂意,我並不禁止。”

    一會兒後,食物送上,文少伯與介子鴟二人,對於三川這邊的食物讚不絕口,倒是那十名奴隸,顯得興致不高。

    見此,文少伯好奇問道:“文一,這些食物不好吃麼?”

    他口中的文一,即是他這些奴隸中的編號,方便記憶。

    只見文一搖了搖頭,用生硬的魏國話說道:“主人,我們吃了十幾年的羊餅了,就算是羊奶酒,對於我們來說,也沒有哪怕最劣質的魏國酒水美味……”

    “是嗎?我覺得挺好的啊……”文少伯咬了一口羊餅,又灌了一口羊奶酒,隨即拍著胸口豪爽地說道:“只要你們忠心,待返回魏國後,我請你們喝咱們魏國的烈酒!”

    聽聞此言,那十名奴隸無不兩眼放光,畢竟魏國的烈酒,他們以往可從未有機會飲用,只是聽他們原先的主人誇讚過而已。

    “我們一定會對主人忠心的!”眾奴隸紛紛說道。

    文少伯聞言哈哈大笑,喜不勝收,畢竟他家中以往的家奴,事實上並非屬於他,而是屬於他安陵文家,而這些人,才是真正屬於他的班底。

    他甚至忍不住開始幻想,他帶著這些人,白手起家,創造出比他安陵文家更多的財富,創造出讓那些背地裡看不起他的親族人震驚的財富。

    “店家,羊餅、羊肉、羊奶酒,再來幾分!”

    “好的!”

    大概半個時辰後,酒足飯飽的一行人走出了這個羱族小店。

    文少伯摸著鼓鼓脹的肚子走在路上,望著沿途那些時不時在路過時對他暗送秋波的異族少女,忍不住感慨一聲:“雒城,真是個好地方。”

    介子鴟在旁聞言,淡淡說道:“要不要再帶幾個女人回去?”

    文少伯聞言不禁砰然心動。

    畢竟在剛才吃飯的時候,他們已經從那名店家的口中得知了一件事,即雒城內的女子,那些羱族、羯族、羝族的少女,都十分嚮往魏國。

    不誇張地說,只要文少伯在路上勾勾手指,說不定就有幾名異族少女圍上來,做他的女人。

    更妙……不,更惡劣的是,奴隸中也有年輕貌美的女奴,只要文少伯願意支付一筆金錢,那些女奴原先的主人,恐怕不會介意將賣幾個給文少伯。

    而那些女奴,恐怕也十分樂意當魏人的女侍,畢竟在這座城池,魏人的地位的確是非常高。

    事實上,賣給文少伯他們那十名奴隸的那名綸氏男人,就曾暗示文少伯,想不想購入幾名年輕的女人,只不過被介子鴟一口推卻了而已。

    “肅王征服了三川,將魏人的地位推到這種高度,可不是讓你們幹這種事的!”

    當時,介子鴟是這樣告誡文少伯的,讓當時有些蠢蠢欲動的文少伯滿臉羞慚,連忙義正言辭地拒絕了那名綸氏男人的誘惑。

    只不過此刻望著那些過往的異族少女,文少伯心底的某種欲望逐漸又有了抬頭的跡象。

    “要不,咱們每人買一個……就買一個,怎麼樣?介子,你想啊,你一個人住,有個人端茶倒水……”

    “不需要!”介子鴟淡淡說道:“咱們如今當務之急,是迅速積累金錢……哪怕是肅王,恐怕也無法阻擋國內那些貴族與大貴族太久,一旦肅王妥協,雒城對那些人開放,咱們的損失會非常大。……眼下,沒有必要將錢浪費在奢享上!”

    “居然說是奢想……”文少伯抵不過介子鴟,沮喪著嘀咕。

    見此,介子鴟翻了翻白眼,沒好氣地說道:“你還想不想成為魏國家財萬萬的巨賈了?!”

    聽聞此言,文少伯渾身一驚,腦海中頓時回想起入城所看到的,那雒水河畔壯觀的船隊,眼神頓時一清。

    “你說得對,介子,你我只是稍賺了些錢而已,並且,還不是咱們自己賺的,而是肅王殿下白送給咱的……是我太得意忘形了。”說罷,他頓了頓,沉聲說道:“咱們現在就去收購羊皮,隨後返回大魏!”

    介子鴟聞言滿意地點了點頭。

    隨即,他環首望了一眼周遭,見有些魏人跟著一名或數名衣衫襤褸的女奴,心下暗暗歎了口氣。

    授人以漁雖好,但此舉過於揠苗助長啊,肅王……所謂飽暖思****,人有了錢,就會想到奢享,並沒有多少人能有堅韌的意志力……

    介子鴟暗暗搖了搖頭。

    別看這裡的魏人占儘先機,此番狠狠賺了一筆,但從他們將閒錢用在購買女奴這一點上,介子鴟便不難推算,這些魏人,遲早會被泯滅與淘汰的,無法在肅王扶持民間商賈這股勁風中獲取最大的利益,從而成為家財萬萬的一方巨賈。

    此後,他們參觀了城中央的石像群。

    那可真是一座不可思議的石像群,有操控著連弩戰車的商水軍士卒,有作為護衛的羱、羝兩族騎兵,還有碭山軍士卒、成皋軍士卒。

    仿佛在這場三川戰役中作出貢獻的,皆有石像,唯獨少了一人。

    那便是總督這場戰爭,並創立了雒水之盟,將羱、羯、羝族三族人拉攏到魏國這邊的那位年輕的魏國王族,肅王姬潤!

    而這,令介子鴟暗暗咋舌,畢竟在他看來,這座石像群,明顯是可以流芳百世的。

    然而那位肅王殿下,卻毫不在乎地放棄了。

    “文賢弟,介子賢弟。”

    就在文少伯與介子鴟參觀這些石像群的時候,忽然聽到有人喊他們,回頭一瞧,他們愕然發現,途中與他們結伴而來的陶洪,已買了十幾名奴隸與五六輛裝滿貨物的馬車,看樣子是正準備離城。

    “兩位賢弟,你們還未收購羊皮?”陶洪遠遠地瞧見了文少伯與介子鴟,驚訝地喊道。

    “陶兄,錢都花完了?”

    介子鴟走上前去,拱手問道。

    陶洪看起來十分高興,頗有些自得地說道:“一車的定陶瓷器,眼下全換成了……這些。”說著,他從懷中摸出一枚紀念銅錢,感慨地說道:“錢幣,就只剩下這一枚了,我要將其當成傳家寶留給後輩。”

    說罷,他對文少伯與介子鴟招了招手,笑著說道:“兩位賢弟,愚兄還想著年前再來一趟,就不與兩位賢弟久聊了。”說著,他回身對他的奴隸們喊道:“出發!”

    “這才是大毅力的人啊……”

    望著陶洪那支商隊離去的背影,介子鴟不由地感慨道,隨即,回頭瞪了一眼文少伯。

    “看看人家!”

    “咱們只是稍微落後了一些而已嘛……”文少伯縮了縮腦袋。

    “不去購買女奴了?”介子鴟略帶嘲諷地試探道。

    “不了。”文少伯搖了搖頭,隨即望著陶洪那支商隊離開的背影,正色說道:“我也想成為大商賈,可不想被陶兄比下去!”

    “很好!”介子鴟滿意地點點頭,微笑道:“那就趕緊去收購羊皮吧。”

    “嗯!”

    當日,文少伯與介子鴟學著陶洪那樣,各自留下了一枚紀念銅幣,而將其餘所有的錢都花完了,將其換成了五輛馬車的羊皮。

    並且於黃昏前,這對兄弟二人的商隊亦離開了雒城。

    而似他們一般,有許許多多魏人的商人用賺取的利潤換成了奴隸班底與貨物,馬不停蹄地離開了雒城,但不可否認,亦有很大一部分魏人被雒城所吸引,得意忘形地用此次賺取的金錢買了不少女奴帶回國。

    而這些人,正如介子鴟所預測的那樣,很快就會泯滅於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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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9章:民商崛起之初(七)

    十一月初,文少伯、介子鴟,以及他們倆那十名奴隸,駕馭著總共六輛馬車抵達了魏國的王都大樑。

    畢竟佈告上朝廷戶部收購羊皮的地點,就在大樑的戶部。

    當日,文少伯與介子鴟便找到了真正負責收購羊皮的司署,即戶部轄下的倉部,將那六輛馬車的羊皮全部換成了銅幣,整整四個大箱子的大銅錢。

    介子鴟仔細算過,戶部給予他們的收購價格,恰好是雒城那邊售價的兩倍,再算上他們從商水縣運載貨物出售於雒城的利潤,這趟行商,居然讓他們賺到了幾近八倍於本金的利潤。

    這是一個何等瘋狂的數字!

    由於天色接近黃昏,文少伯與介子鴟決定今日在大樑住上一宿,遂在城西找了一家客棧,將六輛馬車停在客棧後的空地上,但是那四個大箱子的大銅錢,文少伯卻叫那十名奴隸們將其搬到房間裡。

    隨後,叫店家搬來幾罎子酒,叫那十名奴隸一邊飲酒一邊看守那些財富。

    但是不許喝醉。

    在安排妥當這些事後,文少伯與介子鴟便離開了客棧,打算趁著不多的時間,欣賞一下王都的繁華。

    他們並不擔心那十名奴隸會攜款私逃,畢竟那些綸氏人再賣給他們這些奴隸時候,就已經在其胸口上用烙鐵印上了文少伯的印記,並且告訴文少伯,若是奴隸膽敢背叛主人的話,綸氏會賠償他們的損失,並且,派出綸氏最英勇的騎兵,哪怕追至天涯海角,也會抓到這些背叛主人的奴隸,對他們處於最殘酷的懲罰。

    相信這一點,那些奴隸們也心知肚明。

    不過那名綸氏男人也說了,就目前為止,他們還未聽說過有任何一名奴隸反叛的消息。

    但是,為了謹慎起見,文少伯與介子鴟還是留了一個心眼,非但知會了客棧的夥計,還親自在客棧前等了半個時辰。

    沒想到待等半個時辰後,文少伯與介子鴟二人偷偷溜回房間時,卻無語地發現,那十名奴隸幾乎都已喝到酩酊大醉,唯有那名如今叫做『文一』的奴隸,仍努力地睜著因為喝醉酒而顯得通紅的眼睛。

    “主人,我們抵禦不住魏國的烈酒的誘惑……它比羯族人還要可怕,一下子就讓我們臣服了……”文一一臉慚愧而害怕地說道。

    『……』

    文少伯與介子鴟對視一眼。

    這些奴隸的忠心倒是可以保障,但是這些人在美酒前的定力……

    “行了行了,你也睡一覺吧。”

    文少伯揮揮手說道,反正他們此刻在王都大樑,魏國治安最好的王都,倒也不擔心有什麼偷竊的事情發生。

    在聽到了文少伯的話,文一可能是支持不住,倒頭就睡,鼾聲大作。

    “日後在外,最好別讓他們沾酒。”

    聽著屋內那震天的鼾聲,介子鴟苦笑著說道。

    “不過這也說明我們大魏的酒真是好!”文少伯笑哈哈地回道。

    介子鴟搖了搖頭,畢竟他的好友,就是這樣一個開朗爽直樂觀沒啥心眼的人。

    “去街上逛逛吧,好不容易來一趟王都。”

    “唔。”

    拋下在屋內呼呼大睡的十名奴隸,文少伯與介子鴟離開了客棧,漫步在繁華的大樑街頭。

    不得不說,作為魏國的王都,大樑的繁華著實超乎文少伯與介子鴟的預測。

    而讓介子鴟最感到驚奇的,是生活在這裡的平民,他們的面容普遍和藹、帶著笑容,不似楚國的平民那般死氣沉沉。

    當然,魏國也是存在著非常嚴重的階級觀念的。

    比如,當一輛奢華的馬車從前方而來時,附近的魏人下意識地就讓出了道路。

    但是,他們並不會下跪恭送這輛馬車,頂多就是為前者讓路而已。

    並且,魏國的律法也沒有明文規定,平民就不可以行走于道路的中央。

    僅僅如此,便已經讓介子鴟清楚地認識到,魏國是一個相當開明的國家。

    尤其是,平民的生命得到了魏國律法的保護。

    在楚國,貴族打死一名平民,這是司空見慣的事,但在魏國,若有一名貴族做出這樣的事,就會被魏國朝廷的刑部問罪。

    當然,貴族可以用一筆豐厚的錢來擺平這件事,只要捨得花錢,還是能夠逃脫死刑,除非鬧得民怨鼎沸。

    但不可否認,魏國的律法對貴族已具有一定的約束力,不像在楚國,國法簡直就是貴族傾軋、壓迫平民的幫兇。

    不過讓文少伯與介子鴟意外的是,王都內的巡邏兵衛非常多,幾乎每隔一段路就能看到一隊巡邏的兵衛。

    『莫非王都的治安警戒就是這般森嚴?但為何附近的魏民卻並未有什麼異色呢?』

    因為按理來說,當一個城市出現戒嚴時,百姓是頭一個感覺到壓力的。

    他們來到了一家酒樓,在坐下後,當酒樓內的夥計來詢問所需時,文少伯問起了這件事。

    店夥計聞言笑著解釋道:“哦,客人說這個啊,那與咱們平民百姓無關。客人不知,這些日子啊,各地有不少大人物湧到咱大樑,據說是要聯名彈劾肅王殿下……”

    “這是為何?”介子鴟驚異地問道。

    “還不是三川那邊的事給鬧的。”店夥計一邊用抹布擦著桌子,一邊解釋道:“前一陣子戶部對國內各地縣城都發佈了佈告,叫咱們平民百姓去三川行商,有不少人都去了,賺得缽滿盆滿……那些讀書的士子都在說,這是肅王白送錢給咱們平民百姓。”

    『看來,瞧出此事的人並不少……』

    介子鴟暗暗點頭道,隨即他問道:“你所說的那些大人物,他們也組織了商隊前往三川了吧?”

