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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蔡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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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霧矢翊]妻調令(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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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30 23:46:00 |只看該作者
第40章

  曲沁走後不久,曲瀲將自己收拾妥當,看了下時間,便帶上了給駱老夫人的壽禮,也往嘉善堂而去。

  剛到嘉善堂前,便見到駱家的幾個姐妹正好到了,她們顯然也是過來給駱老夫人拜壽的,曲瀲卡的時間剛剛好。

  「瀲妹妹每次都是這般及時。」駱林似笑非笑地道,一副看穿她的模樣。

  曲瀲靦腆地朝她笑了下,沒有解釋。

  駱林眼神微黯。

  駱櫻橫了駱林一眼,朝曲瀲叫道:「阿瀲,快過來,我們一起去給祖母拜壽。」

  曲瀲笑著走到駱櫻身邊,先是和駱家的幾個姐妹們見了禮,然後才在駱櫻的不耐煩中,和她們一起走進嘉善堂。

  現在時間尚早,賓客還沒有到,都是駱家的子孫們過來給駱老夫人磕頭請安的。先是由長輩們給駱老夫人請安拜壽,為了今日給駱老夫人祝壽,駱家幾位老爺都推辭了所有的事情,特地留在家裡,哪兒也沒有去。

  等駱大老爺等給駱老夫人請安完,便輪到子孫輩了。

  曲瀲跟著駱家幾個姐妹們一起進去,混在這些小姑娘中,她個子現在還不高,自有比她年長的駱櫻和駱林、駱杪等將她掩住了,使她絲毫不出眾,泯於妹子們中。不僅如此,也能隔絕了駱家的那些少爺們的目光。

  素來表妹這種生物實在是難為,特別是她這個家勢不顯、又長了張禍水臉的表妹,猶其要小心。

  首先是由長房的駱承嗣帶領承字輩的少爺們過來給駱老夫人請安磕頭,獻上他們的壽禮。駱承嗣是長房的嫡長子,妻子安氏是昌德伯府的嫡女,在兄弟中排行最大,自然由他帶領弟弟們過來給祖母請安。

  駱老夫人今天穿上了墨綠色的仙鶴紋的褙子,頭上戴著藍寶石的頭面,整個人看起來精神抖擻,彷彿臉上的皺紋也少了許多,容光煥發,正所謂是人縫喜事精神爽。

  她看著帶著弟弟們給自己磕頭的長孫,臉上一片慈愛,等收到了孫子送給她的一串由孫子親手雕的小葉紫檀十八子佛珠時,更是笑得合不攏嘴。

  「你有心了,祖母很高興,不過也別為這事累著了自己。」

  駱承嗣含笑道:「這只是孫子的一點孝心,算不得什麼,祖母喜歡就好。」

  「喜歡,喜歡,都喜歡!」

  和駱承嗣一起給老夫人請安的其他幾位兄弟面上也是笑容滿面,只是看到駱承嗣表現,眼神卻透露出了別的心思。

  站在兄長身後的駱承風有些心不在蔫,眼角餘光一直往姐妹們那邊望去,可惜想看的人卻沒看到,心裡分外失望。直到跟著兄長們退到一旁,輪到姐妹們上前給祖母請安時,才看清楚了站在妹妹駱櫻身後的曲瀲。

  她今天穿著粉嫩色的織百蝶穿花褙子,頭髮梳成雙螺髻,濃密如雲的黑髮間繞著一串淺紫色的丁香花,隱隱透著一種小姑娘的嫻雅可愛,微垂的小臉雖看不清神色,可那優美的弧度仍是輕易地將周圍的姐妹們比了下去。

  駱承風一下子看痴了。

  曲沁和駱槿今日一早就到駱老夫人身邊伺候,兩人一個豔麗含蓄,一個端莊雍容,一左一右伴著駱老夫人。她們站在駱老夫人身邊,位置微高,同時也將室內的人的樣子看在眼裡。

  駱槿喜歡這樣的風光,心裡有些自得,也知道今日祖母會一整天將她和曲沁帶在身邊,用意十分明顯。所以,今日她也想要給那些客賓們留一個好印象,這關係到她的前程,想必以她侯府嫡女的身份,怎麼樣都會比曲沁這個來投奔的表小姐好多了。

  曲沁面上笑得端莊,彷彿連眼中也蘊著喜悅含蓄的笑容,一舉一動,渾然天成。

  上輩子的經歷讓她明白,一個人要偽裝時,最好連眼神也要偽裝徹底,讓人無法窺探你的內心,發現你的破綻,如此也不會有人能猜出你的內心,進而可以營造出一種假象,然後達到自己的目的。

  如今,她看著齊集一堂的駱府的人,心裡一片森冷。

  她的目光落在了駱府的那些少爺身上,自然發現了駱承風看著妹妹的目光,除了駱承風外,還有一人……駱承正。

  她的目光微冷,然後不經意地低頭。

  曲瀲將自己給駱老夫人繡的額帕呈上去,駱老夫人笑容滿面地接了,誇獎了一句,便讓旁邊的丫鬟收起來了。

  曲瀲低眉斂目地退到一旁,她就知道駱老夫人不會多看一眼的,不過即使如此,她仍是繡得十分用心,並且比駱家的其他姐妹都繡得好。問心無愧便好,對此她也不是多難過,早就習慣了。

  抬頭時,看到姐姐對她微笑,眼裡有些擔心的模樣,也朝她甜甜地笑了下。

  她知道姐姐擔心駱老夫人的舉動讓她傷心,不過曲瀲又不是玻璃心,怎麼可能為這點小事就傷心?

  拜壽完後,客賓也上門了,大家便散去,各自去忙碌,整個駱府變得熱鬧起來。

  曲瀲也跟著駱府的姐妹們一起離開,看都沒看一眼頻頻往這兒看來的駱承風,倒是曲沁和駱槿不意外地讓駱老夫人留下來,想必接下來那些來給駱老夫人祝壽的夫人過來時,會第一時間見到兩人。

  這是一種最直接的露臉方式,只要曲沁和駱槿表現得好,想必今天過後,兩人的婚事很快會有著落的。

  「距離開席還有好一段時間,阿瀲,咱們去哪裡玩好?」駱櫻高興地問道。

  因為今天是駱老夫人的生辰,所以姑娘們也被放了一天假,不用上課,大家都很高興。

  曲瀲沒有冒然地提議,而是暗暗地看了眼周圍的那幾個駱家的姐妹,特別是駱林和駱杪,都是一副心不在蔫的樣子——當然,平時駱杪也木訥慣了,看不出什麼來,但曲瀲觀察入微,如何看不出來。

  曲瀲心裡有些納悶。

  「還是算了,我們不能走太遠,若是祖母找我們,卻找不到,那太失禮了。」駱櫻突然又道。

  曲瀲見駱林幾人臉上皆露出一副贊同的神色,心中一動,突然明白了。

  怕是她們都知道,今天來給駱老夫人拜壽的還有寧王世子等京中勳貴家的年輕公子,都想去見見呢。駱林她們的心思曲瀲還不知道,但駱櫻想見紀凜的心思曲瀲卻是知道的,這姑娘一直在猜測著紀凜今日會不會來,怕自己會錯過。

  她要不要找個藉口走開?就說身體不適,回房去歇息,然後等娘親過來時,再尋個機會讓人將娘叫過來,省得屆時她在那群夫人中不自在。

  女人嘛,一個月總要有個幾天不舒服的,大家都懂的~=v=

  正想要開口時,突然看到迴廊上正朝這兒看來的紅蕊,曲瀲頓時懨了。

  原來姐姐怕自己今天掉璉子,連紅蕊都特地派過來盯著她了麼?

  如果她敢說自己不舒適,姐姐馬上會殺過來,知道她沒事後,會直接再將她拖過來的,而且說不定還要承受她的怒氣。

  在駱家的姑娘們達成一致協議後,大家便尋了個地方,坐下來一起喝茶聊天,實則暗暗地等著客人上來。

  然後等客人過來時,那些陪著長輩們來的勳貴府的小姑娘們也被引過來和她們一起玩了。

  在曲瀲混在一群姑娘中時,駱府上下一片忙碌。

  駱大夫人帶著大兒媳婦安氏接待著各家女眷,忙得腳不沾地,雖然還有駱府的幾位夫人一起幫忙,但奈何駱家的姻親朋友多,讓她們忙得團團轉。

  正當駱大夫人陪著親家昌德伯夫人說話時,便見大兒媳婦面帶焦急地匆匆而來,那冒冒失失的模樣讓她心裡有些不悅,又因昌德伯夫人在這裡,不好呵斥,只好呵呵地笑道:「瞧你這孩子,有什麼事慢慢來,別急。」

  駱大少奶奶此時哪裡不急,她根本顧不得婆婆的面子,忙道:「娘,淑宜大長公主來了。」

  駱大夫人瞬間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道:「你說誰?」

  「淑宜大長公主。」駱大少奶奶又重複了一句,對婆婆的表現很是理解,剛才她聽下人來報時,自已都吃了一驚,就慌慌張張地過來找婆婆了。

  平陽侯府雖然強勢,但是在鎮國公府前卻差了一大截,當年的老鎮國公手握兵權,在邊疆立下汗馬功勞,連皇上都敬重不已,若非老鎮國公戰死,恐怕現在鎮國公府還不知道是何等的風光。而淑宜大長公主更是當今皇上的嫡親姑母,是皇上如今留在世上的幾個長輩之一,皇上更是敬重萬分。

  自從老鎮國公戰死後,淑宜大長公主守寡,便不愛出門,尋常人家辦什麼宴會,或是紅白喜事,少有能請得動她的。駱大夫人雖然和駱老夫人商議過今天會來的賓客名單,心裡也眼饞就快要到議親年齡的鎮國公世子這乘龍快婿,可也知道只要淑宜大長公主不輕易出門,不開口,啥都白搭。

  她對鎮國公世子紀凜可是萬分中意,一直覺得他和小女兒駱櫻極為相配,卻苦於無機會與鎮國公府相交,如今一直閉門不出的淑宜大長公主竟然來了,讓駱大夫人精神一振。

  當下駱大夫人和昌德侯夫人告辭,吩咐了個丫鬟去通知老夫人一聲,便匆匆忙忙地和大兒媳婦一起往二門處迎接,邊走邊問道:「她老人家是一個人來的?」

  駱大少奶奶道:「似乎不是,鎮國公世子陪著她老人家呢。」

  駱大夫人雙眼迸發出晶亮的眸光,整顆心都活絡起來。

  鎮國公府行事一向低調,不僅淑宜大長公主閉門不出,連鎮國公夫人也極少會出來走動,連鎮國公世子也很少在勳貴中露面。不過只是很少,卻並非沒有,凡是見過鎮國公世子的人,都不得不承認這孩子長得好、氣質好、脾氣更好,甚至還頗受皇上器重,別看他現在閒在家裡讀書,但皇上可是說過,等他年紀大些,就要賜個官職給他,不管是進羽林軍,還是其他,都不會太差。

  這簡直就是個完美的乘龍快婿人選啊!如何不教家中有與他同齡的女兒的人心動?

  如今紀凜十四歲了,再過一兩年都可以娶妻了,淑宜大長公主破天荒過來,意思不言而喻,正是給自己疼愛的孫子相看孫媳婦呢。

  駱大夫人瞬間充滿了幹勁,想了想仍是不放心,對駱大少奶奶道,「稍會你讓個人去盯著櫻兒,別讓她亂躥,讓她多學學瀲丫頭,姑娘應以貞靜為要。」

  駱大奶奶知道婆母的意思,怕是想要為小姑子爭取淑宜大長公主的好感,好能促成兩家好事。她心裡覺得小姑子性子有些嬌縱,指不定淑宜大長公主根本看不上眼,但面上笑盈盈地應了。

  兩人很快便到了二門處,正好看到一名穿著青蓮色團花暗紋錦袍的俊麗少年扶著淑宜大長公主下車。

  雖然上次見淑宜大長公主時還是三年前,但駱大夫人一眼還是認出來,蓋因淑宜大長公主身上那種尊貴中帶著剛硬的凜然氣勢,只是一個眼神便讓人腿肚子發顫的犀利及臨人氣勢,京中沒有哪個老太太能做到這程度。

  可以說,淑宜大長公主是一個極為剛強可怕的老太太,氣勢足足的,少有人能在她面前保持正常心。

  而淑宜大長公主這樣臨人的氣勢下,卻顯得她身邊那少年越發的潤澤柔和,如三月和煦的陽光,明媚卻不炙人,一點也沒有因為淑宜大長公主的氣勢而使他失色,反而讓人更樂意去親近他。

  駱大夫人雖然很高興淑宜大長公主會來,可是見到本人了,心裡在打鼓,撐著笑臉過來請安。

  「不知您老人家來,可真是讓我們好一陣驚喜,若是母親知曉,還不知如何高興呢。」駱大夫人奉承著,又對扶著淑宜大長公主的少年誇獎道:「這是鎮國公世子吧?沒想到轉眼就長這麼大了,長得越發的像老鎮國公了,您真是有福氣……」

  淑宜大長公主淡淡地笑了下,目光在駱大夫人和駱大奶奶身上掠過,一個眼神便將兩個女人看得心中發寒時,又聽她笑著道:「今日不請自來,還望莫見怪。」

  「您能來,我們高興還來不及,如何會見怪。」駱大夫人忙道。

  正在寒暄著,便聽到聲音,幾人循聲望去,原來是駱老夫人帶著駱大老爺等人過來迎接,可謂是給足了淑宜大長公主面子。

  駱老夫人滿面紅光,對淑宜大長公主笑得極為熱情親切,「您要來也不讓人通知我一聲,好讓我早早過來等您。」

  淑宜大長公主嘆了口氣,說道:「我就知道會這樣,所以才沒有讓人通知。你也知道我的脾氣,這些年越發的喜靜了,不再講究那排場。」

  聽到淑宜大長公主的話,駱老夫人等人不免想到當初淑宜大長公主與老鎮國公夫妻恩愛,可老鎮國公卻戰死沙場,淑宜大長公主悲痛不已,親自去邊境將丈夫的遺體迎回來之事,心裡也不禁噓唏不已。

  一翻見禮後,眾人簇擁著淑宜大長公主和駱老夫人往嘉善堂行去。

  路上,眾人邊說邊走,紀凜依然扶著淑宜大長公主,而曲沁則扶著祖母,四人並排而行,其他人在兩人身後跟隨。

  曲沁不經意地抬頭看了一眼,首先看到扶著淑宜大長公主的紀凜,笑容謙和,整個人如一塊上好的美玉,靜靜地綻放著他的光華,在這樣喧囂的時刻,只要看到他,彷彿整個塵囂遠去,讓人心中安寧。

  曲沁又看了一眼旁邊的駱槿,發現她目光時不時地飄過來,臉上有幾分紅暈,心裡不禁搖頭。

  縱使紀凜年紀比她們小,可是對年輕的姑娘的吸引力仍是無以倫比的。如果可以,怕駱槿也願意嫁個比自己小的男人,不過相差一歲罷了。其實駱槿的心思她懂,她也沒覺得如何,可紀凜是她妹夫,自不能讓旁人沾染。

  到了嘉善堂後,淑宜大長公主自然被迎到主位上,卻被她推辭了,坐到駱老夫人下首位置。駱老夫人心裡拿不定她今日來做什麼,謙讓幾次後,便坐到主位上。

  這時,那些得了訊息的夫人們紛紛過來要拜見淑宜大長公主。

  淑宜大長公主今日是客,自不能像在家裡一般強勢拒絕,由著主人安排。

  見到這種情況,駱老夫人不滿地看了一眼駱大夫人,怨她將淑宜大長公主過來的訊息透露出去。

  駱大夫人聽聞那些人過來要拜訪淑宜大長公主時,臉色也是變了幾變,再看婆婆不滿的目光,心裡委屈極了。此時她早已明白,將淑宜大長公主過來之事透露出去的,定然是當時也在場的昌德伯夫人。

  昌德伯夫人素來是個不靠譜的。

  想到這裡,她也瞪了大兒媳婦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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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曲瀲坐在水榭中,姿勢看起來很端莊,也很不引人注目。

  此時水榭中來了很多與平陽侯府交好的勳貴家的小姑娘,一群鮮花般嬌嫩的小姑娘們聚在一起,說說笑笑時,並沒有什麼黃鶯清啼,反而像一群蜜蜂嗡嗡嗡地叫著,讓人心頭無端有些煩。

  至少曲瀲此時覺得是如此。

  曲瀲坐在她們之間,臉上保持著得體的笑容,旁人問一句她答一句,偶爾不經意間巧妙地說上一兩句的好話,很快便將周圍的小姑娘們哄眉開眼笑,看著她的目光很是和善,讓她在這群貴女間還算是如魚得水。

  曲瀲再次化身心機婊將小姑娘們都哄得團團轉時,其實眼睛一直往水榭外面看去,盼著能見到碧春的身影。

  今兒是駱老夫人的壽辰,弟弟也被放了一天假,已經說好了會和母親一起過來給駱老夫人拜壽。她叮囑過碧春,若是娘親過來時,便過來通知她一聲,好教她有藉口離開這裡。不管今兒會發生什麼事情,曲瀲都決定等差不多時,就找個藉口回房歇息。

  只是,未免太久了一些吧?

