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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蔡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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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 23:33:49 |只看該作者
第80章

  自從余家和曲家定親後,兩家便開始了正常的往來,逢年過節都有互贈節禮,雖說不能很親熱,卻已將對方當成親家來走動了。

  余家的根在鎮安,所以在京中的除了余尚書這一脈外,余者皆是在外地。不過自從余長昊和曲沁定親後,余長昊便在京中的丹山書院潛心讀書,為來年的科舉作準備,為此,余夫人也時常打發身邊的下人進京來探望長子。

  余夫人的身邊伺候的嬤嬤特地過府來給曲沁請安,雖不知道是誰的意思,但從中也看出來余家對曲沁的看重,這種看重自然讓曲家很滿意。

  曲瀲臉上露出小小的笑容,心裡很是為姐姐高興。

  雖然她看得出來姐姐對婚約並不如何期待,會答應這樁婚事,不過是不想讓長輩們為難,可是婚姻是一輩子的事情,還是希望她以後能過得好。

  等余家的嬤嬤離開後,曲瀲方才去廳堂見母親和姐姐。

  「回來啦。」季氏臉上的笑容還未消失,可見對余家的行為很是滿意,見小女兒回來,笑著道:「都是定親的人了,可不許到底亂跑了,姑娘家應以貞靜為要,在家裡多和你姐姐學學才是。」因為心情好,數落起來也不太嚴厲。

  曲瀲將她的話當耳偏風,聽過就好,並未放在心上。

  略略說幾句話,等季氏回房後,曲沁過來,發現妹妹情緒有些不高,問道:「怎麼了?沒買到喜歡的花?」

  曲瀲雖然緩過勁兒來了,可人仍是懨懨的,聽到姐姐的話,才記起今日是藉口出門買花的,沒想到最後兩手空空地回來了。不過她可不敢實話實說,便道:「其實我沒去看花,路上遇到紀公子了……」

  曲沁見妹妹邊說著邊拿眼睛瞅著自己,不禁失笑,說道:「那以後再去便看便是了。」見她精神實在不好,以為她累著了,便讓她回去歇息。

  曲瀲也實在是累得緊,並非身體累,而是心累,便也不推遲,回房去歇息了。

  可能是白天時騎馬被嚇著了,所以等到睡覺時,曲瀲睡得並不安穩,甚至作起了噩夢,夢到上輩子從高高的樓上掉下來慘死的那一幕,然後又夢到這輩子的父親臨死前和鎮國公結兒女親的事情,前世今生的事情交錯著,幾乎讓她的腦子攪成了一團糊,最後冒著冷汗醒來。

  醒來時,天色還是黑的。

  她捂著腦袋坐了會兒,才掀開簾子下床,冷空氣瞬間灌進來,讓她打了個哆嗦。她也沒在意,就著黑暗摸索著去倒了杯冷茶喝了,終於讓渾混的腦子清醒了許多,心跳慢慢地平復下來。

  黑暗中,她站了好一會兒,被凍得打了個哆嗦,才爬回床上捂著被子繼續睡覺。

  可能是白天驚嚇過度,晚上又折騰了一回,等第二天時,曲瀲便病了。

  季氏和曲沁知道她生病時,都急得不行,急忙讓管事去請大夫。

  大夫很快被請來了,診脈後,只道是風邪入體造成的風寒,有些發熱,喝副藥發發汗就好了,並不嚴重,很快便開了方子讓人去抓藥。

  季氏見小女兒虛弱地躺在床上,平時紅潤的小臉慘白慘白的,心疼得直掉眼淚,說道:「好端端的怎麼會突然病了呢?是不是丫頭們沒伺候好?」

  曲瀲被她哭得沒轍,有氣無力地說道:「娘,人吃五穀雜糧,哪能不生病的?我一年到頭也就病這麼一兩回,就當排毒好了。」

  「呸呸呸,你胡說些什麼?哪有人將生病當排毒的?」季氏呸著女兒,然後又雙手合什唸了聲佛號,讓佛祖他老人家莫怪,小姑娘口無遮攔,保佑她快快好之類的。

  曲瀲聽得無力,等見到母親果然因為她生病之事特地去燒香拜佛時,覺得佛祖他老人家果然忙得很,有什麼事情都要找他。

  曲沁沒有季氏那般緊張,雖然見妹妹虛弱地窩在床上也挺心疼的,但是妹妹素來身體健康,聽說上輩子生完孩子後還能精神抖擻地擼起袖子和鎮國公夫人罵架對掐,想來這麼彪悍的姑娘,哪可能被個小風寒打倒?

  所以她很淡定,讓人去抓藥後,便守在床前,拿著帕子給妹妹擦汗,對她道:「你若是覺得累,就先閉眼睡會兒,等藥煎好了,我再叫你。」

  曲瀲應了一聲,打了個哈欠瞇起眼睛。

  躺了會兒,就在她睡得迷迷糊糊之際,被人叫醒了,睜開眼看罷,見是姐姐端了一碗藥坐在床前,頓時苦了臉。

  那黑褐色的藥汁,光是聞那味道就覺得難喝了,可是現在正生病中,若是不喝怕是姐姐不幹,母親也會噴淚,只得捏著鼻子灌了。只是剛喝兩口,還是忍不住噁心地吐了。

  平時健康得很少喝藥的人,自然受不住這味道的衝擊,加之生病中,脾胃虛弱,容易起反應,自然受不住吐了。季氏見狀,忙給她塞了顆蜜餞,然後仍是堅定地繼續灌,並沒有因為她吐得難受就讓她逃避喝藥。

  曲瀲見逃不過,只能淚眼汪汪地喝了,一碗藥喝了一刻鐘都沒喝完,最後還剩碗底那一圈的藥汁都冷了,曲沁見她實在辛苦,只得作罷。

  季氏實在心疼得不行,拿帕子給小女兒擦嘴邊的藥汁,憂心地道:「這可不行,還是得將藥喝了才好得快。」

  曲沁怕她急上火,安撫道:「母親不必擔心,阿瀲的身體一向很好,喝幾副藥就能好了。」

  「是啊,娘你放心吧,我好得很呢。」曲瀲打起精神安慰道,就怕她娘真的噴淚。

  季氏沒好聲氣瞪了她一眼,想起小女兒因為生病,早膳還沒吃,忙起身去廚房瞧瞧,讓人做些易克化的食物過來。

  折騰了一通,曲瀲略略吃了半碗白粥後,又被迫躺下了。

  曲沁坐在床前,見妹妹精神略好一些,用手指戳著她的額頭,笑嗔道:「這回知道厲害了吧?以後注意著點,別再生病了,不然有得你苦的。先睡吧,等午時我再叫你起床喝藥。」

  曲瀲苦著臉,又不是她想生病的。對於自己會病倒,其實她也不意外,昨晚一個晚上渾渾噩噩的,發了一身汗,起床時還穿著單薄的寢衣站著發了好一會兒呆,可能就是那時候風邪入體,才會生病了。

  平時難得生病,病起來還真是難受。

  曲沁又叮囑她好生歇息,等她迷迷糊糊地睡下,方才起身出去。

  雖然曲瀲只是感染風寒,不過季氏和曲沁都將之當成大事來看,時不時便過來探望,見她只是有點兒發熱,像大夫說的那般沒有大礙,方才放下心來。

  臨近午時,曲沁坐在床前邊守著妹妹邊做針線時,突然見紅蕊踮著腳進來。

  「姑娘,紀公子來了。」紅蕊小聲地在曲沁身邊說道。

  曲沁驚訝地看著她,見床上的妹妹還未醒,便將手中的針線放下,起身走到外室,方蹙眉道:「紀公子怎麼來了?」

  「他聽說四姑娘病了,過來瞧瞧。」紅蕊解釋道:「聽紀公子身邊的常山說,是先前常山在街上見到咱們府裡的管事去請大夫,以為發生了什麼事情,問明白了是四姑娘生病,便回去告訴紀公子,紀公子憂心不已,便過來了。」

  聽罷,曲沁的眉頭這才舒展開來。

  她先回房去換了身衣服,親自去見經凜。

  到了廳堂,便見穿著一襲青蓮色錦袍的少年站在那裡,那張白玉般的面容竟然有陰鬱,讓她有些驚訝。當見到她出現,他忙上前幾步,朝她施了一禮,開口道:「曲二姑娘,聽說瀲妹妹生病了,現在如何了?」

  曲沁暗暗打量他,見他臉上的神色不似作偽,笑著道:「大夫說只是小感風寒,喝幾帖藥便沒事了。」

  紀凜這才放心幾分,不過並未展顏,想了想,遲疑地問道:「曲二姑娘,我……我十分擔心瀲妹妹,不知能否進去看看她?」他知道這個請求有些荒唐,可是沒看到人,心裡實在不放心。

  幸好,曲沁兩世為人,歷經的事情多了,已不是當初那個恪守規矩的姑娘,甚至有些視規矩如無物,見他情真意切,想到上輩子紀凜和妹妹成親後所做之事,不禁心中一軟,說道:「自是可以,不過還望紀公子莫要待太久。」

  紀凜喜出望外,忙作了一揖,保證道:「您請放心。」

  曲沁知他行事周密,此時見他有些方寸大亂的模樣,心裡不禁好笑,親自帶他去了妹妹的臥房,然後她站在門前,對他道:「你進去吧。」意思是要在這兒盯著了。

  紀凜朝她拱手,便進去了。

  這是他第一次進曲瀲的閨房,若是平時,早就激動得臉紅了,可是現下他完全無心多看,腦海裡不斷地回憶著昨天的事情,然後心裡止不住地後悔。

  他知道前天晚上,因著母親來尋他說的事情,讓他的脾氣有些克制不住,導致他情緒不穩,讓另一個自己一直佔據他的思緒,甚至強勢地約了曲瀲出來。昨天的事情他完全知情,原本也很高興能和心儀的姑娘一起出門遊玩,可是當發現曲瀲在馬上的異樣時,心裡止不住地後悔。

  他不知道她會這麼怕馬。

  果然,今天便從盯著曲家的下人那裡知道曲瀲生病的事情,讓他心裡止不住地後悔,後悔自己再次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緒,讓另一個自己出來肆意行事。

  他的目光落在床上安睡的少女身上,見她一張小臉在丁香色的錦被的映襯下顯得再小巧,似乎自己一個巴掌便可以蓋住了,看起來特別地脆弱,心裡浮上一種密密匝匝的難受,忍不住伸出手,手指輕輕地撫過她的面容。

  「瀲妹妹……」

  因為生病中,曲瀲睡得並不踏實,等發現有人在床前叫她,渾渾噩噩地睜開眼睛,當看清楚床前的人時,頓時瞪大了眼睛,下意識地就要起身,沒想到一下子起得太猛,反而讓她頭暈腦脹,差點又癱回床上挺屍。

  「小心。」紀凜眼疾手快,忙伸手托住她的背。

  曲瀲坐正後,忍不住看向出現在房的少年,對上那雙溫潤如墨玉般的眼睛,便知道他此時是第一人格的少年,而這個人格的少年,也特別地讓她沒轍,因為她此時能感覺到他的痛苦難受,彷彿只要她想,就能掌控住他的喜怒哀樂。

  每個人都是單獨的個體,想要掌探一個人談何容易。但是當一個人能輕易地掌控另一個人的喜怒哀樂,證明她在那個人心中的份量。此時曲瀲絲毫不懷疑自己在紀凜心中的份量,因為他表現得太明顯了,甚至並沒有什麼掩飾。

  原本這應該是能讓人感覺驕傲的事情,但當她發現他身上那種因她而起的難以言喻的憂傷時,反而心裡跟著難受。

  就因為聽說她生病了,所以他火急火燎地趕過來,這樣的純粹的心意,無法不讓她感動。

  「我沒事,你別擔心。」腦子反應之前,她已經下意識地開口安慰他了。

  紀凜勉強朝她笑了下,然後執起她垂放在被子上的手,將臉埋在彼此交握的手上,悶悶的聲音傳來:「瀲妹妹,對不起,是我的錯,是我害你生病了……」

  曲瀲沉默了下,抽回了手。

  紀凜一下子僵硬了,他有些狼狽地抬頭看她,連笑容也擠不出來,雙眼悲傷得就像她要拋棄他一樣。

  曲瀲很想扶額。

  然後她做了一件很衝動的事情,掀開被子起身,一把摟住他,在他臉上親了一下。

  反正都被他親過抱過了,她回抱一下也不吃虧。

  「我沒怪你,真的。」她很淡定地退開,若無其事地說。

  她確實沒怪他,雖然昨天紀凜另一個比較凶殘的人格跑出來作祟,可她也知道他只是單純地想教她騎馬罷了,並沒有惡意。他不知道她有恐高症,是她自己的原因,這是她的心病。

  等看到少年變得紅通通的臉,害羞地看著自己,曲瀲突然覺得就算生病也沒那麼難受了。

  原來她比想像中更喜歡他,所以見不得他那般自責難過,縱使他是個雙重人格患者,另一個人格時不時地來刷存在感,可是她最初接受的便是這個溫暖純粹得如同三月陽光般的少年,因為接受他,所以對他另一個人格並未像想像中那般厭惡。

  戀愛中的人果然包容性很強麼?

  「瀲妹妹,對不起。」紀凜紅著臉,垂下了眼瞼,「你放心,以後我不會再讓你嚇著了。」

  曲瀲不知道他作了什麼決定,不過見他事事依著自己,心裡還是很高興的,朝他微笑。

  就在這時,外面響起了咳嗽聲。

  曲瀲正奇怪時,便見床前的少年依依不捨地起身,朝她道:「瀲妹妹,我該走了,你好生歇息。」

  曲瀲下意識地點頭,目送他離開,見他走兩步便轉頭看自己一眼,不禁又有些好笑,直到他出了門,終於忍不住拉起被子掩住臉上的笑。

  明明他什麼都沒做,她卻覺得很開心。

  過了會兒,又聽到一聲咳嗽聲響起,曲瀲擡頭,見姐姐不知何時進來了,正盯著自己看,她馬上露出一副很無辜的模樣。

  曲沁不禁搖頭,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沒有說什麼。

  可能是因為紀凜的到來心情變好,等到下午時,曲瀲覺得身體沒有那麼難受了,已經可以坐到窗前的大炕上,和姐姐一起說話聊天,十分悠閒。

  等晚上曲湙回來的時候,捧了個檀木匣子過來給她。

  「二姐,你的身體怎麼樣?好些了麼?」曲湙先是關心地詢問了姐姐的身體狀況,然後將那檀木匣子遞過去給她,「這是紀公子託我交給你的,說是明方大師親自制的藥丸,有治療風寒之效,一天吃三丸。若是吃不完,也可以收著,以後得了風寒,可以服用,不用直接吃那苦藥汁。」

  這不就是相當於感冒藥了?曲瀲默然。

  曲沁聽後十分高興,上輩子她就聽說明方大師的醫術高超,只是他的身份神祕,又是得道高僧,能請動他去治病的人不多,當初明方大師能去給她治病,還是因為紀凜的原因。她倒是沒想到因為妹妹一個小風寒,紀凜竟然特地去求了明方大師制的藥,可見他對此有多上心。

  兩輩子,紀凜都未曾讓她失望。

  這讓曲沁再次認定紀凜的難得,笑著對妹妹道:「紀公子對你這般好,你可要快快好起來。」

  曲瀲在姐姐和弟弟打趣的目光中,臉皮很厚地抗住了,開啟那檀木匣子,一陣並不刺鼻的藥香撲面而來,比之先前喝的可怕的藥汁好多了。

  曲瀲沒想到明方大師這般有才,心裡更高興紀凜的心意,對昨天的事情很快便釋然了。

  果然每次總會被陽光少年輕易治癒心靈,覺得就算是雙重人格,也不是那麼難接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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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吃了明方大師制的藥丸,曲瀲不過兩天便活蹦亂跳了,一點也沒有生病的後遺症,讓曲家人頗為欣喜,也讓習慣了看這裡的人生個病就要延遲個十天半月才好的曲瀲心裡對明方大師極為敬佩。

  她覺得,也許就是因為明方大師的醫術這般好,才會讓淑宜大長公主特地請他專門給紀凜治病的吧。她總覺得紀凜的頭疼症狀和他人格分裂之事有關,只可惜她不知道當年紀凜為何生病,也不知道他小時候的生活怎麼樣,雙重人格是天生的還是後天形成的,一切都不能下定論。

  這次生病,究根到底,還是因為當時坐在馬上時被嚇的,後來紀凜的行為,也讓她頗為感動。感動之餘,她開始思索著以後如何面對紀凜。

  誠然紀凜的雙重人格一開始讓她害怕,但是不管是哪個人格,都未曾對她有過實質性的傷害,反而已經儘量剋制自己,曲瀲也不是感覺不到他的真心。就是因為他太真心了,讓她開始反省自己。

  她年紀雖然不大,但也知道少年時期的感情大多數最真誠、最不講究利益得失,因此並沒有懷疑他的心意。就是因為不懷疑,所以她有時候也弄不懂,自己到底有什麼好,竟然能讓他如此真心?