    “可不是嘛。”說到這裡,店夥計壓低了聲音,小聲說道:“可是那幫人被擋在成皋關,寸步難進。據說有個大商隊還被逼說了背後金主的名號,乖乖,居然是一位王爺……可是成皋關的兵丁根本不買帳。”

    其實介子鴟也親眼目睹類似的事,聞言好奇地問道:“成皋關的士卒,居然連王爺也不買帳?”

    “小兄弟你是哪人啊?”店夥計好笑地望著介子鴟,隨即小聲說道:“成皋關的朱亥大將軍,那可是當今天子曾經的宗衛,深受器重,並且此番又有肅王殿下授意,成皋關的士卒根本不懼那些王族……”

    說著,他舔了舔嘴唇,更小聲地透露道:“據說,還鬧出人命了。”

    文少伯最熱衷於這種八卦消息,聞言好奇問道:“怎麼回事?”

    “還能怎麼回事?”店夥計低聲冷笑道:“還不是那些妄想強行闖出成皋關,結果被成皋軍以造反的名義,用連弩射死了大半……連弩知道吧?肅王征服三川的戰爭利器!”

    “不是據說可以走陽翟至伊山的那條路麼?”文少伯納悶地問道。

    店夥計還沒來得及解釋,那邊那桌的一名客人便壓低聲音說道:“沒用的,肅王派了一萬投降咱大魏的『川北騎兵』駐紮在那裡,你有馬跑得快?那些蠢材,居然妄想反抗,結果被川北騎兵射死了很多人。”

    望著那名客人臉上的冷笑,介子鴟心中愕然,忍不住問道:“異族人殺了我大魏的人,足下似乎並不氣憤?”

    “此一時彼一時。”那名客人低聲說道:“肅王此番顯然是欲使民間富足,可那幫貴族,還想著來搶食……死了活該!最好那些貴族也射死幾個!”

    “這名客人。”店夥計連忙提醒那名失言的客人,後者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失言,顧自喝酒不再說話了。

    見此,介子鴟好奇問道:“那肅王呢?可曾返回大樑?”

    “恐怕還未。”店夥計聳聳肩,笑著說道:“昨日來店裡喝酒的一名讀書人說,肅王這會兒多半在三川友善挽回,要拖到年底才回來……”

    『原來如此。』

    介子鴟一聽就懂了。

    顯然,肅王弘潤是猜到大樑這邊會出現許許多多來自貴族層的反對他的聲音,於是就故意不回大樑,讓這件事拖著。

    但遺憾的是,年底前那位肅王必須回王都,慶賀元日。

    『換而言之,明年元日過後,肅王就將直面那些來自貴族們的施壓了……不知到時候肅王能拖延多久。』

    想來想去,介子鴟預測了一個比較符實的日期:半年。

    換而言之,肅王給予他們這些人的時間,是九個月左右。

    在這九個月內,若是不能迅速創造財富,建立其具有一定規模的商隊,那麼,待等明年六七月份,待等肅王只得像那些貴族妥協時,大批財力厚實的貴族商隊將一股腦地湧入三川,並且對他們這些平民商賈展開打壓。

    這將是一場兇險的戰爭!

    在返回客棧的途中,就當介子鴟憂心忡忡之際,忽見文少伯一咬牙,狠聲說道:“哪怕被老頭子打斷腿也認了,介子,咱們今年不回去了,在大樑購一批貨物,再去三川!”

    “不回安陵與令尊令堂慶賀元日?”介子鴟吃驚地問道。

    “啊,不回去了!我一定要成為財富萬萬的巨賈,這是我畢生的抱負!”文少伯攥著拳頭發誓道。

    “抱負……”介子鴟愣了愣,隨即微微一笑,笑著調侃道:“不惜冒著被令尊打斷腿的危險,有這份魄力,你一定可以的。”

    “你這傢伙……”文少伯微微有些臉紅,隨即,他好奇問道:“話說,介子,你的抱負是仕途吧?”

    介子鴟走了幾步,隨即沉聲說道:“我想為那位肅王效力。”

    文少伯吃驚地抽了一口涼氣,愕然說道:“你這抱負……比我成為巨賈還要大啊。不過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我的兄弟,可是王佐之才!不過……”說到這裡,他猶猶豫豫地說道:“若是一直幫我,荒廢了學業,這……”

    仿佛是看穿了文少伯的心思,介子鴟微笑道:“無妨。……如今的肅王,雖然令人敬佩,但我並不想輔佐他……我會等,等有朝一日,肅王不再只是肅王的時候……”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異色。

    “什麼?什麼肅王不再只是肅王的時候?”文少伯愕然不解地問道。

    “意思就是我目前的學識,還不足以輔佐那位肅王。”介子鴟笑著解釋道。

    “是這樣麼?”

    “就是如此。……對了,若是你真決定今年不回安陵的話,那咱們就要抓緊時間了,待過些日子冰雪封路,去三川的行程可就不好走了。”

    “唔,你說得對,明日咱們就去市集採購些貨物,隨後立馬出發再去三川!”

    不得不說,介子鴟的判斷十分準確,待等明年,魏國各方的貴族針對三川的利益一致對朝廷施壓,使得肅王弘潤也逐漸無法抗拒來自魏國內部貴族階層的壓力,只能默許雒城對魏國國內的貴族商賈開放時,那些在肅王弘潤的支持下占儘先機的魏人們,瞬間就遭到了貴族商賈的強力壓制。

    到那時,那些歡喜于一時的財富,沉醉於奢享的魏國民間商賈們,瞬間就被擠地幾乎沒有絲毫生存空間。

    只有像文少伯、陶洪這樣抓住這次難得的機遇,不遺餘力滾利的平民商賈,才能承受住貴族商賈的壓力,頑強地在這場平民商賈與貴族商賈之間的戰爭中生存下來,逐步壯大。

    但無論如何,哪怕是十去其九、只存其一,趙弘潤的目的也達到了。

    種子已發芽長出了嫩芽,只要再給些機會,就會長成參天大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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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0章:預兆

    洪德十七年十一月末,就當文少伯、陶洪等國內民賈新興勢力正趁著這段時間,不遺餘力地累積財富時,為這些平民商賈創造了最佳機會的肅王趙弘潤,正如國內不少有見識的人所猜測的那樣,仍在三川一帶遊山玩水,並沒有返回大樑。

    帶著烏娜、帶著羋薑,帶著宗衛們,帶著肅王衛們,趙弘潤一行百餘人時而策馬在廣闊的草原上,時而狩獵于山林中,時而又去各部落的部落地做客,日子過得何其滋潤。

    只不過,有時想到回大樑後便不得不面對的事,趙弘潤還是感覺有點煩心。

    “殿下,王甫派人送來了口訊。”

    “唔……說什麼?”

    “果然不出殿下所料,如上回殿下伐楚凱旋後那般,各地封王又一次聚攏于大樑。不過這回,來的可不是他們的世子,而是他們親自趕赴大樑……”

    策馬佇立於一片土坡上,宗衛沈彧瞧著時機,趁自家殿下勒馬歇息之時,這才適時地向趙弘潤提起了大樑那邊的情況。

    望了一眼遠處那在十幾名肅王衛的保護下追逐獵物的烏娜,趙弘潤原本洋溢在臉上的笑容,不知不覺地就消失了。

    “有哪些人?”趙弘潤淡淡問道。

    沈彧聞言壓低聲音說道:“王族中,有成陵王、濟陽王、中陽王……當然,還有殿下您的老相識,原陽王父子……而世族中,向朝廷奏請此事的就更多了。”

    趙弘潤聞言摸了摸下巴,問道:“換而言之,半個大魏的王族與貴族站出來聯合彈劾我,是麼?”

    “恐怕不止是半個大魏……”沈彧苦笑道。

    趙弘潤聞言咂咂嘴,一副榮辱不驚之色,只不過在半響後,他幽幽歎了口氣,忍不住搖頭說道:“真是悲哀啊,沈彧……”

    沈彧自然聽得懂自家殿下的這句感慨,亦輕歎一聲,說道:“那些傢伙眼中只有利益,豈人人似殿下這般,以大魏社稷為重?”

    他二人正交談著,羋薑駕馭著坐騎緩緩走了過來,淡淡問道:“在聊什麼呢?”

    趙弘潤轉頭望了一眼羋薑,淡淡說道:“聊本王在這為大魏開疆辟土,國內有一幫傢伙,迫不及待地想在本王背後捅刀子……”

    羋薑愣了愣,隨即深深望了一眼趙弘潤,語氣不明地說道:“你在走我父親的老路,知道麼?”

    羋姜、羋芮的生父,乃楚國汝南君熊灝,一生致力於提高楚國內的平民地位、削弱貴族階層的權利,是一位曾在楚國平民中享有極高聲望的邑君。

    但遺憾的是,這位邑君所作出的改革,觸犯了楚國貴族圈子的利益,使得楚國貴族們聯合起來對付這位汝南君熊灝,致使羋姜、羋芮姐妹年幼時便家破人亡,不得不在暘城君熊拓的幫助下,逃亡到巴國去避禍。

    “你是在擔心我?”趙弘潤聞言笑著問道。

    羋姜聞言輕哼一聲,冷著臉說道:“只是警告你而已。”

    “當真只是警告?”

    “當真!……你覺得我有必要擔心你麼?”

    “說不定你心裡挺關心我咧?”

    “我?關心你?哼哼,可笑!”羋姜冷著臉撇過頭去。

    見此,趙弘潤皺皺眉,說道:“羋薑,最近你火氣很大啊,是不是最近吃的羊肉過多,上火了?”

    “你才吃羊肉上火!”羋姜冷哼一聲。

    在二人身後,宗衛沈彧眼瞅著這兩位又開始了日常的吵架拌嘴,無奈地搖了搖頭。

    不過在識趣地離開之前,沈彧忍不住插嘴道:“殿下,羋姜大人最近火氣大,您覺得,是不是您做了什麼讓羋姜大人感覺不快的事呢?比如,在與烏娜姑娘在一起後,冷落了羋姜大人什麼的,又比如,在與烏娜姑娘在一起後,冷落了羋姜大人什麼的,再比如……”

    說到這裡,沈彧『比如』不下去了,因為羋薑正俏臉微紅,恨恨地盯著他。

    見此,沈彧趕緊逃離,畢竟論單打獨鬥,他可不是羋姜的對手。

    更何況,就算能打得贏此女,沈彧也不敢對這位日後極有可能會成為主母的女人動手啊。

    不過沈彧一走,趙弘潤與羋薑這邊的氣氛便逐漸有些尷尬了。

    平心而論,趙弘潤不是不知道羋薑關心自己,他只是不敢肯定,羋薑的這份關心,是不是出於那個邪物的關係,就像他也十分關切羋薑的事一樣。

    至於喜歡?

    『誰會喜歡這種毒舌腹黑的女人?』

    趙弘潤瞥了一眼身旁的羋薑,暗暗對自己說道。

    “你此刻是不是在想,誰會喜歡這個毒舌腹黑的女人……對吧?”羋薑眯著一雙美眸,眸中泛著名為危險的目芒。

    『我恨這種聯繫……』

    趙弘潤心中暗恨,臉上卻露出和善的笑容,笑著說道:“毒舌腹黑,咦?你對你自己很瞭解嘛!”

    “……”羋薑眯了眯眼睛,冷笑一聲。

    這時,隨著遠處傳來一聲『潤』的呼聲,烏娜乘著坐騎來到了這邊,一臉雀躍之色地說道:“潤,我們逮到那幾隻鹿了。”

    “哦?”趙弘潤抬起頭一瞧,瞧見遠處肅王衛們正圍在一起,亦笑著說道:“唔,托烏娜的福,看來今日咱們有鹿肉可食了。”

    在趙弘潤的誇讚下,烏娜俏臉紅撲撲的,十分喜人,只見她親昵地摟住趙弘潤的手臂,眼中帶著幾分期盼,說道:“潤,你真的要帶我去大樑麼?”