  等又有人過來時,曲瀲下意識地望過去,見到被駱林帶著走進的一個小姑娘時,不禁一愣。
  
  那小姑娘身上穿著大紅織錦彩色雲紋的褙子,頭上簪著鑲紅寶石的赤金簪子,耳朵上墜著赤金填紅寶石的耳墜,脖子上戴著一個瓔珞,一眼望去,只覺得整個人金光閃閃,尊貴非常,瞬間吸引了在場所有姑娘們的注意力。

  曲瀲認得她,正是上回在石景山那兒對紀凜叫「紀表哥」的那位景德候府的小姐,約莫十二三歲的樣子,臉上帶著矜持的笑,給人一種疏離客氣的感覺,對笑臉迎人的駱林似乎也沒有怎麼熱情,但也不失禮。

  「嘖,這討厭的傢伙又來了。」

  曲瀲聽到旁邊的駱櫻小聲地嘟嚷著,聲音很小,只有自己能聽見,不禁看向她。

  駱櫻見曲瀲看過來,精神一振,便湊近曲瀲,小聲地和她道:「我告訴你,那個傢伙是景德侯府席家的長房的小姐,名叫席姿,人挺討厭的,總是一副瞧不起人的嘴臉,聽說在家極得寵,私底下的脾氣很是嬌縱呢,討厭鬼一個。」

  曲瀲又看了那位席姿姑娘一眼,雖然覺得她看起來確實驕傲,但她也有驕傲的姿本,因為不認識,所以也看不出她哪裡討厭。駱櫻自己也是個被長輩們寵得嬌縱的貴女,卻去說別人嬌縱,也不知道是不是兩個姑娘家勢年紀相當,同性相斥,所以對彼此生了敵意。

  「她看起來還挺好的。」曲瀲含蓄地說,不喜背後道人長短。

  駱櫻一副鄙視她的模樣,「在你眼裡,誰都是挺好的,我都懷疑你到底有沒有討厭的人。告訴你,那傢伙真的很討厭,從小到大,只要我們一起出現的地方,她總要和我比,而且她還仗著她大嫂是鎮國公夫人的內侄女,對紀暄和一口一個表哥地叫著,也不害臊……」

  曲瀲明白了,原來涉及到男人,所以姐妹都沒得做。

  正說著,席姿目光已經看過來了,見到駱櫻,便往這兒走來。

  駱林走在後面,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怎麼都有種幸災樂禍的感覺。

  「阿櫻,你怎麼躲在角落裡偷懶?這可不像你。」席姿不客氣地說,目光在駱櫻身上轉了一圈,眼睛明顯地在駱櫻手婉上那串紅珊瑚手串上多瞧了一眼,「今天是你祖母的壽辰,我記得駱老夫人最疼你了,怎麼你不陪著她老人家?」

  駱櫻剛才雖然和曲瀲抱怨了一通,但當著眾人的面,姿態儀度及笑容分毫不差,矜持地道:「祖母她老人家體諒我,怕我留在那兒無聊,所以就讓我在這邊招待客人了。倒是阿姿你今天打扮得很不錯,金光閃閃,像金娃娃似的。」

  席姿笑容微斂,一副煩惱的模樣:「我也這麼覺得,可是我娘硬要說今天是駱老夫人的壽辰,可不能穿得太寒酸,反正我們家也不缺那幾個銀子。既然是長輩的意思,作晚輩的只好遵從了,是吧?」

  駱櫻皮笑肉不笑地道:「席伯母向來大方。」

  「呵呵。」

  兩個小姑娘話中有話,眼神廝殺了一會兒,席姿終於走了。

  席姿坐到水榭另一邊時,目光不禁往駱櫻身邊坐在那個少女望去,她側著身子坐在駱櫻身邊,甚至被駱櫻擋住了半個身子,看起來絲毫不起眼,若是粗心一些甚至會忽視。可是她卻覺得這姑娘的身影好生熟悉,似乎在哪裡見過似的。

  正想著,卻見一個穿著頗為體面的丫鬟進來,朝著駱櫻行去。席姿剛才還見過這丫鬟,記得是在駱大少奶奶身邊伺候的。卻見那丫鬟給駱櫻請了安後,便低語了幾句,駱櫻起初一臉不耐煩的模樣,突然又變得一臉驚喜,讓對駱櫻的性格頗為了解的席姿心中突突一跳。

  等見駱櫻突然站起身後,席姿眼神微閃,眼睛一直追著駱櫻的身影。

  駱櫻此時真是又驚又喜,她沒想到大嫂竟然會特地讓丫鬟過來告訴她淑宜大長公主過來了,雖說這是母親的意思,讓她稍會安份一些別亂跑,不過駱櫻已經不在意母親的警告,她此時的心已經飛到了嘉善堂中,恨不得馬上過去。

  不過為了不教旁人看出異樣,駱櫻還是保持著一副矜持驕傲的模樣。

  只是駱櫻自認為自己看起來和平常一樣,但曲瀲和駱家的姐妹們對她的性格頗為了然,哪裡看不出她此時的心不在蔫,心裡不禁也猜測起剛才駱大奶奶的丫鬟過來到底說了什麼,竟然讓她這般驚喜。

  在場注意到駱櫻異樣的姑娘都跟著心不在蔫起來。

  過了一刻鐘時,便見原本應該在駱老夫人身邊伺候的尚嬤嬤過來了。

  尚嬤嬤進到水榭,給姑娘們請安後,便笑著對駱家的幾個姑娘道:「今日有貴客來臨,老夫人讓姑娘們去見客呢。」

  能讓尚嬤嬤親自過來叫喚,顯然這位貴客十分尊貴,在場的姑娘們都有些吃驚。

  駱家的姑娘們自然笑著起身去了。

  尚嬤嬤看了看,又朝努力將自己的存在感減弱的曲瀲道:「表小姐,老夫人讓你也一起過去。」

  曲瀲的笑容有些僵硬,大庭廣眾之下,自然不好頗了尚嬤嬤的面子,只得起身。

  駱櫻、駱林等人也看了過來,駱櫻微微蹙眉,駱林心裡也有些狐疑,再看向臉上笑容不變的尚嬤嬤,心裡有些明悟,覺得祖母之所以會叫上曲瀲,是怕只叫自家的姑娘過去見客,目的太明顯,會教貴客不喜歡,所以將常在駱府小住的表小姐也一起叫過去充數。

  駱櫻拉著曲瀲,對尚嬤嬤笑道:「那阿瀲和我們一起過去。」

  「尚嬤嬤,等等,我也和你們一起過去吧。」席姿笑嘻嘻地過來,挽住駱林的手,對尚嬤嬤道:「是不是淑宜大長公主來了,我這當晚輩的,自當過去給她老人家請個安。」

  尚嬤嬤目光微閃,笑著對席姿點頭。

  席姿鬆了口氣,幸好自己猜對了,來的貴客真的是淑宜大長公主。

  駱家姐妹們看著席姿,心裡奇怪她是怎麼知道的,難道她提前知道淑宜大長公主會來?想到席姿的大嫂是鎮國公夫人的內侄女,以為她早就知道淑宜大長公主會來。

  等一行人離開了水榭時,水榭裡的那些姑娘都騷動起來。

  她們沒想到一向深居簡出的淑宜大長公主今日竟然來參加駱老夫人的壽辰,不管淑宜大長公主今兒為何而來,若是能在她老人家面前露個臉,意義非凡。此時只恨她們是在平陽侯府作客,沒有主人家叫喚,並不好像席姿那般跟著過去,畢竟席姿之所以能這般理所當然,也因為她大嫂是鎮國公夫人的內侄女,與鎮國公是姻親,所以她跟著去,也是合情合理。

  駱櫻氣得小臉繃得緊緊的,拽著曲瀲的手有些發緊,讓曲瀲吃疼之下,將自己的手抽了回來。

  駱櫻也沒在意,繼續隱晦地瞪著席姿。

  席姿睨了她一眼,一副驕傲的模樣。

  兩個小姑娘在用眼神廝殺,曲瀲在心裡用爪子撓著地,腫麼辦?有什麼藉口離開?

  等到了嘉善堂時,她都沒發現有什麼藉口可以離開,反而被駱櫻扯過來插在她和席姿中間。曲瀲見她們兩個氣鼓鼓的模樣,心裡有些羨慕她們的率性,只有被長輩們寵愛的孩子,才能這般活沷,不像她表面上怎麼規矩怎麼來,示弱是常事。

  尚嬤嬤進去通知後,便對她們笑道:「姑娘們請進,淑宜大長公主也盼著能見見你們呢。」

  在場所有的姑娘們眼裡都充滿了驚喜,但臉上卻努力地作出一副矜持端莊的模樣,務必要給淑宜大長公主一個好印象。可是當她們進去,看到站在淑宜大長公主身邊的少年時,頓時都愣住了。

  尚嬤嬤沒有說鎮國公世子也在啊?

  雖然因為這裡多了個少年而慌亂了下,不過小姑娘們很快便恢復自然,進來給淑宜大長公主和駱老夫人請安。

  屋子裡的人並不多,除了駱老夫人和淑宜大長公主祖孫倆外,還有幾位與平陽侯府關係密切的幾家老夫人,曲沁、駱槿和駱家的幾位夫人作為晚輩陪在一旁,皆是站著。

  看到席姿也跟著駱家的幾個姑娘一起過來,眾人都愣了下,不過因為景德侯府的老夫人也在這裡,倒沒有顯露出什麼異樣。

  曲瀲像往常一樣混在駱家姐妹中,低眉斂目,並不起眼。

  只是,不知怎麼地,自打進來時便覺得一道極為犀利可怕的目光在身上逗留,讓她差點冷汗都出來了。只是屋子裡的人太多,她也不好抬頭檢視,更不敢看向淑宜大長公主身邊的那個少年,就怕他會當著眾人的面做出什麼事情來。

  等請安完後,她飛快地抬頭望了一眼,很意外地發現淑宜大長公主身邊的少年此時含笑站在那兒,目不斜視,一副君子如玉的模樣,謙和守禮,反而讓人讚賞。

  曲瀲心裡有些驚訝的同時,也鬆了口氣。

  不過她這口氣還沒鬆下來,便對上了淑宜大長公主那雙銳利凜冽的眼睛,駭得她趕緊低下頭。

  不僅曲瀲被駭住,在場的其他姑娘都有些怯怯的,顯然淑宜大長公主身上那種與平常老太太那種慈眉善目的模樣相反的剛硬凜冽,實在教小姑娘們難以承受。

  「好久未見公主了,聽說您老人家來了,所以晚輩便厚著臉皮過來了。」席姿笑著道,一雙明亮的大眼睛望著淑宜大長公主,看起來嬌憨可愛。

  淑宜大長公主臉上浮現笑容,微微緩和了她身上那種剛硬凜然的氣息,整個人顯得親切了不少,也讓那些小姑娘們的壓力沒這麼重了,反應也從容了不少。

  「你有心了。」

  席姿抿嘴而笑,繼續嬌憨地道:「這是應該的,您老人家這般厲害,晚輩還想要多和你學學呢。」

  一旁的景德侯老夫人笑道:「公主莫聽她亂說,小孩子家家的,就愛湊熱鬧。」

  「祖母,人家說的是真的。」席姿跺腳,一副被冤枉的模樣,逗得人忍不住笑起來。

  淑宜大長公主看著面前這四五個像花像嫩生生的小姑娘,笑著對駱老夫人道:「瞧著都是好模樣,還是你有福氣,有這麼多貼心的孫女。」

  「你說哪兒的話,孫女多了,也要發愁……」駱老夫人忙客氣地回著。

  突然,淑宜大長公主目光落在一處,笑道:「哎喲,這孩子真是生得俊,快過來給我瞧瞧。」

  眾人連忙望過去,當看到淑宜大長公主說的人時,心中都跳了一下。

  當發現眾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時,曲瀲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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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曲瀲頂著眾人的目光,腦袋懵懵木木地站在那裡,一時間竟然像傻了一樣。

  淑宜大長公主見她懵懂無辜的樣子,臉上的笑容又深了一些,柔和了她身上那種尊貴凜然的氣勢,使她平易近人不少。

  打從這群小姑娘們進來伊始,淑宜大長公主便開始觀察這群小姑娘,並且很快便發現孫子的目光落在哪個姑娘身上,初看之下,不得不承認,這曲家的小姑娘模樣兒長得確實俊俏,雖然才十二歲,模樣兒未長開,看著就像個小丫頭,卻瞬間將周圍的那群小姑娘們襯得黯淡。

  讓她玩味的是,這小姑娘雖然看著規規矩矩的,可是總在不經意間錯個一小步,便將自己藏在了其他姐妹們身後的位置,使自己看起來分毫不顯眼,泯於眾人之中。剛開始她還以為這小姑娘性子怯懦,上不得檯面,與她那楚楚可憐的模樣兒一致,可是觀察久了,發現並非如此。

  這小姑娘有些意思。

  現在看她一副懵得快要傻的模樣兒,可想而知今天的事情出乎她的意料,那樣子更讓人忍俊不禁。

  淑宜大長公主彷彿沒有發現周圍人的異樣表情一般,笑著對曲瀲道:「小姑娘,過來給我瞧瞧。」
  
  曲瀲見淑宜大長公主真的是對著自己說話,那雙眼睛直直地盯著自己,頓時心臟不爭氣地抖了下。她雖然沒見過淑宜大長公主,可是姐姐早就將淑宜大長公主的生平摸清,並一股腦兒地塞給她了,防的就是這種情況。

  據聞淑宜大長公主當年可宮裡的嫡長公主,未出閣前在宮中頗為得寵,當之無愧的天之驕女,天下無一女子能比得上她,本身就尊貴非常,後來嫁入鎮國公府後,與駙馬鎮國公夫妻感情相得,甚至曾一度陪著駙馬定居於邊境,據聞也曾上過戰場,可謂是一個上馬殺得了敵人,下馬能入得廳堂的女強人。

  這樣的女強人前半生性子頗為剛強冷硬,行事果決,當之無愧的巾幗鬚眉,也造就了她一身凌厲凜然的氣勢,縱使年經大了,有所收斂,但對於內宅這些嬌養長大的小姑娘來說,仍是可怕的。

  曲瀲下意識地看向站在駱老夫人身邊的姐姐。

  曲沁擔心地看著她,怕她在淑宜大長公主面前露怯,畢竟連駱櫻和席姿這樣的小姑娘都承受不住,何況是素來柔弱的妹妹。

  看著妹妹水汪汪的眼睛像只小動物一樣求助似地看過來,這一刻曲沁又忘記了自己妹妹其實是個心機婊的事情,一心為她擔心了,忙朝她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讓她好生表現。

  表現啥啊?

  曲瀲內流滿面,但是這種場合之下,她也不敢故意在淑宜大長公主面前使小手段,只得遲疑地上前一步。

  這時,駱老夫人開口道:「這孩子性子安靜乖巧,平時都是跟著姐妹們一起玩耍,不常出門,公主莫要見怪。」

  淑宜大長公主笑道:「這般俊的孩子,看著人都要喜歡了,如何見怪?」

  聽到淑宜大長公主的話,在場的人都愣了下。

  她們明顯感覺到淑宜大長公主對曲瀲的維護,難道只是因為曲瀲是這些小姑娘中長得最好的,得她歡心?

  駱老夫人也弄不懂淑宜大長公主是什麼意思,只得笑了下,對曲瀲親切地道:「瀲丫頭,快過來。」然後又用開玩笑的語氣對淑宜大長公主道:「公主,這孩子在我身邊長大,最是可人,我也愛惜得緊,你莫要嚇著她。」

  淑宜大長公主笑道:「你還不知道我的性子麼?這些年我可是收心了,壞脾氣都改了,可不像當年那樣,動不動就發脾氣。」

  兩人說笑兩句,這時曲瀲終於硬著頭皮走過來了。

  她眼瞼微垂,乖巧地站在淑宜大長公主面前,視線裡只看到淑宜大長公主的膝蓋部位,和微微露出鬆墨色馬面裙下的那雙淡綠色掐祥雲紋的鞋子,這樣的角度,甚至連站在淑宜大長公主身邊的少年的身影也沒看到,但她就感覺到他在看她。

  她現在明白了,原來今天是要發生這種事情,所以姐姐才會這麼緊張。

  也不知道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麼事情,讓她心裡有些發愁。

  然後曲瀲發現自己的手被人拉住了,就聽到淑宜大長公主讚歎地說道:「若非我今日來一趟,我還不知道你家裡還藏了這般俊的小姑娘,先前說你有福氣你還謙虛,若沒福氣,能養得出這般水靈的姑娘麼?對了,我記得她和沁兒一樣,是媛丫頭的女兒吧?」

  曲瀲心頭莫名發虛,覺得像淑宜大長公主這般厲害的人物,不可能只看重人的皮相。

  所以總覺得被稱讚得很心虛啊。

  駱老夫人點頭,然後嘆息著說道:「是啊,她是我那女婿續絃後所生的女兒,原也要叫媛兒一聲母親的……」

  說到早逝的駱氏,淑宜大長公主的聲音也有些噓唏,「媛丫頭確實是沒福氣,可惜了。」

  兩老開始懷念起了曲沁早逝的母親來。

  不過氣氛只是低迷了一下,淑宜大長公主很快又將話題引回正軌,誇了曲瀲的好樣貌後,將自己頭髮上的一支銜鴿子蛋大小的紅寶石步搖撥下來賞給了曲瀲。

  淑宜大長公主這舉動又讓室內的人心頭跳了下,眼神古怪。

  那支步搖是實心的,而且上面的寶石也大,整根步搖帶著一種厚重的氣息,當它插到曲瀲的髮上時,曲瀲只覺得腦袋一重,心裡暗暗吃驚。

  能讓淑宜大長公主拿出手的,自然是好東西,可是這未免也太不尋常了。

  淑宜大長公主賞了禮物後,又像個初見親戚孩子的長輩一樣,詢問曲瀲一些常事,曲瀲一一答了,回答得中規中矩,並無什麼出彩的地方,但是那副文靜的模樣,卻很合淑宜大長公主的心意。

  淑宜大長公主這一輩子的性子剛硬倔強,過剛易折,自然不會喜歡一個同樣剛硬倔強的人和她硬碰硬,平常時候倒是喜歡那種柔和文靜卻不怯懦的孩子,曲瀲這副乖巧文靜的模樣便讓她心裡有了些許好感。

  她詢問曲瀲時,眼角餘光也關注著一旁看似目不斜視的孫子,如何沒有發現他隱藏在眼中的喜悅?