  就在曲瀲認真地考慮自己和紀凜之間的感情問題時,天氣漸漸地轉暖了,等到了三月份,草長鶯飛,整個京城沐浴在一片融融春光中。

  在這樣的日子裡,駱槿和安國公府的庶女被一頂轎子迎進了大皇子府,成為大皇子的側妃。

  雖然側妃比不得皇子妃的規格,但皇子側妃與平常勳貴的側室自是不同,大皇子府還地辦了酒席宴客。

  在駱槿進了大皇子府後第三天,曲瀲和姐姐一起去了平陽侯府,恰好遇到三朝回門的駱槿,而且陪她回門的還有大皇子。

  側妃雖有個妃字,但那也是小老婆,根本沒有回門之說。但是駱槿進了皇子府的第三天,大皇子竟然陪她回了一趟平陽侯府,雖然大家都沒將它當成回門來看,可大皇子的舉動也表明了他的態度,證明駱槿進了大皇子府後,很得大皇子的歡心,這也是大皇子對駱府的看中。

  當日駱槿和安國公府的庶女同一天進門,大皇子卻獨陪駱槿回平陽侯府,裡面已經說明了一切。至於安國公府那邊會不會因此而惱怒,這些就看大皇子怎麼做了,平陽侯府也只有駱大夫人暗暗惱怒,擔心嫁入安國公府的女兒。

  「你剛才沒看到,瞧我四嬸那得意勁兒。」駱櫻一副不屑的樣子,「就算大皇子再怎麼寵愛槿姐姐,當初還不是讓駱姐姐和那安側妃一起進門?側妃再好,好得過正妻麼?別忘記了上面還有一個皇子妃壓著呢。」

  曲瀲偏首問道:「你先前有見到大皇子麼?大皇子對槿表姐如何?」

  「大皇子殿下親自扶她下車,看著還挺體貼的。」駱櫻邊想邊回答道,然後又蹙起眉頭,「而且槿姐姐身上的衣服首飾,也太過奢華張揚了,也不知道是大皇子的意思,還是大皇子妃的意思。」

  曲瀲見她竟然能由駱槿身上衣服首飾看出其他的不對勁兒,對駱櫻刮目相看,看來駱櫻平時是傻白甜了點兒,也不是沒有心機的,只是並不需要她如何展現罷了。

  「不管是大皇子妃的意思,還是大皇子的意思,證明槿表姐在大皇子府裡還算得寵的,日子不會太壞。」曲瀲泛泛地安慰道。

  「就怕是棒殺呢。」駱櫻嘟嚷道,別以為她不知道什麼是棒殺,她娘親對家中的幾個姨娘便是棒殺,都不用娘如何出手,那些愛出風頭的姨娘最後總會因恃寵而嬌,不是被父親厭棄,就是被祖母厭惡。

  駱櫻看得多了,也不是沒想法的。何況自古以來,嫡出的子女對那些和他們爭奪資源的庶出的兄弟姐妹們,總是很難產生什麼血脈之情,就算有,也應該在一個有長輩們引導的良好的環境中才能產生。

  反正,駱櫻現階段對姨娘通房和庶姐妹們完全沒有什麼親近的想法,當然,她對自己娘親的行為也不置可否。

  若是以前,駱櫻說不定還會被她娘養成了像大姐姐一樣的性子。而她現在能這般平和,對它理智看待,曲瀲的功勞不可沒,在小孩子三觀正在成長的階段,她便和曲瀲混在一起玩,曲瀲這個芯子是大人、早就形成自己三觀的人不知不覺影響了她。

  兩人聊了會兒,便見丫鬟過來,說駱槿想要見見姐妹們,兩人方才出了水榭,一起去嘉善堂。

  嘉善堂裡,駱槿如未出閣前一般,依著駱老夫人而坐。駱家的幾位夫人坐在下首位置,然後是駱家那些姑娘們。因為大皇子為了駱槿興師動眾,得到訊息的駱家出閣的姑奶奶們都特地回了趟娘家。

  等她們進來時,發現嘉善堂熱熱鬧鬧的,穿著一身嶄新的大紅色十樣錦的妝花褙子的駱槿含笑地看著家人,那張豔麗的臉龐越發的嬌豔美麗,雙目洋溢著自信的神彩,整個人散發著一種已婚女人才有的韻味,儼然一個新嫁娘一般。

  「櫻妹妹和瀲表妹又去哪兒玩了?快過來。」駱槿見到兩人,朝她們笑著說道。

  曲瀲和駱櫻來到她面前,給她行了禮後,駱槿讓貼身丫鬟將今兒回家特地帶給姐妹們的禮物呈上來,分別賞給妹妹們。

  駱櫻和曲瀲笑盈盈地接了,又感謝了一番。

  「以後你們倆有空,也可以去大皇子府裡坐坐。」駱槿拉著兩人的手,很是親熱,「大皇子妃是個心善的,已經允了。」

  駱櫻和曲瀲再次笑盈盈地應了,兩人心裡都沒將之當一回事。

  就是沒當一回事,所以過些日子駱槿真的打發人過來請家中的姐妹們去大皇子府作客時,兩人面面相覷,沒想到駱槿在大皇子府裡這般自由,而且大皇子妃這也太賢良了,竟然對丈夫的側妃這般大方,總讓她們覺得不可思議。

  曲瀲自然是不會去的。

  等大皇子府的嬤嬤走後,曲瀲回房將這事情告訴姐姐,想看看她有什麼意見。

  曲沁皺眉,冷聲道:「她不過是個側妃罷了,現在越是得意,將來摔得越慘。你不必理會,若是下次她再請你,你直接推了。」

  曲瀲琢磨著姐姐的語氣,總覺得她並不怎麼待見大皇子府,莫不是上輩子大皇子府的人害過她?對了,她還不知道上輩子姐姐是嫁了哪個皇子,而又是誰陷害她的,總覺得這其中牽涉的太多了,所以姐姐重生的這一年,除了事關親近的幾人外,並未做過什麼大動作。

  見妹妹沉思,曲沁想了想,對她道:「你以後是鎮國公世子夫人,往來的會是各府的夫人小姐們,縱使槿表姐是外家的親戚,可如今也不過是個皇子府的側妃,身份不對等,若是往來太頻繁,反而徒惹是非,甚至兩頭不討好。」

  見她有些懵懂的模樣,曲沁決定,這皇親國戚之間的關係人脈,也得仔細和她分析分析,省得以後不小心著了別人的道。

  駱槿自從進了大皇子府後,大皇子對她的百般疼愛、大皇子妃對她的忍讓、安側妃對她的退避,皆讓她有幾分飄飄然。

  不過她卻沒有因此而昏了頭,清楚地意識到,這一切都大皇子給她的,因為大皇子對她另眼相待,才讓大皇子府的人對她一個側妃如此恭敬。大皇子妃是個賢良人,自不會和她計較,反而很是大方地對她諸多忍讓。

  可也不能因此而放肆,犯了大皇子的忌諱。

  進了大皇子府後,駱槿才發現這女人嫁了人和未嫁人時是不同的,甚至生活方式、行事方式也大有不同。

  在請姐妹們過府來玩耍時,駱槿見曲家姐妹們並沒有來,心裡雖然有些惱怒,但想到以往曲沁的行事方式,也明白幾分。只是明白歸明白,卻也仍是有些不愉快。

  等晚上大皇子回來,她伺候大皇子更衣時,便和他說起今兒請家中姐妹們來大皇子府中玩的事情。

  「姐妹們難得出門,都十分高興,這也是大皇子妃心善,讓妾身能將姐妹們請來一起玩,就像仍在家中一樣。只是……」她嘆了口氣,「曲家兩位表妹因有事情來不了,多少有些遺憾。」

  大皇子伸開手,讓她解開腰帶上的搭扣,聽到她的話,低頭若有所思地看著她。

  駱槿貼著他,為他更衣,他身上那股屬於男性的醇厚氣息撲面而來,讓她的臉蛋微微發紅,垂下的眼睫微顫,覆住那雙明媚的眼睛。

  「是都察院左都御史的兩位侄女?我記得曲家三房的那位二小姐是紀暄和的未婚妻吧?」大皇子開口道,聲音是屬於男子的低沉。

  「正是這位表妹,她平時和家中的櫻妹妹感情最好,兩人自小一起玩大的,都是性子極好的姑娘。」駱槿笑著說道。

  「那紀暄和倒是有福氣了。」大皇子笑了下,又道:「我聽宮裡的皇妹說,這位曲小姐和襄夷的感情也頗好,可有這回事?」

  駱槿有些驚訝,「這妾身就不知道了。」心裡卻有些皺眉,她可不知道曲瀲竟然還和襄夷公主有交情,難不得是因為淑宜大長公主的原因?聽說襄夷公主自幼極親近淑宜大長公主,與鎮國公世子青梅竹馬長大,襄夷公主不是應該和曲瀲不對付才對麼?

  駱槿一時間搞不清楚其中內情,自然不好冒然開口。

  等換上一身寬鬆的暗紅色團花紋的直裰,大皇子接過丫鬟呈來的茶抿了一口,又對駱槿道:「襄夷是母后唯一的女兒,又深得父皇寵愛,性子有些嬌縱,不過並無大礙,她是個直爽脾氣的,和誰好或不好都會明確表現出來,斷不會委屈自己。」

  駱槿恭維了幾句,想著他是什麼意思。

  果然,很快便聽他將話題轉到了當今皇后的娘家靖遠侯府上。

  中宮皇后無子,只生了襄夷公主一人,這讓諸位皇子們難免起了心思。大皇子自然也不例外,他母妃是安妃,母族是安國公府,又是最年長的皇子,比下面的兄弟們都有優勢。當然,只是有優勢罷了,卻也不一定有十分把握,大皇子不介意讓七分的把握變成十分的把握,決定從皇后那兒找突破口。

  皇后雖無子,但是皇帝對她並沒有惱怒,皇后的地位也是穩固的。而所有人都知道,皇后除了無子這項,她心裡最憂心的便是娘家靖遠侯的子嗣,靖遠侯世子那身體,真是讓人擔心他能不能給袁家留下血脈。

  「聽說靖遠侯打算給世子定親。」

  駱槿吃了一驚,她沒聽說過這事情,再看大皇子平靜的模樣,暗忖這應該是靖遠侯府自己商議的事情,外面還不知道的。如今大皇子提它……莫不是心裡對靖遠侯府有什麼想法不成?

  等發現大皇子只是隨口地提了一句,便不再提它了,駱槿一時間弄不懂他的意思,心裡有些忐忑。

  等被大皇子摟著上床就寢之時,駱槿又想起了一件事情,忙道:「殿下,今兒我聽家中的妹妹說,三月下旬是祖父的壽辰,祖父屆時會回京城,家中的長輩們想給祖父熱鬧地辦一次生辰。」

  大皇子怔了下,輕輕地撫著她豔麗的面容,「真的?」

  「自是真的。」駱槿自信地笑著,「怕是過幾日,便會有訊息了。」

  大皇子心中微動,便對駱槿道:「我也很久未見駱老侯爺了,屆時可要去討杯酒喝。」

  「殿下能去,祖父自然是極高興的。」駱槿笑容可掬。

  兩人自去歇息不提。

  雙茶衚衕那邊,曲家人也從平陽侯府派來的嬤嬤口中得知了駱老太爺將從西陵苑回京之事。

  曲沁初聽之下,平靜的雙眸頓時滑過激烈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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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大周朝建朝至今未及百年,邊境素來不太平,駱老太爺早年在軍中立下汗馬功勞,如今就算當今皇上說起他來,也給予幾分敬重。

  可能是戰場上受傷頻繁,大多時候又因戰事緊張,受傷沒能及時處理,等年紀大了,便留下了後遺症,身體有些熬不住。等從戰場上退下來後,覺得留在京城中吵鬧,便帶著貼身伺候的忠僕,搬到了西陵苑去靜養了。

  西陵苑距離京城約有三百里路,那兒山清水秀、風景優美,達官貴人在那兒專門建造了一片園林,連成一片形成了一處避暑休養之地,駱家便有一處莊子在那兒。

  這幾年來,因為駱老太爺的身體不好之故,除了逢年過節駱大老爺會帶兄弟兒子去探望外,其他時候也不敢去打擾,生怕擾了老太爺修養。

  如今聽聞駱老太爺突然要回京時,季氏等人都吃了一驚。

  「老太爺的身子可是好了?」季氏詢問道。

  今天過來的嬤嬤是駱老夫人身邊伺候的古嬤嬤,自然不是平陽侯府裡的其他嬤嬤能比的,說話也實在一些,當下便嘆了口氣:「哪能是好了,不過是熬著罷了。聽大老爺的意思,老太爺在西陵苑那邊靜養了幾年,甚是想念家中的子孫,方才回京住些日子,許是過了壽辰又要回西陵苑那邊去的。」

  季氏聽罷,訥訥地道:「原來是這樣,不知老太爺的壽辰是什麼時候?府裡打算怎麼辦?」

  古嬤嬤笑道:「也不遠,就是這個月的二十六日,大老爺等幾位老爺是孝順的,說老太爺難得回京一趟,恰逢老太爺的生辰,自然想要給老太爺大辦一場,屆時請上一些親朋好友過來熱鬧熱鬧。」

  「這是應該的,屆時我們也要去沾沾老太爺的福氣才好。」季氏客氣地道,嘴皮子終於比以往順溜了許多。

  季氏如今雖然仍是個社交障礙廢,但來到京城以後,因著兩個女兒連續定親,要她出面的事情多了,時常往常葉衚衕和榆林衚衕走動,曲二老夫人也有心拉她一把,帶她在身邊指點,終於讓季氏沒有像以前那般木訥了。

  所以聽到季氏的話,古嬤嬤臉上的笑容深了一些,覺得這位繼夫人終於會說話了,沒去年進京時那般讓人鬧心。

  在季氏和古嬤嬤寒暄時,曲沁和曲瀲姐妹倆也坐在一旁傾聽,不過曲瀲卻是一心二用,一邊聽著古嬤嬤說話,一邊觀察她姐的神情,很快便發現她姐似乎反應很是激烈。

  至少,她看到姐姐的眼神有些不穩定,甚至擱放在膝蓋上的手下意識地捏緊手中的帕子,那條繡著翠竹的帕子都被她捏皺了,可見她心裡不平靜。

  曲瀲不禁又琢磨起來。

  難道是因為駱老太爺要回京的原因?或者是上輩子姐姐的命運的轉折點便是由駱老太爺回京伊始?

  曲瀲從未見過駱老太爺,小時候她隨姐姐一起進平陽侯府時,駱老太爺在戰場上。等駱老太爺因病之故回京時,她也來不及見,駱老太爺很快又去了西陵苑養病,所以她也不知道駱老太爺的為人如何。

  古嬤嬤和季氏說了會兒話,又笑盈盈地看向曲沁。

  此時,曲沁似乎已恢復平靜,笑著說道:「我也好久未見外祖父了,不知道他老人家現在如何了。外祖父的生辰,我們也得好生準備一下,多謝嬤嬤今兒特地走一趟,等外祖父回京時,我再去拜見他老人家。」

  古嬤嬤笑著點頭道:「奴婢就知道沁姑娘是個孝順的,若是老太爺見到您,定然十分開心。」

  古嬤嬤又說了會兒話,終於告辭離開了。

  等將客人送走,季氏便對兩個女兒道:「沁兒的外祖父回京,可是大事一樁,你們可千萬要記著,到時候別失了禮數。」

  曲瀲沒說話,曲沁笑道:「娘您放心,我們省得。」

  然後季氏又和她們商量著駱老太爺壽辰時曲家要送什麼禮物去孝敬好,曲沁和曲瀲作為未出閣的姑娘,自然可以送自己做的針線活,這個倒是方便。

  說了會兒話,季氏便讓兩個女兒回房去了。

  距離老太爺的生辰也不過十來天左右,雖然不算太緊,可是若要做得精細些的針錢活時間也不夠,曲瀲計算著若是要做孝敬長輩的衣服鞋襪等物,怎麼著也得去平陽侯府尋人要駱老太爺的尺寸才行。

  回到房,曲瀲邊吩咐丫鬟們去開庫房取適合做衣服鞋襪的布,邊瞅著有些沉默的曲沁,忍不住道:「姐姐,你怎麼了?」

  曲沁回神,見妹妹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像只小動物一般瞅過來,讓人很想欺負一番。她此時心情不太好,便也伸手捏了捏,平淡地說道:「沒什麼,只是在想給外祖父做些什麼才好。」

  見她不肯說,曲瀲也不意外,沒有揮開她捏在臉上的手,一副逆來順受的模樣,反而是曲沁訕訕的,給她揉了揉臉,不好意思再捏下去。

  等碧春她們將幾樣適合的布取過來,曲瀲姐妹倆便坐到一起挑選布料,又討論花樣子。

  等曲瀲畫好花樣子後,曲沁便以精神不濟為由,先回房去歇息了。

  曲瀲見她心不在蔫的,不好多問,由著她回房去歇息。

  接下來的兩天,曲瀲旁敲側擊,都沒能從曲沁那兒挖出什麼內幕來時,便明白上輩子駱老太爺回京這事,或者是駱老太爺回京後發生的什麼事情,怕是在她心裡造成了巨大的傷害,所以才讓她這般沉默,不肯像以前那樣透露絲毫,省得再揭開血淋淋的傷疤。

  曲瀲是個體貼之人,見她難受,便決定不主動去問,除了變著法子轉移她的注意力外,也吩咐碧秋盯緊了姐姐那兒的動靜。雖然她不知道上輩子姐姐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情,可是她也能根據一些細節來推測個大概,以此來避開,就算避不開,也要將傷害值減至最低。

  等曲瀲去了一趟平陽侯府尋駱櫻要駱老太爺的尺寸時,和駱櫻一度話,很快便能肯定了一件事情:駱老太爺的壽辰定會發生什麼事情,而這件事情對曲沁的傷害十分巨大,甚至是讓她上輩子落得那般下場的原因。

  曲瀲去平陽侯府尋駱櫻時,駱櫻也被駱大夫人押著做針線,想讓駱櫻在老太爺面前露露臉,好生表現。

  駱櫻的女紅只在及格水平,做出來的東西能看,但是卻不精細。她都對自己的女紅放棄了,可偏偏母親卻押著她,讓她做幾樣針線孝敬老太爺,心裡對此十分的不以為然。

  所以見到曲瀲來時,她便和曲瀲抱怨上了,「就算我現在開始努力,白天黑夜地做瞎眼睛,幾天的時間也不可能進步到你和林姐姐的水平,我娘就是愛操心,事事想爭第一。若是大姐姐,定能滿足她的要求,給她臉上爭光,至於我……算了吧。」

  駱櫻說著,懶散地歪在榻上,一副沒骨頭的模樣。

  曲瀲見她這副懨懨的模樣,覺得挺難得的,不禁笑道:「你還是努力表現吧,若是大舅母見到你這樣子,又要生氣了。」

  「我就是個沒出息的,能怎麼著?」駱櫻哼哼地說,讓翠屏去將祖父尺寸寫下來拿過來給曲瀲,「你和林姐姐都捨得在女紅上用心,女紅自然好了,我再努力,也比不過你們,還不如不去丟人現眼了。」

  「不能這麼說,總是心意。」曲瀲勸道。

  駱老太爺雖然避居在西陵苑,可他在平陽侯府仍是說一不二的存在,若能得他喜歡,只要有他老人家一句話,將來受用無窮。沒看到駱林等幾人都在努力地策劃著在駱老太爺生辰那天好好表現麼?