    “當然。”撫摸著烏娜的頭髮,趙弘潤笑著說道。

    再一次得到肯定,烏娜臉上更加喜悅,隨即,她好似想到了什麼,忍不住問道:“可是我對大魏一無所知……”

    “沒關係,那些你不知的事,我會慢慢告訴你的。”趙弘潤似溺愛般地說道。

    話音剛落,羋薑在旁淡淡插嘴道:“沒關係的,烏娜,他會慢慢告訴你的……比如說,他在大樑還有一位心愛的女人。”

    趙弘潤正在撫摸烏娜頭髮的手猛地一頓,轉過頭去惡狠狠地盯著羋薑。

    “我在幫你啊。”羋薑一副『不知好歹』表情,隨即望著懵懂不解的烏娜,惡意滿滿地說道:“烏娜,我相信你與那位蘇姑娘,一定會相處地很好的。”

    烏娜雖說單純,但人卻不傻,瞧見趙弘潤黑著臉,自然能隱約猜到幾分,笑著說道:“沒關係呀,其實我爹也有很多女人的……我的潤他這麼出色,自然會有別的女人愛慕。”說罷,她對趙弘潤說道:“潤,你放心吧,烏娜一定會與那位姐姐和睦相處的。”

    聽著烏娜如此直白坦率的保證,趙弘潤反而有種莫名的負罪感。

    而此時,羋薑又開口道:“事實上,烏娜,你除了會有一位姓蘇的姐姐外,還會有一位姓羊舌的妹妹喲……”

    她刻意加重了妹妹兩字。

    “喂,你夠了吧?”趙弘潤恨恨地注視著羋薑,沒好氣地說道:“誰都知道那只是那個小丫頭一廂情願,我根本就沒有強迫她的意思!”

    羋薑輕哼一聲,似自言自語般說道:“但願這次回去,肅王府能相安無事……”

    趙弘潤氣地肺都快炸了,不及細思便憤憤說道:“你以為上次的事是因為誰啊?不就是你麼?”

    “……”羋薑愣了愣,隨即撇過了微微有些發紅的臉,不再坑聲了。

    也難怪,畢竟上回蘇姑娘憤然搬離肅王府的事,起因在於趙弘潤的母妃沈淑妃比起准兒媳蘇姑娘,卻對羋薑更加親熱,噓寒問暖,讓蘇姑娘心裡不平衡了。

    而導火索嘛,自然就是趙弘潤在與蘇姑娘發生床事後錯喊了羋薑的名字。

    這兩樁事,都與羋薑逃不了關係。

    尷尬,十分尷尬。

    無論是失言的趙弘潤,還是在聽到那句話的羋薑,都感覺無盡的尷尬。

    尤其是羋薑,當她從某些管道得知,趙弘潤在與蘇姑娘做那事居然喊她的名字時,羞臊地好幾日沒敢露面。

    而這時,烏娜瞅瞅趙弘潤、又瞅瞅羋薑,笑嘻嘻地說道:“羋姜姐姐,烏娜也會與你和睦相處的哦。”

    趙弘潤:“……”

    羋薑:“……”

    漂亮的補刀,羋姜張了張嘴,半響說不出話來。

    而趙弘潤,亦驚愕地望著烏娜。

    望著天真爛漫的烏娜將滿臉尷尬之色的羋薑給拉走了,趙弘潤抬手做了一個抬手拭汗的動作。

    『那個腹黑的女人,今遭算是陰溝裡翻船吧?真可怕……』

    就在這時,宗衛呂牧駕馭著坐騎急匆匆地奔了過來,抱拳稟道:“殿下,剛收到的陛下手詔。”

    說罷,他從懷中取出一份手詔,恭敬地遞給了趙弘潤。

    趙弘潤接過手詔,粗略瞧了幾眼,眉頭略微皺了皺眉。

    “殿下,可是不好的消息?”呂牧亦擔憂地說道。

    也難怪,畢竟這場仗打完距今已有兩個月,按理來說身為主帥的趙弘潤應當立刻返回大樑覆命,然而,趙弘潤卻以各種藉口拖延著,這已經是足夠禦史台出面彈劾的大事了。

    “父皇命我年關前必須返回大樑……”

    緩緩合上手詔,趙弘潤長吐一口氣,淡淡說道。

    “只是這樣?”呂牧愣了愣,有種如釋重負的感慨,畢竟他們本來就打算在年前回國。

    “哼,只是這樣?”

    趙弘潤聞言輕哼一聲,淡淡說道:“父皇清楚的,我必定會在年關前返回大樑,在元日向母妃請安恭賀,可他卻發了這份催促手詔來……這就意味著,有人在父皇面前告了本王的狀,並且,還是不得不讓父皇妥協,發來這份催促手詔……”

    “讓陛下妥協?”呂牧一臉駭然之色。

    “是啊,讓父皇都只能妥協……這就是本王即將面對的!”

    望著廣闊無垠的草原,趙弘潤長吐一口氣,沉思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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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1章:各方介入

   “……這件事實在是……明白,下官明白……是是,王爺您說的是……”

    幾乎堪稱是低聲下氣,戶部尚書李粱將一位年紀在四旬左右的男人恭恭敬敬地送出了戶部本署,只見那名四旬男人,頭戴玉冠,身穿朱紅錦袍、腰系玉帶,那顆夜明珠,簡直有雞子大小。

    誰能想像,堂堂戶部尚書,居然侯在戶部本署的府門前,恭恭敬敬地等那位四旬男人乘上了府門外那輛奢華的馬車,這才敢挺直脊背,如釋重負地長吐一口氣。

    身旁,戶部左侍郎崔璨拭了拭額頭的汗水,低聲喃喃說道:“在本署當職十餘年,從未見過成陵王親自拜訪我戶部。”

    崔璨,本是戶部右侍郎,但初前左侍郎范驫受太子弘禮指使,蠱惑戶部官員一同聯名彈劾肅王趙弘潤未果,卻讓戶部蒙受了巨大的損失後,前前左侍郎范驫便在戶部本署內失去了威信。

    待等三皇子襄王弘璟入主了戶部之後,前左侍郎范驫果然被踢出了戶部,下放到地方縣城去了。

    不出差錯的話,前左侍郎范驫的仕途算是徹底完蛋了,除非有朝一日東宮太子弘禮順利登基,或許還有官復原職的機會。

    當然了,前提是到時候東宮太子弘禮還記得這個可憐的人。

    而在範驫完蛋之後,原右侍郎崔璨便順理成章地坐上了左侍郎的位置,成為了戶部真正意義上的二把手。

    “可不是麼。”戶部尚書李粱吹了口氣,舔舔嘴唇說道:“這回,三川那邊的事影響太大了,遠比博浪沙那件事要嚴重地多……”

    左侍郎崔璨聞言苦笑道:“據工部所言,博浪沙城港建設,乃是一項十年工程,短期根本不能獲利,是故,當初肅王拒絕那些勢力金錢資助,這些人倒也不著急。可三川那邊……那可是能看得到、摸得著的利益啊,肅王夥同成皋軍大將軍朱亥阻截王族、貴族的商隊,卻對平民商賈大開方便之門,這分明就是斷人財富,此仇不共戴天啊……”

    戶部尚書李粱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他可以肯定,若不是因為與三川貿易的利潤實在太過於驚人,相信那些自魏國建國初期便一直傳承下來的王族旁支,多半也不想招惹如今魏國聲望最如日中天的肅王弘潤。

    然而,那份利益實在太龐大了,龐大到那些人不惜得罪肅王弘潤,也想要從中獲利。

    在返回戶部本署後,左侍郎崔璨問尚書李粱道:“尚書大人,你果真要支持成陵王他們麼?”

    不想李粱卻眨了眨眼睛,說道:“崔大人何時見本府答應了?”

    崔璨仔細想了想,這才醒悟道李粱方才除了一個勁地附和那位成陵王外,似乎並沒有許下什麼實際的承諾。

    見他這幅樣子,李粱笑著說道:“肅王殿下給咱戶部的密信不是說了麼?我戶部若遇到什麼險阻,不妨將髒水全潑到肅王殿下身上,那位殿下全無所謂……”

    說到這裡,李粱長吐了口氣,感慨道:“比起諸王的脅迫,本府還是更畏懼那位肅王殿下。”

    不過說是規矩,這位戶部尚書的眼神中毫無畏懼之色,相反唯有敬佩、敬服之色。

    也難怪,畢竟魏國與川雒展開貿易,從中獲利最大的,便是戶部,而身為戶部尚書,李粱並不難預測到,國庫會隨著朝廷與三川的貿易,迅速充盈。

    將錢財堆滿國庫,這可是每一名戶部官員心中的夙願。

    “不過,肅王此舉……怕是會讓他麻煩纏身啊。”左侍郎崔璨輕歎一口氣,隨即壓低聲音說道:“據說,宗府都對肅王殿下此舉有諸多不滿……”

    “噓!”戶部尚書李粱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畢竟宗人府的事,是朝臣不得談論的。

    雖然他們心中也為肅王弘潤捏一把汗,畢竟據小道消息,前幾日垂拱殿的那位,再次親筆寫了一封手詔,催促肅王年關前必須返回大樑。

    連天子都不得不妥協,可想而知這股勢力有多麼地龐大。

    而與此同時,大樑皇宮垂拱殿,濟陽王、中陽王、原陽王,三位王族旁支的王爺,正巧千恩萬謝地離開。

    可讓這三人離開後,方才還笑容滿臉的魏天子,面色頓時就陰沉了下來。

    見此,大太監童憲手捧著一隻玉碗,躬身來到了魏天子身側。

    只見魏天子隨手操起那只玉碗,狠狠摔碎在金磚上,隨即含怒駡道:“一幫混帳東西!……我兒在三川為大魏開疆辟土,這幫混帳,只曉得在後面撿便宜!為了財帛,這幫人連一張老臉都不要了,居然聯合起來對朕施壓,簡直是豈有此理!”

    “陛下息怒。”童憲低了低頭。

    “息怒?”魏天子還想接著罵,忽聽殿外傳來一聲通報:“陛下,宗府宗正求見。”

    魏天子皺了皺眉,轉頭望向大太監童憲。

    後者會意,當即喚來早已在內殿外候著的小太監,用早已準備好的掃帚將內殿地上的玉碗碎片清理掉了。

    “宣。”魏天子振了振衣袖,說道。

    沒過片刻工夫,宗府宗正趙元儼便邁步走入了垂拱殿內殿,拱手對魏天子施禮道:“臣,拜見陛下。”

    “二兄。”不複方才氣怒的模樣,魏天子爽朗笑道:“前來見朕,不知所謂何事?”

    趙元儼剛要說話,忽然感覺鞋底有什麼東西膈應,悄然移開右腳,低頭瞄了一眼,這才發現是一塊碎玉。

    瞧見這一幕,魏天子與大太監童憲心底暗罵,暗罵那個粗心的小太監。

    然而,趙元儼臉上卻毫無異色,不動聲色地將那塊碎玉踢到角落,同時恭敬地說道:“宗老催促臣兄前來詢問陛下,不知八侄弘潤何時返回大樑?”

    他口中的宗老,即他們姬姓趙氏王族本家的老人,有不少是連魏天子、儼王爺都得恭敬地喊叔父的長輩,地位超然。而其中有一位,甚至是魏天子與儼王爺得喊叔公的老祖宗。

    那可是就連魏天子都得小心翼翼供奉的。

    “弘潤他……仍在忙碌於三川之事。”斟酌了片刻後,魏天子包庇道。

    其實他很清楚,他那個兒子此刻多半是在遊山玩水。

    而事實上,儼王爺也很清楚這件事,是故微笑著說道:“陛下,臣也是身不由已。”

    對此,魏天子暗暗點頭。

    別看趙元儼是宗正,但事實上,宗府並非數他最大,上面還有不少年事已高的老人呢,趙元儼只不過是被推舉出來處理一些宗族內的瑣事而已,真正影響重大的大事,還得那些魏天子的叔父、叔公拿捏主意。

    或許那些老人手中已沒有什麼權,但他們所說的話,魏天子與卻不敢當耳邊風,否則,就會傳出天子失德的謠言。

    天子失德,可大可小,輕則在青史留下一筆汙名,重則王族的旁支聯合起來反對天子,按照宗法,若是這幫人聯合起來反對,趙元偲恐有被逼退位的危險。

    “那劣子,會在年前返回大樑。”

    見趙元儼表明了立場,魏天子也不再藏掖,如實說道。

    儼王爺點點頭,隨即憂慮地說道:“弘潤性情剛烈,臣恐此事鬧大……”

    魏天子瞧了一眼儼王爺,忽然問道:“二王兄對此有何看法?”