  心裡不禁嘆了口氣。

  今日親自走這一趟,發現孫子比想像中更中意這曲家的小姑娘。

  等曲瀲被淑宜大長公主放開退回到原處時,只覺得背上都沁出了一身冷汗,可想而知剛才的壓力有多重?不過等她抬頭,瞥見了駱大夫人眼中的冷漠審視時,壓力更重了,更不用說旁邊駱櫻姐妹幾個的目光。

  她又頭疼起來。

  這時,淑宜大長公主也將駱家姐妹幾個和席姿也叫過來說了幾句話,分別賞了她們每人一件首飾,看那工藝,無論是上面的寶石還是做工,都十分精緻,不過是由丫鬟捧著托盤過來,給她們自己挑,與曲瀲的待遇一比,高下立見。

  在場的人都不太得勁。

  駱家姐妹和席姿等人看著曲瀲的目光都十分複雜,不過面上依然笑盈盈地答謝長輩所賜。

  等小姑娘們都退下去後,室內又恢復了先前的氣息,彷彿先前淑宜大長公主所做的事情就和今天天氣很好一樣平常。

  只是,駱家幾位夫人心裡都因為淑宜大長公主的舉動而注意起以往從來不注意的曲瀲來。以往她們只注意被老夫人捧在心尖上的曲沁,對曲瀲這個安靜的小姑娘沒什麼印象,如今卻發現,這小姑娘原來還有這樣的造化。

  曲瀲跟著駱家姐妹們出了嘉善堂後,便發現眾人若有似無的目光。

  「這位是曲家的表妹吧?阿櫻你也真是的,你們家有這般漂亮的表妹竟然也不介紹給我瞧瞧。」席姿走到曲瀲身邊,彷彿仔細看了看,然後笑盈盈地道:「莫怪大長公主這般喜歡,我看著都喜歡了。」

  駱櫻雖然被剛才的事情弄得十分糾結,心裡想不明白淑宜大長公主為什麼一副很喜歡曲瀲的模樣,但是此時聽到席姿這含沙射影的話,頓時不高興了。

  「這是我駱家的表妹,和你席家有什麼關係?別一口一個表妹的。」她拉著曲瀲,用一副趾高氣揚的神情看著席姿,「不過今天的事你也見到了,我們駱家的表妹生得就是好,連大長公主都喜歡呢。」

  席姿心裡罵她白痴,臉色也沉了幾分,哼道:「你這炮仗性子也要改改了,我和曲家妹妹說話,你別插嘴。」

  駱櫻脾氣上來了,拉著曲瀲就走。

  「櫻妹妹!」駱林趕緊叫了聲。

  駱櫻頭也不回地走了,任性非常。

  曲瀲只得回頭,禮貌性地朝席姿和駱林等人露出歉意的笑容。

  無論何時,她都不會讓自己做出讓人詬病的事情,這種行為在駱家已經成了一種本能反應了。

  席姿見曲瀲回首時那歉意的模樣,襯得那張精緻的小臉楚楚動人,莫說男人,連女人看了都要不忍心了,眼神不禁微黯。她突然發現,原來讓她忌憚的人從來不是駱櫻,而是這個不知什麼殺出來的曲瀲。

  她暗暗咬了咬嘴脣,等轉過頭來時,對著駱林等人又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樣。

  這時,便聽到駱林道:「阿櫻就是這性子,脾氣一來了,不管不顧,幸好瀲表妹性子好,從未和她一般見識,反而依著她。你也莫要見怪。」

  席姿矜持地道:「我自是知道她是什麼脾氣,不過看來那位曲姑娘還真是有些可憐。」

  「是啊。」

  見駱林等幾個駱家姑娘一副同情的模樣,席姿不禁挑了下眉,心裡突然有些好奇這曲瀲為人,怎麼連駱林這般有心機的姑娘都對她沒什麼惡感呢?曲瀲一看就漂亮得讓女人都要嫉妒的,可看駱家的幾個姑娘對她卻沒什麼惡感。

  這做人也做得太成功了吧?

  駱櫻拉著曲瀲氣哼哼地往前走,直到走過一條迴廊,到了一處院子時才停下。

  此時她們已經到了楓林院,可以看到院子裡忙來忙去的下人們,這裡是平陽侯府平時用來搭戲臺聽戲的地方,今日駱老夫人的壽辰,自是少不了聽戲的一項娛樂活動,請的還是京城有名的戲班子。

  駱櫻拉著曲瀲到一間閣樓去說話。

  「淑宜大長公主似乎很喜歡你,為什麼呢?」她支著下巴,漂亮的柳眉蹙著,一副不高興的模樣。

  曲瀲給兩人倒了茶,喝了一口,嘆了口氣道:「我也不知道。」

  她總覺得心裡很不踏實啊,淑宜大長公主今日太過抬舉她了。現場那麼多小姑娘,其中不乏公卿侯府家的貴女,怎麼著也輪不到她一個依附著侯府的表小姐,所以定然有什麼內情。

  而這內情姐姐一定是知道的。

  她得找個機會,去套套姐姐的話才行。

  駱櫻看她,見她眉染清愁,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縱使剛才還在糾結,但是看到她這模樣,卻生不起氣來,只得嘟嚷道:「好啦好啦,你愁什麼?我才要愁呢,剛才我太緊張了,都沒有好好看紀暄和,也不知道他現在長成什麼模樣了,一定長得很好看……」

  曲瀲頓時無語。

  不過也因為如此,所以駱櫻脾氣去得很快,並沒有再糾結剛才淑宜大長公主抬舉曲瀲的事情。她自己倒是看得開,又不是曲瀲自己爭著上前表現的,是淑宜大長公主自己要抬舉曲瀲,和曲瀲生氣什麼的,反而中了那些姐妹們的圈套,她才不幹這種傻事呢。

  曲瀲低首喝茶,脣角露出一抹笑意。

  駱櫻還是挺好順毛的。

  就在兩人窩在這裡喝茶時,碧春尋過來了,告訴曲瀲,她母親和弟弟已經過來了,正過去給駱老夫人請安呢。

  曲瀲聽後,臉色突然變了。

  駱櫻歪著腦袋看她,「幹嘛呢?你娘和弟弟過來,你不高興啊?」

  曲瀲苦逼地看著她,她能高興才怪,經歷了剛才的事情,總覺得淑宜大長公主此舉另有目的,那樣尊貴剛強的女性,哪裡會無緣無故地抬舉一個無關緊要的小姑娘?特別是知道她的身份的情況下,更不會故意在駱家人的面前做出這樣的事情,抬舉駱櫻都比抬舉她好多了,更符合情況才對。

  所以,她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

  *****

  就在曲瀲坐立不安時,季氏攜著兒子去嘉善堂給駱老夫人請安祝壽。

  此時廳堂內除了駱老夫人、淑宜大長公主和一些勳貴府中的老夫人外,其他人都離開了,她們都是同一輩的人,除了淑宜大長公主,都是老一輩的交情了,將那些小輩們打發出去後,正好一起說說話。

  等聽說曲家三太太和兒子過來給駱老夫人請安時,淑宜大長公主神色微動。

  駱老夫人倒是沒有想太多,笑著讓人請他們進來。

  很快地,季氏帶著兒子過來了,曲沁陪同一起。

  曲沁知道祖母趁著今日壽辰,定會和那些過來的老姐妹們坐在一起聊天,所以她和駱槿被打發出去後,便去等繼母和弟弟過來,屆時也好陪他們一起去給祖母請安,順便幫襯一下,省得季氏在淑宜大長公主面前掉璉子。

  季氏和曲湙給駱老夫人請安送上壽禮後,又在駱老夫人的引見下,給在場的諸位老夫人們請安,曲湙自然也收到了那些老夫人們贈的見面禮,都是一些早就準備好的。

  季氏人雖然不擅言詞,人也有些拘謹,不過她知道今日是駱老夫人的壽辰,自不能給長女丟臉,所以表現得頗為中規中矩,倒是沒有出什麼錯誤。這讓隨時準備幫襯的曲沁很是滿意,心裡也有些複雜。

  兩世為人,才知道天下的繼母並不都是狠心的,也有像季氏這般的笨人。

  等季氏和曲湙請安完後,淑宜大長公主方開口道:「這就是曲三太太?冒味地說一句,我早就想見見曲三太太了,沒想倒今日倒是有緣得見。」

  此話一出,除了早已心知肚明的曲沁外,室內所有人都大吃一驚。

  淑宜大長公主這話裡透出的意思,莫非認識季氏?可是季氏是常州人氏,今年才是第一次進京,而淑宜大長公主這輩子也沒有去過江南,兩人八杆兒打不著,也不認識,淑宜大長公主怎麼會說出這種話?

  季氏訥訥地道:「公主這是……」

  淑宜大長公主面上含笑,轉頭對同樣一臉疑惑的駱老夫人道:「說起來這事我也是近日才知道的,我沒想到當年你那女婿去世之前,竟然和我那不成器的兒子定了樁兒女親。」然後笑著從袖口裡拿出半塊玉佩。

  所有人都看著那半塊玉佩,不明何意。

  只有曲沁目光微縮,心臟突突地跳著。

  她認得那半塊玉佩,正是當年鎮國公給父親的信物,將之一分為二,兩家各持半塊玉佩,作為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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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30 23:47:03 |只看該作者
第43章

  曲瀲突然站起身,正在往閣樓外看風景的駱櫻轉頭看她,一臉迷茫。

  「怎麼了?」

  曲瀲朝她道:「既然我娘和弟弟來了,我覺得我也該過去接他們,你知道我娘的性子的,她沒怎麼來過這裡,我得去瞧瞧。」

  聽罷,駱櫻便不感興趣了,揮手道:「那行吧,安置好你娘後就過來,不然我一個人很無聊的。」

  曲瀲笑著應了一聲,說道:「若是無聊的話,你可以去水榭那邊,那裡人比較多,林表姐和席小姐她們應該都在那裡。」

  駱櫻馬上露出一副嫌棄的表情,「那我寧願一人在這兒待著。」

  曲瀲知道她的脾氣,也不再勸,便帶著碧春離開了楓林院。

  剛出了楓林院,曲瀲便被人攔下了。

  「瀲表妹!」駱承風一臉笑意,俊秀的臉龐雖然還有些稚嫩,但已經具備了少年應有的風采。他笑容滿面地看著她,語氣裡是掩飾不住的歡喜,「你這是要去哪裡?」

  「七表哥。」曲瀲朝他客氣地施了一禮,不著痕跡地退後一步,見他一雙眼睛緊盯著自己,暗暗蹙眉,到嘴的話一轉,說道:「我正要去水榭那邊尋找幾位表姐。」

  「我陪你過去吧。」駱承風脫口而出。

  曲瀲皺眉,委婉地道:「不用了,不過幾步路,哪裡用勞煩七表哥相陪?」

  「不會勞煩,反正我也要去那邊。」駱承風熱切地說道。

  曲瀲終於有些不耐煩了,深吸了口氣,說道:「七表哥,抱歉,我突然記得還有其他的事情……啊,對了,我先前見到劉家表妹了,她好像正在找你。」

  駱承風臉色微變,尷尬地笑道:「你是說菁表妹麼?我好像沒看到……」

  「她就在這附近,我先前還碰到她,她還問我有沒有見到你呢。沒想到你在這裡,如果她見到你一定會很高興的,我這就叫人去通知她一聲,省得她為了找你到處亂轉。」說著,就要吩咐碧春去叫劉菁過來的樣子。

  駱承風這下子真的急了,這劉菁是他舅舅家的表妹,從小到大最愛追著他跑,很是黏人,駱承風覺得她很煩人。而且她黏人不要緊,脾氣比自己妹妹還嬌縱,一定要人順著她才行,每次讓她纏上,駱承風都幹不了別的事情不說,還不準別的小姑娘靠近他一步,不然就發脾氣。

  「瀲表妹,不用找她了,我突然想起我還有事情,等會兒我再來找你。」說著,駱承風往曲瀲先前來的地方看了看,趕緊走了。

  終於將駱承風唬弄走後,曲瀲鬆了口氣,繼續往嘉善堂行去。

  碧春跟著她,小聲地道:「姑娘,你又唬人了,若是七少爺知道您唬他,可要不高興。」跟著曲瀲那麼久,碧春還不知道自家姑娘是什麼德行麼?平時看著是很文靜乖巧讓人憐惜,但有時候卻特別地會唬人,謊話信口拈來。

  她真擔心若是哪天她又唬人時兜不住,讓人發現了怎麼辦?這對一個未出閣的姑娘的名聲可不好。

  曲瀲無奈地道:「難道你真想讓七表哥陪著我去水榭?」
 
  碧春苦著臉道:「自然不想了。」

  「那不就結了。」曲瀲一臉不在乎的樣子。

  碧春無言以對。

  兩人穿廊過院,很快便到了一處小竹林,過了小竹林,便是嘉善堂了。

  小竹林旁有一株老槐樹,兩人合抱粗,也不知道在這兒生長了多長時間,枝繁葉茂,遮擋出一片涼爽的濃蔭。

  曲瀲剛走過那株老槐樹時,便被人叫住了。

  「瀲妹妹。」

  曲瀲嚇了一跳,駭然望去,便見到站在老槐樹下的少年,正笑盈盈地看著她。

  陽光從樹蔭下走過,清風吹過老槐樹杆上垂落的藤蔓,隨風搖曳,站在樹下微笑的少年乾淨純澈,美好無瑕,那雙潤潤的墨玉色眼睛,當佈滿了笑意時,像碎落了漫天的陽光,美麗極了。

  曲瀲心絃一鬆,不知為何,看到這樣潤澤無害的少年,她鬆了口氣,直覺他對自己並無什麼危險。明明都被他嚇過兩次,可偏偏每次只要面對這樣潤澤的少年,心裡又莫名地生不起氣來。

  她能清楚地感覺到他幾次異常的情緒變化,一個無害一個危險。

  這簡直就像精分一樣。

  而現在的少年,卻是無害的。

  「紀公子。」曲瀲微微退後一步,禮貌性地福了下身,「你怎麼在這裡?」

  碧春也被嚇了一跳,有些防備地看著他,就怕這少年又像上回在祝家一樣,莫名地將她家姑娘給拖到假山後。

  紀凜臉上的笑容溫煦和善,甚至笑起來有些孩子氣的陽光,喜悅地道:「自是在等你。」見她沒說話,一雙眼睛定定地看過來,臉上不禁有些紅,訥訥地道:「我剛才見到伯母和湙弟過來給駱老夫人請安,便知道你定會來的。」

  曲瀲木著臉,他的誠實讓她不知道怎麼回答好。

  然後她點頭道:「我知道了,若是紀公子沒事的話,我就先過去了。」

  「等等。」紀凜叫住她,「瀲妹妹,過幾日,我和祖母會去府上拜訪。」

  曲瀲嚇了一跳,「什麼意思?」

  紀凜笑而不語,只是定定地看著她,看得她臉皮都要繃不住了時,突然看到竹林另一邊走來的人,曲瀲的表情更木了。

  「瀲表妹!」

  是駱承風追上來了。

  曲瀲頭疼得差點想扭頭就走,不過等看清楚和駱承風一起走來的人時,她又愣住了。

  除了駱承風外,還有駱承嗣,而駱家兄弟此時明顯是陪著客人而來,那客人是個紫紅色五蝠拜壽團花錦袍的少年,看起來十六七歲左右的年紀,五官英挺,通氣的氣質清貴非常,臉上帶著高人一等的矜傲之色。

  那紫衣少年看到紀凜,臉上露出詫異的神色,臉上的矜傲之色稍減,問道:「暄和,你怎麼在這裡?」然後視線往曲瀲身上掃來,眼中露出了些許驚豔之色,不過很快便斂去了。

  在他眼裡,雖然和紀凜站在一起的小姑娘長得很精緻漂亮,但也只是個未發育的小丫頭罷了,不過等過個幾年,長成了少女時,應該才能綻放屬於她的美麗。

  「三殿下。」紀凜上前行禮,姿態不卑不亢。「三殿下是過來給駱老夫人祝壽的?我祖母在嘉善堂陪老夫人說話。」

  雖然沒有怎麼解釋,但是三皇子和駱家兄弟都沒有追究,只是駱承風看看曲瀲又看看紀凜,皺著眉頭,看向紀凜的目光有些敵意。而駱承嗣看著曲瀲兩人若有所思,那種眼神一看就知道他想歪了。

  曲瀲聽到紀凜對那少年的稱呼,不禁嚇了一跳,忙上前給他行禮。

  雖然先前聽駱櫻說過,三皇子可能會過來,可當真的見到本人時,還是讓她嚇一跳。三皇子是宮裡的鍾貴妃所出的皇子,在宮中十分得寵。而鍾貴妃出身英國公府,其母英國公夫人正是駱老太爺嫡親的妹妹,算是駱櫻等小一輩人的姑祖母,所以今日駱老夫人壽辰,三皇子奉了鍾貴妃之命,過來給駱老夫人祝壽。

  曲瀲沒想到三皇子會這般輕車從簡地過來了,一點架子也不擺,就由著駱家的兄弟陪著過來,這像什麼樣子?不過此時她一個未出閣的小姑娘,只能默默地縮到一旁,最好不要引起什麼注意才好。

  可曲瀲想要神隱,偏偏三皇子沒放過她,反而感興趣地道:「這姑娘是誰?看著很是面生?」

  駱承嗣忙道:「這是都察院左都御使曲大人的侄女,也是我們的表妹。」

  三皇子聽後又看了眼低眉斂目地站在一旁的曲瀲,別有深意地看向紀凜,笑道:「暄和和曲姑娘似乎認識?」

  紀凜不慌不忙地道:「是啊,家父和曲姑娘的父親是故交,故爾也算是認識的。」

  聽罷,三皇子便不感興趣了,便對駱承嗣道:「行了,我們進去吧。」然後又對紀凜道:「暄和也一起吧,咱們好些日子未見了,稍會可要把酒言歡才好。」

  紀凜笑著應了。

  曲瀲看著這群人,此時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不知如何辦。卻不想,這時尚嬤嬤走過來,當看到這群人時,頓時吃了一驚,忙過來請安。