  駱櫻嘆了口氣,只得繼續拿起針邊做邊和曲瀲聊天,聊的自然是家裡為準備駱老太爺生辰的事情。

  「雖說只是宴請親朋好友,不過我覺得我爹娘那陣勢,那天來的人定然會有很多,說不定連皇子都會來呢。」駱櫻拿著針在布上劃拉著,「那天我們姐妹幾個去皇子府看槿姐姐時,槿姐姐還特地問了我祖父的事情,看槿姐姐那樣子,必定會告訴大皇子,又有得熱鬧了……」

  曲瀲聽著她絮叨,漸漸地擰起眉頭,神色變得嚴肅起來。

  可能駱櫻還不能明白她今日抱怨的這通話背後隱藏的東西,曲瀲卻在瞭解了駱老太爺以前的事情時,隱約明白了那些皇子們對平陽侯府的態度,想要拉攏的應該不是平陽侯府,而是駱老太爺這個人,目標應該是想要駱老太爺留在軍中的人脈。

  如果她猜得不錯,大皇子之所以冒著得罪鍾貴妃和三皇子的危險納駱槿為側妃、並且給駱槿這般大的面子,便是為了向駱老太爺表態吧。

  駱老太爺回來,恐怕會讓很多人都坐不住了。

  告別了駱櫻後,曲瀲很嚴肅地回府,等見到和季氏坐在一起做針線的曲沁,曲瀲看著她,心裡忍不住嘆了口氣。

  這位姐姐的上輩子純粹就是那些人較量下的犧牲品,就不知道最後是誰將她推出去給了她致命一擊。

  「瀲兒回來了,怎麼樣?拿到老太爺的尺寸了麼?」季氏笑著問道。

  曲瀲將心思放在心裡,面上不露分毫,笑瞇瞇地道:「自然拿到了,阿櫻她們也要做些拿手活兒孝敬外祖父,手上都有外祖父的尺寸。」說著便將那張寫了駱老太爺尺寸的紙拿出來。

  曲瀲坐著陪母親和姐姐說了會兒話,便藉口回房了。

  回到房,她手中拿著個玉如意,無意識地在屋子裡轉圈圈,消化自己分析的東西,直到轉得一旁伺候的碧春、碧夏兩個丫鬟頭都暈了後,她才道:「碧春,去給我鋪紙磨墨。對了,金烏在麼?」

  碧春去小書房準備了,碧夏回答道:「自是在的,今兒它還沒吃東西呢,姑娘回來就好,去餵它吧。」

  金烏是隻有脾氣的鷹,它只吃曲瀲和紀凜餵的食物,其他人遞的,根本不看一眼,寧願每天在雙巷衚衕和鎮國公府兩邊飛來飛去找吃的,也不吃旁人餵的。若是兩人都沒空理它,那它也會自己去覓食,很是傲嬌。

  曲瀲從視窗探頭,果然看到站在架子上的金烏,它很醒覺,見她探頭時,便朝她懶洋洋地叫了一聲。

  「金烏過來,給你吃的。」曲瀲朝它朝手。

  金烏直接給了她一個屁股。

  曲瀲:「……」

  曲瀲覺得和個扁毛畜生生氣太掉份了,便大人有大量沒生它的氣,親自拿了下人準備好的乾淨肉條去餵它。等餵完它後,又拿工具給它梳理羽毛,清洗爪子,讓它做一隻乾淨整潔的鷹。

  將鷹大爺伺候好後,曲瀲便回房去寫信,然後將寫好的小紙條捲起,繫到金烏爪子上,拍拍它屁股的毛,讓它去尋它的主人去了。

  晚上歇息時,曲瀲收到了金烏帶回來的信。

  今兒的信很是正常,沒有威脅她如何,很老實地將她想知道的事情都告訴她了。她也沒問什麼,只問了駱老太爺如今在軍中留下的人脈,沒想到紀凜竟然能查到,還這般快速地回覆,可見紀凜平時不顯山不露水,但是對這些事情也是瞭然於心的。

  不過想想也能明白,當年老鎮國公去世之前,也是先帝身邊的一員猛將,在軍中的威望比駱老太爺還盛,只可惜他戰死,如今的鎮國公又是個錦繡鄉養出來的,無法子承父業,鎮國公留下的人脈都由淑宜大長公主作主交給了皇帝,方才讓皇帝對鎮國公府如此看重。

  看完了那張沒幾句話的小紙條後,曲瀲將之揉搓成一團,放到火上燒了。

  她對即將到來的駱老太爺的壽辰總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

  就在曲瀲也跟著心不在蔫時,三月下旬時,駱老太爺終於回京了。

  駱老太爺回京的第二日,曲瀲隨著姐姐一起去了平陽侯府給名義上的外祖父請安磕頭。

  駱老太爺身體不好,精神也差,雖回到京城,但並不太見人,能見他的也只有一些親近的子女,餘者皆被拒之門外,幸好京中的人都知道他的情況,也沒有太過在意。曲沁母親是平駱老太爺的嫡女,駱老太爺對這嫡女還是疼惜的,對女兒留下的外孫女也願意見一見,曲瀲沾了姐姐的光,當姐姐的跟屁蟲一起過來了。

  駱老太爺今年不過六旬左右,但看起來卻一副老翁的模樣,頭髮都花白了,臉上的皺紋很深,臉膛黑紅色,看起就是個七老八十的老年人一般,唯有那雙偶爾滑過精光的眼睛讓人知道,他心裡還是明白的。

  「這是和鎮國公世子定親的瀲丫頭?」駱老太爺指著曲瀲問道。

  駱老夫人坐在他身邊,笑著回道:「正是這孩子。」

  駱老太爺又看了曲瀲一眼,淡淡地應了一聲,沒有說什麼,甚至對曲沁這親外孫女,也只是詢問了兩句話罷了,未有什麼表示。

  曲瀲暗暗觀察了一翻,發現姐姐表現得很平靜,便知道自己的猜測可能是對的。

  等來拜見的孫子孫女和兒媳婦們都出去了,屋子裡只剩下駱老夫人和駱家幾位老爺,除了駱老夫人和駱老太爺坐著,其他人都一溜地站著。

  就在這時,一隻茶杯朝著駱大老爺的頭砸去。

  駱大老爺生生地受了,額頭很快便紅了一塊。

  其餘幾位駱家的老爺吭都不敢吭一聲,在駱老太爺砸人時只能縮著腦袋,等著老爺子發難。很快,第二隻茶杯又砸向了駱四老爺,砸得駱四老爺滿臉的茶漬。

  駱四老爺很是委屈地叫了一聲爹,拿袖子擦去臉上的茶漬。

  「蠢貨!」駱老太爺罵道:「我怎麼有你們這群蠢兒子?若非你們實在是蠢不可耐,讓我無人可繼,也不會……」說到這裡,他嘆了口氣。

  「老爺,您別氣壞身子。」駱老夫人生怕兒子再被打,忙勸道。

  這時,駱大老爺也忙跪下來,說道:「爹,請您別生氣,免得氣壞了身子。」

  其他幾位老爺此時也顧不得嘲笑駱大老爺的狼狽樣,都紛紛跪下來,生怕老爺子氣壞了本來就不好的身體。

  駱老太爺看著這群兒子,想到京中的局勢,失望地別開了眼,覺得沒一個能頂用的,淡淡地道:「行了,我還沒死呢,別跪來跪去的。」然後不耐煩看到這群蠢兒子,揮手讓他們離開了,也不管他們這副落魄的模樣會不會出去教人笑話。

  等駱家幾位老爺離開後,駱老太爺看著一旁忐忑的老妻,又忍不住嘆氣。

  「你當初怎麼不勸一勸?」他有些怨上老妻的貪享富貴,不理事。

  駱老夫人嘴中泛苦,「我也不知道老四會腦子不清地幹這種事情,哪能想到大皇子也是特地在旁等著的,還以為槿丫頭的事情是老四故意設計的。」

  駱老太爺聽罷,搖了搖頭,嘆氣道:「罷了罷了,我這次回來也不是為這已發生的事情。你吩咐下去,既然要辦我的壽宴,就辦得隆重些,我倒是要瞧瞧到時候有哪些人上門來。」

  駱老夫人心裡有些不安,見丈夫沉著的臉色,只能無奈地去吩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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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到了駱老太爺壽辰那日,曲瀲隨著家人一起去了平陽侯府。

  他們雖然已經來得挺早的了,可是等到平陽侯府前的那條街道前,仍是被那絡繹不絕的車輛給阻了路,可見今日駱老太爺的壽辰,京中大多數人還是重視的,而這種重視還有皇帝、寧王府等給的面子的原因。

  怎麼說駱老太爺都為大周立過汗馬功勞,如今退居幕後落得一身病,天下人的眼睛盯著,皇上也不會做出寒了功臣之心的事情來,反而該給的面子一樣都不會少,也因為如此,對平陽侯府多有恩寵。

  有時候,皇帝的態度也代表了一個家族的榮華富貴,京中眾人的行事,也多看皇帝的眼色。如此上行下效,其他人自然也會給駱老太爺這個面子。

  曲瀲坐在馬車裡,無聊之中,掀開馬車往外看了眼,見一時半會可能進不去後,便放下簾子,開始觀察起馬車裡的家人來。

  她娘自然是很貞靜地坐著,弟弟也是個乖巧聽話的,兩人正低頭檢查著稍會要給駱老太爺的壽禮。唯有姐姐似乎情緒有些不穩定,雖然面上看起來很平靜,和平時差不多,但手中那條帕子又被她絞成皺巴巴的了,看著在傾聽季氏說話,其實心思根本不在上頭。

  曲瀲留了個心眼,她決定今天無論如何,都要仔細盯著姐姐,萬萬不能教她離開自己的視線。

  等了大概一刻鐘,馬車終於從側門進去。

  曲瀲和曲沁扶著季氏下車時,一眼便看到正在二門處迎客的駱家幾位夫人。

  「哎喲,曲三太太、沁兒、瀲兒,你們來啦。」駱四夫人笑盈盈地迎了過來,她臉上的笑容比平時燦爛了許多,看著曲沁的神色也有幾分掩飾不住的得意,「自從沁兒定親好,也不像以前那般過來了,瀲兒也是,不管如何說,這裡是你們的外祖家,平時該多親近才對。對了,今兒槿兒也會回來,屆時你們姐妹幾個可以好好聚聚。」

  曲家姐妹倆自然恭順地應了,根本將她的話當耳偏風。

  駱大夫人皮笑肉不笑地道:「瞧四弟妹說的是什麼話,這兩個孩子可是定親的大姑娘了,定了親和未親定是不一樣的,要學的東西也更多,自是不能像以往那般了,你也該體諒兩個孩子才是。」

  駱四夫人被她一頓搶白,臉色僵硬了下,訕笑道:「大嫂說得是,瀲兒可是鎮國公府未來的世子夫人,自是不一般。」

  兩人雖然笑盈盈的,但是話裡各藏機鋒,都拿姐妹倆的親事及態度說項,讓原本心緒不寧的曲沁當即冷了臉,淡淡地道:「兩位舅母若是忙的話,恕我們先失陪了。娘,我們先進去給外祖母請安。」

  駱大夫人和駱四夫人都被曲沁這生硬的態度弄得微微皺起眉頭來,還是駱大奶奶機警,忙過來相陪帶她們進去,順便叫了個婆子將曲湙引到外院的花廳去。

  「沁表妹可別見怪,今兒是祖父的生辰,婆婆和四嬸心裡高興,所以就多說了幾句。」駱四奶奶解釋道。

  曲沁此時心情不好,自不耐煩應付人,當下敷衍地道:「是麼?我還以為兩位舅母是因為大表姐的事情不太開心呢。」說著,她朝神色不自然的駱大奶奶掩嘴一笑。

  駱大奶奶訕笑著,心裡也不知道曲沁知道多少,當下不好再說什麼。

  說來,自從駱槿進了大皇子府,大皇子為了她將安側妃給冷落了後,安國公府越發的不待見平陽侯府了,連嫁過去的駱柯也被埋怨。若非駱柯當初回娘家說道,讓駱四老爺搶先動手將駱槿推出去,他們安國公府的姑娘何至於被冷落如此?

  這種時候,兩家怪的並不是大皇子的反覆薄情,怪對方給自己下絆子,反而將自家姑娘們在大皇子府以後會如何都給忽略了。

  駱大奶奶這些天常聽婆婆為了駱柯在安國公府受待慢一事指桑罵槐,對四房滿腹怨氣,與駱四夫人見面後,這對妯娌面上雖然仍親熱,但是言語間總會刺對方兩句,讓她這當晚輩的頗為鬧心,不知怎麼辦好,唯有聽丈夫的,避著點了。

  在駱大奶奶引著曲家人去嘉善堂時,平陽侯府門前也來了兩輛朱輪華蓋馬車,一看到馬車旁邊騎在馬上的少年,門前迎客的駱大老爺忙帶著長子迎了上去。

  蓋因伴著馬車騎馬而行的是寧王世子周琅和鎮國公世子紀凜,不用說也知道那兩輛馬車裡定然是這兩府的長輩。

  果然,馬車停下來後,周琅和紀凜分別翻身下馬,兩人皆站到馬車車廂前肅手而立。

  等馬車車門開啟,便見第一輛馬車裡,寧王攜著寧王妃下了馬車。後面那輛馬車,也見鎮國公走下來,鎮國公夫人因為今日身體不適,倒是沒有陪丈夫兒子過來。

  「王爺、鎮國公,可真是巧,你們一起結伴過來了。」駱大老爺笑呵呵地迎上前,同他們見禮,笑著寒暄。

  寧王是個性情爽朗的,當下笑道:「在路口那邊見著了,便一起過來了。老侯爺如今身體如何了?他老人家還好吧?知道他難得回京,本王可是一直都盼著來見見他,誰知道他卻都推了,連本王也不見。」

  駱大老爺忙解釋道:「家父身體一直未見起色,這次回京也是因為思念家中的孩子,方回來住些日子,父親不耐煩待得太久,過段日子又要回西陵院的。」

  寧王聽罷,不禁搖了搖頭,嘆著氣說道:「那西陵苑環境美則美矣,卻過於冷清了。」

  兩人說了幾句話後,駱大老爺又忙和鎮國公打招呼,不敢冷落他。這位可是當今皇帝的表弟,皇帝平時也抬舉他,自然不敢待慢了。

  鎮國公對駱大老爺的示好只是略略地點個頭,並未如何親近,很快便隨著寧王一起進門,寧王妃則被趕過來的駱大夫人迎去了後院駱老夫人那兒,留著男人們在前院。

  長輩們走在前頭,周琅和紀凜走在其後。

  「暄和。」周琅走近一步,低聲笑道:「沒想到你今兒也過來,聽說宮裡的幾位皇子今天都會過來。」

  紀凜淡淡地道:「皇上抬舉駱老侯爺,他們自然不會待慢了。」

  「駱家好大的面子。」周琅不以為然地道。

  「這面子總有耗完的時候。」

  周琅想了想,覺得他說得對,很快便沒再放在心上了。他知道父王和駱老太爺早年在軍中交情不錯,所以父王願意給駱老太爺這個面子。但駱家除了駱老太爺外,下面的子孫都讓他不怎麼看得上眼,久而久之,他也不太和駱家往來了。

  今兒若不是駱老侯爺的壽辰之故,他也不會被父王拎過來。

  兩人跟著長輩到了一處花廳時,當看清楚花廳裡的人時,周琅臉上露出驚訝的神色。

  花廳裡,駱老太爺像個客人一般坐在下首位置,陪著坐在上首位置的大皇子,大皇子另一邊也坐著二皇子、三皇子,這三位宮裡最年長的皇子都來了,而且還來得這般早。再看此時眾人坐在一起喝茶聊天的模樣,雖然氣氛還不錯,可是總讓人覺得有些與眾不同。

  又是一翻寒暄後,周琅和紀凜與幾位皇子聊了幾句,便起身去逛平陽侯府的外花園。

  這時,三皇子也起身對他們道:「我也和你們一起去罷,坐久了身體也有些僵硬了,正好去走走。」

  大皇子看向紀凜和周琅,突然笑道:「三弟倒是好興致。」

  二皇子手端著一杯茶,來回看了兄長和弟弟一眼,並未開口。

  「大哥若是有興趣,也一起來,聽說平陽侯府的花園建得不錯。」三皇子說著,突然又想到了什麼,哎呀一聲,說道:「差點忘記了,大哥府裡的駱側妃也是平陽侯府的姑娘,大哥先前陪駱側妃回門時,也是看過了的,並不稀罕。」