    趙元儼思忖了片刻,搖頭說道:“臣以為,諸王之舉,有些不妥。”

    “諸王之舉……指的是逼宮麼?”魏天子笑吟吟地問道。

    趙元儼太熟悉魏天子這位內斂鋒芒的四王弟了,聞言連忙說道:“說是逼宮,這恐怕有些誇大,只能說……利令智昏。”

    魏天子深深地望了一眼趙元儼,心中稍微有些失望。

    不可否認,趙元儼也是一位賢良,但他身居宗府宗正這個位置,就勢必會為姬趙氏一族考慮,就像魏天子坐在魏國君主這個位置上,自然而然會首先考慮整個國家的利益一樣。

    不同的角度,使得他們看待問題的角度也出現了差異。

    簡單地說,魏天子事實上想剷除一部分拖魏國後腿的王族勢力,而趙元儼呢,卻必須保證所有姬姓趙氏一族的利益,這就是最根本的分歧。

    當日,魏天子與儼王爺聊了甚久。

    待等結束了談話後,雙方都不是很愉快,畢竟三川這件事的影響實在太大,大到有些人不顧後果聯合起來,利用宗府對朝廷施壓,對天子施壓。

    “宗府……違反了規矩。”

    當大太監童憲聽到魏天子這句喃喃自語時,嚇得面色有些發白。

    畢竟在上一回,當他聽到魏天子喃喃自語吏部過於龐大了的這句話後,沒過多久,魏天子就借助當時還不是肅王的趙弘潤的手,在當時吏部負責的科場中查出了舞弊之事,硬生生將吏部給拆了。

    那麼這次呢?

    “童憲。”

    冷不丁地,坐在龍案後發愣的魏天子忽然開口道。

    聽聞此言,大太監童憲一個激靈,連忙說道:“陛下,老奴在。”

    只見魏天子咂了咂嘴,緩緩說道:“你去朕的觀魚池,數數池子裡還有多少條金鱗魚,都撈起來,派人送到肅王府的魚池裡去。”

    童憲聞言睜大了眼睛,他豈會聽不出魏天子這句話背後所蘊含的意思。

    “都……都撈起來麼?”

    “唔。……另外,那劣子惦記的紫竹、斑竹,也一併移植過去吧。對了,朕親自栽培的花草,你命人轉移到凝香宮去,就說是朕送給沈淑妃的。”

    聽得魏天子在那一句一句地囑咐,童憲只感覺後背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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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2章:肅王回都

    洪德十七年的十二月二十九日,趙弘潤幾乎是踩著年末的點這才返回王都大樑。

    回到大樑後,趙弘潤叫羋姜、烏娜、肅王衛們皆先回肅王府,只帶著沈彧、穆青等寥寥幾名宗衛,策馬來到皇宮。

    “恭賀肅王殿下征討三川凱旋而歸!”

    守衛宮門的禁衛軍統領靳炬與附近的禁衛們躬身恭賀這位肅王殿下。

    也難怪,畢竟朝野上下有許多人算到今年年前趙弘潤不可能提早返回大樑,也就沒有操辦迎軍凱旋的儀式,等著來年來春再補上。

    也正是這個原因,兵部也沒有發文催促碭山軍與商水軍返回大樑覆命。

    不得不說,這世上聰明人還是挺多的。

    “呵呵,多謝諸位。……賞。”

    趙弘潤接受了禁衛們的恭賀,畢竟當初他還在皇宮裡當皇子時,禁衛們與他的關係就相當不錯。

    而趙弘潤的性格就是,你對我客氣,我對你便愈發客氣。反之,亦是如此。

    在打發了禁衛後,趙弘潤率先來到凝香宮,向他母妃沈淑妃請安問禮。

    由於此時沈淑妃早在一兩個月前便從魏天子口中得知他兒子趙弘潤已順利平定三川的事,因此平日裡倒也不是日夜擔憂,氣色頗為不錯,還忍不住調侃兒子,怎麼不將那位叫做烏娜的新准兒媳帶來給她瞅瞅眼。

    居然被自己母親調侃、戲弄,這讓趙弘潤對他多嘴的爹暗恨不已。

    而在與沈淑妃聊了半個小時,並許下明後日都來凝香宮用飯、帶著羋姜、烏娜、蘇姑娘、羊舌小丫頭等人來凝香宮做客的種種承諾後,趙弘潤這才得以脫身,前往垂拱殿。

    當趙弘潤來到垂拱殿時,大概是未時兩刻左右,當時魏天子正與三位中書大臣在垂拱殿內批閱奏章。

    可待等趙弘潤入內之後,藺玉陽、虞子啟、馮玉三位中書大臣,居然一個個以各種藉口奏請天子允他們病假。

    藺玉陽說他頭疼,虞子啟說他肚子疼,更離譜的馮玉居然說他兒媳要生了,要趕回去慶賀。

    看著三位中書大臣逃也似的離開垂拱殿,趙弘潤搖了搖頭。

    “據兒臣所知,中書右丞馮玉大人的公子,今年才九歲吧?夠能耐的啊!”回想起那句離譜的藉口,趙弘潤忍不住說道。

    “呵呵。”魏天子笑了兩聲,說道:“童憲,回頭記得提醒朕,給馮愛卿置備一份禮,賀他喜得愛孫。”

    大太監童憲那是多圓滑的人,聞言借機說道:“老奴即刻就去準備。”

    說完,他也離開了垂拱殿,就剩下魏天子與趙弘潤父子在那大眼瞪小眼。

    良久,趙弘潤舔了舔嘴唇,似笑非笑地說道:“城門失火,殃及池魚……這池魚都學乖了。”

    “是啊。”魏天子深受感觸地說道:“這城門還未燒起來呢,這池魚啊,全跑光了。”

    剛說到這,忽聽趙弘潤淡淡說道:“凝香宮殿外的草木兒臣看到了,很不錯。”

    “……”魏天子盯了兒子片刻,點點頭說道:“看來城門已經燒起來了,跑地正是時機。”

    趙弘潤一聽不由地就樂了,頗有些意外地說道:“數月不見,父皇風趣許多啊。”

    魏天子站起身來,招呼兒子一同走向垂拱殿的後殿,口中苦笑說道:“這些日子,你帶著那個楚女,還有那個羱族的女子,在外遊山玩水,豈知朕的苦惱?”

    說罷,他隨意喚來一名在後殿打掃的小太監,吩咐道:“叫禦膳房準備一些精緻些的酒菜。”

    “是,陛下。”小太監匆匆走了。

    而此時,魏天子領著日子在後殿對席而坐,端起另外一名小太監遞上的茶水,說道:“先說說你那邊的情況。”說罷,他揮揮手遣散了後殿的小太監們。

    待等這些小太監都退出了殿外,趙弘潤這才說道:“總得來說,兒臣此番出征三川,已收服了三川之地上絕大多數的部落,不過烏須王庭對此有些抵觸,可能是認為雒水之盟會影響到他的地位。……不過也有可能是烏須王庭內部爭權激烈,烏須王的幾個兒子相互吵地不可開交,沒工夫理睬三川的事。”

    “烏須王的幾個兒子中,有親善大魏的麼?”魏天子問道。

    趙弘潤端起茶盞,聳聳肩說道:“據說是有,不過未曾與他們接觸,我也說不準。……反正,如今三川部落已嘗到了甜頭,幾無可能背棄我大魏,有沒有烏須支持,對我大魏影響不大。”

    魏天子點了點頭,又問道:“羷、羚、羯那邊呢?”

    趙弘潤放下了茶盞,說道:“羷部落與烏邊部落合兵,準備抵抗有入侵三川跡象的秦。……羯羚那邊,按照父皇的意思,兒臣允諾他們,我大魏會在暗中支持羯羚攻打巴國,但是他們用不著的巴地礦產,必須賣給我大魏……相信這一些,戶部已經在準備了?”

    “唔。”魏天子點了點頭,隨即又問道:“關於秦……你怎麼看?”

    “必須得打!”趙弘潤正色說道:“若秦的手伸入三川,不符我大魏的利益。”

    “言之有理。”魏天子附和道,隨即又準備開口,卻見趙弘潤抬手阻止了他老子,隨即,調侃著說道:“父皇,夠了吧?”

    “什麼?”魏天子目芒中仿佛泛起一絲波紋,一臉疑惑地問道。

    “父皇裝蒜也沒用。”趙弘潤輕哼一聲,淡淡說道:“兒臣答應了母妃待會要去凝香宮用飯,沒工夫與父皇瞎扯,咱們還是進入正題,聊一聊正事吧。”

    這個臭小子……

    魏天子面色怏怏,事實上他早就猜到趙弘潤今日勢必會在凝香宮用飯,如此一來,只要他東拉西扯拖到用飯的時辰,今日就算是過了,可沒想到,這麼快就被他兒子被識破了。

    “你想問朕什麼?”魏天子問道。

    只見趙弘潤盯了魏天子半響,忽然開口問道:“父皇,你把兒臣給賣了,對吧?”

    聽聞此言,魏天子的眼皮跳了跳,不自然地笑道:“何出此言?”

    然而,趙弘潤卻不搭話,自顧自又問道:“賣了多少價錢?”

    可能是被兒子目不轉睛地盯著,魏天子的臉色愈發不自然了,笑著說道:“弘潤,你當朕是趨利之徒麼?”

    然而,趙弘潤卻仍然不理他,自顧自又問道:“拿了什麼好處?是礦產吧?哪裡的礦產?”

    望了一眼面色越來越差的趙弘潤,魏天子不自然地換了一個坐姿,嘴裡嘀咕道:“看來燒的不會只是城門……”

    趙弘潤樂了,聞言輕笑著說道:“趁著這會兒兒臣被父皇的風趣給逗樂了,父皇還是全盤托出為好。”

    魏天子愣了愣,在望了一眼趙弘潤後,連忙說道:“襄陵、乘丘、安陵、陽翟,十一座礦產,那些人願意交獻給朝廷……另外,朕聽說弘潤需要大量的黏土,還幫你討要到陶丘的三座土礦。這些礦,包括礦工,原封不動,全部交獻給朝廷。”

    “就這?”趙弘潤皺了皺眉。

    “還有。”魏天子雙手十指交叉,低聲說道:“那些人同意了,將商稅提高至兩成半,並且,即刻補上歷年來拖欠朝廷的款項,額外支付三成利。”

    說道這裡,魏天子瞅了一眼兒子,溫聲說道:“弘潤啊,為父知道你此番功勳卓著,但你要知道,戶部為了支持你,從各地調集糧草,搬空了糧倉不算,還從市集征糧,耗費可是相當巨大啊……”

    趙弘潤默然不語。

    事實上,他率領碭山軍與商水軍跟羯角部落打仗時,糧草的消耗情況並不嚴重,真正耗費巨大的,是在他打敗了羯角部落,收服了數以十幾萬的奴隸後,用來養活這些人的口糧消耗。

    甚至於,這還不包括趙弘潤用來支援像綸氏部落這樣在戰爭中失去了羊群的部落,為了進一步拉攏他們而提供給他們足夠過冬的糧食。

    而拜此所賜,魏國國內米糧的市價比往年上漲了三成,這還是戶部竭力遏制下的結果。

    若說趙弘潤這一場仗打沒了魏國兩年的稅收,這毫不誇張。

    就連趙弘潤自己,為此也欠下了戶部數百萬兩的欠款。

    打個比方說,戶部並不能理解趙弘潤弄出那些紀念幣的意義,但趙弘潤卻強行要做,這就得由他來自掏腰包。

    “國庫……很缺錢麼?”趙弘潤問道。

    “入不敷出,幾近搬空。”見兒子面色稍霽,魏天子自然懂得往惡劣了說。

    良久,趙弘潤點了點頭,說道:“這樣啊……唔,看在父皇將兒臣賣地並不便宜的份上,這回姑且算了吧。”

    “姑且算了?”魏天子吃了一驚,有些不敢相信地望著兒子。

    可能是猜到了自己老子的心思,趙弘潤撇撇嘴說道:“很奇怪麼,兒臣並不生氣?……因為很兒臣很清楚,在這種情況下,父皇肯定會賣兒子……被父皇賣了兩三回,兒臣已經習以為常了。若有朝一日父皇不再賣兒子了,兒臣才感覺納悶咧。”

    這話,說得當老子的魏天子滿臉尷尬。

    “兒臣先往凝香宮去了,母妃說她今日親自動手燒些菜,父皇不妨早些來。哦,對了,那些人,兒臣會自行處理的,希望父皇莫要插手。……父皇已經占到了便宜,接下來,就輪到兒臣與他們交涉了。”

    “唔,朕不插手……”

    已在此事中獲了大利的魏天子,狐疑地點了點頭,望著自己那個脾氣不好的兒子走出後殿。

    是這個劣子去了趟三川變得更穩重了,還是真像他說的,被自己老子賣著賣著就賣習慣了?