  眾人都認得尚嬤嬤,三皇子也頗給老人家面子,笑著道:「聽說姑祖母今兒也來了,許久未見她老人家了,本殿下想念得緊。」說著,便大步往前走。

  紀凜看向曲瀲,對她道:「我先走了。」

  曲瀲:「……」

  駱承風慢騰騰地跟上,卻扭頭看著站在老槐樹下的曲瀲,聽到紀凜對曲瀲說的話,頓時臉色有些難看。

  駱承嗣正小心地陪著三皇子,發現弟弟竟然還兒女情長,頓時有些生氣,嚴厲地看了他一直,直到弟弟耷拉著腦袋跟上來,臉色才好一些。

  幾人在尚嬤嬤的引領下進了嘉善堂,曲瀲望著他們進去的背影,站了會兒,便對碧春道:「你去打聽一下,看看我姐姐、娘和弟弟他們現在如何了?幾時能出來?」

  碧春很快便回來了。

  等聽說姐姐、母親和弟弟都在嘉善堂沒出來時,曲瀲頓時急了。不過是去嘉善堂給老夫人請個安,用得了多久?她娘也不是什麼重要人物,弟弟年紀還小,駱老夫人根本不會久留他們,這種時候也早該出來了。

  所以,可能發生什麼事情了。

  曲瀲在老槐樹下團團轉,很想也進嘉善堂瞧瞧,但想到淑宜大長公主還在,她又洩氣了。

  就在曲瀲秋水都要望穿時,三皇子一行人已經到了嘉善堂的正房廳堂處。

  他們進來時,沒想到嘉善堂裡除了幾位老夫人和淑宜大長公主外,還有其他的客人。當看到其中一個氣質沉穩、如牡丹花般漂亮雍容的少女時,三皇子不由多看了兩眼,卻只能看到她微垂著眼睫,掩住了那雙漂亮的水眸。

  除此之外,他們明顯感覺到這裡的氣氛有些不對勁,其中一名長相柔弱的婦人一臉迷茫地坐在那兒,而其他那些勳貴府的老夫人們神色驚訝,唯有淑宜大長公主一臉笑意盈盈。

  三皇子笑著上前給幾位老夫人見禮,除了淑宜大長公主外,其他人都不敢受他的禮,慌忙起身還禮。

  等再坐下來後,三皇子朝淑宜大長公主道:「若非母妃今兒讓我過來一趟,我還不知道姑祖母您也來了。皇祖母時常念著您,說想和您說說話,可您一直沒進宮,讓她老人家好一陣掛念呢。」

  淑宜大長公主笑道:「知道了,這次你回宮後就和你皇祖母說一聲,改日得了空,我便帶孫媳婦進宮去看她。」

  「孫媳婦?」三皇子有些傻眼,像鸚鵡學舌般地重複著。

  這訊息太突然了,不怪他傻眼。

  在座的幾位老夫人目光微閃,但臉上一副為淑宜大長公主高興的模樣。

  淑宜大長公主今兒難得地有耐心,指著和他們一起進來的孫子道:「還不是暄和,我也沒想到他爹幾年前竟然給他定了樁兒女親,今兒我見了那小姑娘,心裡十分喜歡。」

  三皇子心裡吃驚不已,這位姑祖母可是連皇祖母和父皇都敬重的人,她的脾氣他多少也有了解,既然她這麼說,那就是真的了。而且他可不知道紀暄和幾時竟然定親了,聽這話,難道是鎮國公在兒子小時候給他定的?可這事情從未聽說過。

  「原來還有這種事情?」三皇子看著紀凜笑道:「不知是哪家的姑娘有這福氣,可不是我說,父皇也常稱讚表弟長得好,不知道多少姑娘芳心暗許。」他看得出淑宜大長公主的好心情,所以三皇子也順勢著奉承道。

  駱老夫人聽到三皇子的話,臉色微微變了下,心裡不知怎麼地有些失望。

  今日淑宜大長公主的行為,帶著她慣有的強勢,也給足了曲家面子,這樁婚事不成也得成了,心裡只遺憾曲瀲偏偏不是他們駱家的姑娘,失了這麼個機會。

  不過,曲瀲是在她身邊長大的,雖然她沒怎麼關心這小姑娘,但外孫女曲沁卻對這異母妹妹十分愛護,如此對駱家也沒什麼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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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曲瀲在嘉善堂外的老槐樹下等了會兒,依然等不到母親和姐姐他們出來時,頓時心涼了半截,最後也沒轍了,只得跺了跺腳,便去叫了個嘉善堂中伺候的小丫頭過來,吩咐她若是自己母親出來,勞她們去告訴她一聲。

  「表姑娘放心,交給我就好。」小丫頭收了銀子,笑嘻嘻地保證著。

  曲瀲憂心忡忡地帶著碧春離開了。

  她沒辦法不憂心,因為先前紀凜的那話,分外地有深意。

  淑宜大長公主是何許人也,有什麼事情需要她老人家屈尊降貴地去曲家拜訪?再聯絡先前在嘉善堂時淑宜大長公主對她過份抬舉的事情,曲瀲有種頭皮發麻的感覺。

  聯想自從認識紀凜後發生的事情,還有姐姐的態度,她覺得自己似乎猜測出什麼了,只是又不確定。

  她寧願自己不確定。

  所以,曲瀲有種駝鳥心態,決定還是先離開這兒,省得待會兒要和隨三皇子一起出來的紀凜又碰面。

  「姑娘……」碧春有些不安地叫道,覺得曲瀲此時臉上的愁緒實在讓人心疼。

  雖然說,她家姑娘天生長這模樣,柳眉一蹙,就會營造出一種嬌弱幽怨的樣子,極為惹人心憐,讓人不忍心和她置氣,恨不得捧著她。可那只是個表面現象,要透過表面現象看凶殘的內在,她家姑娘才沒這麼脆弱呢。

  所以,此時她突然變得這麼苦惱,讓碧春也有種事情不太妙的感覺。

  很快,這種預感很快便應驗了。

  曲瀲並沒有回楓林院找駱櫻,而是尋了個地方窩著,想等她家娘親和姐姐找過來。

  可是她等了很久,卻沒有等到她們找過來,直到宴席開始時,駱櫻怒氣衝衝地過來找她,只得嘆了口氣,和駱櫻一起往擺宴的院子行去。

  到了擺宴的地方,很快便看到了一群打扮得光鮮亮麗的貴女們,她們已經入座,每個少女看起來都端莊極了,笑容也極為得體,看著就是受過良好教育的嫻良淑德的好姑娘。當然,也有一些活沷的,正開心地和旁邊的人嘰嘰喳喳地說著話,神彩飛揚,顯露出另一種可愛的模樣。

  曲瀲一一看過去,很快心裡便了然。

  今天雖然是駱老夫人的壽辰,但是也是變相的一種相親地點,不過都是長輩們趁這個機會相看罷了。而來此的那些貴女們應該都被家裡的長輩們提點過,這種露臉的時候,最好要好好表現,指不定這些夫人中,哪個就是未來的婆婆呢。

  猶其是她們知道,今兒來的還有淑宜大長公主時,更緊張了。

  那些顯得比較活潑或輕鬆的,都是一些年紀比較小的姑娘,或者是已經定了親的姑娘,她們倒是沒有太緊張,或者對此太在意。畢竟小姑娘們坐的地方,距離長輩席那兒還有些遠呢,也不虞被人瞧見什麼失態的。

  曲瀲張望了下,遠遠地便看到了姐姐和母親竟然和駱老夫人坐一個位置,頓時吃了一驚。

  她知道自己母親是續絃之故,而且性子也太小白花,駱老夫人面上雖然客氣,可到底看不上眼,縱使要抬舉曲沁,也不會親自邀請母親一起同坐,只可能會讓人去招待母親罷了,根本不會在人前如此抬舉,因為抬舉了也對曲沁沒什麼幫助。

  那是為何?

  她有些迷惑。

  「阿瀲,到這兒坐。」

  駱櫻已經拉著曲瀲坐到位置上,周圍還坐了幾個平陽侯府的姻親家的姑娘。

  「櫻表妹、瀲表妹。」

  坐下後,馬上便有人來打招呼,兩人同時看去,便見一個圓臉的少女,一雙眼睛也圓乎乎的,並不算得美麗,但給人的感覺是恰到其處的可愛。她便是劉菁,承恩伯府的小姐,駱大夫人是她嫡親的姑母,和駱櫻、駱承風算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常來駱家玩耍。

  劉菁是個活沷的,和她們湊到一起便嘰嘰喳喳地說起話來,不過說的都是和駱承風有關的事情,讓駱櫻聽了很煩。

  「你怎麼一直都在說我七哥?能不能不說他了?好煩。」

  劉菁撅起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歡七表哥,可是我今天找了他半天了,都沒見到他,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我先前好像聽說他被大表哥叫去陪三皇子殿下、寧王世子和鎮國公世子他們了。真是的,有什麼好陪的……」

  又是一翻抱怨,顯然對於今天沒能見到駱承風一面滿腹怨氣。

  駱櫻翻了個白眼,不想理她,對她的德行十分了解了,不理她是最好的,便抬頭張望著,時不時地和曲瀲交談,說著小姑娘的祕密心事。

  「淑宜大長公主還在呢,那紀暄和應該沒走吧?阿瀲,你覺得呢?」

  曲瀲:「……」

  「淑宜大長公主看起來好有威嚴,一雙眼睛更是犀利極了,比我爹還威嚴可怕,我有點怕她呢,一在她面前,肚腿子就打顫,說話都不利索了,你說怎麼辦才好?」

  曲瀲:「……」

  「阿菁真是煩,我七哥都不喜歡她,她怎麼就那麼喜歡纏著我七哥呢?阿瀲,你說是吧?姑娘家可不能如此直白。」

  曲瀲:「……」

  「哎喲,林姐姐她們竟然和席姿坐在一起說話……哼,瞧她們那德行,看了就討厭!阿瀲,你說是吧?」

  曲瀲:「……」

  好不容易宴席結束了,眾人便又移駕到楓林院去聽戲。

  曲瀲心不在蔫地跟著駱櫻,目光一直往前方看去,發現駱老夫人和淑宜大長公主並排著走,她們身後是一群女眷跟著,其中就有她姐姐和母親,讓曲瀲想上前去找她們也不敢冒然擠進去。更讓她焦急的是,為毛姐姐都不派個人過來找她呢?明明先前姐姐還讓人盯著自己,像看犯人一樣,現在卻撂手不管了,這是為毛?

  事出反常必有妖。

  事情的反常讓曲瀲一整心提得老高,連旁邊的駱櫻又和席姿鬥起來也沒有太注意,直到聽到有人叫自己時,才一臉茫然地轉過頭來,卻看到席姿有些惱怒的臉,還有駱林她們暗含幸災樂禍的神色。

  「啊?」

  席姿原本有些惱怒的,覺得這曲瀲未免太不將人放眼裡了,可是當看到她一臉無辜地瞅著自己,那雙清亮的水眸倒映著自己的臉,看起來柔弱又無辜,天大的氣也發作不出來,只能無奈地道:「瀲表妹看起來不太好,怎麼了?」

  即使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但曲瀲經驗豐富,瞬間進入了狀態,靦腆羞澀地道:「沒什麼,剛才只是正在想事情,真是抱歉,下次不會犯這種錯誤了,請你原諒。」

  席姿接受了她的說詞,沒再理她,繼續和駱櫻用眼神廝殺。

  到了楓林院,便看到院子裡早已搭好了以戲臺子,戲臺前有棟精緻的兩層閣樓,可以坐在這裡看戲。

  駱老夫人等人自然是上到二樓去,一樓都是小姑娘們。當然,也有一些小姑娘是上到二樓去,到各自的長輩身邊伺候。不過這樣的話,就比較拘謹,沒有在一樓因為都是同齡人比較自在。

  「阿瀲,咱們也上樓去。」駱櫻興致勃勃地說。

  曲瀲忙拉住她,「你若是過去,要留在外祖母身邊伺候的,你不怕大長公主啦?」

  駱櫻果然遲疑起來,可是當她看到了席姿也上去,馬上挺了挺背脊,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也跟著上去了。

  曲瀲無奈,只得硬著頭皮上去。

  到了二樓,一眼便能看到坐在首位上的駱老夫人和淑宜大長公主,周圍還坐著各家的女眷,桌面前擺著各種瓜果茶點等,戲還未開鑼,大家都坐在一起說笑聊天,笑語喧天。

  席姿和一些勳貴府的小姑娘已經坐到自家長輩身邊,看起來乖巧端莊。

  曲瀲和駱家的姐妹一起過去,她看到坐在駱老夫人身邊位置的姐姐和母親,一時間有些遲疑,便想要走過去,坐在母親身後。

  只是不給她過去的時間,在她們到來時,淑宜大長公主便看過來了,然後朝她笑眯眯地招手道:「瀲丫頭,過來坐。」

  瞬間,曲瀲又經歷了一次先前在嘉善堂時的事情,成為在坐所有人的目光焦點。

  駱櫻和席姿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她,彷彿不明白淑宜大長公主這樣厲害的人,為何單單對她另眼相看。

  曲瀲頂著眾人的目光,硬著頭皮過去。

  然後便有一位年輕的夫人道:「哎呀,這孩子長得真是漂亮,我好像沒見過,可是公主家的?您將她藏得也太深了,這樣漂亮的孩子,也應該讓我們開開眼界的。」

  眾人的目光都隨之看了過來。

  淑宜大長公主已經攜著曲瀲的手讓她坐在自己身邊的位置,拍拍她瘦弱的小肩膀,朝那位夫人笑道:「可不我是藏的,是平陽侯府藏的,不過這小姑娘是暄和的未婚妻,也算是我家的了。」

  淑宜大長公主這話一出,整個閣樓都安靜下來,唯有樓下的喧鬧之聲傳來,也顯得這裡過於安靜。

  曲瀲直接木了。

  瞬間,所有的目光都落到了曲瀲身上,有疑惑、有審視、有意外、有不相信,更有不可思議。

  不過在場的那些夫人們都是人精,很快便反應過來了,又是那個年輕的夫人開口了,「暄和的未婚妻?暄和那孩子我是見過的,前些日子在淮安郡王府時,我還遇到過鎮國公夫人,卻未從她那裡聽過暄和有未婚妻呢,是幾時定親的。」

  此話一出,閣樓裡的夫人們心中微動。

  前些日子,鎮國公夫人頻頻回娘家淮安郡王府,那意思不言而喻,怕是鎮國公夫人相中娘家的姑娘,想要給兒子定下兒媳婦吧。如今淑宜大長公主又在這大庭廣眾之下抬舉個沒什麼印象的小姑娘,還說這是那紀暄和的未婚妻,如何不教人奇怪?

  她們都豎起了耳朵,想聽聽淑宜大長公主的解釋。

  而那些被這件事情衝擊得反應不過來的小姑娘們也是愣愣的,直勾勾地看著被淑宜大長公主拉著坐在身邊的曲瀲。

  淑宜大長公主拍拍曲瀲的肩膀,像是沒有發現小姑娘的僵硬似的,繼續笑瞇瞇地說,「說來這件事情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我那不成器的兒子在暄和年紀還小時就給他定下了樁兒女親,若不是暄和年紀大了,就要娶媳婦了,我還不知道呢。幸好,瀲丫頭很合我的脾氣,我也很滿意。」

  淑宜大長公主雖然只是輕描淡寫地解釋了一句,可最後那句「很滿意」表明了她的態度,就算是鎮國公以前糊塗定下的,但她老人家很滿意,喜歡這小姑娘,誰也別想欺負。

  淑宜大長公主的態度也說明了這樁婚事是真的。

  瞬間,曲瀲又承受了一次目光的洗禮,並且很快地,鎮國公世子紀凜自幼定親的事情很快便傳遍了駱家。

  所有剛知道這事的人都愣住了。

  鎮國公世子紀凜其人,凡是京城的人都知道,雖然鎮國公府因為老鎮國公去世後行事轉變成低調,但有皇上、太后惦記著,時不時地會有賞賜過去,如何能低調得起來?

  無疑如今的鎮國公府因為有淑宜大長公主在,依然聖眷不衰,而鎮國公嫡長子紀凜,從出生時就被封為世子,後又被皇上賞了個五品的官職,雖說只是閒職,但也說明了皇上的態度,可不是京中那些王公貴族子弟能比的。

  這樣的紀凜,無疑是所有夫人心目中的好女婿人選,特別是隨著他的年紀漸長,紀凜的優秀有目共睹,眾人也開始關注起他的婚事來。可惜因為淑宜大長公主的強勢,十分疼愛這嫡長孫,連鎮國公夫妻都沒辦法作主兒子的婚事。

  可如今,卻聽說了鎮國公世子竟然自幼定親,未婚妻都有了,哪能不驚訝?這好女婿人選就這麼飛了,讓所有人都開始關心起紀凜的未婚妻到底是何方神聖。

  「未婚妻?」今日也過來給駱老夫人祝壽的寧王世子周琅震驚不已,「你有未婚妻我怎麼不知道?你小子藏得可真是深。」

  紀凜沒有理他,而是和三皇子對坐著喝茶,駱家的兄弟陪在一旁。

  見沒人搭腔,周琅又道:「對了,你未婚妻是誰?」

  這時,三皇子道:「琅弟,他的未婚妻正是都察院左都御使曲大人的侄女。」

  「曲大人的侄女?」周琅一副迷茫的模樣,曲大人的侄女可多了,是哪個?