  聽到三皇子棉裡藏針的話,在場眾人的神色都有些微妙。

  駱家陪在一旁的幾位老爺悶不吭聲,也不敢看向神色平淡的老爺子,寧王和鎮國公一副世不關已的樣子,神色都未變化,其他陪在一旁的人倒是小心翼翼地瞄著大皇子,心裡已經肯定了三皇子怕是極為介意駱家女兒進了大皇子府的事情。

  一個側妃罷了,哪有什麼回門之說?三皇子如此不客氣,將大皇子和平陽侯府都一起諷刺了。

  就在大家都等著看大皇子的反應時,便見大皇子臉上露出笑容,說道:「三弟想去便去,何必說這些兒話?為兄今兒是來給老侯爺祝壽的,自該多陪陪老侯爺。」說著,他看向駱老太爺。

  駱老太爺笑了笑,拱手道:「老臣多謝大殿下的賞臉。承嗣,還不陪三殿下?」

  站在一旁的駱承嗣忙上前來,躬身應了一聲。

  三皇子意味不明地看了眼駱家的人,然後笑著抬步走了,周琅和紀凜有些無所謂地跟上,唯有駱承嗣壓力極大,只能硬著頭皮跟上。

  未想見出了院子,正準備往東路的花園行去時,便見駱四老爺陪著四皇子、五皇子來了。

  「三哥!」兩位皇子正對著駱家指指點點,見到三皇子等人忙過來,然後又朝紀凜他們打招呼,「暄和、阿琅,你們也都在啊,這是要去做什麼?」

  「難得暄和、琅弟有興趣,和他們一起逛花園。」三皇子笑著回答。

  五皇子眼珠子往紀凜身上轉了下,點頭道:「好啊好啊,我們也去湊湊熱鬧。」

  三皇子輕笑了一聲,便邁步走了,兩位皇子忙跟在他身後,繼續對著平陽侯府的環境指點。

  紀凜和周琅見那三兄弟已經自己走開了,他和周琅反倒是慢悠悠地跟在後頭,一點也不急的樣子,反而是駱承嗣,對著這幾位皇子,頭都要疼了,覺得此時壓力很大,胃都有點兒吃不消了。

  他總覺得,今兒要發生點什麼可怕的事情。

  「你怎麼了?」周琅見駱承嗣神色凝重,好心地問了一句。

  駱承嗣搖了搖頭,轉頭看見紀凜時,雙眼微亮,爾後想到什麼,又不由得心裡嘆了口氣。

  這位也不是好相與的。

  等駱承嗣前去追著幾位皇子後,周琅疑心道:「暄和,這四皇子、五皇子怎麼也來了?」他扯了一片葉子捏碎,皺著眉道:「這五皇子仗著皇上寵愛,最會來事。」心裡到底有些擔心。

  紀凜看著遠處,低聲道:「我也不知道。」

  這時,已經走進平陽侯府東路花園的三皇子已經站在那兒等他們了,兩人忙走過去。

  ****

  曲瀲隨母親和姐姐到了嘉善堂時,發現嘉善堂中已經坐了很多各府的夫人,有平陽侯府的姻親,也有和平陽侯府交情不錯的,反正只要數得上名號的都過來了。

  而且讓曲瀲驚訝的是,祝蒹竟然也隨家中的長輩過來了,見曲瀲看過來,還俏皮地同她們眨了下眼睛。

  曲瀲回了個微笑,等給駱老夫人請了安後,便隨著姐姐一起出去,到隔壁的花廳去喝茶,那裡都是和她一樣未出閣的各府的姑娘在,正是讓這些姑娘們發展人脈的機會。

  她們出去時,祝蒹後腳也跟著出來了。

  祝蒹開心地過來拉著曲沁的手道:「幸好你們也來了,我在這裡都不認識那些姑娘,也不知道和誰說話,只好坐在那裡等你們。」

  「既然如此,你怎麼跟你祖母來了?葭姐姐就沒來?」曲瀲打趣地問道。

  祝蒹難得有些羞澀了,「聽說今兒寧王妃也會過來,況且我以後要嫁進寧王府,總要見人的……」

  這便是祝老夫人今日為何會帶祝蒹過來的原因,祝葭以後不嫁在京城,倒是沒所謂。

  曲瀲表示理解,曲沁看著祝蒹難得羞澀的模樣,心情卻有些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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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雖然很多事情變了,可是兜來兜去,大體的事情卻依然往一個固定的方向發展。

  就如祝蒹,上輩子她現在不是寧王世子的未婚妻,因為寧王世子的未婚妻已另有其人,是寧王妃在去年給寧王世子定的,定的是她娘家的侄女,當時周琅與祝蒹並不相識,所以也沒有理由反對,只得無奈地由著母親安排。

  祝蒹來到京城後不久,祝家也已經給她定親了,定的是祝家的一位門生,祝老夫人今日也同樣將她帶來了,因為她定親的物件的長輩們今兒也會來。

  雖然細節不一樣,但是大體事情卻太相似了,相似得讓曲沁有些心驚肉跳,生怕上輩子的慘劇又再一次重演,她和祝蒹都在這裡被人毀了。

  祝蒹之所以會發生這樣的慘劇,純粹是受到周琅連累的,因為周琅對她另有心思,上輩子周琅遇到祝蒹太遲,遲得他們本是有緣無份。縱使如此,周琅仍然對她一見鍾情,依然很關心她,就是因為這份關心,讓人有機可趁。

  而她呢?她本本份份地伺候著外祖母,並未想過奪了誰的榮耀,將誰踩在腳下,只想等以後她出嫁了,妹妹出閣了,弟弟有出息,他們一家都會好的。可是最後為何卻是她被人推了出去?

  想到這裡,她眼中浮現幾許怨恨。

  不是不怨不恨,而是重來一次,身邊值得她珍惜的人太多了,她並不想讓怨恨主宰了自己的生活。之前也不是好好的麼?只要過了今天,一切都會不同了……

  曲瀲正和祝蒹說笑著,其實目光並未離開她姐,突然發現曲沁有些蒼白的臉色,忙道:「姐姐,你不舒服麼?」

  祝蒹嚇了一跳,忙扶住她的手,「若你不舒服,就叫個丫鬟帶你去客房歇息,可別逞強。」說著,突然發現曲沁拽著自己的手腕的勁兒很大,讓她有些詫異。

  曲沁見兩人關心的模樣,深吸了口氣,說道:「沒什麼不舒服的,只是先前人太多,空氣有些不好,現在出來了就好多了。」然後又捏捏祝蒹的手,笑道:「既然阿蒹你對這兒不熟悉,今日就別離開我們姐妹身邊才好。」

  祝蒹笑盈盈地應著,一副開心的模樣。

  曲瀲也抿嘴一笑,明白了姐姐的意思。

  這是要將她們兩人拘在她身邊看著了,曲瀲覺得這剛好合了自己的心意,她很樂意如此。

  說說笑笑間,便到了隔壁院子的花廳,那兒坐著今日隨長輩過來給駱老太爺拜壽的各府姑娘,一群穿著各色春裝的小姑娘們湊到一起很是熱鬧,除了喝茶說話外,花廳裡還設了牌桌,小姑娘們坐在一起抹牌,聲音清脆的響著,就是花廳外的院子裡,也有一起撲蝶的小姑娘。

  三人的進來並未引起什麼特別的注意,作為今日主人的駱櫻、駱杪、駱林等駱家姑娘見她們進來,忙迎了過去。

  「沁表姐、阿瀲,你們來啦。」駱櫻笑道,「是不是剛從祖母那兒過來的,先過來坐,這裡有很多姐妹們呢。這位是……」她看著祝蒹,有些疑惑。

  「這是祝蒹。」曲沁介紹道。

  聽罷,駱家姐妹們都一臉恍然大悟。她們知道寧王世子定親的物件是祝家姑娘,但是卻一直沒有機會見。

  駱林也笑盈盈地看著她們,很是客氣地朝祝蒹打招呼,「這位是祝姐姐吧,聽說祝姐姐和寧王世子定親了,可惜我們姐妹幾個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和祝姐姐無緣得見,今日一見,祝姐姐果然是個美人兒。」

  祝蒹雖然被稱讚得有些不好意思,面上仍是大大方方地和她們打招呼。

  駱林的話在場的人都聽見了,知道祝蒹竟然是寧王世子的未婚妻,都忍不住轉頭望過來。

  祝蒹終於體驗了一把當初曲瀲和紀凜定親時那種萬眾矚目,不過她也不知道她是天生遲鈍還是真的大方開朗,根本沒有放在心上,仍是大大方方地朝眾人微笑,讓那些打量她的人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駱櫻很是盡職,將三人給那些貴女介紹,讓彼此都認識一番。祝蒹也很認真地和那些姑娘們見禮打招呼,曲瀲和曲沁和這些各府的小姐以前也見過了,紛紛和她們笑著打招呼。

  「聽說祝姑娘是常州府人,那不就是和曲姑娘是同鄉了?」一名芙蓉臉蛋的姑娘好奇地問道,她是英國公府的姑娘,閨名龐墨蘭。

  曲沁笑道:「是同鄉,而且我們兩家距離很近,自幼便認識了。」

  龐墨蘭哎呀了一聲,笑道:「那可真是有緣。」

  她這聲不知是恭維或者是平常的調笑,引得周圍的其他姑娘不以為意,暗暗地撇著嘴。對於出身京城勳貴府的貴女來說,常州府哪裡比得上京城的錦繡繁華?那就是個鄉下地方,兩個鄉下來的姑娘偏偏不知走了什麼狗屎運,將兩個身份尊貴的少年叼走了,真讓人氣悶。

  與眾人都打了聲招呼後,三人在駱櫻、駱林的安排下入座。

  駱櫻也坐在曲瀲身邊,正想要和她說幾句話時,突然她表妹劉菁風風火火地過來拉住她,「阿櫻,你前些天答應我的事情,現在可以了吧?快點,不然七表哥他……」她咬下了菱唇,一副焦急的模樣。

  駱櫻抽回手時順便推了她一下,不以為然地道:「你急什麼?今兒來的人多,咱們就不要亂躥了,省得發生什麼事情,我娘又要怪我沒照顧好你了。」

  劉菁沒想到駱櫻翻臉不認人,頓時氣得直跺腳,恨恨地道:「我算是看清你了,你真討厭。」然後氣呼呼地跑了。

  其他人知道劉菁的脾氣,況且她姑姑是駱大夫人,和駱櫻是嫡親的表姐妹,時常吵吵鬧鬧的,並未在意,只有祝蒹不認得這些人的身份,不免多看了幾眼。

  「你又怎麼了?」曲瀲捏了顆果子吃,問道:「看菁表妹很是生氣的模樣,你是不是又忽悠她什麼了。」

  駱櫻不以為意地道:「忽悠她又怎麼樣?她是個任性的,想到的事情就要去做,我自然要比她更任性了。」說到這裡,她有些不高興地道,盯著曲瀲道:「還不是為了我那七哥?」

  曲瀲很坦然地迎著她的目光,笑盈盈地道:「那你確實應該看牢一些了,省得發生什麼事情你娘生氣。」

  駱櫻見她沒有絲毫的異樣,放下心來,只是想到痴心一片的同胞兄長,又覺得頭疼。她真不知道,原來她七哥竟然是如此痴情的人,曲瀲都定親了,他還走不出來,心裡著實無奈。更無奈的是,劉菁這表妹,對七哥死纏爛打,但她娘卻不太滿意表妹的模樣,總讓她多攔著劉菁。

  兩人正說著,曲沁突然開口道:「阿櫻,今兒人多眼雜,還是派個人去看看,別讓菁表妹生氣之下到處亂跑。」

  駱櫻雖然不覺得劉菁能發生什麼事情,可見是曲沁開口,不好說什麼,便叫了個丫鬟去將劉菁找回來。

  說了會兒話後,又有人過來了。

  曲瀲正低頭捏著一顆櫻桃,突然被駱櫻扯了下衣袖,抬頭望去,正好看到被幾個貴女簇擁進來的席姿,她也正好看過來,雙眸盯著自己,曲瀲很自然地回了一個笑容,席姿臉色頓時有些不好看。

  席姿被駱林恭維著坐到臨窗的一張榻上坐下,心情十分抑鬱,特別是見到曲瀲竟然還能笑得那般坦然,讓她心裡堵了口氣不上不下的。她還記得去年平陽侯府的秋日宴,曲瀲給她的羞辱,兩人算是結下樑子了,可是這人卻彷彿並不在意一樣,見面了還能笑得這般自然。

  簡直就是個城府極深的可怕之人,這樣可怕的女人,一點也不配那樣美好的紀暄和。

  席姿心裡擔著事兒,臉色有些陰沉,也讓那些上前來打招呼的貴女們有些詫異,紛紛圍著她坐問她怎麼了。

  「也沒什麼事情,不過是這春日天氣薰得人泛懶。」席姿用袖子掩著嘴打了個哈欠,有些抱歉地朝她們笑道:「再坐下去我就要發睏了,還是到外面走走,你們可要去?」

  那些姑娘看了看外面的陽光,紛紛搖頭,擔心這陽光會曬黑皮膚,所以都拒絕了。

  席姿見她們拒絕,心裡有些沉,面上卻笑盈盈地和她們說了幾句話,帶著丫鬟出去了。

  席姿的離開並沒有引起多少人注意,駱櫻更不在意,和曲瀲說了會兒話後,見又有其他的姑娘過來了,便起身去安排了。

  駱櫻走後,祝蒹也覺得坐得無聊,便提議道:「咱們也到外面逛逛吧,可不能辜負這般好的春光。」

  曲沁笑著應了一聲,便和她起身,順便將妹妹拽過來,擺明了今天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將妹妹和祝蒹拉著,不讓她們離開自己的視線。

  曲瀲很是乖順地跟著她們。

  直到宴席開始,都好像沒什麼事情,曲瀲跟著姐姐去了擺宴席的花園。

  今兒來的人很多,平時擺宴的花廳放不下,所以便將宴席擺放在花園中的一處空地上,那裡支了遮陽的棚子,周圍豎著山水屏風,還有由花築起的花牆,清風徐來,花香溢滿襟懷,吃的是一種享受。

  很多小姑娘都挺喜歡的樣子。

  駱櫻很是自豪地說,「你們瞧,這些花牆還是我建議我娘讓人擺的呢,這樣邊吃飯邊賞花,是不是很有野趣?」

  曲瀲笑著點頭。

  男女席離得不遠,用花牆隔開來,雖然看不到男席那邊的情況,不過可以聽到聲音。

  入席的時候,席姿有些心不在蔫地過來了,坐到了曲瀲她們這一桌,不知怎麼地,盯著曲瀲的神色有些陰沉。

  「喂,你做什麼?」駱櫻像護崽子的母雞一樣,「阿瀲得罪你啦?」

  席姿被她弄得有些無奈,「沒有,你這麼激動做甚?」

  「既然沒有,你做什麼這般看她?」然後想到了什麼,不禁湊到她面前,用只有兩人聽得到的聲音道:「阿姿,我以為你是聰明人,別讓我瞧不起你。」

  席姿心中一凜,沉著臉道:「你說什麼?」

  駱櫻笑著看她,繼續道:「別裝笨,我和你自幼認識了,你是什麼心思我不知道麼?原本以為你大哥娶了淮安郡王府的大小姐,你便能和鎮國公府走近一些,卻沒想到鎮國公早早地就給紀暄和定了親,而且定親的人……」說著,她掩嘴一笑,有些幸災樂禍的樣子。

  席姿雙目含怒,咬牙道:「我就不信你沒這個心思。」

  「我是有啊!」駱櫻很是大方地承認道:「不過那又如何?並不影響和我阿瀲的情份,況且我現在已經沒心思了。」然後她拍拍席姿的肩膀,「阿姿,不屬於我們的,強求也沒用,別將自己陷進去,以咱們的身份,還有父母的寵愛,以後還怕找不到個好的麼?」

  席姿沉著臉不說話。

  她想,那些人再好,能好得過紀暄和麼?紀暄和是她這輩子所見過的最美好的人了。

  駱櫻見她這模樣,知道她一時半會沒法轉過彎來,便不再相勸,坐回了原處。

  曲瀲見她回來,叫旁邊伺候的丫鬟給她呈了一碗營養湯,笑道:「喝碗湯吧。」

  駱櫻拿著調羹劃弄著碗中的湯,嘆著氣對曲瀲道:「阿瀲,有些人太死腦筋怎麼辦?她死腦筋就罷了,我擔心她傷人傷已。」畢竟是從小認識的,雖然總是吵吵鬧鬧,卻也不想見她出了什麼事。

  曲瀲知道她說的是誰,嚴肅地道:「那就派人看著她,千萬別讓她在今天發生什麼事情。」

  「沒必要吧?」駱櫻狐疑地道,「你好像很緊張?」

  曲瀲哪能不緊張,現在一切還好好的,就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有大事發生。

  正想著,突然聽到男席那邊響起了一陣喧譁,在坐所有人都看了過去,可惜隔著一面花牆,自然看不到什麼。

  陪坐在英國公夫人身邊的駱大夫人見狀,忙打發人過去檢視。

  很快去檢視的嬤嬤回來了,笑著答道:「幾位殿下正給老太爺敬酒呢,只是老太爺身體不便喝酒,便讓幾位少爺去喝了,剛才正喝得熱鬧,七少爺年紀小不勝酒力,便摔了,幸好旁邊的四殿下拉了七少爺一把,只是不小心將酒席給碰倒了。」

  聽罷,大家臉上都露出了笑容,駱大夫人也嗔怪一聲:「那孩子真是的,不能喝酒就別逞強,在幾位殿下面前出醜了吧。」

  其他人善意地笑了下,對駱大夫人的話不以為意,有多少勳貴家的弟子想湊到皇子們面前喝酒還沒這機會呢。今日若非是藉著駱老太爺的壽辰,這些皇子們哪裡會出面?倒是讓駱家的人撿了個大便宜。