    如果真是後者的話……

    魏天子心中隱隱泛起幾絲悲哀,對於作為一名人父的他自己。

    突然,他面色頓變,驚呼一聲不好,連忙招來其實就在後殿的角落躲著的大太監童憲,急切地問道:“童憲,朕的魚,朕的竹子……”

    因為不敢偷聽天子與肅王的對話,童憲根本不明究竟,一臉笑容地說道:“陛下放心,那金鱗魚、那紫竹、斑竹,早已全部移到肅王府,相信肅王看到之後,歡喜之下,也就不會再……陛下?陛下?來、來人,快傳御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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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2-23 03:33:26
第473章:回府見聞

    當晚,當趙弘潤在凝香宮用飯時,他發現他父皇沉著臉,時不時地就用一種異樣的目光瞅著他。

    這讓趙弘潤感覺十分奇怪。

    而待等他回到肅王府,聽宗衛們稟告府內增添了好幾處紫竹林與斑竹林,並且池子裡的金鱗魚也莫名其妙增多了許多後,趙弘潤總算是明白他父皇那個眼神的意思了。

    “哎,機關算盡太聰明啊……”

    搖搖頭,趙弘潤樂滋滋地往府內深處走去。

    要知道,他早就惦記著御花園裡的那些紫竹、斑竹,首先這是有錢都買不到的貢物,其次嘛,蘇姑娘最是喜愛竹子。

    只不過,如今他已貴為肅王,不能再像以往那樣不顧尊儀,那樣實在太掉價了。

    可沒想到,他父皇此番自知理虧,自行將這些東西送上門來了。

    這簡直就是意外的收穫,趙弘潤準備今晚睡前好好想想,如何把仍住在一方水榭的蘇姑娘以觀賞竹子的名義騙到府裡來。

    唔,順便也考慮下如何向蘇姑娘解釋一下烏娜的事情。

    不過眼下,他先來到了內苑,準備看看烏娜的新居是否安頓妥當,詢問一下有沒有什麼需要的東西。

    要知道烏娜是羱族的少女,而羱族人平日裡都是吃住在氈帳內,睡在厚實而柔軟的羊絨毯子上,並不一定能夠適應魏國的床鋪,畢竟魏國所謂的床鋪,其實就是木板、被褥、竹席的組合,冬夏兩時的區別僅在於竹席下被褥的厚薄而已。

    然而讓趙弘潤感到意外的是,當他邁步走入內苑後,他發現內苑十分安靜,因為按理來說,得知他回府之後,留住在府上的玉瓏公主、羋芮、羊舌杏,應該都會出來討要禮物才對。

    虧趙弘潤還特地在雒城挑選了幾件精緻的骨雕呢。

    當即,趙弘潤喚來內苑的侍女,詢問對方三女的下落。

    肅王府的侍女與家僕,皆是肅王衛的親眷,忠誠毫無問題,趙弘潤很信任他們。

    “回殿下的話,公主與俼王爺出城狩獵去了,哦,羋芮小姐也一起去了。”

    六叔?

    趙弘潤暗自嘀咕一句,好奇問道:“何時回來?”

    那侍女聞言想了想,說道:“這可說不準,有時三兩日,有時七八日……”

    聽到這裡,趙弘潤愈發驚奇了,驚訝地問道:“玉瓏皇姐經常與怡王出城狩獵麼?”

    侍女點點頭,笑著說道:“俼王爺可疼愛玉瓏公主了,自打殿下出征之後,俼王爺見公主呆在肅王府悶煩,遂多次請公主到怡王府做客,還帶她一起去城外狩獵,每次公主回府時,總是興高采烈的,有時還會帶回來許多禮物送給奴婢等人……”

    六叔……疼愛玉瓏?

    趙弘潤驚地說不出話來。

    因為據他親眼所見,他六王叔趙元俼對玉瓏公主仿佛是有成見似的,往日從未與玉瓏有過什麼親密,怎麼數月不見,關係變得這麼好了?

    不太對勁……

    暗自嘀咕了一句,趙弘潤又問道:“那小丫頭呢?也一起去了麼?”

    “殿下問的是小夫人麼?”侍女疑惑問道。

    聽到小夫人這個稱呼,趙弘潤不禁有些胸悶,因為這是肅王府的下人們對羊舌杏的尊稱,誰讓那丫頭每每都以他趙弘潤的女人自居呢?

    天見可憐,趙弘潤可從未碰過她。

    可偏偏這件事趙弘潤還不是提出來,要不然,方才還笑容滿臉的小丫頭准得哭的稀裡嘩啦,被害妄想症立馬發作,十有八九會苦苦哀求趙弘潤放過她的家人什麼的。

    總之,對於這個小丫頭,趙弘潤是挺沒轍的。

    “唔。”趙弘潤悶悶地點了點頭。

    見此,侍女臉上露出幾分果然如此的恍然之色,隨即恭敬地回道:“殿下,小夫人到鋪子裡去了。”

    趙弘潤聞言微微皺了皺眉,不解問道:“鋪子?什麼鋪子?”

    “殿下還未知麼?”侍女驚訝地說道:“小夫人湊錢在街上開一家店鋪,售賣楚國的青銅器皿……”

    趙弘潤一聽愈發詫異了,下意識地說道:“她開店鋪做什麼……”

    剛說到這,他忽然愣住了,因為他這才想起,幾個月前他率軍出征三川時,似乎忘了給王府留下錢財。

    是的,肅王府內的下人皆是家僕,大多都是肅王衛的家眷親屬,忠誠可以保障,但他們並非是家奴,換句話說,每年每月,趙弘潤是得支付他們錢財的。

    再者,經營整座肅王府也需要錢財,畢竟就算趙弘潤在出征前帶走了一百五十名肅王衛,但府上仍有幾十名用來看家護院的肅王衛,還有一干家僕,這些人的一日三餐,可不都得花錢麼?

    然而,久居於深宮皇子閣的趙弘潤,卻將這一點給忘了,他沒有考慮過,以往他住在文昭閣時,那些負責瑣碎內務的小太監,全部由內侍監負責其工錢,他趙弘潤只要用他的皇子俸祿,養活他自己以及沈彧等十名宗衛即可。

    但是如今他已搬離了皇宮,辟府封王,內侍監可不會負責他肅王府的日常花費。

    說來也好笑,堂堂肅王,將三川打理地井井有條的肅王,居然忘了給自己的王府預留用於生計的錢,虧得肅王府內這些下人們至今還未餓死。

    不過轉念一想,趙弘潤便想到了他肅王府未曾陷於那種窘迫處境的原因。

    那個小丫頭……難道說這三個月來,獨自一人支撐著整座王府的花費開銷?

    趙弘潤微微皺了皺眉,問道:“店鋪……設在何處?”

    “在東街,有一家掛著肅氏楚金牌匾的,即是小夫人開的鋪子。”侍女恭敬地回答道。

    肅氏楚金……

    趙弘潤記牢了這個店鋪名,轉身便走。

    心情頗為複雜的他,覺得自己有必要親自去一趟那家店鋪。

    可沒走幾步,迎面便撞見了正朝府內而來宗衛沈彧,只見後者手中捏著一疊請帖,疑惑地問道:“殿下,要出去?”

    “唔。”趙弘潤點了點頭,一眼瞥見沈彧手中的一疊請帖,疑惑問道:“這是什麼?”

    “是寄在門房的請帖,寄了有一兩日了。”說著,沈彧將手中的幾分請帖遞給了趙弘潤。

    趙弘潤攤開一份請帖瞅了兩眼。

    請帖上的內容十分繁贅,整篇的客套、恭維、攀關係,但總結下來,卻能以一句話來概括:請趙弘潤在任何只要方便的時候到其府上赴宴。

    不得不說,自趙弘潤封王之後,似這般的請帖比比皆是,畢竟大樑世族,誰都想與這位肅王攀上關係,但遺憾的是,趙弘潤可不像他六王叔趙元俼以及他六兄趙弘昭那樣喜好結交朋友,對於這種請帖向來是敬謝不敏。

    但這次,趙弘潤也不得不慎重對待了。

    因為這份請帖的落款上,著名著成陵王文燊字樣。

    儘管趙弘潤對這傢伙毫無印象,但一看對方文燊兩字他就知道,這是一位元文字輩分的王族分家王爺,王族本家弘字輩嫡子出身的趙弘潤,矮此人一輩,也得管對方喊一聲族叔。

    再看其餘幾份請帖,其內容大同小異,都是邀請趙弘潤抽時間到他們在大樑的居宅府邸赴宴。

    而其落款,濟陽王文倬、中陽王文喧、原陽王文楷,皆是比趙弘潤高一輩的族叔。

    “居然邀請我前去赴宴,而非是來登門拜訪……他們已在大樑購置了居宅府邸麼?”嘀咕一句,趙弘潤輕哼一聲,喃喃說道:“看來這幫人,已經做好與我打持久戰的準備了……哼,還挺聰明的。”

    說罷,趙弘潤隨手一甩,便將那幾份請帖丟到一旁的花圃裡去了。

    沈彧看得瞪大了眼睛,心說這可是諸王爺的請帖啊。

    想到這裡,沈彧連忙攔住正欲邁入離開的趙弘潤,勸道:“殿下,您……這……諸王爺主動示好,您何必……”

    “示好?不見得。”趙弘潤瞅了一眼沈彧,隨即搖了搖頭,冷笑說道:“沈彧,在本王看來,這是那幫人對本王的軟威脅。……他們倒也不傻,已猜到本王要拖,是故,送來這些請帖告訴本王,他們已在大樑置辦了居宅府邸,若本王不能使他們滿意,他們有的是時間陪本王慢慢耗著。”

    “是……是這樣麼?”沈彧吃了一驚,隨即皺眉說道:“話說,外封的王爺,不是不允許在大樑置辦家產麼?”

    “所以呀,這是他們故意做給本王看的,好彰顯他們不達目的、絕不離都的態度,若是我聰明的話,這個時候就應該低個頭,對他們開放三川,這樣的話,這幫人也不會做得太過分,或許,本王還能得到一批價值連城的禮物……”說到這裡,趙弘潤收斂了臉上的笑容,眼中閃過一絲冷色,冷冷說道:“可本王偏偏不!”

    沈彧偷眼瞄了瞄自家殿下,隨即壓低聲音問道:“那殿下打算……”

    只見趙弘潤冷哼一聲,淡然說道:“耗唄!……本王倒是想看看,這幫人能玩出什麼花樣來!”說罷,他一揮衣袖,邁步走向府門。

    “走,沈彧,隨我出府。”

    沈彧望了一眼被趙弘潤丟在花圃裡的那幾份請帖,猶豫一下,最終還是沒去拾回來,而是快步追了上去。

    “殿下,咱們去哪?是去一方水榭見蘇姑娘麼?”

    “不,去東街……找一家懸掛著肅氏楚金牌匾的店鋪。”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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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2-23 03:33:43
第474章:肅氏楚金

    大概一個時辰後,趙弘潤與沈彧二人,便找到開設在東街的那家懸掛著肅氏楚金牌匾的店鋪。

    肅氏,不言而喻,指的便是趙弘潤這一支。

    按照魏國這邊的習俗,待等日後趙弘潤的後代子孫在與別族通婚了數代後,其後人在失去姬姓趙氏的王族本家地位後,是可以改稱姬姓肅氏的,尊趙弘潤為肅氏這一支的祖宗,並降為公族。公族:身具並不純正的王室血脈的大貴族。這個級別的大貴族,都是從王族降下來的,沒有非王姓的諸姓貴族升至公族的可能。

    打個比方說,如今魏國君主乃是趙元偲,因此真正意義上的嫡血脈乃是趙弘潤與他的兄弟們,只不過因為在三代之內,似趙元儼、趙元佐、趙元俼等幾位趙弘潤的王叔,也仍然被視為王族宗家。

    但等三代之後,趙元儼、趙元佐、趙元俼這幾支,就會慢慢地脫離王族宗室,演變成王族的旁支,但最終將降格為公族。

    到那時,似趙弘潤的二王叔趙元儼的子孫,或許就是姬姓懿氏,或姬姓宗氏,以此類推。注:趙元儼獲封懿王,並擔任宗府宗正。

    這個規矩,是魏國近百年來為了穩固王族宗家血統的純正而做出的改變。

    畢竟這家族就像一棵樹,雖然只有一根主幹,但是枝條越分越細,宗府不希望看到在街上隨便丟塊石頭就砸到一名王族成員的情況出現,因此特意加上了這條。

    唯一的例外,就是原陽王、成陵王這些數百年前傳下來的諸侯王,這些人先祖都是魏國建國初期,為魏國作出過巨大貢獻與犧牲的諸侯王后人,宗府礙于這是老祖宗分封的王號,也就沒去牽扯上他們,否則,必定會引起更加強烈的反彈。

    而楚金,其實指的就是楚國的銅器,即青銅。注:古代的“金”,一般指銅,而非黃金。

    因此不難猜測,肅氏楚金,就是一家專門賣楚國青銅器的店鋪。

    叫沈彧將兩匹代步的馬拴在店鋪外的拴馬樁上,趙弘潤邁步走入了店鋪。

    只見這店鋪內,裝飾地頗具楚風,那些木質的貨架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楚國青銅器,有炊器、食器、酒器、水器、樂器、車馬飾、銅鏡、炭爐,等等等等,就連半丈高的青銅鼎都擺著好幾座,而最為矚目的,恐怕就是那座高達一丈餘的青銅爐。

    可能是瞅見趙弘潤在店內四下打量,一名夥計打扮的少年滿臉笑容地迎了上來,客氣地說道:“這位尊客,請問您……”剛說到這,就見那名少年面色微變,驚訝地喚道:“肅王殿下?”