  不過在場的人都不會道人家姑娘長短,自不會細說是哪個,周琅心癢癢的,追著紀凜要細問,紀凜只是笑而不語,就不告訴他。

  自己的未婚妻,怎麼可能告訴他?就算他們見過,他就是不說。

  所有人都看得出來此時紀凜的心情很好,彷彿連陽光都變得明媚溫暖起來,顯然他也很滿意自己的未婚妻。這樣的紀凜,讓在場那些勳貴府的公子難得對他未婚妻的身份感興趣起來。

  他們沒想到紀凜會有個自幼定親的未婚妻,這事情實在是出乎意料,而得三皇子肯定,那便是三皇子是事先知情的,那應該不是唬弄人了。

  唯有駱承風失魂落魄地坐在那兒,整個人都失魂了,讓正小心地陪著三皇子等人的駱承嗣氣得很想踹他一腳。不就是個女人麼?用得著這般天都要蹋下來的死樣子麼?果然應該建議父親,將這不著調的弟弟弄到丹山書院去讀書的。

  女眷那邊有淑宜大長公主的強勢態度,男席這邊有三皇子的親口肯定,兩人的身份都尊貴非常,有了他們的親口承認,那麼這樁婚事便坐實了,不會再有什麼意外。

  這樣的結果,不僅紀凜滿意,曲沁也十分滿意。

  兩人都覺得,終於了了一樁心事。

  只有曲瀲木然地坐在那兒,頂著眾人的目光,一直到戲落幕,賓客們紛紛告辭離開。

  從此至終,曲瀲都被淑宜大長公主拉著,讓她根本無瑕去檢視其他人的反應,不過她中途瞥了一眼,發現駱家姐妹和席姿等人看過來的眼神十分複雜,若非當時淑宜大長公主也在,恐怕她們怕就會直接撲過來質問她了。

  可她們撲上來問她也不知道啊!

  她有個自幼定親的未婚夫自己怎麼不知道啊!?=口=!有比她更苦逼的麼?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會和紀凜自幼定親的,按淑宜大長公主的意思,這親事還是她那老爹在世時為她定下的。死者為大,既然是死去的父親定下的,旁人自然不好質疑什麼。

  可是她總覺得不對勁啊!

  怎麼會這樣呢?就算先前她有所猜測,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然後,她又想起了姐姐自重生以來的表現,怨不得她對紀凜的感觀那麼好,妹夫嘛,自己人,能不好麼?而且這樁婚事一看就是她高攀了,撇開他似乎精分的事情,紀凜無論是人品長相還是家世都是頂尖的,在世人眼裡,那就是個乘龍快婿,反而是她配不上紀凜。

  所以,這樣好的婚事落在她身上,姐姐如何不會再用心為她籌謀?不籌謀才是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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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30 23:47:36 |只看該作者
第45章

  淑宜大長公主離開時,曲瀲仍被她拉著,身不由已地跟著駱老夫人等人一起去送她。

  站在駱老夫人和一群駱家的女眷之中,周圍就只有她一個晚輩,曲瀲壓力山大,可是淑宜大長公主一直拉著她,根本沒有給她離開的機會,只能硬著頭皮頂著了。

  直到紀凜從男席那邊過來,微笑著從她這裡接替了位置,並且溫煦地朝她道:「多謝瀲妹妹代我照顧祖母。」

  曲瀲微微低頭,細聲細氣地道:「這是應該的。」

  雖然沒有抬頭,但曲瀲也能感覺到周圍的目光若有似無地落在她和紀凜身上,讓她更不好抬頭了。

  淑宜大長公主拍拍曲瀲的手,笑道:「今日辛苦你了。」然後又對站在駱老夫人身後的季氏道:「過兩日,我便和暄和爹娘登門拜訪。」

  聽到淑宜大長公主的話,曲瀲心中發苦,而周圍的駱家人則目光晦澀,帶了些不可置信。

  她們都聽得出淑宜大長公主話裡的意思,這是當著她們的面表明自己的態度抬舉曲瀲呢,甚至連鎮國公夫妻都會去曲家拜訪,這分明是要坐實那樁所謂的兒女親。如今她們雖然不知道當初曲三老爺是如何與鎮國公定下兒女親的,可現在已經無意義了。

  季氏慌忙道:「公主和鎮國公及夫人能來,我們求之不得,屆時必定恭候您大駕。」

  淑宜大長公主笑了下,又和駱老夫人說了幾句話,終於扶著孫子的手,上了鎮國公府的馬車。

  眾人目送鎮國公府的馬車離開後,終於將視線落到了站在她們之中的曲瀲,這裡也只有曲瀲這麼個小姑娘,很是顯眼。駱大夫人等幾位夫人看著曲瀲的目光十分複雜,她們沒想到不過是個依附著駱家的表姑娘,沒想到會一朝飛上枝頭,得到了一門顯赫的親事,不知教多少人羨慕又鬱悶。

  怎麼就是這麼個沒權沒勢的小丫頭這般幸運呢?

  駱老夫人看了眼周圍的幾個兒媳婦,面上淡淡的,「行了,都回去吧。」然後看向曲瀲時,臉上便多了些笑容,朝她伸手道:「瀲丫頭過來。」

  曲瀲便學姐姐平時的樣子,走過去扶住駱老夫人的手。

  一行人將駱老夫人送回嘉善堂,季氏也跟著去了,只是神情茫然中帶著些許不安。

  她覺得今天發生的事情宛若夢鏡一般,讓她過得渾渾噩噩的,想破腦筋都想不明白,丈夫怎麼會給女兒定下這麼一門親事。誠然這門親事很好,是她的女兒高攀了,不知多少人羨慕,可就是因為這樣,她才會不安害怕。

  如果女兒是侯府的姑娘,她還不會如此惶恐,畢竟這算得上是門當戶對,女兒嫁過去也有底氣。可就是因為兩家的家勢相差太大了,又不是同個圈子的人,將來若是女兒真的嫁過去,不知會過得多苦?就像當年的自己一樣,一生都在小心翼翼、戰戰兢兢。

  而且先前在閣樓時聽那些夫人的意思,鎮國公夫人似乎有意為兒子擇娘家淮安郡王府的姑娘為妻,這不是說明她不會喜歡自己女兒麼?若不得婆婆喜歡,將來女兒嫁過去,還不知道如何的受磋磨呢。

  所以她根本不覺得開心。

  凡是愛子女的父母,都不會考慮將女兒嫁得太高,甚至在兩家門第相差太大時。

  到了嘉善堂後,駱老夫人面上浮現些許疲憊,對駱大夫人等人道:「累了一天,你們去送了客後,也回去歇歇吧,不必過來伺候了。」

  駱大夫人等人應了聲是,因還有客人未送完,所有她們也沒有停留,又紛紛離開了。

  曲瀲和季氏還在,丫鬟給她們搬了凳子過來,因駱老夫人沒有開口,她們也不好冒然出聲離開。

  這時,有丫鬟進來稟報,表小姐過來了。

  能被嘉善堂的丫鬟理所當然地稱為表小姐的,只有曲沁一人。

  季氏和曲瀲聽說曲沁過來,臉人的眼睛裡都露出驚喜的神色,彷彿找到了寄託一樣。

  駱老夫人將她們的反應看在眼裡,臉上露出笑容,笑道:「快讓她過來。」

  曲沁很快便進來了,她先是給駱老夫人和季氏請安,然後坐到駱老夫人身邊,關切地道:「外祖母看起來很累的樣子,可是沁兒來得不是時候,打擾您歇息了?」

  駱老夫人慈愛地道:「你最是貼心了,哪會打擾?你來得正好,來帶你母親和妹妹回去,留你母親歇會兒,明日便和你妹妹回家去。」

  曲沁聽罷乖巧地點頭,說道:「外祖母放心,等過個幾日,我便帶妹妹過來陪您。」

  曲沁的話讓駱老夫人笑得更舒心了,她就知道這外孫女最是體貼孝順的孩子,除了嫡長孫女駱柯外,也唯有曲沁各個方面都好,兩個都是端莊大氣,就算是皇家的公主在她們面前也要遜色幾分。

  想到這裡,她心裡嘆氣。

  為何當初女婿定下親事的物件不是長女,反而是曲瀲呢?若是曲沁,她今天就不會這麼失落了,也不必給外孫女挑物件挑來挑去也挑不中。那紀凜是多好的物件,和她的沁兒最相配。只可惜,女婿當年定下的人選卻是小女兒。

  駱老夫人很快便丟開這些情緒,對季氏和曲瀲笑得頗為溫和,說道:「剛才聽淑宜大長公主的意思,怕是過兩天便會讓鎮國公和鎮國公夫人登門來說這門親事,屆時你們可要拿出個章程來。」

  季氏慌忙站起來應了聲是。

  駱老夫人看她這副上不得檯面的模樣,心裡又嘆了口氣,再看曲瀲,雖然一副嬌怯的模樣,好歹看起來算是鎮定,進退有度,心裡不禁有些欣慰。這也是他們駱家教養出來的姑娘,若是讓曲瀲跟在母親身邊長大,還不知道被養成什麼樣,將來嫁進鎮國公府,不是讓人笑話麼?

  又說了會兒話後,駱老夫人終於讓她們下去了。

  季氏帶著兩個女兒離開了嘉善堂,然後隨著兩個女兒去了她們在駱家住的院子。

  一路上,可以看到依然在忙碌著的駱家下人,他們見到曲家姐妹倆,都恭敬地行禮。若是以前,他們恭敬的物件都是曲沁,曲瀲不過是附帶的,而今知道曲瀲得淑宜大長公主喜歡,又自幼和鎮國公世子定親,自然是不同了。

  曲瀲也感覺到了駱府下人的態度轉變,心裡的滋味難言,看著姐姐和母親欲言又止,不過因為在外頭,只得閉上嘴,悶悶地跟著她們。

  回到她們居住的院子,丫鬟殷勤地端著茶果過來,朝曲瀲笑道:「今兒要恭喜表姑娘了。」

  曲瀲笑了下,沒有開口說話。

  「行了,這裡不用你們伺候,都下去吧。」曲沁說道。

  等屋子裡的下人都下去了,季氏一臉愁緒地道:「沁兒、瀲兒,我……我不知如何說,我真不知道你們爹是何時給瀲兒和那鎮國公世子定親的。」

  今兒淑宜大長公主拿出那半塊玉佩時,季氏都懵了,她對亡夫的遺物都細心地收妥著,如何不知道丈夫的遺物中有半塊玉佩,當時不知道它為何會在丈夫的遺物中,只是好生收妥,卻不想原來是與鎮國公府的婚約信物。

  老實說,她真的完全不知道丈夫曾經給小女兒定過婚約,所以對今兒的事情也是很茫然。

  曲沁安撫道:「娘不必擔心,既然淑宜大長公主能拿出信物來,那就是真的了。」

  季氏蹙著眉道:「也不知道其中是不是有什麼內情。」

  曲沁聽罷,心裡便是嘆了口氣。

  其實她也不知道其中有什麼內情,上輩子這樁婚事是由鎮國公命人送來信物時,她們才知道的,因為沒有像今日淑宜大長公主一番表態,所以讓這樁婚事一波三折,鬧出了不少的事來,差點兩家解除婚約。

  這也是她迫切地想要讓葉長青進京好問個明白的原因。

  從徐山那裡,她只知道當年鎮國公帶其子南下,路過宣同府時遇到流民,然後得她們父親相助,不久後父親便去世,婚事應該就是當年鎮國公在宣同府時定下的。至於父親與鎮國公不過是只有幾面之緣,甚至交情泛泛,為何兩人會給兒女定下婚約,她是什麼都不知道的。

  只能指望葉長青能解惑了。

  又安慰了會兒季氏後,姐妹倆看天色差不多了,便將季氏送出門去。

  「明天我和阿瀲就回家,到時候母親讓人給我們做好吃的,我也很想念母親做的酒釀豆腐。」曲沁笑道。

  季氏聽罷,馬上又活力四射,高興地道:「好好好,我在家裡等你們,到時候親自給你做酒釀豆腐,還有瀲兒愛吃的紅燒獅子頭。」

  將季氏送走後,輪到曲瀲去折騰她姐了。

  「姐姐,到底是怎麼回事?我什麼都不知道,今天差點被淑宜大長公主的舉動弄傻了。我怎麼會和紀公子有婚約呢?你不知道,阿櫻和那個席姑娘都很喜歡紀公子的樣子,今天的事情,恐怕她們現在都要埋怨死我了……」

  曲沁一臉淡然地道:「這是父親為你定的婚事,若是她們因此而遷怒於你,如此品行不相交也罷。」

  曲瀲看著姐姐霸氣側漏的模樣,頓時內流滿面。

  其實她要說的不是這個。

  「姐姐,鎮國公府和咱們家是兩個世界,門第相差太大了,而且今日的事情只是淑宜大長公主自己的態度,還有鎮國公和鎮國公夫人……畢竟鎮國公夫妻才是紀公子的父母,若是他們不滿意……」

  「你放心,淑宜大長公主既然發話了,他們便不會有什麼意見。」曲沁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淑宜大長公主在鎮國公府說一不二,只要你能討得她老人家歡心,便不懼什麼。」說罷,她輕蔑地笑了下。

  當年就算鎮國公夫人不喜妹妹,去和鎮國公鬧,但淑宜大長公主一開口,鎮國公夫人也不敢再說話了。

  曲瀲苦笑,意思是說,這樁婚事已經是鐵板釘釘的了麼?

  可是,她心裡總有種不安感,總覺得紀凜給她的感覺太怪,她莫名地有些抗拒。

  見她面露愁緒,曲沁又道:「你這小丫頭怕什麼呢?鎮國公世子可是多少姑娘求都求不來的好兒郎,就便宜你這小丫頭了,你應該高興才對。」

  曲瀲被她親暱地捏著鼻子,知道姐姐完全是將她當成了孩子來看了,心裡真是一言難盡。她很想說點什麼,可是怕說下去,就是她不知好歹了,今日的事情她也看清楚了,當時不知道多少人羨慕嫉妒地看著她,怕是兩輩子她都沒有這般風光得意過。

  可她心裡為啥就是很不得勁呢?

  「好了,天色晚了,你先回房洗漱歇息,明天咱們便回家。」曲沁拍拍她的手,站起身來理了理衣服,一臉愉悅,心裡對能回家也很是高興。

  雖然平陽侯府是她外祖家,自幼有一半的時間在這裡渡過,可是這裡的人除了外祖母外,其他人她都沒有什麼好感,若非為了孝順外祖母,她絕對不會想回到這兒來。還是回自己家舒服。

  曲家姐妹各處回去歇息了,待夜色暗沉時,駱家的幾位老爺忙完了事情,便都去到駱老夫人那兒。

  駱老夫人坐在臨窗的大炕上,神色淡淡的,看都不看面前的這幾個兒子。

  其中又以駱大老爺和駱四老爺坐得離老夫人最近,駱二老爺等幾個庶子知道老夫人的脾氣的,沒有湊那麼近。不過幾人看老夫人不鹹不淡的神色,心裡都有些尷尬,只是為了各自的目的,只得硬著頭皮留下來。

  「娘,我有些糊塗了,慎之當年怎麼會給小女兒和鎮國公世子定親?按著姐妹排行,要也是先給沁丫頭定才是,畢竟沁丫頭是姐姐,與那紀凜年紀相差一歲,並不算大。」駱老夫人說出心裡的疑惑。

  駱老夫人道:「這事情淑宜大長公主沒明說,我問了季氏,季氏自己也是糊里糊塗的,雖然收著兩家的信物,可她卻不知道女婿當年還給女兒定過親的事情。怕是這樁婚事是在女婿在宣同時定下的,只可惜女婿去得早,也不知道是如何定下的。」

  駱家幾位老爺聽罷,皆是心中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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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30 23:47:50 |只看該作者
第46章

  駱老夫人此刻卻有些厭煩他們,揮手道:「行了,若是沒什麼事的話,你們便各自回去,我累了。」

  駱府幾位老爺見老夫人如此不給面子,便知道她不喜他們拿曲沁的事情作伐,皆是訕訕的,只得作罷。

  不過等駱府的幾位老爺離去後,駱大老爺卻留了下來。

  駱大老爺留下來的目的便是和老夫人商量曲沁的事情,「娘,今日來了那麼多人,我瞧著有幾個優秀的年輕人倒是很配沁丫頭,像承恩伯府的三公子、昌德伯府的二公子、景德侯府的五公子、林尚書的嫡長孫……」

  駱老夫人皺眉不語,等駱大老爺將他看好的人選列出來後,有些不滿地道:「不行不行,他們和沁丫頭不配。」這些人選中,不是嫡幼子就是庶子,身份都不高,在家族中也不受寵,她如何捨得將外孫女嫁過去吃苦?

  駱大老爺聽後十分無奈,這些都不行,難道曲沁是公侯府小姐不成?就算是公侯府的小姐,也不一定能找得到門當戶對的,低嫁的總比高嫁的多,那些勳貴夫人可不是吃素的,如何會看得上一個沒有父兄幫襯的姑娘?曲沁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便是自幼在老夫人身邊長大,規矩禮儀等方面都比其他的姑娘們出色。

  可是看老夫人的樣子,駱大老爺自然也不敢表現得太明顯,省得母親生氣。他也知道母親因為妹妹早逝之故,將對妹妹的一腔憐愛轉移到曲沁身上,加之曲沁也是個孝順的孩子,成為母親的心尖兒,可不能隨意地唬弄她老人家。

  「算了,再看看吧,反正沁丫頭今年才及笄,還有一年,可以慢慢挑。」姑娘家十六歲才定親的也不少,駱老夫人心裡琢磨著,若是不行,她捨了這個老臉,去求那些老姐妹們,總能挑出一個適合的。

  其實她心裡也知道兒子例的人選是很配外孫女的身份,可她就是捨不得看她委屈吃苦啊。

  駱大老爺心裡嘆了口氣,知道這事兒還沒完,只好暫時作罷。然後,心思又轉到了今兒的事情上,說道:「娘,鎮國公世子和瀲丫頭的婚事到底是如何的?我知道瀲丫頭是個好的,可是曲家和鎮國公府……實在是不相配?」

  所以他實在不明白,當年鎮國公難道腦袋被驢踢了麼,才會輕率地給以後要繼承爵位的嫡長子定下這麼一門親事,長媳可是將來要主持中饋的,對家族和後代的影響極大,哪家不是慎重挑選?甚至因為擔心孩子沒有長大就夭折,會讓自家孩子落下剋妻(剋夫)的名聲,所以一般在孩子長大之前,都不會輕率地定什麼兒女親,除非那兩家是通家之好,實在是喜歡得不行。

  可他從未聽說過早逝的妹夫和鎮國公有什麼過命的交情,甚至當年妹夫在京城時,連面都沒見過幾次呢。

  「這事情既然是淑宜大長公主親口說的,那便不會有錯,即便是錯了,但她已經表明了態度,就不會輕易地改變,瀲丫頭將來是一定要嫁進鎮國公府的。」駱老夫人瞥了他一眼,繼續道:「所以,不管你們有什麼心思,都給我收起來。」

  駱大老爺終於被母親說得臉上臊得厲害,忙道:「瀲丫頭也是我看大的,我知道她是個好孩子,自然為她高興。」

  駱老夫人臉色稍緩。

  母子倆又說了幾句後,駱大老爺見老夫人面露疲憊,知道她老人家累了一天了,便起身告辭離開。

  駱大老爺離開後不久,嘉善堂這邊的事情很快便傳到曲沁耳裡。

  她聽說明駱大老爺在外祖母那兒逗留了會兒,不禁冷笑了下。

  如今有淑宜大長公主親自在諸位夫人面前承認這樁婚事,以淑宜大長公主的強勢,必定不會再有人敢拿它挑事。以淑宜大長公主的性子,她就算是錯了,那也是沒錯的,若是還有人敢不知死活地挑事,只會得罪淑宜大長公主。

  淑宜大長公主是那麼好得罪的麼?