  駱大夫人將話說給了駱老夫人聽,讓她老人家放心,然後又去檢視情況,讓人再準備桌酒席過去。

  唯有曲沁,聽說駱承風喝醉了,臉色又有些難看,緊緊地拉住妹妹的手。

  「姐姐,你怎麼了?」曲瀲微微側身,擋住了曲沁的身體,不教人看出她的異樣。

  她雖然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可是曲沁的涵養素來極高,定力也非同常人,可是今天頻頻失態,可見上輩子的事情對她的影響有多深,讓她在這樣的日子裡,難以安心。

  曲沁深吸了口氣,勉強扯了個笑容,說道:「我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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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 23:34:59 |只看該作者
第85章

  等宴席結束後,楓林院那邊的戲臺和戲班子都已經準備好,眾人移駕到楓林院看戲。

  若是不想去看戲,也可以留在花廳裡打牌,或者去逛花園。平陽侯府佔地面積頗廣,有幾處花園子,其中東路的花園是外院的花園,其他的幾個姑娘們皆可以去逛逛賞風景,或者是在花園裡辦詩社。

  曲瀲安安份份地跟在姐姐身邊,然後被拎去楓林院聽戲了。

  曲瀲:=口=!她不喜歡聽戲,寧願去打牌將那些小姑娘信殺得連肚兜都輸給她。

  只是沒辦法,只好乖乖地跟著去了。曲瀲也特地看了下,發現來看戲的姑娘不多,多的都是性子比較文靜的或者是愛聽戲的,陪在長輩身邊,其他的姑娘應該是去逛花園或抹牌去了。

  駱櫻拉著曲瀲,「你不是向來不喜歡聽戲麼?不如和我一起去花園逛逛。」

  曲瀲扭頭看向已經走向觀戲的閣樓的曲沁和祝蒹,朝她搖了搖頭,「今天可不行,我先前已經答應了姐姐,今天要陪在她身邊哪兒都不去的。你若是無聊,便叫菁表妹陪你去吧,不過多帶些人。」

  駱櫻頓時一臉無趣的模樣,悻悻然地道:「你幾時變得這麼愛黏姐姐了?以前不都是和我一起的麼?」不免有幾分委屈指控。

  「突然覺得我姐美若天仙,心甚悅之,我離不開她。」曲瀲一本正經地胡扯道。
  
  駱櫻噗的一聲噴了,然後扭身離開,決定不再理會曲瀲這貨。

  駱櫻離開後,曲瀲便回了樓閣,等坐下時,曲沁轉過頭來看她,「阿櫻找你做甚?」

  「她不想待這兒看戲,讓我陪她去玩,不過我拒絕了。」曲瀲說著,回頭朝她姐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曲沁怔了下,眼神變得柔軟,摸摸妹妹的腦袋。

  很快戲開鑼了,大家便開始轉頭看戲。

  曲瀲對這古代的戲劇沒興趣,但是又答應了姐姐不離開,只得百無聊賴地拿著帕子折起小青蛙,時不時地轉頭和祝蒹湊一起說話。

  祝蒹那活沷的性子也不是個能定下來看戲的,她如今能坐在這兒,也不過是做給閣樓上二樓處坐著的寧王妃看的。所以也只能無聊地陪坐在一旁,幸好有曲瀲陪她一起說話,不然她只能呆呆地在這兒坐上半天,非要悶死不可。

  因今兒是駱老太爺的壽辰,平陽侯府請了京中兩大戲班子過來唱戲,分了男女席,大家都可以看戲。又由著駱老夫人等輩份大的點了幾摺子帶有喜慶意義的戲,估計可以唱到天黑才休。

  曲瀲打了個哈欠,用袖子掩著臉,拿帕子擦了擦眼角的生理眼淚。果然她不是個懂欣賞的,看了會兒就忍不住想要睡了。

  這時,古嬤嬤從樓上下來,朝曲瀲她們這兒走來。

  「古嬤嬤。」曲沁見古嬤嬤來到他們面前,詢問道:「怎麼了?可是祖母那兒需要伺候?」說著,她便要起身。

  古嬤嬤給三個姑娘請安後,笑道:「沁姑娘說哪兒的話,老夫人身邊伺候的人多著,不少姑娘一個。是寧王妃,說想見見祝姑娘,老夫人讓您和祝姑娘上去呢。」

  知道是長輩叫喚,兩人不敢推辭,忙起身跟著古嬤嬤去了。

  曲瀲自不用上去,也不想上去坐在一群長輩眼皮子底下,便繼續懶洋洋地坐在一樓看戲,看得昏昏欲睡時,被碧春推醒了。

  「怎麼了?戲結束了麼?」曲瀲下意識地問道。

  碧春差點瞪眼睛,說道:「沒呢,是二姑娘還沒有回來,剛才駱老夫人身邊的丫鬟過來傳話,說駱老夫人留了二姑娘和蒹小姐在上面,問您要不要上去?」

  「不要。」曲瀲想也不想地道:「我就在這兒好了,不會亂走的。」上面有那麼多長輩盯著,連分心都不行,她才不去受這苦,反正今兒她只要留在這兒,直到壽宴結束就行了。

  就在曲瀲這麼想時,沒想到駱櫻風風火火地過來了,拉著她就跑。

  「怎麼了?」走出了楓林院後,曲瀲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

  駱櫻急得臉都紅了,急聲道:「阿瀲,怎麼辦?阿姿不見了。」

  「啊?不見了?什麼不見了?她回家了麼?」曲瀲還有些懵懵的。

  駱櫻急得直跺腳,「才不是回家了,她若是回家了,她的丫鬟不會跑過來和我哭,讓我幫忙去找她。」說著,指著跟在她身後的一個穿著焦布比甲的丫鬟。

  那丫鬟紅著眼睛,不斷地抹著淚道:「曲姑娘,是真的,我家姑娘確實不見了。」

  曲瀲因為睡意還有些懵懂的腦袋瞬間清醒了,忙拉住駱櫻道:「阿櫻,你確定席姑娘不見了?在哪裡不見的,什麼時候的事情?阿櫻,你要說清楚。」說著,曲瀲又想起了今天可是上輩子她姐姐命運轉折的時間,莫不是她姐姐避開了,席姿倒楣地撞上了?

  「聽秋照說,阿姿就在半個時辰前不見的。」

  秋照就是這個正在哭的丫鬟,邊抹著眼淚邊期盼地看著曲瀲。

  「先前明明說好去逛花園的,可是進了花園不久,秋照說她突然就被人敲暈了,等醒來後,阿姿不見了,她也嚇壞了。我派了人去找,可是卻不知道從哪兒找,又不敢弄出太大的動靜。你說怎麼辦?」駱櫻急得團團轉,就怕席姿在自家出了什麼事情。

  今兒是她祖父的壽辰,來的人很多,駱櫻也不知道來了誰,但是能在自己家裡將人敲暈弄不見了席姿,讓她直覺不安。除了擔心席姿的安危外,也擔心有人是不是要藉今天來陷害平陽侯府。

  「阿瀲,你說怎麼辦?」駱櫻擔心地道:「我要不要去找我娘說一聲?」

  曲瀲皺眉,「你確定?如果找大舅母,大舅母讓人去找,這興師動眾的,遲早會驚動客人,若是其中有什麼事情,怕要壞了席姑娘的名聲。只是若不找……」時間拖得久了,誰知道席姿會出什麼事?

  駱櫻被這事情弄得頭都大了,這也是她擔心的,覺得找也不是、不找也不是,急得滿頭是汗。她平時雖然有些小聰明,但深得父母長輩們喜愛,很少會面對這種突發事情,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好,所以才會直接跑過來找曲瀲。

  曲瀲比她冷靜一些,她心裡一直掛念著她姐上輩子在今天會經歷什麼可怕的事情,所以在駱櫻說席姿不見了時,馬上警惕起來。

  想了想,她道:「你等會兒,我去找我姐來,問問她。」

  駱櫻聽罷,雙眼發亮,「沁表姐為人穩重,是個有主意的,找沁表姐來說不定能給個主意。」便催著曲瀲快去叫人了。

  曲瀲雖然有些擔心會不會揭了曲沁的傷疤,可是這種時候也不能看著席姿在平陽候府出事,當下便回了楓林院去閣樓那兒,小心地往二樓走去。

  到了閣樓的二樓,曲瀲往裡面張望,很快便看到那些坐在閣樓處看戲的夫人們,祝蒹和她姐就坐在駱老夫人下首位置。曲瀲看了看,叫了門口的一個嬤嬤幫她去叫人。

  曲沁原本正在看戲,被個嬤嬤喚住後,轉頭便看到站在樓梯處的妹妹,見她有些焦急地朝自己看來,心知有什麼事情,便朝她點了下頭,讓她安心。

  曲瀲見狀,便下了樓等。

  曲沁很快便下來了,見到妹妹站在閣樓外,笑著迎過去,問道:「阿瀲,怎麼了?你不喜歡今日的戲麼?再忍耐一下,等稍晚一些,咱們便可以回家了。」曲沁安慰道。

  「不是啦,是阿櫻那兒有事。」曲瀲說著,拉著她出了楓林院。

  等見了駱櫻和席姿的丫鬟秋照,聽完駱櫻的話,饒是曲沁上輩子經歷過一回,現下也被駱櫻說的事情弄得膽顫心驚,手腳發涼。

  這輩子因為她和祝蒹避開了,所以便成了景德侯府的席姿麼?還是席姿恰好出現在那兒,被守在那兒的人給弄到客院去了?不管是她還是席姿,兩輩子的事情都讓她知道,今兒的事情,是早有預謀的,就看倒楣的會是誰了。

  「這件事情你們莫管。」曲沁當機立斷地道,她的臉色很凝重,對她們道:「阿櫻,你和阿瀲去尋大表嫂,叫她去麗景院一趟,記得,要悄悄地叫,別讓人看見。」

  之所以找駱大少奶奶,是因為上輩子發生了那樣的事情時,只有這位大表嫂沒有露出嫌棄的模樣,甚至事後好心地過來探望她,說了幾句寬慰的話。大表嫂和幾位舅母不同,還心存仁善。

  曲瀲和駱櫻愣愣地點頭,被曲沁那瞬間張揚的氣場壓住,下意識地只能聽話。

  曲沁交待了兩人,將兩人支開後,沉默地看了眼前院的方向,轉身又回了楓林院。

  等她再從楓林院出來,身後跟著尚嬤嬤,尚嬤嬤雖然面上帶著笑,但是眼裡卻透著緊張,看著走在前面大步而行的少女,眼裡有著揮之不去的困惑。

  曲瀲和駱櫻走了會兒後,曲瀲這才回過味兒來。

  她姐是特地將她和駱櫻支開的,顯然是不管今天發生什麼事情,都不想讓她們接觸到,這讓她心裡有些無奈。再看駱櫻,因為不知情,所以並沒有多想,一心趕過去尋駱大奶奶。

  駱大少奶奶並沒有陪那些夫人在楓林院聽戲,作為平陽侯府的大少奶奶,她今天的事情很多,都是一些索事。等她們尋到駱大少奶奶時,她正在聽外院的管事嬤嬤的回話,她的臉色很嚴肅。

  「大嫂!」

  「大表嫂!」

  駱櫻和曲瀲分別叫道。

  駱大少奶奶見兩人過來,有些意外,揮手讓那管事嬤嬤下去,笑著道:「你們怎麼過來了?沒在楓林院陪祖母看戲?」

  「你知道我從來不愛這種,才不看呢。」駱櫻走過來,便挽住駱大少奶奶的手,將她拉到一旁,便和她將先前的事情說了遍,又將曲沁的吩咐告訴她。

  駱大少奶奶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可是從席姿的失蹤知道今天的事情非同尋常,若是一個落不好,他們平陽侯府就要得罪了景德侯府不說,甚至連今兒來的客人也要得罪好一些,還有那幾位來意不善的皇子。

  「我知道了。」駱大少奶奶沉著臉,決定去麗景院一趟。

  不過她走了幾步,見兩個姑娘要跟來的樣子,嚴肅地道:「你們不要跟過來,那裡是外院,不是你們未出閣的姑娘去的地方。」

  駱櫻想說什麼,卻被曲瀲拽住了袖子,阻止了她的話。兩人便眼巴巴地看著駱大少奶奶帶著丫鬟匆匆忙忙地走了。

  「都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也不知道現在阿姿如何,就在這裡等著?」駱櫻有些煩躁地問道。

  曲瀲沒回答她,而是看著駱大少奶奶的背影。以前她對這位大表嫂的印象並不深刻,只覺得她在駱大夫人身邊總是一副笑臉模樣,待誰都是一樣的,不卑不亢,將自己的本份事情做好。如今出了這事情,她姐吩咐她們第一個來找駱大少奶奶,再看駱大少奶奶帶著人去了,隱約覺得這才是當家的大夫人。

  曲瀲見她皺著眉頭緊張難安的模樣,便道:「那就去看看,不過不能給人瞧見。」

  駱櫻馬上高興起來,拉著曲瀲的手,就遠遠地跟在了駱大少奶奶身後。

  等走了一段路後,駱櫻便道:「為什麼去麗景院呢?難道現在麗景院有誰?」說著,她心裡越發的不安了。

  麗景院是給來平陽侯府作客的客人歇息之處,想來應該是今日有人喝醉了,在那兒歇息。

  曲瀲也想到了這一層,頓時目光發冷。

  她終於將事情拼湊完了,知道上輩子她姐姐發生了什麼事情。

  「等等,有人來了。」

  駱櫻眼疾手快,拉著曲瀲便躲到了一旁的拐角處,然後兩人探頭看去,沒想到會見到周琅和紀凜匆匆忙忙地走過來。

  此時兩人的神色有些不對,不說周琅不像平時那般爽朗帶笑的模樣,就是紀凜,也不復平日的溫和,那張俊麗的臉龐上的神色有些冷峻。

  就在駱櫻遲疑著要不要叫人時,曲瀲已經走出來了。

  「紀哥哥、周公子。」曲瀲朝已經走過的人喚道。

  那兩人轉過身,沒想到會見到她們從拐角處走出來,頓時都愣了下。周琅很快便用揶揄的目光打趣著紀凜,紀凜原本有些冷峻的臉色也變得緩和。

  「瀲妹妹、駱姑娘,你們怎麼在這裡。」紀凜上前問道。

  駱櫻有些不好意思,不好告訴他們,她們兩人是要去外院的客院。曲瀲倒是沒那顧忌,她看著兩人,先是問道:「你們這是要去哪裡?」

  周琅正要說話,被紀凜用眼神制止了。

  他溫和地道:「二皇子和三皇子喝醉了,正在客院中歇息,我們去看看他們。」他邊說著,邊打量兩人,見駱櫻仍有些懵懂,而曲瀲的雙眼頓時浮現憤怒的神色時,不禁心中一沉。

  「瀲妹妹……」他伸手想要拉住她,但想到周琅他們也在,只好收回手,輕聲道:「瀲妹妹,有什麼事情以後再說,我們先走一步。」

  曲瀲沉著臉,朝他們點頭。

  紀凜有些不放心地再看她一眼,終於還是忍不住伸手搭在她削瘦的肩膀上,輕輕地拍了下,說道:「沒事,有我。」

  曲瀲垂下眼,然後又抬頭朝他甜甜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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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 23:35:11 |只看該作者
第86章

  目送周琅和紀凜離開後,駱櫻忍不住問道:「阿瀲,現在怎麼辦?」

  曲瀲的目光一直注視著那兩個少年,心裡猜測著他們的目的,直到他們離開後,方收回目光,無奈地看著她,「能怎麼辦?自然是回去了。」

  如果先前她還抱著些幻想,那麼現在看到紀凜和周琅來了,便知道不管麗景院此時發生什麼事情,都已經瞞不住了,這種時候她們怎麼可能還過去?還是乖乖地回去等著吧,反正這種事情也不是她們該出面的。

  駱櫻有些煩躁,「可是阿姿她……」

  「走了。」曲瀲用力地拉住她,不容質疑。

  駱櫻一時間有些失魂落魄,只能乖乖地讓她拉走了。

  直到去了楓林院,走過迴廊時,卻見祝蒹迎面走來。

  見到她們,祝蒹十分高興,笑道:「你們這是去哪兒玩了?可看到阿沁了?先前她不知道和駱老夫人說了什麼,帶著個嬤嬤走了,現在還不見她回來。」

  曲瀲面色如常地笑道:「我也不知道,許是有事情吧。蒹姐姐,你怎麼過來了?」

  祝蒹看了眼駱櫻,忍住了想說的話,笑道:「你知道的,我不愛看戲,阿沁又不在,沒人陪我說話,很是無聊,便尋了個藉口下來了。」

  最重要的是,她先前去給寧王妃請安時,發現寧王妃面上雖然帶著親切的笑容,但一雙眼睛卻冷冰冰的,似乎頗不喜歡她的樣子。祝蒹也不是笨蛋,坐在那兒好一會兒,見寧王妃愛搭不理的樣子,心裡已然肯定了。

  所以,在曲沁走後,她也覺得待得不是滋味,藉口要更衣,便出來了。

  說了幾句話後,曲瀲便道:「既然如此,蒹姐姐不如陪我們到前面的水榭稍坐吧,咱們去那兒等姐姐回來。」不管現在事情如何,曲瀲都決定將祝蒹拘在身邊再說,省得她姐又要操心。