    趙弘潤打量了幾眼這名年紀與自己相仿的少年,意外地問道:“你認得本王?”

    只見那名少年訕訕說道:“肅王,下僕是府上的,我爹他在肅王衛裡當差……”

    “哦。”趙弘潤恍然地點了點頭,心說原來是他肅王府裡的,怪不得會認出他。

    可能是初次與趙弘潤如此近距離接觸的關係,這名少年顯得十分興奮,連聲說道:“肅王殿下何時返回大樑的?呃……是下僕多嘴了,還望肅王莫怪。……肅王殿下是來尋小夫人的吧?小夫人此刻正在店後的屋內算帳。”

    “算帳?”趙弘潤望了一眼那明顯有些話嘮的少年。

    “是的。店裡的收支,小夫人皆記載在帳簿裡了,這不快到月底,又到了年關,小夫人她得將此月的收支算一算……”

    “……”

    那丫頭……還有這本事?

    趙弘潤不覺有些驚訝,因為在他的印象中,羊舌杏這個絕對患有被害妄想症的小丫頭,平日裡除了極為乖巧聽話外,實在看不出來她還懂得經營。

    不過一想到羊舌杏的祖父、現商水縣縣令羊舌燾,趙弘潤倒是不覺得奇怪了。

    畢竟那個老頭,簡直就是天生的黑心商人,市儈、諂媚、勢利、貪婪、投機取巧,是個為了自己與家族的利益,不惜哄騙自己的親孫女主動爬上趙弘潤的床的混帳東西。

    有時候趙弘潤真替羊舌杏感到不值:如此乖巧溫柔的小丫頭,怎麼就攤上了那麼混蛋的祖父呢?

    而當趙弘潤撩起布簾走入店後的內室時,他一眼就看到羊舌杏認真地坐在桌前,小手握著一支對她來說顯得有些大的毛筆,顰著眉書寫著什麼,稚嫩的臉龐上滿是認真之色。

    ……

    也不知是怎麼了,趙弘潤倚在門邊,靜靜地看著她。

    他忽然發現,這個丫頭除了可愛乖巧之外,似乎還有別的什麼……

    大概過了數息後,趙弘潤渾身一個激靈,捂著額頭輕吐了一口氣。

    她才十四,她才十四,她才十四……

    連番在心中念叨了幾句,趙弘潤瞧瞧地走了過去,想瞅瞅究竟是什麼讓這個小丫頭顰眉難舒。

    原來是在默算收支麼?

    眼瞅著小丫頭放下毛筆,板著手指一臉苦惱地計算著,趙弘潤感覺好有趣。

    更有趣的是,這丫頭胖嘟嘟的臉上染著一道墨蹟,也不知是什麼時候染上去的。

    見此,趙弘潤忍著笑提醒她道:“銀兩二百六十三,大(圜)錢六千三百二十一枚,小(圜)錢五百四十枚。”

    “咦?”羊舌杏驚異地回過頭來,見趙弘潤站在身後,神色一呆,隨即居然攥著那支毛筆就撲了上來,口中欣喜地喚道:“夫君。”

    本來趙弘潤還想提醒她注意手上的毛筆,可待等聽到這聲夫君,驚地他渾然不將羊舌杏手中的毛筆當一回事了。

    “喂喂,別瞎喊啊。”

    話音剛落,就見小丫頭在他懷中抬起頭來,滿臉懵懂不解,說道:“奴沒有瞎喊呀,殿下是奴的夫君呀……”

    望著那雙純真的眼眸,趙弘潤不由地回想起方才這小丫頭坐在桌前算帳的模樣,心中微微有些發顫:因為他的疏忽,竟讓如此柔弱的女人,不,少女,不,是女孩,讓她肩負起整個肅王府的開銷花費。

    “夫君何時返回大樑的?”羊舌杏問道。

    “今日。”趙弘潤下意識地回答之後,這才意識到他居然默認了此女夫君的稱謂。

    “夫君怎麼回來這裡呢?”

    “……”趙弘潤深深望了眼小丫頭,選擇性忽略了那聲夫君的稱謂,沉聲說道:“我回了趟王府,聽府內人講,你在這裡開設了一家店鋪,是故過來看看……”

    聽聞此言,小丫頭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麼,小臉略有些發白,怯生生地說道:“奴自作主張,開了這家店鋪,夫君不會生氣吧?”

    趙弘潤自然猜得到小丫頭為何露出這般畏懼的表情,無非就是她在沒有經過趙弘潤允許的情況下開了這家店而已,畢竟楚國的女人幾乎沒有地位。

    唔,事實上魏國這邊的女人地位也普遍不高。

    想了想,趙弘潤故意板著臉說道:“要我不生氣,你先告訴我,你開店的目的。”

    小丫頭悄悄脫離了趙弘潤的懷抱,似做錯事般低著頭,吞吞吐吐地說道:“夫君出征後,府內沒有營生……”

    由於畏懼,她說幾個字便偷偷瞄一眼趙弘潤的表情,費了許久才解釋清楚。

    其實總結下來就是一句話:趙弘潤率軍出征的時候,沒有給肅王府留下錢,並且,王府也沒有什麼賺錢的管道,小丫頭眼瞅著府上的生計無法支撐下去,便想方設法開了這家店,賺的錢全用來貼補家用。

    聽了這一席話,趙弘潤不覺有些心酸與內疚。

    “我沒有生氣……”他輕歎一口氣,主動將一臉畏懼的羊舌杏摟在懷裡,由衷地說道:“辛苦你了。”

    可能是因為這是趙弘潤首次主動擁抱自己,羊舌杏方才還掛在臉上的畏懼早已被驚喜所取代,胖嘟嘟的臉龐微微發紅,喜滋滋地說道:“夫君言重了,操持家業,這本就是奴的分內事……”

    多好的女人啊,可惜十四歲……

    趙弘潤心中一顫,趕緊不動聲色地將其放開,岔開話題問道:“不過,你哪來的錢,買下這家店鋪,還有那些楚國的青銅器……我瞅著,做工可頗為精細啊。”

    “奴寫了一封家書,托人送到商水交給祖父,祖父替奴購置的這些器皿,還運來了好幾箱銅錢……”

    娘家的錢?

    趙弘潤嘀咕一句,隨即在意識過來後,趕緊將這個不可思議的想法拋到腦後。

    “你祖父?”

    望了一眼羊舌杏,趙弘潤腦海中便下意識地浮現起那個滿臉諂笑的老頭羊舌燾。

    在他看來,趨炎附勢,指的絕對是像這老頭這樣的傢伙。

    不過話說回來,儘管羊舌燾是趨炎附勢,為了攀附不惜讓當時年僅十三的親孫女爬上趙弘潤的床,簡直是毫無人性的小人,但不可否認,這傢伙的確會做人,並且,還真有點本事,至少商水縣如今被他治理地井井有條。

    算個有才無德的小人。

    但不管怎麼樣,趙弘潤還是不想與那傢伙牽扯上什麼。

    “丫頭,你向你娘家……呸!向你祖父借了多少?我給你,把這筆錢還了。”

    豈料羊舌杏一聽,急著說道:“不行!還未到借期呢,祖父借奴錢,可是收了兩分利呢,早早還錢,咱夫婦豈不虧了,白白替祖父掙錢?”

    趙弘潤一聽就愣了,也懶得計較咱夫婦這句了,吃驚地問道:“羊舌燾借你錢,居然要收利?”

    “夫君也覺得很氣憤吧?”小丫頭氣鼓鼓地說道,攥著拳頭邊揮舞邊說道:“奴要將這些錢賺回來!”

    “……”

    趙弘潤張了張嘴,竟無言以對。

    那有才無德的小人,還真挺聰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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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2-23 03:34:16
第475章:元日

   天底下絕不乏聰明人,這是趙弘潤一直告誡自己的,這不,連羊舌燾那樣有才無德的小人,都懂得借收取利金的方式,來解除趙弘潤的防備心理。

    想來羊舌燾也清楚,若他白送一筆錢給羊舌杏,趙弘潤絕對不會收,一旦回國之後,就立馬會還清這筆錢。

    想想也是,堂堂肅王,會在乎這點錢?

    要知道趙弘潤投在冶造局的錢,可是這些錢的幾十倍都不止。

    但若是收取了高額的利金,那這意義就不同了,因為這已經算是正常的籌錢方式。

    就算趙弘潤手中攥著大把的錢,也沒必要與正當借來的錢過不去,對不對?

    更何況,趙弘潤眼下欠了戶部一屁股的債,債額高達數百萬兩之多。

    在這種情況下,就算趙弘潤心底不痛快,他也必須承認,他欠羊舌一族一個人情。

    “夫君,你怎麼了?面色不大好看……要不,就按夫君說的,將錢先還回去?”

    見趙弘潤站在那,表情變顏變色,羊舌杏小心翼翼地問道。

    趙弘潤本來就並非是在生這小丫頭的氣,他只是不爽於居然欠下了羊舌燾那個混帳老東西的人情而已。

    見趙弘潤不說話,羊舌杏會錯了意,帶著哭腔說道:“夫君若是不喜,奴馬上關了這家鋪子,將其售於他人,將錢還給祖父……”

    眼瞅著這個小丫頭即將被害妄想症發作,趙弘潤趕忙輕輕摟了摟她,坦誠地說道:“我沒有生你的氣,我不在的時候,全靠你支撐肅王府,我何來資格生你的氣?我只是不爽你那個……算了,這家店鋪,或關或開,你來決定吧。”

    說罷,他見羊舌杏臉上又露出驚恐之色,連忙又補充道:“無論你做出怎樣的決定,我都支持你。”

    果然,這句補充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讓小丫頭明白這並非是趙弘潤的氣話。

    “真的……真的可以麼?”小丫頭怯生生地問道。

    “當然。”

    望著趙弘潤,羊舌杏輕咬著嘴唇,怯生生地說道:“那……奴想留下這家店,好使咱肅王府能有個營生……”說著,她邊偷瞄趙弘潤的表情,便小心翼翼地解釋道:“奴說句話夫君別生氣,咱王府的錢款,真的不多……”

    “……”趙弘潤聽到這句話,那個胸悶。

    想他堂堂肅王,當初手握幾十萬兩銀子,可如今呢,就為了個破冶造局、破博浪沙、破三川,非但將手裡的錢全砸進去了,還倒欠戶部數百萬兩銀子。

    如今倒好,他肅王府的生計,居然要靠一個十四歲的小丫頭來掙。

    倘若僅僅如此,趙弘潤倒也認了,畢竟他作為魏人,作為魏人的皇子,為魏國貢獻財力也沒有什麼,可偏偏有些混帳東西,居然望向在他趙弘潤都沒有伸手的錢袋子裡,試圖撈錢。

    這一刻,趙弘潤真的感覺有點累。

    並非因為對魏國貢獻心力,而是有一幫混帳東西拖他後腿。

    “夫君,你怎麼了?”

    見趙弘潤找了凳子坐了下來,小丫頭明顯察覺到了前者心情的變化。

    “沒什麼,只是……有點累。”

    小丫頭似懂非懂地眨眨眼,隨即小心翼翼地說道:“那夫君在此稍歇,容奴將帳簿再仔細清算一遍,好麼?”

    趙弘潤點點頭。

    見此,小丫頭便坐回桌旁,仔仔細細地檢查帳簿,看看有沒有算錯的地方。

    望著她認真的模樣,趙弘潤忍不住問道:“丫頭,你為何要將肅王府的生計攬到自己身上?”

    羊舌杏聞言不解地回頭望著趙弘潤,旋即露齒笑道:“奴是夫君的女人,亦是王府的女主人呀,這是分內事。”

    “瞎說……”趙弘潤笑駡一句,眼中卻閃過一絲暖色。

    此時此刻,趙弘潤心中便萌生了組建自己的商隊的念頭。

    雖然說平定三川之後,他父皇以及朝廷必定會給予豐厚的賞賜,但趙弘潤很清楚,這些錢並不足以償還他欠戶部的那幾百萬兩的欠款,更何況,冶造局、祥福港、博浪沙,這些都是需要大量吞金的怪獸。

    尤其是冶造局,耗費了趙弘潤無數人力物力,卻至今都沒研究出量產螺釘螺母的辦法,氣得趙弘潤有時恨不得終結這項研究。

    但是左想右想,他最終還是只能繼續砸錢。

    發明于魯國的榫卯工藝雖好,但偏重于木工,而趙弘潤想要的機械,那可是鋼鐵機械。

    在這個範疇裡,榫卯技術就不及螺釘螺母穩固、便捷。

    注:榫(sun)卯工藝,即古代木匠研究出來的榫卯結構,不需釘子、螺絲螺母、粘合劑等物,便可無縫拼接各個部件,是相當偉大的發明創造。有興趣的讀者可以自行搜索,這裡不做贅敘。

    而這種預測,使得趙弘潤預感到,他日後可能會時常處於身欠戶部鉅款的“負翁”狀態,而如此一來,肅王府的生計就會變得有些艱難,畢竟趙弘潤可沒臉在欠戶部大筆鉅款的情況下,為了家計而繼續向戶部借錢。

    在這種情況下,若家裡有一些只用來維持家計的店鋪或商隊,就會讓趙弘潤輕鬆許多。

    這即是所謂的家產。

    比如這間肅氏楚金店鋪。

    雖然它還十分弱小,但相信這家店鋪,絕沒有人膽敢傾軋其生存空間,無論是正當或不正當的手段。

    因為這是肅王的家產!