  想到這裡,她心中也一輕,覺得重生回來,終於促成了一件好事,那就是讓妹妹與紀凜的婚事提早定下來,而且還是在這樣的場合下由淑宜大長公主出面承認,算是有了個保障,沒人敢像上輩子那般,輕易地在上面做什麼文章。

  了卻一樁心事,曲沁心情大好,晚上也睡得格外地香。

  相比之下,卻有很多人都睡不著了。

  不說駱家其他幾房是什麼態度,長房這邊,駱大夫人卻是十分頭疼的。

  她沒想到一向沒看在眼裡的一個依附著侯府的小丫頭竟然會這般幸運地和鎮國公府定下婚約,而且還能讓淑宜大長公主出面,更是難得。想到小女兒以往說起鎮國公世子就高興的模樣,駱大夫人只能嘆息。

  原本她還想著,若是可以,也為小女兒去爭一爭,畢竟若是小女兒能嫁進鎮國公府,對侯府也有好處。只可惜,卻沒這個緣份。

  而她頭疼的還有小兒子對曲瀲那點小心思,別以為她不知道,只是因為曲瀲一直遠著兒子,看著也是個規矩的,所以她才當作不知道罷了。先前她特地讓人去小兒子和小女兒那兒看了,知道小兒子因為曲瀲定親一事失魂落魄,小女兒也在房裡發脾氣,對這兩個孩子實在是頭疼。

  如今弄成這樣,只能說造化弄人,以後勢必得仔細看緊著一對兒女了,省得兩個都是不安份的,鬧騰出什麼事情來。

  想到這裡,她心裡也有些埋怨曲瀲的,若非是她,小兒子和小女兒也不會這樣。

  等駱大老爺從老夫人那兒回來後,駱大夫人忙過去詢問丈夫去老夫人那兒問出什麼了,聽完丈夫的話,駱大夫人心知老夫人說得對,這事情只要淑宜大長公主出面了,那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聽今兒淑宜大長公主的意思,過兩日鎮國公府應該會去曲家拜訪,好將這樁親事給落實了,以後你仔細看看,若是曲家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你也不要吝嗇。」駱大老爺叮囑道。

  駱大夫人聽得心裡不舒服,這還沒成親呢,老爺就急哄哄地交好曲家了,用得著麼?曲家將來有沒有出息還不知道,光靠著曲瀲一個出嫁的姑娘能成什麼事情?一個家族的興旺靠的還是家中的男丁,曲湙如今還小,也不知道將來會有什麼造化呢。

  只是丈夫的話不能反駁,她只能將那些不高興掩住,面上笑著答應了。

  *****

  翌日,曲瀲因為要和姐姐回家,自是不用去竹宣齋上課了,所以起得比平時遲了一些。

  等她用過早膳後,便和姐姐一起去嘉善堂給駱老夫人請安。

  此時嘉善堂裡有幾位駱府的夫人,其中駱槿依然陪在老夫人身邊,她們進來時一室笑語喧天,似乎駱四夫人又說了什麼逗趣的話,逗得老夫人笑語連連,駱槿則站在旁邊給老夫人捶肩。

  見到姐妹倆進來,她們都一副高興地樣子。

  「沁兒和瀲兒來了,快過來。」

  等曲沁和曲瀲給在場的人請安後,駱四夫人便拉著曲瀲的手端詳了下,笑著道:「以往我就猜著憑瀲丫頭的好樣貌,以後還不知道要便宜了哪家的公子,沒想到轉眼間,原來這丫頭還有個自幼定親的未婚夫,瀲丫頭和那紀暄和站在一起,那真是金童玉女、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老太太,你說是不是?」

  駱四夫人一席話又將室內的人逗得開懷大笑,駱老夫人指著她道:「就你慣會說話。」

  「哪兒的話?我每一句都是真心實意的,連淑宜大長公主都喜歡瀲丫頭,還不許我誇誇麼?」

  曲瀲站在那兒低著頭,一副害羞得不行的樣子,偷偷看了一眼,發現這些舅母們都是一臉為她高興的模樣,心裡再次肯定,每個都是影后級別的演員。

  唯有駱槿還沒有修練到家,看著曲瀲的眼神有些複雜。

  在駱槿心裡,以往的曲瀲是曲沁附帶來的,和他們駱家沒有什麼血緣關係,不過是因曲沁疼愛妹妹,捨不得妹妹才帶到駱府來,和曲沁一起養在老夫人身邊,有這層關係,對曲瀲的名聲也好一些,將來說親時不至於太吃虧。

  可沒想到,轉眼間,這讓駱家沒怎麼在意的小丫頭,就這麼飛上枝頭,成了鎮國公府的準兒媳婦,還讓淑宜大長公主如此喜歡,明擺地護著她。

  駱槿想到自己,今年已經及笄了,也不知道以後的親事會如何。不過,讓她沒那麼失落的是曲沁現在也沒著落,而且不管怎麼說,憑著她的身份,以後她的親事應該都會比曲沁的好。

  在嘉善堂陪著駱老夫人說了會兒的話,曲沁便帶著妹妹起身告辭。

  駱老夫人對她們叮囑道:「若是家裡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使人過來和我說一聲,可別在公主面前失了禮。」

  駱大夫人也笑著道:「你們外祖母說得對,你們剛搬到京城來,雙茶巷那邊添置的東西也不知道妥當了沒。」

  駱四夫人也跟著附和,快人快語,說起話來,讓人十分舒心。

  曲沁笑道:「外祖母放心,我省得的。」然後又謝謝幾位舅母,心裡卻沒想過要來駱府找人幫忙,上輩子她便主持過一個皇子府,後來又成了親王府,人口可不比駱府簡單。

  曲瀲在姐姐身後繼續充當她靦腆害羞的小妹妹角色,有姐姐在旁頂著,她也樂得輕鬆。

  好不容易應付完,兩人方回了她們住的院子。

  此時喬媽媽正帶著丫鬟們收拾,待巳時正便歸家。

  沒想到剛坐下,卻見駱櫻帶著丫鬟過來了。

  此時正是駱府的姑娘們上課的時間,看駱櫻出現在這裡,便知道她定然是翹課偷溜了。

  「阿瀲!」駱櫻沉著臉盯著曲瀲。

  曲瀲正要說話,便見曲沁從屋子裡迎了出來,看到駱櫻時目光微閃,然後笑著迎上來道:「櫻表妹怎麼來了?先坐吧。」

  駱櫻看到曲沁,暫時按捺住脾氣,和曲沁見了禮,說道:「沁表姐,我找阿瀲有事。」

  見駱櫻來勢洶洶,曲沁知道小姑娘家的感情用事,怕是駱櫻對紀凜也有點兒意思,又是個嬌縱脾氣,所以跑過來質問妹妹來了。這讓她心裡有些不悅,怎麼看都覺得來勢洶洶的駱櫻凶悍,妹妹那麼柔弱,定會在她那兒吃虧。

  所以,瞬間曲沁便有了主意,說道:「可真不巧,我們今兒要回家了,正忙著,可能沒時間招待,櫻表妹改日再來吧。」

  「我就找阿瀲說兩句話,說完就走,不會打擾太久的。」駱櫻趕緊道,她知道曲沁的性子,別看著平時端莊穩重,但一直很護著曲瀲,有時候連她都不能對曲瀲太凶。

  就在曲沁要拒絕時,曲瀲出聲道:「姐姐,我和阿櫻說幾句話,沒事的。」

  曲沁見妹妹一雙眼睛巴巴地看著自己,駱櫻的臉色也緩和了不少,雖然擔心,但想著上輩子駱櫻後來也和妹妹感情挺好的,便由著她們去了。

  曲瀲拉著駱櫻進了她的臥室,讓丫鬟們到外面候著。

  剛進房,駱櫻便沉著臉甩開了曲瀲的手,氣哼哼地坐在一旁。

  「你怎麼了?」曲瀲明知故問,聲音放得很輕柔。

  駱櫻唬地轉過身,憤怒地道:「別假惺惺了!我算是看透你了,你明明和紀暄和有婚約,竟然從來不告訴我,害得我、害得我……」眼淚在眼眶裡滾來滾去,差點就要掉出來。
 
  「阿櫻。」曲瀲有些急了,駱櫻的性子何其驕傲,從來沒見她哭過,現在竟然一副要掉眼淚的樣子,便知道她和紀凜的婚事對她的影響。

  對駱櫻,她雖然不能像對姐姐一樣對她真心實意,可是她從來未欺騙過她,對她也是真心交好的,很是包容她的性子。

  「若是我知道你和紀暄和有婚約,我根本不會……嗚嗚嗚!我傷心死了,都怪你!」駱櫻說著,便趴在了炕桌上哭了起來。

  曲瀲看她這副孩子氣的模樣,反而有些想笑,但也知道自己要儘快解釋,免得她誤會下去,忙道:「這可不能怪我,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事實上,這事連我娘和姐姐都不知道呢,若非淑宜大長公主說了,我們都不知道有這回事。」

  駱櫻的哭聲一頓,抬起臉來問道:「真的?」

  「真的!」曲瀲一副嚴肅的樣子,「若是我騙你,就讓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駱櫻見她發了毒誓,終於信了她,拿帕子擦臉,悶悶地道:「那這是怎麼回事?為何連你娘都不知道?」

  曲瀲坐到她身邊,給她倒了杯茶,嘆了口氣,「聽說好像是我爹去世之前定下的,當年我娘和我姐姐都不在宣同府,我那時候年紀小,又生著病,根本不知道還有這回事。」

  聽罷,駱櫻一臉同情地看著她,見她小臉上憂愁的樣子,心裡不禁泛起了同情,對她道:「好吧,我明白了,這不是你的錯。」然後也跟著嘆了口氣,悶悶地說:「既然你和紀暄和有婚約,我……我才不搶別人的未婚夫,以後我就再也不看紀暄和一眼,若是我再看,我就讓自己眼瞎掉!」

  「阿櫻!」

  駱櫻見她一副感動的樣子,不由有些得意,她雖然任性了點兒,但也是讀著聖賢書長大的,才不會做出這種搶姐妹未婚夫的卑鄙無恥的事情來。果然,阿瀲不是很感動麼?

  不過,想到喜歡曲瀲的同胞兄長,駱櫻又苦了臉。

  如今曲瀲既然和鎮國公世子有婚約,那兄長和曲瀲是不可能的了,也不知道他如何傷心了。

  兩人坐著說了會兒話後,駱櫻便離開了。她是翹課過來的,解了心結後,便得回去上課,免得讓母親知道,她可要受罰。

  曲瀲親自將駱櫻送出去,兩個少女手拉著手一副好姐妹的模樣,看得坐在廳堂裡喝茶的曲沁不禁有些發愣。

  她突然明白為何上輩子出了那些事情後,妹妹和駱櫻的感情仍是那麼好了。

  「沁表姐,我先走了,以後有空我去雙茶巷找你們玩。」駱櫻打了個招呼,便帶著丫鬟急匆匆地離開了。

  曲瀲將駱櫻送走後,轉身見姐姐盯著自己的樣子,頓時有些不自在。

  「姐姐,你看我作甚?」

  曲沁笑道:「沒什麼,只是覺得你和阿櫻感情挺好的。」

  曲瀲眨巴了下眼睛,故作無事道:「阿櫻看起來雖然嬌縱了一些,但人挺好的。」還挺天真的,很容易哄。

  很快丫鬟們收拾好了東西,姐妹倆便去辭別了駱老夫人,乘坐馬車回雙茶巷的曲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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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30 23:48:09 |只看該作者
第47章

  半個時辰後,曲瀲姐妹倆回到了雙茶巷。

  季氏對兩個女兒歸來十分歡喜,親自下廚去做了她們愛吃的酒釀豆腐和紅燒獅子頭,忙上忙下的,就如同每回曲瀲和姐姐去京城小住幾個月後再回常州府,這時候的季氏總會歡喜不已,為了兩個女兒忙上忙下,連燒香拜佛這事情都往邊靠。

  不過曲瀲也很高興,終於回到家了,不用再裝模作樣、慎言慎行了,在自己家裡,她想幹嘛就幹嘛,沒人會盯著她要揪她的錯,也沒人會說她不規矩,反而一個吩咐下去,便會有下準備好她要的東西。

  曲沁看起來也很高興,臉上的表情也輕鬆了不少,見季氏忙碌時,不由道:「娘你坐會兒,其他的讓下人去忙便可。」

  季氏笑道:「難得你們回家,在自己家裡想吃什麼做什麼就儘管隨自己的心意。」雖然平陽侯府家勢顯貴,但那兒終究不是曲家,季氏總是擔心兩個女兒在那裡受委屈,她是個沒什麼本事的,只好儘量地疼她們多一些。

  聽罷,曲沁神色微黯。

  若是以前,她聽到季氏這種話,心裡未免不喜,不過兩世為人,很多看法都變了,她也知道季氏說這話沒有其他的意思,不過是擔心她們姐妹倆在平陽侯府受委屈罷了。畢竟那裡就算有疼愛她的外祖母,終究不是她們家,她們在那裡,也不過是客人罷了。

  想到這裡,曲沁嘆了口氣。

  對於平陽侯府,她並沒有太多的感情,唯有外祖母讓她放不下,上輩子那些人對不起自己,但只有外祖母對她的疼愛是真心實意的。誠然外祖母每年都要接她們進京,讓她們寄人籬下,但是此舉也是為她們好,畢竟在京城侯府長大,眼界也會比常州府的其他世家的姑娘開闊一些。

  外祖母對她們悉心教養,有栽培教養之恩,使她們姐妹的規矩禮儀不遜於那些勳貴府的貴女們,這是在曲家受不到的教育,對她們以後嫁人後有著莫大的幫助,甚至以後在她們嫁人後,平陽侯府也算得上是她們的助力,夫家的人會瞧在平陽侯府的面子上,對她們也會敬重幾分。

  這道理她很小的時候就知道了,所以才會將妹妹也帶過去,就必妹妹跟在繼母身邊,學不到什麼好的。

  到了午時,母女三人坐在一起用了一頓豐盛的午膳,氣氛十分和諧。

  午膳過後,母女三人便坐在一起說話,說的自然是曲瀲的婚事。

  「今兒一早,我接到鎮國公府送來的名帖,淑宜大長公主後日會過來拜訪。」季氏有些忐忑地看著曲沁,「聽今兒送帖子過來的鎮國公府的管事說,屆時淑宜大長公主和鎮國公、鎮國公夫人應該都會來。」

  曲瀲臉皮抽搐了下,這陣勢未免太大了。

  季氏只要想到淑宜大長公主和鎮國公夫人便心慌慌的,因為這關係到小女兒的未來,她明白自己有幾斤兩,就怕自己到時候招待不週,給小女兒丟臉,將來小女兒若嫁到鎮國公府去,不是給人小瞧麼?