  祝蒹欣然應允。

  到了她們常玩耍的水榭,吩咐一聲下去,自有丫鬟備上茶水點心等物。只是除了祝蒹,曲瀲和駱櫻都有些心不在蔫,只捧著茶喝了口,駱櫻便頻頻地看向水榭外面,根本沒心思說話。

  「你們這是怎麼了?」祝蒹很快便感覺到兩人的心不在蔫。

  曲瀲笑道:「也沒什麼,是阿櫻的一個朋友出了點事情,阿櫻不放心,所以正在等訊息。」

  祝蒹若有所思,很快便聯想到曲沁的離開,難不成是為了這種事情。今天能來平陽侯府給駱老太爺賀壽的姑娘的家勢都是不低的,若是讓客人在平陽侯府出事,不僅平陽侯府的名聲有礙,怕是也要連累得駱老太爺在皇上心中的形象,怕是以前的恩寵都要打折扣。

  想明白這點後,祝蒹便知道駱櫻此時為何如此了,頗為體諒。

  她們坐了大半個時辰左右,便見駱櫻的丫鬟翠屏回來了。

  駱櫻倏地站起身來,忙迎過去,拉住翠屏,低聲問道:「怎麼樣了?」

  翠屏看到一眼祝蒹,低聲道:「姑娘,奴婢打聽到了,似乎先前有人看到,席姑娘她就在麗景院……」

  駱櫻頓時臉色發白,手腳發冷。

  她想起剛才遇到紀凜時,聽他們說,二皇子和三皇子喝醉了,正在麗景院歇息。兩位皇子在那裡,席姿此時出現在那邊,不用想也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不管怎麼說,席姿一個未出閣的姑娘竟然在那種地方,只會是她吃虧。

  就在她拎著裙子要跑出去時,被人拉住了。

  「阿櫻,冷靜點。」

  她回頭,看到曲瀲平靜的面容,一時間忍不住眼眶發紅,哽咽道:「阿瀲,阿姿那人挺討厭的,但是她再討厭,我也從來沒有想過讓她發生什麼不名譽的事情。如果大嫂和沁表姐她們趕不及……」

  曲瀲拍拍她的手,柔聲安慰道:「放心,不會的。」硬是將她拖回了水榭,又對翠屏道:「你再去前面瞧瞧,如果見到我姐姐,告訴她,我和蒹姐姐在這兒等她。」

  翠屏應了一聲便去了。

  回到水榭,氣氛有些壓抑,祝蒹雖然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可見駱櫻這主人的狀態不對,秉著非禮勿聽,並沒有冒然詢問,而是看向曲瀲,見曲瀲朝她搖搖頭,便不再多想,沉默地坐在那兒吃點心。

  此時,曲瀲其實在想著曲沁兩輩子的事情,想從中尋找出契合點。

  現在在麗景院裡的是二皇子和三皇子,二皇子已經娶了皇子妃,三皇子雖然沒有娶妃,但是已在兩年前定下了皇子妃了,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不可能改變的。所以,如果上輩子她姐姐發生這種事情,身敗名裂,對於重視名節高於一切的姑娘家來說,只有死亡一途。

  當然,也可以猜測,駱老太爺不忍心犧牲外孫女,將這事情壓下去了,然後用自己手中的軍中人脈為她爭取一番,如此也可以將她送進皇子府當個側妃。可是她在姐姐重生之際聽她的意思,似乎並不是側妃,而是堂堂正正的皇子正妃,甚至可以主持一個皇子府中饋,只可惜她身體不好,最後病逝的莊子裡。

  那麼問題又來了,二皇子已娶正妃,那麼那裡只有三皇子了,難道是三皇子後來悔婚娶了她姐姐為正妃?想想就覺得不可能啊,皇家既然已經定下皇子妃了,就算沒有娶進門,也不會輕易地更改人選,除非那位皇子妃未進門時就發生什麼意外。

  那到底事情是如何的?

  曲瀲得承認,自己的腦子又糊了,猜來猜去都猜不中其中的事情。

  ****

  就在曲瀲發散思緒猜測事情的經過時,麗景院那兒的事情也已經結束了。

  被妻子通知後,匆匆忙忙趕過來的駱承嗣目瞪口呆地看著床上人,一半的床幔放下來,只能看到擁著被子縮到裡面的一個纖細的人影——看樣子是個姑娘,另一個是坐在床上神色陰沉的少年,幾乎懷疑自己的眼睛。

  那是……

  「哎呀,五弟今天真是好興致。」

  一道薄涼的聲音響起,駱承嗣看過去,卻見是二皇子和三皇子過來了,兩人臉上還有潮些紅,顯然酒氣還沒有散,但看那清明的目光,可見他們並沒有醉到人事不知的地步。而此時,三皇子滿臉譏諷地看著室內,聲音薄涼。

  「五弟,你這是……」二皇子神色有些不贊同,皆竟這裡是平陽侯府,竟然做出這種事情來有失德行。

  五皇子冷著臉看過來,氣道:「三哥胡說什麼?弟弟可是什麼也沒做,更不明白怎麼一醒來就在這張床上了?」說著,那張俊秀的臉龐變得猙獰,雙目緊緊地盯著出現的兩位兄長。

  從他醒來看到躺在身邊的人時,他便知道自己先前所做的事情被人識破了,反而讓自己著了道。現在,就不知道反將他一軍的人是誰了。

  想到這裡,五皇子心裡恨得想殺人。

  三皇子毫不客氣地諷刺道:「都躺一張床上了,怎麼可能沒做什麼?五弟也別說了,哥哥都知道,想來是五弟先前喝醉了酒,一時把持不住,不過這也沒什麼,年輕人嘛。你放心,等回宮後,哥哥自會稟明父皇,讓父皇給你作主。」

  二皇子識趣地沒吭聲,他的生母只是個宮女,沒有母族支援,不像其他的兄弟那般生母出生太高,顯得有些強勢,這種時候,最好保持沉默。雖然他不知道是誰設計了老五,可是心裡卻有些懷疑,以老五平時那種作風,怕是今天他想要設計人不成,反被人給設計了。

  正想著,便聽到一陣腳步聲傳來,很快便看到大皇子帶著一群人過來了,就站在門口處。

  「怎麼回事?」大皇子威嚴地問道。

  五皇子看到這一幕,氣得臉色都青了,瞇著眼睛瞥向床內的那少女,雙目閃爍著嗜血的光芒。

  「五弟,為兄知道你素來愛胡鬧,可也不能……」大皇子十分無奈的樣子,「裡面的那位姑娘是誰?你既然做出這種事情,就算是你皇子,也該給她一個交待。」

  大皇子身後的那群人也紛紛看進來,沉默地聽著,心知五皇子今日之事,不管是自己酒後失德還是被人設計的,這種事情傳出去終究對名聲有礙,甚至會遭到宮裡的皇帝的厭棄。而在平陽侯府出了這種事情,不管平陽侯府是不是無辜的,怕也要名聲受損,駱老太爺晚年名節不保。

  人群中,紀凜冷淡地看著,神色冷峻。

  周琅探著頭,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

  這時,大皇子走進房裡,來到床前,笑著道:「人不風流枉少年,我們知道是五弟一時喝醉了,不過這也不礙事,回宮後自會在父皇面前為你說道一二。好了,讓這位姑娘下來,我們也想瞧瞧未來的五弟妹是誰。」

  三皇子聽罷,也笑著道:「大哥可不能這麼說,皇子妃一般是要由父皇、母后過目了才能定下的。」

  大皇子斜睨了他一眼,冷笑道:「三弟言重了,我自是知道這道理,不過也不能由著五弟在別人家裡胡來,若是這事傳出去,豈不是要寒了臣子的心麼?」

  既然怕寒了人的心,為何要將這群人帶過來,一副嫌不夠熱鬧的樣子?家醜不外揚的道理都不懂,這般激進的心性也想當太子?三皇子也冷笑一聲,別以為他不知道收到訊息時,這位大哥縱使隱藏得再好,也在瞬間露出驚喜的神色,怕是對他來說,下面的兄弟無論是弄倒哪一個,都對他有利的。

  眼看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地就要將事情鬧大,駱承嗣冷汗直流,恨不得直接撲過去,將床幔遮實了。他著實害怕床裡的那位姑娘會是今天來平陽侯府祝壽的哪家姑娘,若真是如此,平陽侯府脫不了干係,後果不堪設想。

  就在他焦急中,大皇子身後的侍從上前,一把掀開了床幔,躲在裡面的那姑娘也露出來。

  「咦,這是哪家的丫鬟?」三皇子狐疑地道,一眼便看出裡面的少女的打扮,可不是什麼勳貴府的小姐。

  駱承嗣眼睛都瞪出來了,下意識地道:「這好像是……」聲音有些澀然,「是舍弟身邊伺候的丫鬟。」

  聞言,在場的幾位皇子都面面相覷,連此時作為受害者的五皇子臉色都變了幾變,目光銳利地射向大皇子和三皇子。

  按他的計劃,本應該是趁著三皇子喝醉了,去那邊花園裡隨便弄個貴女過來的,到時候只要讓人瞧見兩人躺在床上,三皇子有嘴也說不清了。可誰知道他被人將了一軍,反而喝得迷迷糊糊之際,被人悄悄地弄過來了。能做到這一步的,他可以相信定是今日來的幾位兄長之一,不是大皇子就是三皇子,二皇子沒那膽量,四皇子素來和他交好,不會害他。

  不過,聽到駱承嗣的回答,五皇子鬆了口氣,只是個丫鬟那就簡單了。當下他站了起來,一把將那驚恐的丫鬟拖了下來,然後一腳踹過去。

  那丫鬟身體撞到了房裡的一張八仙桌上,哇的吐了口血,軟綿綿地倒在地上,不知生死。

  駱承嗣被五皇子狠辣的舉動弄得頭皮發麻。

  其他幾位皇子冷漠地看著。

  門口邊上那些隨大皇子過來的人忙縮起腦袋,不敢招惹這群皇子,果然是一群煞星。

  就在這時,麗景院門口傳來了聲音,原來是寧王和駱老太爺來了,眾人心中一凜,忙迎過去。

  紀凜站在人群中,目光滑過室內那幾位皇子的臉龐,然後又看向寧王等人,微微垂下眼睫。

  ****

  曲沁從麗景院旁的一處假山洞裡拐出來,轉身道:「大表嫂,人已經走了,快出來。」

  駱大少奶奶走了出來,她身後跟著兩個丫鬟,那兩個丫鬟扶著一個穿著桃紅色的比甲、比甲上鑲著葡萄纏枝紋錦襴邊的少女,那少女雖然醒著,但是渾身虛弱,連站立也做不到,只得軟綿綿地由著兩個丫鬟扶著。

  她抬頭看向曲沁,又看向駱大少奶奶,眼淚一顆一顆地掉了下來,卻發不出哭泣的聲音。

  駱大少奶奶和曲沁都沒有空顧及她,她們看了眼熱鬧起來的麗景院,趁著人都被吸引過去時,忙帶著那虛弱的少女走了。

  「先將人安排到我和妹妹住的院子吧。」曲沁說道,她和曲瀲常來駱家小住,所以有專門的院子,在她們未出閣之前,都會一直保留,這也是外祖母對她的一種寵愛。

  駱大少奶奶也知道此時沒好去處,便點頭,匆匆忙忙地帶著她們走了。

  等到了地方,駱大少奶奶對曲沁道:「沁兒,席姑娘身上可能被人下了藥,也不知道對身體有無害處,我看得找個大夫過來瞧瞧。」

  曲沁面色有些沉,心裡冷笑連連,怎麼會沒有害處?若是沒有害處,她上輩子就不會年紀輕輕地就去了。那些人好狠毒的心腸,自己要陷害人,卻拿她們這些無辜的女子來陷害,就算是皇子,酒後失德也是頗重的一個罪名,況且失德的物件還是勳貴府的姑娘。

  「先去請一個吧,悄悄地請。」曲沁說道,若是再不及時請個大夫來,席姿這輩子也要毀了,如她上輩子那樣。

  駱大少奶奶這會兒對曲沁有些刮目相看,特別是剛才在麗景院曲沁沉著的表現,將席姿救出來時乾脆利索的舉動,都讓她覺得這位表妹不簡單。

  等駱大少奶奶去安排時,曲沁便坐在床前,看著床上虛弱地流淚的席姿,心頭有些輕鬆,又有些不是滋味。

  她終於避過去了上輩子的災難,也救下了要替代自己的另一個無辜的姑娘,心頭的大石落地,讓她整個人都輕鬆起來。

  可是心裡仍是有些不是滋味。

  憑什麼那些人如此狠毒,最後卻仍是逍遙自在,什麼事情都沒有,反而是她們受苦?

  上輩子,她事後才知道,原來五皇子是要設計大皇子和三皇子,讓他們在平陽侯府做出酒後失德之事,如此可一箭三雕,毀了大皇子和三皇子和名聲,也給喜歡上躥下跳、左右逢源的平陽侯府一個教訓。

  卻不想大皇子早有準備,反將了一軍,因為她恰巧經過那個花園,被人當場弄暈捉過去,然後下了藥,和同樣被下藥的五皇子成了好事。

  五皇子清醒後憤怒不已,將氣發洩在她身上,對著她當胸踹了一個心窩子,讓她當場吐血,加之那藥物沉澱在身體裡,生生地折了她的壽,讓她只能活到二十歲便夭折。

  因為種事情發生在平陽侯府,極為不光彩,外祖母當場暈厥過去,幾位舅舅為了平陽侯府的名聲,想要將這件事情壓下,做出她不堪受辱自盡的模樣。最後卻是外祖父制止了幾位舅舅,他親自進宮請罪,不知道外祖父和皇帝談了什麼,皇帝最後給她和五皇子賜婚,讓她成了五皇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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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 23:35:25 |只看該作者
第87章

  在等大夫來時,曲沁想了很多。

  當時發生那些事情時,她整個人渾渾噩噩的,當時被人下了藥弄進麗景院,被異性侵犯,這對她的傷害無疑是刻骨的。後來她便被留在了平陽侯府,關在她和妹妹居住的這處院子裡,那時候妹妹已經和紀凜定親了,因為這件事情,他們硬生生地將妹妹送回了曲家,生怕她和妹妹透露了什麼,毀了平陽侯府的名聲和當時隱瞞下來的事情。

  為了那幾位皇子的名聲,眾人對此閉口不言,卻將所有的傷害都轉移到她身上,認為她才是該死的,她應該不堪受辱而死,或者是畏罪而死才對。

  最後,還是妹妹在駱櫻的幫助下,想方設法地過來看望她,然後幫她弄清楚當時的事情,以及眾人的打算。

  當知道舅舅們的打算,她幾乎崩潰。

  比起作為男人的五皇子,世人對他尚有幾分寬容,對她則是一副她應該以死謝罪的姿態。當時寧王也來了,寧王不管對錯,第一時間將這事情鎮壓下來,沒有並未像今天那樣來了那麼多人,可是她當時依然覺得生不如死,被那些男人用那種像看下賤女人的眼神輕視,後來嫁進五皇子府後,被丈夫羞辱、被知情的妯娌瞧不起……

  可是憑什麼她什麼都沒有做,她就應該去死?五皇子厭惡她,認為是她的出現壞了他的計劃,認為她娘家式微,又被平陽侯府放棄的棄子,對他沒有絲毫的助益,甚至想逼著她到莊子去養病,將五皇子妃的位子騰出來。

  當時對五皇子的逼迫,她很冷靜地答應了,轉身卻進宮去尋皇后作主,然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穩穩地把持住五皇子府,讓五皇子對她恨得咬牙切齒,卻不敢輕易對她動手。

  可是最後她仍是輸了,破敗的身體不堪負重,被五皇子趁機強行送到了莊子裡,並且不讓任何人去探望她。不僅她輸了,連弟弟的命也輸了,若非當時妹妹已經和紀凜定親,有紀凜護著,怕妹妹的命也保不住。

  他們對她可真是夠絕情的,明知道她是受害者,竟然要趕盡殺絕,就因為她是當時恰好被人陷害進了圈套,成為五皇子身上的汙點。平陽侯府根本不關心她的死活,對她被送去莊子之事沒有任何反應。

  想到這裡,她的眼淚流了下來。

  後來,是妹妹想方設法找到她,而在她在病情加重時,是紀凜想辦法請求明方大師出手,才讓她多活了一年。

  「啊啊……」

  她抬頭,看到床上依然在默默地流淚的少女,此時她竟然連哭出聲也做不到,只能發出模糊的泣音,和那時的她如此的相似,明明不是自己的錯,卻因為藥物的原因,甚至無法開口為自己辯解,只能默默地承受這一切。而他們明明知道她的不對勁,卻沒一個人想到要給她找大夫,讓她為自己辯護一聲。

  說到底,事情已經發生了,他們並不需要她辯解什麼,只要肯定是五皇子酒後失德,能給五皇子添個麻煩,教訓平陽侯府就夠了。甚至也不能讓她辯解,免得扯出其他皇子,壞了他們的名聲。

  所以,就因為她是女子,活該她受這些罪。

  她恨的不僅有罪魁禍首的五皇子,也恨促成這件事情的大皇子,還有冷眼旁觀、順水推舟的三皇子。他們都不是好東西,不過是仗著投個好胎、有個好身份罷了。

  想到這裡,她又冷笑一聲,投了好胎又如何?上輩子她死前,聽說皇上終於封了太子,那些皇子爭了幾年,卻只能為他人作嫁衣罷了。還有她留給紀凜的東西,讓紀凜輔佐太子、拿捏那些皇子足以。

  半晌,她拿帕子擦了擦臉,那些都已經過去了,在她重新回到這個世界後,她便不打算再摻和皇家之事,守護好自己的家人便可。

  將自己收拾妥當,她看向床上的少女,拿帕子給她擦乾臉上的淚,見她直勾勾地看過來,輕聲道:「你別怕,都過去了。」

  席姿愣愣地看著她,張了張口,發現自己依然發不出聲音,不禁急得滿頭大汗,可是身體依然軟綿綿的動彈不得。

  「別急,等大夫來了,很快便會好的。」她繼續柔聲安慰道。

  就在她說著時,大夫過來了,駱大少奶奶親自將人領了過來。

  曲沁坐到房裡的屏風後頭,丫鬟將帳幔放下,只露出席姿的一隻手腕。她坐在屏風後,聽到駱大少奶奶和大夫說的話,那大夫顯然是知道大戶人家一些陰私之事的,這一診脈,臉色變了變,面對駱大少奶奶的詢問,頓時有些吱唔。