    當晚,待等羊舌杏將帳簿清算了之後,趙弘潤便陪她將鋪子關了。

    此時,趙弘潤早已在她母妃沈淑妃的凝香宮用了飯,而肅王府內的羋姜、烏娜兩女,恐怕也早已吃過飯,唯獨羊舌杏這個小丫頭,此刻卻仍空著肚子。

    這讓趙弘潤感觸頗深。

    關於這件事,他並不怪玉瓏,也不怪羋芮,因為她倆都是那種對錢沒啥概念的人。他也不怪蘇姑娘,畢竟蘇姑娘住在一方水榭,不清楚肅王府當時的窘迫,這並不奇怪。

    但不可否認,在肅王府當時最艱難的時候,是羊舌杏這個小丫頭挑起了重擔,肩負起了女主人的職責,儘管她根本算不上是趙弘潤的女人。

    趙弘潤有種預感,若他日再有人當著他的面稱呼羊舌杏為小夫人時,他恐怕很難再有什麼排斥的情緒,因為他看到了這個小丫頭對這個家心甘情願的默默付出。

    這種感覺,非常奇怪。

    洪德十七年十二月三十日,年末的最後一日,大樑的黎民百姓們歡歡喜喜地度過了這當年的最後一日,迎來了新年的元旦。

    而魏天子,亦在元旦這一日宴請朝臣。

    與往年相比,洪德十八年元旦的朝宴上,多了十幾道特殊的菜肴,比如烤羊羔、肉湯羊血、羊乳酪等等,這些具有三川特色的菜肴,據說是川雒部落聯盟送上的貢品,三川之民非常寶貝的羱羊。

    並且,戶部還專門帶回了幾名擅長廚藝的三川之民,讓他們來烤制地道的三川菜肴。

    在這幾道菜中,禦膳房的庖廚們只是起到了一個錦上添花的作用而已,比如,在放置烤羊羔的盤子周圍用可食的飾物裝飾一下什麼的,或者加點調味料使其變得更加噴香而已。

    其實那些吃得讚不絕口的朝臣們心裡都清楚,他們可以在朝宴上品著羊奶酒、吃著大塊的羱羊肉,這些究竟是托誰的福,畢竟羱羊,那可不是單憑武力就能讓三川部落拱手獻上的。

    可作為此事最大的功臣,趙弘潤卻拒絕出席這次朝宴,連藉口都懶得想,履行他對他母妃沈淑妃的承諾,帶著蘇姑娘、羋姜、羊舌杏以及烏娜,到凝香宮赴家宴去了。

    原因很簡單,因為朝宴不只邀請了朝中百官,還邀請了成陵王、濟陽王、中陽王、原陽王等外封的諸侯王。

    倘若說那幾份請帖,果真像趙弘潤所說的那樣,是這幾位諸侯王給他的軟威脅的話,那麼,趙弘潤此番的舉動,無疑也透露出一個訊息:本王懶得理睬你們!

    反正,宴席中那幾位諸侯王,面色都有些不悅。

    可能他們還想著在這次宴席中與趙弘潤攀攀交情,使這件事別弄得劍拔弩張,可沒想到,趙弘潤居然如此不給面子。

    元旦三日,按照魏國這邊的習俗,是不好發生不愉快的事的,比如登門討債、向人找茬、打架或者別的什麼,都是很少見到的。

    畢竟魏人迷信地認為,元旦三日對於今年特別重要,若是這三日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很有可能導致這一年黴運纏身。

    於是乎,趙弘潤得到了三日的空閒。

    直到第四日清晨,趙弘潤大清早就被宗衛沈彧喊醒,隨後,就在前院的主屋廳堂,見到他那位已好幾次見過面的堂兄,趙弘旻。

    “又是你啊,弘旻堂兄。”

    “事實上,堂兄我也想給你帶個好消息,但是……”

    待見到趙弘潤,看到他臉上那怪異的表情時,趙弘旻心中亦苦笑連連。

    畢竟他與趙弘潤這位堂弟很少見面,算上這次,就總共只有三次而已,但這三次,都是為了同一件事。

    “宗府有請。”趙弘旻苦笑著說道。

    “噢,那走吧。”趙弘潤一臉自若,仿佛早已猜到了一樣。

    與趙弘潤這位堂弟並肩走向府外,趙弘旻頗有些哭笑不得。

    他從來沒有見過哪位族人,被宗府“召請”地如此頻繁,更別沒有見過哪位族人,鬧出的事影響一件比一件大。

    尤其是這次,居然驚動了宗府裡最具資格的老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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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6章:霸道的和事老

   約一個時辰左右,趙弘潤只帶著沈彧與呂牧兩名宗衛,被其堂兄趙弘旻的馬車帶到了宗府。

    眼前的宗府,依舊是記憶中的宗府,看似與兩年前相比根本沒有什麼變化。

    有所變化的,是趙弘潤的心態。

    “弘潤堂弟。”

    見趙弘潤居然負背著雙手站在宗府府門前四下張望,趙弘旻不禁有些吃驚。

    因為在他印象中,但凡是因為犯事而被宗府請到府內的王族子弟,到了這裡無一不是戰戰兢兢、規規矩矩,哪怕是貴為東宮太子的弘禮,數年前因為犯事而被魏天子罰到宗府時,亦著低著頭進出。

    包括兩年前的趙弘潤。

    趙弘旻還記得,兩年前他奉命去城內一方水榭那片煙花之地緝拿眼前這位堂弟時,儘管這位堂弟當時面色鎮定,但憑著他的眼力,他還是能看出這位堂弟當時心裡沒底,只是強裝鎮定而已。

    而待等去年,待趙弘潤因為在一方水榭與原陽王世子趙成琇起了衝突時,亦是他趙弘旻帶著宗府的宗衛羽林郎前往緝拿。

    當時,趙弘旻便隱約已感覺到,趙弘潤沒有向前一遭那樣畏懼宗府了。

    而如今,這位堂弟第三次蒙宗府召喚,卻似乎是對宗府已毫無畏懼,居然沒有立刻進府,反而站在宗府府門外優哉遊哉地打量起府門的裝飾來,這份鎮定工夫,趙弘旻暗暗佩服不已。

    但佩服歸佩服,趙弘旻還是得上前催促眼前這位堂弟,因為他很清楚,這次召見趙弘潤的人究竟是誰,那可是連他爹,宗府宗正趙元儼、儼王爺都得乖乖靠邊站的幾位族老。

    “弘潤堂弟,咱們還趕緊進府吧……若是有人瞧見你故意在此耽擱,報之府內,恐對你不利。”

    趙弘旻小聲地提醒道。

    “……”趙弘潤聞言望了一眼堂兄,淡笑問道:“此次,並非是二伯叫我來的吧?”

    他口中的二伯,指的便是趙弘旻的父親,宗府宗正趙元儼。

    趙弘旻望了一眼隨行的那一隊宗衛羽林郎,含糊地說道:“此事,堂弟你入府後便知。”

    說罷,他在轉身的工夫,朝著趙弘潤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作為暗示。

    趙弘潤一看就懂了,畢竟在宗府內,能使喚動宗正趙元儼父子的,沒有幾個。

    看來今日會十分兇險吶……

    思忖了一下,趙弘潤在堂兄趙弘旻的催促下,終於邁步向府內。

    宗府,美其名曰是任何一名姬姓王族、公族成員的家,但事實上,不會有多少姬姓子弟樂意來這裡,除非是別有所圖,畢竟宗府的職構好比是朝廷的刑部,只不過它懲戒的皆是刑部所無權審問的姬姓子弟而已。

    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那不過是朝廷以及刑部丟出來哄騙黎民百姓的罷了,真實的殘酷現實是,王族成員皆擁有死刑豁免,簡單地說,若是有一名姬姓子弟犯了罪,只要他不是造反、謀國、欺君,他是不會被判處死刑的,哪怕民怨滔天,頂多也只是一邊終身圈禁,一邊推出去一個身邊人作為替罪羊,平息民怨而已。

    而負責圈禁這名姬姓子弟的,就只會是宗府,除此以外,沒有任何一股勢力或朝廷府衙,有權監禁姬姓子弟。

    正是因為這樣,魏國國內那些姬姓王族子弟,對於宗府還是頗為畏懼的,畢竟雖說沒有判死的危險,但終身圈禁,這對於一位本可享盡榮華富貴的王族子弟而言,那絕對是不亞於死亡的痛苦。

    因此,那些犯了事被抓到宗府來的姬姓子弟,沒有一個不是規規矩矩、老老實實,滿嘴我會改過自新的話,似趙弘潤這般雙手負背、昂頭挺胸走入宗府的,恐怕還真是頭一個。

    見此,趙弘旻忍不住小聲勸說,勸說趙弘潤收起這份驕傲,畢竟這可是在宗府裡。

    可惜趙弘潤卻婉言拒絕了堂兄趙弘旻的提醒,態度堅決地說道:“我不覺得,我是因為犯事而被抓到宗府,為何不可昂頭挺胸?……我問心無愧!”

    趙弘旻還想再勸,但見趙弘潤態度堅決,他唯有放棄,只能小聲地暗示趙弘潤,待會說話時儘量婉轉,切莫衝撞了那幾位。

    趙弘潤嗤笑一聲,不置與否。

    沿著走廊轉過前堂,經過了宗衛羽林郎的操練場地,又經過了好幾座花園,趙弘潤被趙弘旻帶到了府內深處的一座大屋。

    此時,趙弘旻停下了腳步,抬手指向屋內,說道:“堂兄我只能帶到這裡了,弘潤堂弟且入內吧。……切記,不可莽撞。”說罷,他對沈彧與呂牧二人也說了幾句,大意是讓他倆止步於此。

    沈彧與呂牧二人有些不情願,畢竟以往趙弘潤身邊,無論何時都勢必會有至少一名宗衛守護,哪怕趙弘潤與蘇姑娘或者蘇姑娘行房事時,他們也會留一個人在屋外守著,畢竟這是宗衛的職責,確保自家殿下的安全。

    但奈何這是從小將他們撫養長大的宗府,規矩甚大,他們儘管不情願,也只能乖乖聽命。

    “殿下,那卑職二人就在此守候,殿下若有何……唔,需要,喊我們一聲即可。”

    沈彧對趙弘潤暗示道。

    顯然,在撫養他們的宗府與眼下效忠的物件之間,沈彧與呂牧二人還是選擇了後者。

    當然了,這並不會成為詬病,畢竟若是連這點覺悟都沒有,就不配當一名皇子身邊的宗衛。

    只不過他那帶有暗示性的話,讓趙弘旻苦笑不已。

    “無妨,我能應付。”

    眼瞅著沈彧與呂牧那一臉我豁出去了般的神色,趙弘潤略有些好笑,在安撫了他們幾句後,便邁步走入了大屋。

    而此時,屋內早已得知了趙弘潤來到的情況,從內堂走出來一名宗衛羽林郎,恭敬地說道:“肅王殿下,請隨卑職來。”

    趙弘潤點點頭,跟著這名宗衛羽林郎來到內堂。

    剛走入內堂,他的眼眸便下意識地收縮了一下,因為他看到,內堂兩側的席位中,坐著好幾人。

    東側席四人,西側席四人,總共八個人,而且從外貌判斷,年紀均比趙弘潤得大上兩輪。注:輪,一般泛指生肖,一輪十二年。

    這就意味著,這些人十有八九都是趙弘潤的長輩。

    不過讓趙弘潤意外的是,他在東側席的首席,瞧見了他二伯趙元儼。

    這是他在這八位長輩中唯一熟悉的。

    而讓趙弘潤更加意外的是,他二伯趙元儼除了在他進內堂時睜眼瞅了一眼之後,便始終是保持著閉目養神的姿態,仿佛是局外人似的。

    “設坐。”

    在東側席,在趙元儼的下首,一名年紀比趙弘潤大了恐怕不止兩輪的老人,張嘴淡淡說道。

    話音剛落,便有一名宗衛羽林郎取來一份褥墊,居然擺在內堂靠門處的中央。

    這算什麼?要審問麼?