  而且鎮國公也來的話,她們這些內宅婦人是不能出面招待,由著十歲的兒子出面招待,哪裡能行?份量也不夠啊。

  曲沁略一思索,便道:「娘,不如這樣,到時候我們請二叔祖母和大伯過來,有二叔祖母和大伯在,也不至於太失禮。」

  季氏一聽,馬上點頭。

  曲老太爺還有一個弟弟,便是曲二老太爺,他們一家定居在京城,住在常葉衚衕那邊,距離這兒有些遠,進京後季氏也帶了兒女們去常葉衚衕那邊拜訪送上土儀,不過因為兩家住得遠,又早已是分家的,所以往來並不頻繁。但無論如何,都是曲家族人,有什麼事情自會幫襯,這也是曲沁沒有想找駱府人來幫忙的原因。

  他們曲家雖然不顯,但也是有人在的。

  曲沁安排道:「下午娘帶我們去一趟常葉衚衕尋二叔祖母,等湙弟回來後,讓湙弟親自去一趟榆林衚衕,同大伯說一聲。」

  季氏和曲瀲都沒有意見。

  下午,季氏便帶著兩個女兒去了常葉衚衕那邊拜訪曲二老夫人。

  常葉衚衕這邊的人也沒有多少,除了曲二老太爺夫妻外,便只有一個守寡的媳婦溫氏在身邊伺候,其他的兒女們都是各自成家,外放做官,曲二老太爺如今正在翰林院奉旨修饌典籍,雖然官職不高,但卻耐得住清苦,極得讀書人敬重。

  「哎喲,你們怎麼來了?」溫氏見到她們,笑盈盈地將她們請了進來。

  季氏笑道:「不知二嬸在不在,我們有事要麻煩她老人家,因實在找不著人了,只好厚著臉皮過來了。」

  溫氏聽罷,面上有些好奇,但也沒有冒然詢問,而是笑盈盈地將她們帶到了曲二老夫人住的院子。

  曲二老夫人見到她們來也十分高興,如今兒女都不在身邊,孫子孫女們都是隨父母上任,京城就只有一個兒媳婦在身邊伺候,平時說話的人來來去去就是那麼幾個,能有客人來她十分高興。當然,老人家更喜歡孫輩們,見到曲沁曲瀲兩個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歡喜得忙讓丫鬟上好茶點。

  待眾人坐下後,季氏便將來意給說了。

  聽完後,曲二老夫人和溫氏都愣住了,不免看向安靜乖巧地坐在母親和姐姐身邊的曲瀲。

  「這真是慎之那孩子以前給瀲丫頭定下的婚事?」曲二老夫人有些不相信,畢竟兩家的家勢相差太大了,又不是在同個圈子裡的,怎麼看這樁親事都有些匪夷所思。

  昨日駱老夫人壽辰上才由淑宜大長公主公佈紀凜和曲瀲自幼定親的事情,還未過一天,所以這訊息只在勳貴之家知道,京城中還有很多人不知道的,像常葉衚衕這邊的曲家這種極少和勳貴打交道的更不知道了。

  季氏一臉無奈地道:「我也不清楚這事情,聽淑宜大長公主的意思,應該是我家老爺在宣同府上任時給瀲兒定下的,剛定下不久,老爺就去了……」她一臉黯然,「您也知道,當時沁兒還在京城,湙哥兒出痘,我沒有跟去,直到我家老爺病重時我才接到訊息,匆匆過去,卻已經來不及了。」

  說完,眼眶又紅了。

  曲二老夫人憐惜地拍拍她的手,嘆道:「你是個苦命的,幸好幾個孩子都是孝順的。」

  季氏拿帕子擦擦眼角,又道:「淑宜大長公主親自開口,我知道這是她老人家好心抬舉我家瀲丫頭,所以便想請二嬸和嫂子那天能過去幫襯。」

  曲二老夫人點頭道:「這是應該的,你放心,到時候我們會去的。」然後又打量曲瀲,笑道:「咱們家瀲丫頭模樣長得好,性情也好,又是在駱老夫人身邊長大的,誰人不誇?你也不用太擔心,這是瀲丫頭的福份呢。」

  老人家活了一輩子,自是看得出季氏的擔心,不免安慰幾句。

  季氏被老人家安慰,心裡的惶恐擔心也去了幾分。

  說了會兒話後,曲二老夫人便朝溫氏使了個眼色,溫氏笑盈盈地請曲家姐妹到院子裡去賞花。

  等將姐妹倆支了出去後,曲二老夫人才問起曲沁的親事,「沁丫頭今年及笄,該到議親的年齡了,不知道你們可是有什麼人選?我知道駱老夫人素來疼愛沁丫頭,她可是有什麼安排?如今瀲丫頭都定親了,她這作姐姐的可不能再拖了,免得讓人笑話。」

  季氏頓時苦了臉,「二嬸,你知道我是個笨拙的,為這事情也急得不行,也不知道駱老夫人那兒有什麼安排,心裡十分急,又不好去問駱老夫人。」

  「既然如此,那便看看駱府那邊怎麼安排吧,駱老夫人人脈廣,應該能給沁兒找到個好歸宿的。」曲二老夫人安慰道,她雖然愛惜曲沁,可是在不知道駱家的打算時,也不好冒然插手。畢竟駱老夫人是曲沁的嫡親外祖母,曲沁現在又沒有父親,在曲沁的親事上也是能說上兩句的。

  在常葉衚衕這兒消磨了會兒時間,得了曲二老夫人的同意,眼看曲湙就要下學回來了,季氏便帶著兩個女兒告辭離開。

  回到家時,正好見曲湙也到家了。

  「大姐、二姐!」曲湙看到兩個姐姐回來,也十分高興。

  他和母親一樣,也認為駱府雖好,可不是自己的家,兩個姐姐在那裡不免會受委屈,自是希望姐姐們回家來。不過駱家對兩個姐姐有教養之恩,兩個姐姐親近駱家自是對她們有好處,加上駱老夫人是大姐的嫡親外祖母,大姐能過去孝順她老人家,是一種孝順之舉,對姐姐的名聲也好,自然不好反對了。

  所以,每次兩個姐姐們回來,他都十分高興。

  見兒子回來,季氏少不得又吩咐兒子去榆林衚衕那邊尋他們大伯曲珀,好告訴他後天淑宜大長公主登門拜訪的事情,希望到時候他能過來招待鎮國公。

  曲湙知道這關係到二姐的終身大事,二話不說,馬上坐馬車去榆林衚衕。

  到了掌燈時分,曲湙才回來,去了季氏那兒,笑著對母親道:「大伯已經答應了,說那天會請假一天過來。」

  季氏鬆了口氣,有曲大老爺相陪,對鎮國公也不算太失禮。

  翌日,曲沁和季氏又忙碌起來,翻箱倒櫃,重新佈置家中的器具擺設,為了招待淑宜大長公主,曲沁甚至將母親的陪嫁的一套茶具翻了出來。

  季氏阻止忙道:「如何能用你母親留給你的東西?這些東西你要好生收好,以後留著你當嫁妝的。」

  曲沁只是笑了笑,說道:「物是死的,人是活的,到時候鎮國公夫人也會來,為了妹妹的將來,怎麼著也不能讓她們覺得太寒酸。娘,沒事的,交給我就好。」

  說著,又讓人去將徐山家的請安,吩咐了一系例的事情後,再和母親、妹妹一起商量那日的選單,當然,都是曲沁和曲瀲商量,季氏在聽。

  曲沁上輩子主持皇子府的中饋,曾和鎮國公府打過交道,自然可以安排出讓客人滿意的菜色,所以根本不懼。不過她還是想提前培養妹妹一些管家事宜,等將來她嫁到鎮國公府後,不會那麼辛苦。

  曲瀲自然也感覺到了,偷偷瞅了眼正在傾聽管事報告的姐姐,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她可以相信,姐姐兩世為人,心裡年齡比較成熟,所以真的是將她當成了女兒來看待。而且她也可能感覺到姐姐在主持中饋這事情上的得心應手,對於要接待淑宜大長公主根本不悚,甚至很多雜亂無章的事情,只要她一出面,馬上就捋順了。

  曲瀲就算是跟著駱老夫人學了十幾年,也沒能學到姐姐這程度。

  嗯,大概是她只是跟著老夫人學習,卻沒有親身體驗過,不像姐姐,可是曾主持過一個皇子府的中饋。

  很快便到了鎮國公府來拜訪的日子。

  一大早,曲二老夫人、溫氏和曲大老爺都過來了。

  曲大老爺見到二老夫人,忙過去請安,問道:「二叔他老人家可仍在忙?今兒不過來麼?」

  二老夫人說道:「你也知道他在修饌的典籍正到了關鍵時候,實在是抽不出身過來,所以到時候就要麻煩你了。」

  曲大老爺忙道:「這是應該的。」

  到了巳時,管家忙過來稟報,鎮國公府的馬車到了,曲二老夫人便帶著眾人去門口處迎接。

  曲瀲和曲沁一左一右,扶著二老夫人到門口,便見淑宜大長公主由著一個三旬左右的美貌婦人扶下馬車。

  那婦人穿著桃紅色的十樣錦妝花褙子,海藍色的梅竹蘭襴邊綜裙,頭上珠翠環繞,襯得她高貴美麗,五官和紀凜極為相似,便知這位是鎮國公夫人了。不過她臉上雖然帶著淡淡的笑意,但那笑容卻不及眼底,眼神十分冷漠,只是淡淡地掃了曲瀲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恭敬地扶著淑宜大長公主過來。

  曲瀲不用想就知道這位鎮國公夫人不喜歡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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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曲瀲只是看了一眼,便微微垂下頭,作出一副恭謹賢良的模樣,跟在曲二老夫人身邊。

  再看過去,便見鎮國公和紀凜從另一輛馬車下來。鎮國公生得風流倜儻,不過而立之年,英姿勃發,一雙丹鳳眼猶其迷人,簡直就是個魅力無邊的中年帥大叔。而紀凜和他站在一起,與父親並未如何相似,唯有那雙丹鳳眼睛遺傳了鎮國公,漂亮極了。

  曲二老夫人和曲大老爺等人迎了上去,寒暄幾句後,便恭敬而熱情地將淑宜大長公主一行人迎進了曲家。

  曲二老夫人的年紀和淑宜大長公主相當,兩老活到這把歲數了,很多事情都看得開。所以面對淑宜大長公主,曲二老夫人恭敬卻不過份謙卑,淑宜大長公主知道曲二老夫人的身份後,也未因她只是個老安人而有所輕視,甚是客氣。

  「今日冒味前來打擾,還望見諒。」淑宜大長公主客氣地道。

  曲二老夫人笑道:「您能來,是咱們家的榮幸,高興都來不及,有什麼打擾的?若是招待不週,也望您見諒。」

  淑宜大長公主不禁笑道:「既然如此,那你們也別太客氣了。」

  兩個老太太當下說說笑笑地往廳堂行去。

  到了廳堂後,曲二老夫人將淑宜大長公主迎到主位,眾人按主賓位置坐下,鎮國公和鎮國公夫人坐在淑宜大長公主下首位置,紀凜坐在父母下方位置,一雙清亮的鳳目溫煦地看向坐在對面的少女,見她只是低著頭,一副謙遜賢淑的模樣,眼裡的笑意不禁深了一些。

  曲瀲微垂著頭,盯著自己膝裙上的花紋,明顯感覺到有幾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讓她有些緊張,幸好在駱家長大,見過的場面也不少,又有駱老夫人請的教養嬤嬤教導應有的規矩禮儀,還算克制得住。

  待大家坐好後,曲沁便帶著弟妹們上前去給長輩們請安見禮,也讓鎮國公夫妻趁機察看曲瀲。

  鎮國公夫妻在曲瀲上前來行禮時趁機多看了幾眼,發現這小姑娘禮儀規矩方面倒是挑不出什麼錯,不禁都有些意外。

  他們原以為在江南長大的小姑娘,家勢並不顯,也不過如此,沒想到倒是出乎意料。再想起她也算是在駱老夫人身邊長大的,倒也明白了幾分。唯一的缺點便是身子骨太單薄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還沒有長大之故。

  鎮國公夫人目光微微一冷,然後睨了丈夫一眼。

  見了曲瀲後,鎮國公心裡終於鬆了口氣,看來當年這樁婚事雖然答應得匆促,但是這小姑娘也不差,不僅模樣兒生得好,規矩禮儀方面也不差,看著貞靜嫻雅,可為良媳。不過見妻子眼神冷冰冰地看過來,他微微一頓,然後若無其事地移開目光。

  鎮國公夫人見狀,不禁滿腹的怨氣。

  鎮國公心裡滿意了,對著曲大老爺便熱情了幾分。

  長輩們說話,晚輩便坐陪在旁邊。

  曲瀲很耐得住性子,一直豎起耳朵傾聽長輩們拉家常扯皮,直到扯到了當年兩家定下婚約之事,耳朵豎得老高。

  不只是曲瀲,季氏等人也微微傾身,想聽聽鎮國公的話,好知曉這樁婚事是如何來的。

  「當年我帶著凜兒路過宣同府,不想遇到一股流民,和隨行的侍衛分散了,幸好有正在巡視的曲兄弟路過相助,方僥倖平安脫險。卻未想,曲兄弟為了救我,被流民所傷,當時的傷勢極重,又因拖了些時間未能及時醫治,拖了半個月時間,人竟然沒了。」鎮國公嘆了口氣,一臉愧疚地看著曲大老爺。「曲兄弟對我有救命之恩,當時見曲兄弟放心不下女兒,便提出和他結個兒女親,好讓他走得安心。」

  曲家的人都驚呆了。

  他們沒想到曲瀲的婚事的背後還有這樣的故事。

  當年曲三老爺去世,他們得到的訊息是他去巡視宣同府的農桑時,路遇一小股流民,不慎被流民所傷,傷勢太重,最後拖了幾日人便沒了。那時聽罷,心裡都悲痛萬分,卻未想曲三老爺竟然是為了救鎮國公才受傷去世的。

  曲沁也呆呆地看著鎮國公,見鎮國公一副愧疚的樣子,心裡突然有些生氣。

  為何上輩子他不明白地說出來這樁婚事的背後原來還有這樣的原因?既是如此,分明是他們紀家不佔理,還好意思欺負他們曲家,口口聲聲地說他們曲家高攀,甚至鎮國公夫人幾次拿這事情來說項,惡意地汙辱妹妹,瞧不起他們曲家。

  如果不是他們父親,鎮國公早就沒了,她爹明明就是鎮國公的救命恩人!

  很快她便明白了為何今日鎮國公會據實以告,怕是因為淑宜大長公主之故。上輩子他們一家進京得遲,錯過了與紀凜結伴進京的機會和外祖母的壽辰,自然也未能在壽辰上見到淑宜大長公主,沒有淑宜大長公主的強勢介入,鎮國公根本沒拿它當回事情,能履行當初的約定已經不錯了,卻根本沒一個解釋。

  他們一直以為父親當年在宣同時是救過鎮國公,不過是幫忙趕走了流民,卻未想到父親的死竟然是為救他而死的,並不是父親單純地受到流民所傷而死。

  一時間,滿室寂靜,眾人都說不出話來,只是愣愣地看著鎮國公。

  曲二老夫人和曲大老爺都不知道當年還有這樣的事情,終於明白了為何堂堂的鎮國公府竟然能輕率地給承爵的嫡長子許下這樣家勢不相當的婚約,救命之恩,當得一樁婚約相抵。

  只是,想到早逝的弟弟,還有三個沒有爹的可憐的侄兒侄女,曲大老爺心裡還是不舒服,甚至有些難受。

  其中最難受的還是季氏,隨著鎮國公的話落,她的眼淚已經流出來了,用帕子掩著嘴,嗚咽地哭了起來。

  淑宜大長公主見狀,嘆了口氣,給季氏遞了條帕子,輕聲道:「曲三老爺的恩義,我們鎮國公府永遠記在心裡。你們放心,將來瀲丫頭嫁過去後,我們待瀲丫頭定如親生的一般地疼愛,不會讓人欺負她的。」

  季氏嗚咽著點頭,還在為再次揭開丈夫之死的傷疤而悲痛中。

  曲瀲和曲湙呆呆地看著他們,很快姐弟倆皆紅著眼眶低下頭。

  曲湙想起當年父親死時,他才兩歲,對父親根本沒有印象。在成長的日子裡,因為沒有父親,受到不少欺負和嘲笑,可是想到家裡的母親和姐姐們,他仍是振作起來,努力地讀書,希望將來考取功名,能成為幾個弱女子的依靠。

  他又看了一眼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的二姐姐,最終嘆了口氣。逝者已矣,如今有淑宜大長公主這話,二姐姐將來嫁到鎮國公府定然不差,原本他還擔心兩家的門第相差太懸殊,如今有這層原因在,便不用擔心什麼了。

  這種事情在場的曲家人都能想明白,心裡也跟著暗暗嘆了口氣。

  說什麼早已無意義,況且曲三老爺當年是宣同的知府,治下發生這種事情,若真讓鎮國公在宣同出事,鎮國公府要追究起來,那才是可怕的,而他也算是因公殉職,反而怪不得鎮國公。如今鎮國公和淑宜大長公主這種態度,已經算是好的了。

  當下曲二老夫人道:「這是慎之那孩子的造化,他是宣同的知府,那也是他該做的事情。」

  淑宜大長公主聽罷,心裡鬆了口氣,也覺得曲家人胸懷寬廣,對這樁婚事不禁越發的滿意了。

  「不管如何,我也要感謝曲三老爺。」淑宜大長公主說道。

  鎮國公也道:「是啊,曲兄弟是個胸懷磊落之人,我素來敬佩他。當年他雖然傷得重,但仍是讓人先去安撫受驚的百姓,大公無私,品德教人敬佩。」

  曲大老爺謙遜地道:「那是他該做的,您不必太掛懷。」

  他心裡暗暗嘆了口氣,突然想起自己和二弟在守孝復職後,官途平坦,便知這裡面應該有鎮國公府在暗中周旋之故。這讓他心裡有些不是滋味,總覺得這是拿弟弟的生命換來的。再看幾個紅著眼睛的侄兒侄女,心裡決定以後有什麼事情要多幫襯一下他們。

  曲大老爺能明白的事情,兩世為人的曲沁自然也能想明白,不禁有些意興闌珊。

  曲瀲的心頭也十分不是滋味,她沒想到自己和紀凜的婚事是這麼來的,她不能狼心狗肺地說這樁由這輩子的父親拿生命換來的婚事不好,而是……她與這輩子的父親的緣份太短了,短得她根本不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

  因為,上輩子她的死,便是被親生爸爸推下樓摔死的,以至於對父親這種存在有種天然的恐怖感。所以對這輩子的父親並不親近,卻不想他早早地去了,竟然在去世之前,因放不下自己,為她定了樁婚約。

  就在她有些失魂落魄時,發現坐在對面的少年正用擔心的眼神看著她,讓她愣了一下,有些不能承受他關切的眼神,又低下了頭。

  因為這件事情,室內的氣氛有些低迷,直到季氏將當年那半塊作為信物的玉佩拿出來。

  淑宜大長公主將兩塊斷玉放到一個盒子裡,笑著對曲二老夫人和季氏道:「今日便算是兩家人來見個臉熟的,待過些日子,挑個吉日,便給兩個孩子定親,以後瀲丫頭就是我的孫媳婦了,你們放心,只要有我在,誰也不能欺負瀲丫頭。」

  這話曲家人聽得都舒心,淑宜大長公主的話是抬舉曲瀲,好讓那些對這樁婚事有所猜測的人知道鎮國公府對曲瀲的重視,如此也少一些流言蜚語。

  氣氛很快便緩和起來,說了會兒話後,曲大老爺便陪著鎮國公去外書房說話,紀凜和曲湙作陪,曲瀲則和姐姐陪著淑宜大長公主、鎮國公夫人。

  兩家都有心親近,所以說起話來自然是和樂融融,連鎮國公夫人看起來冷淡,但也是笑語晏晏,唯有曲瀲發現鎮國公夫人笑臉背後,看著自己的眼神十分冷漠,甚至還帶了些許的厭惡,讓曲瀲大為不解。

  若說鎮國公夫人中意的兒媳婦是娘家的姑娘,不滿意她這個中途插進來的程咬金,但這樁婚事明顯是當年鎮國公定下來的,她爹對鎮國公還有救命之恩,難道一樁婚約換來丈夫的命不算重要?又不是他們曲家自己強求來的,她有什麼好不高興,甚至厭惡的?