  駱大少奶奶心知有異,不好當著席姿的面詢問,便將人叫到外頭。

  曲沁也走到門後,湊著耳朵傾聽。

  「大少奶奶,那位姑娘被人下了一種……咳,是助興用的藥,能使女子通體無力發軟,由人擺佈,男子吃了無甚大礙,發了邪火就行了,只是這藥對姑娘家而言,極傷身子……」

  駱大少奶奶聽後又羞又急,見大夫低著頭,知他此時也是極為尷尬的,忙讓丫鬟陪大夫去隔壁寫方子開藥。

  曲沁走出來,神色平淡,無視了駱大少奶奶臉上的異樣,問道:「大表嫂,大夫可靠麼?」

  駱大少奶奶知道她為何這樣問,忙道:「你放心吧,這位李大夫常進府來給府中的僕婦丫鬟治病,我今兒是藉口府中丫鬟生了病讓人請進來的,不會有人發現的。」說著,她忍不住又看了面前的少女一眼,低聲道:「沁兒,老實和我說吧,若是咱們不過去,席姑娘……」

  「大表嫂心裡已經明白了,何必讓我說?」曲沁冷淡地道。

  駱大少奶奶有些尷尬,勉強地道:「今兒的事情多虧你了,如果席姑娘真的在咱們府中出事……」

  景德侯府定然不罷休,雖然他們無法怪罪那幾位皇子,可是會遷怒平陽侯府,若是兩家交惡,幾輩子的交情就這麼沒了,對平陽侯府的影響極大,更不用說讓人可以拿著這件事情來要脅平陽侯府,指不定連老太爺手中的軍中人脈最後也只能乖乖地奉上去,屆時無論哪位皇子得了,駱老太爺都會在皇帝心中的印象大打折扣。

  想到這裡,駱大少奶奶心裡倒抽了口氣,覺得設計今天這事情的人恁地歹毒,就不知道是出於哪位皇子之手。

  「大表嫂,席姑娘就交給你了,我先回外祖母那兒,省得她老人家擔心。」曲沁說道。

  駱大少奶奶還沉浸在先前的推斷中,一時間有些愣怔,聽罷朝她點點頭。

  曲沁看了她一眼,便轉身離開。

  接下來的事情,便不用她來擔心了,那是平陽侯府的事。

  所以曲沁走得很乾脆。

  駱大少奶奶知道席姿的身份,不敢讓席姿在平陽侯府出什麼意外,便著丫鬟去和婆婆說一聲,吩咐道:「你去和大夫人說,我身子不適,不能去伺候了,讓她老人家見諒。」

  丫鬟應聲而去。

  駱大少奶奶除了吩咐丫鬟去駱大夫人那兒,也讓人去將駱櫻找過來。今兒景德侯夫人也在,席姿發生這些事情,如何都瞞不過去的,她得先作好安排,將景德侯府的怒氣壓至最低才行。

  在她一一安排時,便見丈夫滿頭大汗地趕了過來。

  「相公,那邊怎麼樣了?」駱大少奶奶緊張地問道。

  駱承嗣喘了口氣,說道:「寧王過來了,祖父也在,就看他們怎麼商量這事情了。對了,我還沒問你,你是怎麼發現當時的事情的?」他被妻子讓人叫過去時,並不知道麗景院中發生的事情。

  駱大少奶奶遲疑了下,仍是決定將駱櫻叫她過去,然後和曲沁如何進了麗景院,趁人不注意時讓麗景院中伺候的粗使婆子幫忙將人弄出來的事情說了一遍。說完,果然見丈夫一臉震驚的模樣。

  「他們難道是想要將席姑娘……」駱承嗣臉色漲得通紅,滿臉憤怒。比起妻子,他當時見到幾位皇子的表現,更明白他們的打算,一時間對那些天家皇子充滿了憤怒。

  若是今天這事情設計成功,席姿便是犧牲品,不管景德侯府願不願意,都要被扣一個教女無方的罪名,平陽侯府不僅要和景德侯府交惡,甚至老太爺為了平息這件事情,不得不做出讓步,最後不管誰得了好處去,平陽侯府就是那個損失最慘重的,其他人根本沒有丁點的損失。

  「相公……」

  駱承嗣按捺住怒意,對妻子道:「這事情你做得對,阿櫻和席姑娘平時玩得好,先讓她過來幫襯一下,等會兒母親過來,和母親商量一下怎麼應付景德侯夫人的怒氣吧。」想到後續的一堆事情,駱承嗣十分頭疼。

  又匆匆地交待了妻子幾句,駱承嗣再次匆匆忙忙地離開了,前院那邊的事情還不知道如何,他是因為事前得了妻子的吩咐,才會過來看看,沒想到會知道這些。

  駱承嗣離開不久,駱櫻也過來了。

  駱櫻帶著席姿的丫鬟秋照一起過來。

  當她看到席姿時,眼淚掉了下來,恨恨地打了她肩膀一下,罵道:「你怎麼這麼笨?那紀暄和就這麼好,讓你不顧危險地跑過去?這下子被人設計了吧?」

  席姿雙眼紅紅的,啊了一聲想說什麼卻說不出來,秋照看到自家小姐這樣子,也開始抹起淚來。

  *****

  看到駱櫻被駱大少奶奶派來的人叫走後,曲瀲心中不禁一鬆。

  應該事情有什麼眉目了,就不知道席姿現在如何。

  雖然不知道席姿現在如何了,但曲瀲知道自己現在在平陽侯府是客人,無論發生什麼事情,能不湊就不湊,所以和祝蒹很安份地坐在原地,等她姐過來領人。

  駱櫻走後,過了兩刻鐘左右,果然看到曲沁過來了。

  「姐姐!」

  「阿沁!」

  曲瀲和祝蒹此時十分熱情,馬上迎過去,一人一邊拉住她。若是平時,曲沁會覺得好笑,剛才卻是回想了上輩子很多事情,有些力不從心,笑容也有些勉強。

  「怎麼了?是不是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了?」祝蒹關心地問道。

  曲瀲沒說話,而是瞅著她,等著她開口。

  曲沁看著兩人,然後伸手摟了摟妹妹嬌小柔軟的身子,笑道:「我沒什麼,見到你們真高興。」然後又摸摸妹妹的臉,誇獎她今天很乖,沒有亂跑,甚至將祝蒹一起拘在這兒,沒讓她亂跑。

  曲瀲滿頭黑線,她覺得曲沁今兒一定是受了很大的刺激,不然不會表現得這般感性,連習慣她那種內斂從容的祝蒹都被嚇了一跳。

  因有祝蒹在,曲瀲也不好問先前的事情,只得陪她們坐在水榭裡。

  等時間差不多時,今兒來拜壽的客人紛紛告辭歸家了。

  季氏親自過來尋她們,有些憂心地道:「先前也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了,老夫人中途離席,後來尚嬤嬤過來說老夫人身體不適,就一直沒有出來。沁兒,你要不要去看望一下老夫人?」

  曲沁心道,祖母此時應該在席姿那裡,陪景德侯府的人周旋呢,自然沒空過來了。若是她過去,就算是親外孫女,怕也不好的。

  當下便笑道:「母親,不用了,既然外祖母不舒服,我改日再過來也使得。」

  見季氏還有些不放心,曲沁忙給妹妹使了個眼色,讓小白花的妹妹去對付同樣小白花的繼母。

  果然曲瀲出馬,一個頂倆,很快便將季氏哄得暈頭轉相,手挽著手準備回府了。

  祝蒹在後頭看得目瞪口呆,說道:「我可是領教過伯母的纏人功夫,怎地瀲妹妹幾時這般厲害了?」

  曲沁瞥了她一眼,心說她妹妹厲害的地方你還沒看過呢,上輩子她被送去莊子養病時,妹妹為了見她,又被人阻止在莊子外時,竟然還去爬莊子的牆,要不是紀凜趕過來,都要給她爬牆成功了。

  當時她臥病在床,看到妹妹衣服上的髒汙痕跡和聽完了紀凜輕描淡寫的複述時,當場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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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 23:35:38 |只看該作者
第88章

  曲瀲也不知道麗景院的事情最後是怎麼結束的,直到她跟著姐姐和母親離開平陽侯府,來送客人離開的駱大夫人幾個看著都挺正常的,沒有露出什麼異樣的神色。

  駱老夫人年紀大了,並且輩份較高,今兒來的女眷中輩份少有和她齊平的,所以並不需要她親自出來送客,駱家幾位夫人完全可以了。此時駱大夫人帶著幾位夫人站在二門處送客,笑語盈盈,看不出什麼異樣。

  她又隱晦地觀察了那些與駱大夫人道別的客人,也同樣笑盈盈的。

  等她們要離去時,駱大夫人還笑著對她們道:「老夫人年紀大了,喜歡孫子孫女們承歡膝下,和和睦睦的,沁兒和瀲兒有空便過來住個幾日,陪陪她老人家。」

  曲沁和曲瀲溫順地應了。

  辭別駱府的人,曲瀲和曲沁扶著季氏上了馬車,然後去接了曲湙,馬車緩緩地駛出了平陽侯府。

  上了馬車後,曲瀲瞅了瞅,然後便去蹭她弟。

  「阿湙。」曲瀲拉著弟弟看著還算嫩嫩的手,一副好姐姐的模樣笑著道:「今兒過得怎麼樣?結識了什麼朋友麼?」

  「能結識誰?今天一起說話的都是以前在駱家族學認識的那些。」曲湙見她笑成這樣,心裡有些發毛,說道:「我年紀還小,現在又沒功名在身,能瞧上得我的人不多,幸好有未來二姐夫領著,倒是見了一些文彩不錯的公子。」說著,忍不住抿嘴笑起來,一副對紀凜崇拜感激的模樣。

  季氏笑盈盈地看著這對兒女,曲沁見妹妹憋不住去鬧小弟,面上含笑,沒有插嘴。

  曲瀲笑了下,一點也沒有因為那句「二姐夫」而臉紅,繼續道:「那你今天有遇到什麼事情麼?」

  曲湙納悶地看著她,能遇到什麼事情?不過……「二姐,今兒外祖父的生辰,大皇子和幾位皇子都來了,我當時因為跟在紀大哥身邊,還見到了四皇子、五皇子,和他們說了幾句話。」說到這裡,他微微蹙了下眉頭。

  雖然得以見到皇子是件榮幸之事,可是當那些皇子們並未將你看在眼裡,那就尷尬了。曲湙也知道自己的家勢和年齡擺在那兒,根本不可能讓皇子們垂青,後來還是聽說他是紀凜的妻弟,才看他一眼,旁的就沒有了。

  曲湙年紀雖小,但也感覺得出來這些皇子們貌似不合,面上兄友弟恭,私下卻互有爭鬥,讓他有些敬而遠之。對此,他頗為佩服紀凜,竟然能在這群不好相與的皇子們中游刃有餘,不負他的名聲才華。

  曲瀲有些緊張地問道:「沒發生什麼事情吧?」邊說著,邊瞄向曲沁。

  曲沁這時臉上的笑容淡了些,也看了過來,抿緊了嘴。

  她可是記得上輩子弟弟的死,就是五皇子弄的手腳。五皇子恨她,恨她壞了他的事,也恨她霸著五皇子妃的位子,把持著五皇子府,連他後院的女人都控制,在她主持五皇子府的中饋時,導致五皇子一個孩子都沒有,讓他極為羞惱,所有能讓她痛苦的事情,他都幹得出來。

  若非上輩子死前已經報復過他,這輩子也不想和他有什麼牽扯,曲沁甚至不介意再一次讓他吃個虧。

  所以,這輩子斷斷是不能再讓他對家人起什麼歹毒心事的。

  「能發生什麼事情?」曲湙忍不住納悶,覺得二姐今天挺怪的,「除了七表哥在席宴上喝醉了外,我一直待在外院中,和駱家族學的那些人一起品賞詩詞,很是輕鬆呢。」

  聽罷,曲瀲明白了,想來她弟弟年紀太小,不夠資格往駱老太爺身邊湊,所以今兒都是和駱家族學裡的那些學子們湊到一起談詩論詞,這倒也符合他們的年紀。如此,他們倒是幸運地避開了麗景院的事情,以他們的身份,知道得越少越好。

  想明白這點後,曲瀲便安心了。

  她想到紀凜,既然紀凜知道麗景院的事情,怎麼著也不會讓她弟弟去那裡,她就是有這個自信。所以,無論如何,當時紀凜都會找個人絆住弟弟,不會讓他闖進麗景院去,這也是當時知道席姿可能發生意外時,她並不怎麼擔心弟弟的原因。雖然她們女眷和男人並不在一個地方,但無疑有紀凜在,弟弟在外院也會安全無事的。

  回到雙茶衚衕後,因為累了一天,眾人草草地解決了晚膳,季氏便讓他們去歇息了,曲湙也回了自己的院子裡繼續讀書。

  曲瀲沒有回房歇息,而是跟著曲沁進了她的房間。

  曲沁似乎並不意外,她也知道這個妹妹只是看起來柔弱,該強悍的時候她也會強悍,該用心思的時候,簡直就是個心機婊,只是因為是自己妹妹,她總會不由自主地被她柔弱的模樣欺騙,忍不住想要護著她。

  今兒發生的事情,想必她也想弄明白。

  「坐吧。」曲沁在臨窗的大炕坐下,指著身邊的位置,讓丫鬟上了壺茶。

  曲瀲很順從地坐下,等丫鬟退到門口守著後,方才問道:「姐姐,今天的事情……席姑娘還好吧?」

  「應該還好。」曲沁說著,又望了眼妹妹,因妹妹還未出閣,讓她對席姿身上被下的藥物有點難以啟齒,怕汙了她的耳朵,當下便含糊地提了幾句。

  席姿身上被下的藥在民間不常見,但卻是宮中害人的一種祕藥,當年她成了五皇子妃後,戰戰兢兢,為了對付五皇子,隔三岔五地進宮給太后和皇后請安,有了皇后和太后撐腰,又在五皇子的生母郭妃面前擺出孝順媳婦的款兒,伏小作低,讓五皇子對她無可奈何。也因為進出宮廷多了,加上她有心探查自己當時身上被人下的藥,很快便知道這東西的來源,也知道自己的命不久矣。

  這種汙糟的東西,她如何好說給未出閣的妹妹聽?

  可她不知道她這個心機婊的妹妹非常人,聽了她含糊的話,竟然擺出一副妙懂的神情,讓曲沁有些心塞。

  曲瀲見她有些心塞的樣子,怕她多想,又追問麗景院的事情,順便將紀凜拎來當擋箭牌,「當時遇到紀哥哥和周公子,和他們說了幾句話,所以就……」說著,又瞅著她。

  果然,聽到是紀凜,她這姐姐很快便鬆了蹙起的眉頭,還以為紀凜已經和妹妹透露過什麼了,當下覺得也無需隱瞞,便將在麗景院的事情說了。

  「……雖然不知道這事情是誰設計的,但左不過是那幾位皇子罷了。」說到這裡,曲沁的神色很是輕蔑,「用這種下作手段,縱使鬥贏了又能如何?皇上現在還年輕,日子還長著,他們卻只盯著跟前的兄弟,使著手段打壓,只會讓皇上心寒,早晚會失了聖寵,皇家雖然不殺兒子,但也有得是法子折騰。」

  然後又開始教育她:「這次的事情,怕也是有心人給平陽侯府一點教訓,讓幾位舅舅別像牆頭草一樣,想要左右逢源,大皇子和槿表姐的事情,怕是惹惱了三皇子,祖父又是那個態度,手裡又有在軍中的人脈,雖然不多,但對於現在那些手中無權的皇子來說,極為吸引人的。」

  「你要記住,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很多事情牽一動百,要仔細思考他們的目的。不過,他們鬥他們的,和你一個內宅姑娘無關,以後你若是進了鎮國公府,也勸著紀公子一點兒,別摻和進那些皇子們的事情中……」

  曲瀲一臉很認真的表情,期間點頭點頭再點頭,至於最後的話聽沒聽進去……只有她自己知道。

  *****

  在曲瀲瞭解事情的經過時,紀凜也在寒山雅居和淑宜大長公主說白天的事情。

  淑宜大長公主手中捻著佛珠,神色肅穆,安靜地聽著孫子的話,一直到孫子說完,都沒有開口。

  紀凜說完後,若無其事地端起烏嬤嬤沏好的茶抿了一口,然後才看向神色嚴肅的祖母。

  半晌,淑宜大長公主嘆了口氣,說道:「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這周家的天下……」到底有些傷心的模樣。

  紀凜見她傷心,忙安撫道:「祖母莫要如此,二皇子和四皇子並未摻和其中,兩人還是明白人的。」

  淑宜大長公主搖頭道:「他們不過是宮女所生,母族不得力,才會收斂,若是母族也像其他幾個皇子那般,怕也會有不少的心思。雖然大周建國不到百年,但是歷史讀得不少,哪裡不知道他們的心思?」

  說到這裡,她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怔怔地發起呆來。

  「祖母……」紀凜輕輕地喚了一聲。

  淑宜大長公主回神,面上露出一抹苦笑,這種時候,這位驕傲凜然的公主才有幾分年老的無奈柔弱,不知道想到了哪裡,輕聲感嘆道:「太祖皇帝和你舅爺爺都是短命的,若非……」

  紀凜見她欲言又止,不禁有些奇怪。

  大周建朝至今,也不過是經歷了四代的皇帝,高祖皇帝打下江山後不久便因病去世了,傳位於兒子,便是淑宜大長公主的祖父——太祖皇帝,這位是個短命的,不過三十便去了,便傳位於高宗皇帝,也是淑宜大長公主的父皇。