    趙弘潤微微皺了皺眉,深深望向那名老人,只見對方頭髮已明顯花白、據趙弘潤初步判斷,年紀恐怕比他二伯趙元儼還要大,但是這位老人說話時的氣勢,卻十分強烈。

    那是一種唯有久居高位才能逐漸養成的上位者的氣勢。

    “坐!”那名老人,見趙弘潤靜立不動,皺皺眉,又再一次說道。

    口吻,幾近於命令。

    聽聞此言,趙弘潤心中愈發不爽,而就在這時,趙元儼睜開眼睛看了一眼趙弘潤,眼瞼一垂,仿佛是在暗示後者坐下。

    見此,趙弘潤坐了下來,坐姿與堂內那八人一樣,皆是跪坐。

    雖然他很討厭別人用這種命令似的語氣對他說話,但二伯趙元儼的面子,趙弘潤還是要給了,畢竟他二伯在前兩回都挺維護他的。

    當然,在跪坐下之後,趙弘潤還是瞅著那邊的那位老人,在心底罵了一句老東西。

    豈料在這個時候,那位老人開口了:“謝坐之禮呢?”

    “什麼?”趙弘潤好似沒聽清。

    見此,那位老人那張古板的老臉上愈加不悅,冷冷說道:“謝坐之禮!……難道禮官沒有教你麼?!”

    ……

    趙弘潤眯了眯雙目,但終究是忍了下來,拱手拜道:“小輩弘潤,多謝宗老賜坐。”

    “唔。”那位老人略感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口對他下首的兩位年紀相仿的老人說道:“元偲疏於管教此子……”

    那兩位老人,聞言神色各異地望向趙弘潤,其中一人符合地點了點頭,另外一位卻面帶微笑,讚譽道:“然此子之才德……小輩無人出其右。”

    “那又如何?”最早那位老人冷哼一聲。

    見此,趙弘潤心中愈發不爽。

    而就在這時,趙元儼睜開眼睛,十分突兀地插嘴道:“弘潤,這三位,乃是你的三叔公、堂叔公、小叔公。”

    我……勒個去!

    趙弘潤心中微微一驚,儘管他已有所預感,但趙元儼的介紹,仍然讓他萬分震驚。

    叔公……整整大他兩輩!

    而且同時就出現三位。

    按照魏人六十年一甲子的習俗來說,這三位,恐怕是宗府碩果僅存的三位老人了吧?

    看來三川之事,當真影響不小……居然炸出了這幾位平時不出門戶的老古董。

    即便是趙弘潤,此刻心中亦有些忐忑,拱拱手恭恭敬敬地拜道:“弘潤,見過三叔公、堂叔公、小叔公。”

    “哼,還算記得點禮儀。”那位三叔公,即方才要求趙弘潤行謝坐之禮的老人,見此淡淡說道。

    而在其下首,那位堂叔公淡然地瞅著趙弘潤,僅僅只是一點頭,不置褒貶。

    唯獨那位方才誇讚趙弘潤的小叔公,此刻笑眯眯地點著頭,招招手說道:“弘潤啊,莫要拘謹,此番我們三個老傢伙請你來,是希望你們雙方能坦誠地談談……”

    雙方?

    趙弘潤愣了愣,隨即下意識地望向西側席位的那四人。

    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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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7章:不!

   原來如此啊……

    趙弘潤望向西側席位的那四人,眼神逐漸冷淡下來。

    而與此同時,三叔公則在介紹著這四人:“成陵王文燊、濟陽王文倬、中陽王文喧、原陽王文楷……弘潤,他們皆是你的族叔,你也向他們見禮吧。”

    趙弘潤沒有理睬這位三叔公的話,而是目不轉睛地打量著這四位族叔,尤其是原陽王趙文楷。

    為何單單對原陽王趙文楷感興趣?

    原因很簡單,因為此子的兒子,原陽王世子趙成琇,曾經為了十幾萬兩銀子,就將博浪沙那邊的土地賣給了趙弘潤,還一副自以為占了便宜似的,歡喜之餘居然還願意與他趙弘潤化解干戈、日後相互提攜,趙弘潤當時拼了命才忍住笑。

    儘管是遠房的堂兄弟,但趙弘潤還是覺得,趙成琇果真是個草包,稱其是王族的紈絝,簡直就是侮辱了紈絝二字,畢竟趙弘潤的六王叔趙元俼,他也是個紈絝,而且是當今王族子弟中最大的紈絝。

    可是在趙弘潤心裡,他這位六王叔那可絕對是深藏不露之人,洞察先機的才能,令趙弘潤都由衷佩服。

    趙成琇?給六王叔提鞋都不配!

    正因為如此,趙弘潤十分好奇,原陽王趙文楷究竟是怎樣一個人,居然能養出趙成琇那個草包。

    看看王族宗家嫡系,他趙弘潤的兄弟們,有一個廢物的麼?哪怕是被評價為德大於才東宮太子弘禮,也遠不是趙成琇可比的。

    而其餘的,似雍王弘譽、襄王弘璟、燕王弘疆、慶王弘信、睿王弘昭,哪個不是逸才?就連堂兄趙弘旻,在趙弘潤看來都是難得德才兼備的俊傑。

    而相比于宗家這邊的人才濟濟,分家那邊,居然出了原陽王世子趙成琇那種貪色、貪財,只懂得仗勢欺人、卻毫無本事的草包,簡直是要丟盡姬趙氏一族的臉面。

    果然還是身處的環境與受到的教育的關係啊……

    趙弘潤暗暗思忖道。

    也難怪,畢竟王族的宗家子弟,普遍還是潔身自好的,尤其是魏天子那些兒子,競爭地那是何等的激烈,為了爭奪那個位置,誰也不肯在德才這兩方面落於人後。

    再者,宮學的封閉式嚴格教育,使得王族宗家子弟無論主動或被動都接受了正確的教導,才學還在其次,宮學真正教導的,是讓諸皇子們明白如何成為一位合格的領導者,即帝王之學。

    而似原陽王世子趙成琇那些王族分家的子弟,如何會感受到這股壓力?他們生來衣食無憂、卻又無緣君王之位,不出意外,就是一輩子榮華富貴的生活,如此優越的生活環境,使得這些人幾乎就沒有所謂的理想、抱負,所謂的追求,恐怕也就是喝最醇香的美酒、睡最美麗的女人而已。

    趙弘潤很羨慕……不,十分痛恨這幫人!

    因為他爹趙元偲,即魏天子,可不會平白無故給兒子用於揮霍的錢財,趙弘潤長這麼大,從未從他父皇手中得到哪怕一個銅錢的零花,畢竟魏天子的教育方式,不,應該說王族宗家的教育方式就是這樣:你能掙到的,那就是你的,掙不到的,就別去妄想。

    正因為從小受到這樣的教育,趙弘潤以及他的兄弟們,遇到問題從來都不會考慮去尋求他們父皇的幫助,只會各憑手段。

    若單單如此也就算了,偏偏有時候魏天子為了達到他的政治目的,不惜出賣兒子、算計兒子、利用兒子,弄地如今趙弘潤每做一件事都得仔細考慮,免得被他父皇利用。

    被利用事小,可若是被利用之後還被他父皇嘲笑、奚落,這絕對是無法承受的。

    “弘潤!”

    就在趙弘潤打量著那四名族叔,心中遐想萬千時,堂內響起了一聲重喝。

    趙弘潤回過神來,這才注意到他那位三叔公,此刻正一臉不渝地瞪視著他。

    哪裡又得罪這個老東西了?

    趙弘潤疑惑地望著三叔公,卻見後者指著那四位諸侯王,對趙弘潤冷聲說道:“他們皆乃你族叔,老夫叫你對彼行禮,你為何裝聾作啞?!”

    對這四人行禮?

    趙弘潤皺了皺眉,轉頭望向成陵王趙文燊、濟陽王趙文倬、中陽王趙文喧、原陽王趙文楷,見這四人臉上隱隱露出一種竭力掩飾卻掩飾不住的得意,他心中頓時一沉。

    原來如此……原來是打這個主意。

    趙弘潤咂了咂嘴,似笑非笑地望著那四位諸侯王。

    他已猜到了這四名諸侯王的打算,無非就是借宗府內的老古董對他施壓,讓他低頭,讓他服軟而已。

    而那位三叔公,顯然已被這四人說服。

    想到這裡,趙弘潤嘴角揚起幾分淡淡笑容,轉頭望向三叔公,笑著問道:“三叔公,是不是弘潤我向四位族叔行個禮,我就能回去了?並且日後彼此井水不犯河水?如若如此,我並不介意向四位族叔行個禮。”

    那位三叔公聞言面色一滯,連帶著那四位諸侯王的面色也有些不自然,畢竟他們今日叫趙弘潤過來的目的,是為了三川那邊的事,至於行禮什麼的,無非就是強迫趙弘潤低個頭,好方便提出後續的要求而已。

    可如今趙弘潤這麼一說,他們反而有些騎虎難下了。

    見此,成陵王趙文燊連忙打圓場說道:“三叔,行不行禮什麼的,其實也不必計較過多。弘潤年紀還小,疏於禮儀,這也是少年習性嘛。”說罷,他轉頭對趙弘潤說道:“弘潤啊,我等此番邀你前來,是希望與你好好商量一下三川那邊的事……我們作為你的族叔,前些日子皆有些納悶,不知是哪裡得罪了你,以至於我們的商隊被拒絕出成皋關,我們想,這其中恐怕有什麼誤會。”

    “……”趙弘潤沉默不語。

    事實上,他對這四位族叔並無私人恩怨,本不至於斷他們財路,只不過,為了魏國的日後著想,趙弘潤覺得他有必要遏制國內某些王族、公族所把持的商賈力量,讓平民商賈有機會壯大。

    因此,從國家社稷的角度來說,趙弘潤的做法並沒有錯。

    但若是從同族情誼的角度來分析這件事,那趙弘潤的做法就未免有失偏頗了,有種胳膊肘往外拐的嫌疑。

    尤其是當成陵王趙文燊用和氣的口吻來述說這件事時,趙弘潤還真不知還如何接話。

    可能是見趙弘潤沉默的時間過久了,三叔公在旁冷哼一聲說道:“弘潤,你要做的,就只是在這裡點個頭,成皋關那邊,老夫自會去處理。”

    言下之意,只要趙弘潤此刻點個頭,這件事就作出決定了。

    而聽聞此言,方才抱持沉默的趙弘潤抬起頭望向三叔公,正色問道:“三叔公,你可知曉,弘潤前年為何會主動請纓,率軍前往潁水郡,去擊潰楚暘城君熊拓進犯我大魏的軍隊麼?”

    三叔公皺了皺眉,不悅地說道:“你的功勳,老夫記得……”

    然而,趙弘潤卻沒有理睬三叔公的話,打斷後自言自語道:“楚國以為,施加壓迫就能令我魏人屈服,我用擊潰十六萬大軍的戰績來告訴楚國,不!我大魏敢於對任何強迫我方的惡黨言……不!”

    說罷,他目不轉睛地望著三叔公,斬釘截鐵地說:“不!這就是本王的回答!”

    整個堂內,鴉雀無聲。

    成陵王趙文燊、濟陽王趙文倬、中陽王趙文喧、原陽王趙文楷,一臉驚駭地望著趙弘潤,就連趙弘潤的二伯趙元儼,亦睜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望著趙弘潤。

    誰也沒有想到,趙弘潤居然有這等膽量,在宗府內,當著宗府三位宗老的面,倨傲地自稱本王,並且指桑駡槐地辱駡那位三叔公為惡黨,這簡直是前所未有的事!

    “你……”那位三叔公在呆滯了半響後逐漸回過神來了,指著趙弘潤驚聲說道:“弘潤,你敢……”

    “叫肅王!”趙弘潤沉聲喝道。

    “什麼?”三叔公聞言滿臉驚愕。

    只見趙弘潤冷哼一聲,冷冷說道:“我乃大魏肅王,獲王號于父皇,豈只是你口中小輩?你若亦具王位,本王與你平級,否則,本王大過你……”

    “放肆!”三叔公拍案罵道:“小輩,你敢視祖宗禮法於無物麼?!”

    “祖宗禮法叫你以老賣老?”趙弘潤冷哼一聲,隨即他目不轉睛地盯著三叔公,一字一頓地罵道:“老東西!”

    罵了。

    這回可不再只是指桑駡槐,而是當面辱駡。

    一時間,成陵王趙文燊、濟陽王趙文倬、中陽王趙文喧、原陽王趙文楷,包括趙元儼,皆一臉驚駭之色,瞠目結舌。

    “來人!”只見三叔公暴怒之下,指著趙弘潤喝道:“將此狂妄之子,拿下!”

    聽聞此言,宗衛羽林郎湧出內堂,將趙弘潤架了起來。

    不出差錯的話,趙弘潤應該會被關到靜慮室面壁思過。

    但趙弘潤的面色,依舊風輕雲淡,仿佛根本未將王族子弟畏之如虎的靜慮室放在眼裡。

    而望著趙弘潤被宗衛羽林郎帶走,成陵王趙文燊、濟陽王趙文倬、中陽王趙文喧、原陽王趙文楷四人面面相覷。

    這……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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