  雖然不解,但是曲瀲見在淑宜大長公主面前,鎮國公夫人一副尊敬有加的模樣,心裡便知她就算不滿意,有淑宜大長公主在,她也不能說什麼。

  只是,鎮國公夫人那種冷漠的眼神,還是讓人看得挺心塞的就是了。

  說了會兒話後,看時間差不多了,季氏便去安排午膳,曲沁有心讓妹妹在鎮國公府的人前表現一番,便也讓她跟著季氏去安排。

  曲瀲見不用陪在這裡裝模作樣,自然是樂得輕鬆,很歡快地跟著母親離開了。

  誰知去廚房轉了一圈,便被心疼她的母親給趕走了,「外面熱,別薰著了自己,你先回房歇息會兒,等會兒我讓人叫你再過來。」

  現在已經是五月下旬了,白天的京城若是沒有冰,實在是熱得緊,特別是室外,走了會兒便要汗水淋漓,到時候形象可不雅。

  曲瀲只得摸摸鼻子,很愉快地去偷懶了。

  只是她剛走過迴廊,便見到站在迴廊下濃蔭處的少年,一片清風綠影中,少年如玉的面容生動明朗,特別是臉上的笑容,更是連陽光都為之失色。

  「瀲妹妹!」紀凜叫道。

  曲瀲一看,便知道他是特地等在這兒了,再看看周圍,根本沒有下人在,便知道是特地安排的。如今他們算是有婚約的未婚夫妻,私下見面也算不得出格,長輩們多是睜隻眼閉隻眼,只要不做什麼出格的事情,都不會太阻止。

  從駱老夫人的壽辰時知道和他有婚約開始,曲瀲面對他時便挺尷尬的,一時間不知道和他說什麼好。

  只能說,紀凜曾經給她的印象太深刻了,縱使平時是個三好少年的模樣,但那兩次那種危險的感覺,已經烙在她心頭,讓她沒辦法輕易地接受。只是現在他們都有了婚約,不接受也得接受了。

  曲瀲有些認命。

  「紀公子……」

  「我的字是暄和,皇上所取的,你可是叫我暄和。」紀凜說道,他走上前,和她隔著欄杆,一雙眼睛清亮明湛地看著她,說道:「其實我很久以前就想問你了,你是不是不記得當年在宣同府的事情了?」

  「啊?」

  見曲瀲一臉詫異的模樣,紀凜的神色頓時有些黯淡,「當年父親去江南時,我也是跟著他一起去的,後來曲伯父受傷時,我和父親便在宣同府衙逗留了些日子,我就是在那時候見到瀲妹妹的。」

  曲瀲:「……」還是沒印象腫麼破?

  紀凜的神色更失望了,看她的目光漸漸地有些變化,潤澤如墨玉般的眼睛漸漸地變得深邃。

  曲瀲直覺有危險,趕緊道:「我有事先走了,紀公子請自便。」

  說著,根本不理會他,拎著裙子疾步走了。走了幾步路,為了確認他是不是跟著,還回頭看了一眼,誰知正好看到倚在欄杆那兒望過來的少年,少年修長的身影揹著陽光,神色有些晦澀不明,一時間彷彿連陽光也穿不透那種晦澀,讓曲瀲心跳莫名地加快,再也不敢細看,趕緊溜了。

  碧春追在她身後,等回到房時,方喘著氣道:「你跑什麼?紀公子還在那裡呢,多失禮啊!」

  自從得知紀凜和她家姑娘是自幼定親的未婚夫時,碧春對紀凜的印象完全改觀,覺得當初在祝家時,紀凜的舉動完全是出於給未婚妻送禮物,意義已經不一樣了,所以自然也沒了以往那種對紀凜的偏見。

  疾走了一段路,曲瀲也感覺到了身上的熱意,一屁股坐在榻上,拿了一把白紗團扇扇涼,喃喃地說道:「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跑什麼……」

  碧春奇怪地看著她,不明白她的意思。

  曲瀲呆呆地坐著,心裡有些糾結。

  她到底跑什麼呢?不過是個十四歲的少年,還那麼陽光溫煦的美少年,又沒有精分,有什麼好跑的?

  曲瀲自己也說不明白。

  碧春見她這模樣,只得搖搖頭,給她沏了杯茶,親自拿了扇子給她打扇。

  待得時間差不多時,季氏便派了人過來,曲瀲知道今天的事情馬虎不得,趕緊理了理衣服和頭髮,照了照鏡子,沒有什麼失禮之處,便帶著碧春回了廚房那邊,和季氏會合後,便往廳堂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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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30 23:48:44 |只看該作者
第49章

  午膳擺在廳堂,用屏風豎起隔開男女席。

  男席那邊,自有曲大老爺和曲湙相陪,曲大老爺有心培養曲湙,所以在與鎮國公父子說話時,時不時地藉機讓曲湙表現一番。畢竟將來兩家是姻親,紀凜便是曲湙的姐夫,讓曲湙在親家面前多表現,將來若是能得鎮國公府提協,對曲湙也是好的。

  紀凜原就和曲湙認識,當初結伴回京時,對曲湙有諸多指點,讓曲湙頗為敬佩。如今又成了未來姐夫,自然更願意親近了,於是兩人都有心交好對方,使得兩人相處得頗為愉快,話語間頗為投契。

  鎮國公和曲大老爺見狀,皆有些錯愕,等聽紀凜解釋當初回京時便認識了,方明白,自然也樂得這郎舅二人親近。

  男席這邊和樂融融,不久便勸起酒來。女眷那邊也頗為愉快,淑宜大長公主今兒一點也不擺架子,加之她的輩份最高,身份最是最貴重的,沒人敢拂她老人家的面子,給她不痛快,連鎮國公夫人也一派笑意盈盈,一時間氣氛融洽極了。

  而讓淑宜大長公主和鎮國公夫人吃驚的還是今日的午膳,雖然說這頓午膳做得比不得鎮國公府的大廚,但是從菜色上來說,卻十分符合她們的口胃和習慣,可見曲家在這方面也是用了心的。但是曲家才剛來京城,他們哪裡來的人脈打探清楚這事情?

  素來宴客這種事情,考驗的便是主人的能力,無論是家中的器皿擺設還是宴席,都要讓客人滿意,須做到客主盡歡。而曲家虧便虧在是文人圈子,與勳貴府並無往來,就算還有個平陽侯府,可是除了曲沁,與平陽侯府的聯絡卻不密切的。

  所以,曲家能做到這程度,淑宜大長公主和鎮國公夫人都有些驚訝,特別是得知都是曲家姐妹協助季氏一起安排的時候,淑宜大長公主心裡更是滿意了。

  說是協助季氏,但短短兩次見面,淑宜大長公主已經摸清了季氏的性子,怕是今兒的宴客,皆是曲家姐妹倆一手安排的,竟然比那些世家貴女毫不逝色,可以說她們被教養得十分好,管家理事這方面並不比那些世家貴女差。

  雖說姐妹倆是在駱老夫人身邊長大的,但是學到什麼還要靠各人的悟性,顯然曲家姐妹倆學得不錯,在這方面表現得十分優秀。

  淑宜大長公主目光掃過曲家姐妹倆,越看越滿意,姐姐穩重雍容、端莊淑雅,妹妹嬌美端肅、嬌而不怯,都是好孩子。又看了曲沁一眼,想到今年她及笄了,也不知道將來會被哪家相中這孩子。

  曲沁感覺到淑宜大長公主的滿意和鎮國公夫人心中的驚訝,只是抿嘴一笑,並未說什麼,心裡卻十分高興,只要給淑宜大長公主留下好印象,這印象慢慢地積累起來,總會補足妹妹家勢上不足的劣勢,將來會越發的得淑宜大長公主喜歡,將來妹妹嫁進鎮國公府時,能儘快地站穩腳根。

  等曲家人將淑宜大長公主等人送走時,眾人皆鬆了口氣。

  總的來說,今天的這次宴客還算是不錯的,圓滿結束了。

  將客人送走後,曲二老夫人和曲大老爺折回正廳,眾人再次坐在一起。

  曲二老夫人拉著曲瀲坐在身邊,笑著對季氏道:「我觀今日淑宜大長公主的神色,對咱們瀲丫頭那是真心實意地喜歡的,而且她是個言出必行之人,如今說將來瀲丫頭嫁過去後,會將瀲丫頭視如已出,必然會做到,你們也不用擔心了。」

  季氏聽罷,心裡掩不住地歡喜,她自知沒什麼本事,只求三個兒女這輩子平安喜樂,各有個好歸宿,如今二女兒這也算是有個好歸宿了,自然是歡喜不已。

  曲大老爺見狀,也跟著道:「先前聽淑宜大長公主的意思,怕是過段日子,便會挑個吉日過來給兩個孩子正式定親。」

  「到時候又有得忙了。不過忙得好,有得忙才高興。」曲二老夫人笑呵呵地說,可見老人家心裡對這事十分的樂見,這證明鎮國公府重視他們曲家的姑娘。

  「到時候可能又要麻煩二嬸和大伯了。」季氏忙說道。

  「有什麼麻煩的?瀲丫頭是咱們曲家的姑娘,咱們歡喜都來不及,就樂意忙活。」曲二老夫人高高興興地說。

  曲沁和曲湙亦是一臉笑意,心裡對這位叔祖母十分的感激。

  曲二老夫人和曲大老爺坐了會兒便也告辭離開了。

  季氏等人自然起身相送。

  將客人都送走後,雙茶巷的曲家又恢復了平時的安靜。

  果然,過了幾日,便聽說淑宜大長公主親自請了欽天監的人算了個吉日,然後由鎮國公親自到雙茶巷曲家來商議兩家的親事,正式給兩個孩子定親。這回自然由曲大老爺出面,正式將這樁親事定下來。

  親事定下後,鎮國公府和曲家便將這樁婚事廣而告知親朋好友,很快地,無論是勳貴還是文官圈子都知道了兩家定親之事,眾人反應不一,不過很多家中有與紀凜年紀相當的適齡姑娘的人家聽後都十分扼腕,又一個好女婿人選沒了。

  當然,眾人得知鎮國公世子定親的事情時,更多的是好奇他們定親的物件,得知是都察院左都御史曲大人的侄女時,有些不以為意,覺得兩家的門第相差太大了,娶個家勢如此低的媳婦,也不知道將來能不能擔當起宗婦的重任。

  不過也有和平陽侯府交好的人家順便解釋了句,那曲姑娘自幼在駱老夫人身邊長大的後,眾人便沒有再針對此說什麼。

  對於外面的一切,曲家一概沒有理會,曲瀲更是足不出戶,更不知道外面之人對這樁婚事有什麼看法了。

  她現在有些糾結。

  自從她和紀凜正式定親後,紀凜便可以光明正大地給她送東西了,今兒是一盆蘭花,明兒是首飾,後日是些精巧的小玩意兒,都沒有重複的,讓曲家人對紀凜的用心大為震動,同時也覺得紀凜是個有心的,看著曲瀲的目光十分欣慰。

  曲瀲都被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更讓她不好意思的是,姐姐曲沁透露的事情。

  如今曲沁還不知道自己妹妹已經看破了她的祕密,所以有時候高興之餘,會忍不住向妹妹透露些東西,加上曲瀲是個乖覺的,就算姐姐說漏嘴了,她也一臉「窩啥都聽不懂」的無辜模樣,根本不主動去點破,嬌嬌弱弱地看著人時,真是讓人連心肝都要挖出來給她。如此,讓曲沁以為妹妹沒有多想,鬆了口氣之餘,於是一個不小心便對妹妹透露得更多了。

  曲沁對自己的經歷在外人面前絕口不提,就算是疼愛她的外祖母,也從未提過一句,死死地捂住。但架不住她對妹妹太信任了,兩輩子的經歷讓她覺得這世界上最值得信任的便是妹妹,所以她也不知道自家妹妹就是個心機婊,將她看透了,還以為妹妹什麼都不知道。

  於是,便不知不覺在妹妹面前漏底了。

  而曲瀲從姐姐那兒得知,上輩子她及笄後不久,便嫁給了紀凜,然後……生包子什麼的……曲瀲覺得自己要陣亡了。

  提前得知自己的人生軌跡,這種感覺真是一言難盡,讓曲瀲不知道說什麼好。

  縱使活了兩輩子,她也只是個年紀不大的小姑娘,上輩子都沒有成年,便以一種慘絕的方式遂死,這輩子投生在這樣的社會中,安份守已地過日子,讓她對感情婚姻之事從沒奢望過,如何不糾結震動?

  偏偏這種時候,紀凜還來獻殷勤,這種殷勤不管是任何一個女性,都難以拒絕的。

  曲瀲覺得,或許自己可以試著接受一下?反正這親都定了,從姐姐那裡知道她註定要嫁給紀凜的,除了接受沒其他選擇了,她應該嘗試一下轉變心態。

  想明白後,曲瀲在紀凜再次讓人送東西來時,也回了禮。

  回的自然是她做的荷包扇套等小飾品,雖然不值錢,可是是她親手做的,意義非凡。要知道大家閨秀的針線繡品是不輕易贈人的,如此也代表了那姑娘的心意。

  曲瀲就是知道這其中的意義,所以想了想,便回贈自己做的東西了。

  曲瀲覺得自己現在適應良好,也不知道紀凜那邊有什麼反應。她想起每回見到紀凜時,他總會用那種湛亮潤澤的目光看著自己,雙眸因為喜悅而更潤澤時,可以想像紀凜收到這東西時高興的模樣,讓她忍不住也抿嘴笑起來。

  ****

  六月初的午後陽光有些烈,紀凜剛從外面回來,去給淑宜大長公主請安。

  淑宜大長公主見他玉面微酡,額上也沁了些汗漬,不禁心疼地道:「現下天氣熱了,暑氣重,這種時候就莫要常往外走,省得熱出病來。」

  紀凜笑了下,說道:「不礙事的,今兒碰巧遇到大皇子,陪他在上林苑遛了會兒馬。」

  淑宜大長公主微微蹙眉,知道這事情孫子拒絕不得,只得嘆了口氣,說道:「大皇子背後站著安妃,安妃的娘家乃安國公府,與咱們家交情泛泛,有些事情,你也莫要多理會,遠著就好。」

  紀凜恭敬地應了聲是,他知道祖母活了大半輩子,老人傢什麼事情沒經歷過,自有自己的見解,思慮周到,聽祖母的話自然沒錯。而且他也對幾個年紀較長的皇子間的暗鬥並無摻和的興趣。

  與祖母聊了會兒,還是淑宜大長公主心疼孫子,讓他回去歇息了。

  紀凜回了自己的院子——暄風院,去淨房洗漱一翻,換了身寬鬆的常服出來時,便見常山捧了個楠木匣子進來了。

  紀凜心臟微微一跳,瞇起眼睛看著那楠木匣子,眼裡隱隱有著驚喜。

  常山果然不負他的期盼,笑道:「世子,屬下今兒奉您的命令去給曲四姑娘送東西,這是曲姑娘讓屬下交給世子的,說感謝世子您送去的東西,她很喜歡。」常山說著,恭敬地將那楠木匣子呈到紀凜面前,面上也帶著掩飾不住的喜悅。

  沒有人比他這個貼身伺候的人知道世子對曲家姑娘的用心,世子對曲家小姐真是掏心掏肺的,恨不得將他覺得好的東西送過去,那種高興喜悅的心情,連他們這幾個伺候的下屬都感覺得出來。

  如今曲家小姐還了禮,便說明曲家小姐對世子也並不是無意的,他們又是未婚夫妻,若是能兩相情悅,那便更好了。

  更重要的是,常山能感覺到曲家小姐對世子的影響,每次提到曲家小姐時,世子便會很高興,情緒也穩定了許多,不像以前那樣反覆無常,頭疼的毛病也不像以前那樣頻繁。如此,常山如何不希望世子與曲家小姐感情穩定?

  紀凜迫不及待地想要開啟那楠木匣子,不過看到常山還在,便道:「這裡沒你什麼事了,先出去罷。」

  常山如何不知道主子這是小心眼地不讓他看曲家小姐的回禮,自是不介意,笑嘻嘻地退下了。

  等常山退下去後,紀凜開啟那楠木匣子,看到裡面繡工精緻的荷包和扇套等小飾品,雙眼泛著濃濃的喜悅,愛不惜手地撫著楠木匣子裡的東西,當下便將身上掛的荷包換下,掛上未婚妻做的,也一併地將扇套用上了。

  他擺弄了會兒,又小心翼翼地將之取下來,另用一個紅漆描金的匣子裝好。

  因是曲瀲第一次送他的東西,他實在是捨不得用,便想將它收藏起來。

  等宮心端著淑宜大長公主吩咐廚房做的解暑的甜湯進來時,看到世子坐在炕上看書,炕邊還放著個精巧的楠木匣子,時不時地抬頭看一下,忍不住嘴角抽了下。

  她終於知道世子對曲家姑娘到底有多喜愛了,這喜愛程度直逼痴漢了。

  宮心決定,以後這匣子裡的東西,不能輕易碰一下。

  夜深了,整個世界安靜下來,只餘夏蟲的鳴叫聲。

  床上的少年突然睜開眼睛,翻身而起,將床的檔板開啟,從裡面的格子裡取出一個紅漆描金的匣子,開啟看罷,見只是一些荷包扇套等東西,微微瞇起鳳眼,不由嗤笑了一聲。

  「還以為是什麼寶貝,原來只是這麼幾樣東西,枉他還那麼歡喜地送了那麼多東西過去討她歡心,那小壞蛋自小便慣會耍心眼了,也不知道有沒有又來唬弄人。」

  看了會兒,他又將東西收回了匣子裡,然後將之放回原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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