  高宗皇帝的壽命倒是比較長,可惜兒女緣不行,兒子連續夭折,好不容易養大的太子,卻也是個身體孱弱的,讓他愁白了頭髮。最後為了讓太子早日登基,他甚至提早退位,做了太上皇。

  可惜就算他退位當太上皇,登基的瑞和帝卻仍是身子虛弱挺不過去,留下兩個年幼的皇子後便駕崩了,可憐的太上皇不得不扶持孫子登基,即是當今的皇帝——慶煦帝,而太上皇也成了無上皇。高宗皇帝活得比前面幾個皇帝都要久一些,在第二個曾孫子——也是如今的二皇子出生後不久,終於熬不住殯天了。

  每次聽到祖母說那位曾外祖父,紀凜都覺得這位曾外祖父挺可憐的,白髮人送黑髮人,忍住誘惑,早早地退位讓賢,可是兒子仍是活不過他,最後只能扶持孫子登基,幸好孫子終於熬過了他,而且不僅長壽,子女緣也比他好多了。

  淑宜大長公主感嘆了會兒,方才道:「如今我和皇上隔了一輩,就算他再敬重我這姑母,但有些事情卻不是我能摻和的。他一輩子沒有經歷過皇子傾軋之事,以為兒子生得多,就不會像你曾外祖父那樣晚年淒涼,卻不想皇子們大了,各有心思……算啦,我是管不著了,你以後也離他們遠一些,別摻和進去。」

  紀凜溫和地道:「祖母放心,孫兒省得的。」

  淑宜大長公主拍拍他的手,突然道:「我好久沒見瀲丫頭啦,改日要喚她過來說說話。」心裡琢磨著,該是將曲瀲和平陽侯府分開一些了,省得曲瀲在駱府受累。

  紀凜聽罷,雙目發亮地看著淑宜大長公主,面上卻帶著矜持和煦的笑意。

  淑宜大長公主哪裡看不出孫子的意思,當下唬著臉道:「到時候你可不許欺負你媳婦兒,她看著怯生生的,若是被你欺負跑了,看你以後去哪裡尋。」

  紀凜不知道想到了什麼,頓時臉龐暴紅,喚了一聲「祖母」。

  淑宜大長公主伸手輕輕地彈了下他的額頭,如同孫子小時候一般,拍了下他,說道:「還不回去洗漱歇息了?」

  紀凜笑著應了一聲,起身離開。

  *****

  駱老太爺壽辰過後的第二日開始,曲瀲便關注平陽侯府,想看看還有什麼後續事情。

  相比曲瀲的上心,曲沁彷彿對此漠不關心——或者說她已經放下了一樁心事,並不願意再回憶上輩子的事情,整個人變得越發的從容安祥,甚至寧願將時間花在陪季氏去枯潭寺禮佛,也不願意去關注那些對她來說,已經無關緊要的事情。

  曲瀲自然願意她如此,無論上輩子她經歷了什麼,過去便過去了,這輩子已經不同,不必放在心上影響了這輩子的生活。而她之所以關注,除了想知道後續情況外,也有些擔心駱櫻。

  可惜她雖然關心,但她到底是個生活在閨閣中的姑娘,能得到外界的訊息不多,甚至沒有打聽的渠道,這讓她有些氣悶,不由自主地便和紀凜通訊時,在紙條上抱怨了兩句。

  如今金烏已經成了兩人間的信使,雖說金烏送信也不是絕對的安全,可是比起人工送信來說,快捷方便多了,也不那麼引人注目——因為兩人都是在夜裡通訊。

  她只是下意識地抱怨兩句,卻沒想到紀凜也回了她兩條訊息:一是五皇子等人被皇帝訓斥;二是駱太爺進宮與皇帝表忠心,交還手裡的兵權。

  曲瀲嚇了一跳,沒想到駱老太爺手中還留有這東西,莫怪皇帝對駱老太爺格外地縱容,如今駱老太爺藉著這事情將兵權交還,也絕了那群皇子們算計的心思,更在皇帝心裡得了個好印象,倒是落得個輕鬆。

  曲瀲覺得果然薑還是老的辣。

  她這麼覺得時,其他人卻不這麼認為,平陽侯府的幾位老爺覺得老太爺簡直是老糊塗了,差點沒抱著老太爺的腿大哭,讓他三思而行,這是他們家的最後底牌了,不可如此輕率地拋出去。他們家可不像鎮國公府,鎮國公死後,兵權交還皇帝手中,便成了光棍一條,鎮國公府之所以仍是榮寵不衰,那是因為有位讓皇帝敬重的淑宜大長公主。

  高宗皇帝雖然是個長壽的皇帝,但無子女緣,淑宜大長公主是皇帝在世不多的長輩之一,自然深得皇帝敬重了。他們平陽侯府可比不得鎮國公府,手裡要留些底牌才好。

  這些是駱櫻告訴她的。

  過了幾日,曲沁琢磨著事情差不多塵埃落定了,便藉口去探望駱老夫人,帶著妹妹去了平陽侯府。

  再見駱櫻時,曲瀲被駱櫻那副沉靜的模樣嚇了一跳。

  「這是怎麼了?」曲瀲摸摸她的腦袋,覺得她好像轉性了,什麼時候變得這般貞靜嫻淑了?

  幸好很快駱櫻一巴掌拍過來,恢復了一些生氣,「別鬧了,我現在心情不好。」她坐在紅木嵌螺鈿花鳥的羅漢床上,悠悠地道:「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好多,我爹娘整天躲在房裡說這說哪,讓我知道了很多事情。」

  說著,她看向曲瀲,欲言又止,「那天……」

  「過去了。」曲瀲輕描淡寫地道。

  駱櫻抿著嘴,半晌方道:「阿姿已經沒事了,不過景德侯府還是和我家生了怨,怕是以後不再往來了。」

  曲瀲沒吭聲,卻想起了那晚姐姐和她分析的事情,知道皇帝不會樂見下面的臣子和手中有軍權的勳貴們抱成團的,這倒是預料中的事情。

  說了會兒話後,曲瀲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問道:「對了,那天在麗景院時,被五皇子踹了一腳的那丫鬟呢?聽說是你七哥身邊伺候的,她……」

  駱櫻柳眉一豎,說道:「說她作甚?這種背主的東西……哼,死了也活該。」

  曲瀲頓時一怔,和她姐說的不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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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 23:35:49 |只看該作者
第89章

  可能是駱老太爺壽辰那天的事情讓駱老夫人累著了,曲家姐妹過來探望她時,她並沒有像平時那樣,留外孫女在平陽侯府小住,而是當天午時便讓她們歸家去了。

  和姐姐離開平陽侯府時,曲瀲的神色有些不好。

  「阿瀲,這是怎麼了?」曲沁柔聲問道,以為妹妹剛才在平陽侯府受氣了。想罷,她便想到先前從駱大奶奶那兒得到的訊息,疑心妹妹也知道了。

  如今她算是知道了,有駱櫻在,平陽侯府有什麼動靜,根本瞞不住妹妹。

  果然,便聽妹妹道:「我剛才聽阿櫻說,那天在麗景院時還有一個在那兒伺候的丫鬟,她是七表哥房裡的大丫鬟思蓮,她原是因為七表哥喝醉了被叫到麗景院來伺候的,在你和大表嫂救席姑娘時也幫了你們一個忙,原以為她是個好的,誰知道竟然會起了不該有的念頭,自己竟然去了五皇子那兒,然後爬上……咳,後來被五皇子遷怒,踹得吐血了。」

  曲沁只是看著她。

  曲瀲板著臉,又道:「阿櫻說,後來寧王要審那丫鬟,大皇子他們也同意,外祖父沒辦法,只得讓人拿那丫鬟下去審問,誰知她竟然說當時是你和大表嫂讓她去做的。」說到這裡,曲瀲也很氣憤,莫怪駱櫻氣極,她也十分憤怒。

  原本那丫鬟幫了曲沁她們一起將人救出來,是個識大體的,卻沒想到她竟然起了貪念,見五皇子喝醉了酒,人事不醒,竟自作主張去爬了五皇子的床,想搏一個沷天的富貴。

  若是這事情在曲沁她們將席姿救下來後就結束,那麼這件事情就到此為止,不會有那麼多後續的麻煩。縱使她起了貪念,被人審問時,一口咬定是五皇子欺辱她便是了,相必事情也不會這麼麻煩。偏偏她生了不該有的念頭,事後不成,卻因為害怕將曲沁和駱大少奶奶救人的事情供了出來。

  就算當時駱家有心維護,可憑那些皇子多疑的性格,怕早已認定這事情就是曲沁和駱大少奶奶做的,破壞了他們的佈局。雖說也因為他們自己理虧,表面上是不會找茬,也不會計較,可也不能保證背後不生氣遷怒報復。

  想必現在,她姐姐已經成了那些皇子眼中的壞事者。

  這也是駱老夫人難受的原因,原本外孫女所作所為皆是為了平陽侯府好,不想疼愛的孫子身邊的丫鬟竟然因為一念之差,竟害了外孫女。

  曲瀲拉住姐姐的手,輕聲道:「姐姐,不管是大皇子還是三皇子、五皇子,行事都有些不甚光明磊落,我們定要小心。」她有些害怕那些皇子們的小肚雞腸,會來報復曲沁,甚至他們曲家。

  所以,她心裡也有些生氣的,甚至遷怒起駱承風,若非他喝醉了,被人送到麗景院稍作歇息,讓個心比天高的丫鬟伺候,貪生怕死,才會暴露了她姐姐和駱大少奶奶。

  曲沁見她憤憤不平,突然笑起來,拍拍她的手道:「沒事,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是我處理得不夠周祥,算漏了人心,若是……那也是我該受的。」她嘆了口氣,雖不知道未來會如此,但不會比上輩子差了。

  不過,在五皇子他們動手報復之前,她得做點什麼才行。

  大皇子和三皇子等人她不知道會不會遷怒於她,但是五皇子定會心有不甘,遲早會動手的。在這之前,她可以先下手為強。上輩子那般困難的情況下,她都鬥得過他,這輩子提前掌握了他的弱點,不信還能讓他得逞。

  看她淡定的模樣,曲瀲不禁有些心急,按她的猜測,五皇子應該就是上輩子姐姐嫁的人了,而且還是間接導致姐姐早亡之人,一定不是個好相與的,再觀那天的事情,簡直就是個沒有三觀道德的陰險之輩,怎麼著也不能讓他因此仇恨姐姐。

  「好了,阿瀲,這事情你不必擔心。」曲沁安撫道:「剛才我見了外祖父,外祖父和我說了些事情,那幾位皇子因這事情,被皇上斥責,短時間內是沒空關注外面的事情了。你放心,外祖父心裡有數,不會放任的。」

  這和紀凜告訴她的不謀而合,但也不代表將來沒有危險,她總是有些擔心。

  曲沁怕她多想,忙轉移了話題,突然有些悵然地道:「外祖母雖然看著身子硬朗,可是這回的事情倒是讓她老人家十分傷心,看著都老了幾歲。」

  其實比起上輩子,那時外祖母因為她的事情而氣得暈厥,後來身體每況愈下,在她臨死之前,聽說外祖母身體已經不行了,如今只是因為景德侯府的事情而鬧得有些難受,其實比上輩子好多了。

  只是,她就這麼一個外祖母,雖然外祖母總是強勢地將她認為好的給她,卻也是這個世界上為數不多的關心她的長輩之一,自然希望外祖母的身體健健康康的才好。

  「外祖母會沒事的。」曲瀲忙安慰道,「她現在只是有些沒精神,過段日子就會好了。只要姐姐好好的,外祖母也會好的。」寬慰了她幾句後,曲瀲突然想到了什麼,又道:「對了,剛才我聽阿櫻說,外祖父似乎精神也有些不好,打算過幾日便要回西陵苑去了。若是祖父不在,那……」

  想想,就覺得他們曲家還是不安全啊。

  曲瀲到底不是駱家的親外孫女兒,長輩沒招喚,她一般不會往前去湊,很是識趣。所以,她也不知道駱老太爺如今身體是什麼樣的,他將駱家最後的底牌交上去後,駱家以後會變得怎麼樣,根本預測不到。

  曲沁淡聲道:「外祖父的身體不好,京城紛紛擾擾,去西陵苑也好,十分安靜。不過你放心,外祖父人老心不老,很多事情他老人家心裡明白的。」說著,她心裡忍不住又嘆氣。

  對外祖父,她的感情有些複雜,誠然外祖父上輩子用手中最後的一點權利厚著臉皮在皇上面前求了恩典,讓她不至於因為那些事情而陷入死局。可是她卻仍是不願意體諒,外祖父想讓她當皇子妃,也不過是賭一把,最後是賭輸了。

  這個世界,能不計目地對她好的人,雖然不多,但也不是沒有。而外祖父,卻是有目的地對她好,讓她敬也不是、怨也不是,或者依然敬多過怨一些。如今,沒了她摻和進去,外祖父又瞧不上駱槿皇子側妃的身份,這輩子怕是沒有上輩子那麼多的思量了。

  這樣也好,外祖父沒有那麼多思量,也能安心養病,盯著幾位舅舅,讓他們別再上躥下跳,摻和進那群皇子中,徒惹是非,給駱家招禍端。

  曲瀲還是沒覺得被安慰到,懷著憂慮的心,她們回到雙茶衚衕的曲家。

  季氏見她們沒被駱老夫人留在平陽侯府小住,頓時有些意外,忙詢問駱老夫人的身體情況,得知她只是因為年紀大了,精神有些差,方才鬆了口氣,雙手合什,念著菩薩保佑什麼的。

  曲沁見到季氏這副誠心誠意高興的模樣,心裡暗暗搖頭,這個世界上像季氏這般心懷寬廣到不計個人得失的人十分稀少,也因為太過稀少了,雖然她有些行為並不認同,卻在心裡漸漸地拿她當成母親看待——只是這位母親有些不爭氣,偶爾需要兒女們照顧。

  晚上曲湙回來,見兩個姐姐今兒都在,不禁有些吃驚,等聽說是駱老夫人身體不適才沒有留她們,心裡頓時瞭然。

  駱老夫人的身體素來很好,昨兒晚他回家途中遇到駱承風,還和也聊了下,自是知道駱府的一些情況。此時駱老夫人這麼做,他認為是平陽侯府有意疏遠他們,心裡倒也沒什麼不舒服,只怕兩個姐姐多想。

  誰知他看了會兒,發現兩人和平常差不多,並沒有受到什麼影響。

  「得了,別看了,我們很好。」曲瀲掐了下弟弟的嫩臉,讓他年紀輕輕的,別像小老頭兒一樣愛操心。

  曲湙不喜和姑娘家動手動腳,就算是親姐姐,如今長大了,也有些赧然,忙退後幾步,嘟嚷道:「二姐又掐我,我已經長大了,可不是小時候那樣了,我是一家之主,你要尊重我。」

  「是是是,知道了。」曲瀲沒啥誠意地說。

  一家人說說笑笑,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不過曲沁和曲瀲都心裡揣著事情,接下來的幾天,兩人都有些沉靜。

  不過比起曲瀲的憂心忡忡,曲沁很快便恢復自然,每日除了處理家中的事務,教導妹妹管家理事外,偶爾得空了,還會陪季氏一起去枯潭寺禮佛,將以前曲瀲的工作攬過去了。而季氏也是個凡事只看表面,對萬事不經心的,見繼女和她好,心裡喜得跟什麼似的,天天都笑意盈盈的。

  曲瀲原本只是因為孝順才會由著母親去折騰,陪她禮佛什麼都是孝舉,如今曲沁接替了她的工作,又見母親那般高興,她自然樂得輕鬆,宅在家中不出門。

  就在曲瀲琢磨著該怎麼杜絕五皇子等人的事後報復時,淑宜大長公主讓人過來遞話,叫她去鎮國公府作客。

  曲瀲聽了十分高興,並不是因為能去鎮國公府陪淑宜大長公主,而是方便她找紀凜。看來看去,她發現能幫自己的人很少,自然就想到了紀凜,決定將那日的事情與紀凜說一說,看看他有什麼想法。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曲瀲就怕那些皇子喪心病狂,連一個女人也不放過。從席姿的事情來看,她覺得那些皇子根本不拿女人當人看,要弄死一個侯府的外孫女更是輕而易舉。

  將自己打扮好後,等鎮國公府的馬車過來接她,曲瀲和家人告別後,便高高興興地去了鎮國公府。

  到了鎮國公府,又是明珠來迎她。

  跟著明珠去寒山雅居的路上,曲瀲笑著詢問了淑宜大長公主的身體情況,又問候了鎮國公、鎮國公夫人的身體情況,將鎮國公府大大小小的都關心了一遍。等明珠一一答後,她又問道:「不知公主那兒現下有什麼人?我今兒來得匆忙,也不知道會不會失禮。」

  她說著,微微低頭,一副靦腆羞澀的模樣。

  長得好看的蘿莉妹子總會輕易地獲得旁人的好感,加之明珠也有心和曲瀲交好,便笑道:「這會兒夫人和二夫人、語小姐都在公主身邊伺候呢。」

  知道鎮國公夫人和紀二夫人也在,曲瀲馬上打起精神。

  等進了寒山雅居,曲瀲笑得憨憨的過來給淑宜大長公主請安,然後又規規矩矩地給鎮國公夫人、紀二夫人請安,然後是二房的嫡女紀語上前來給她請安。

  「一陣子不見,曲姑娘長得越發的俊俏了,還是母親會挑人。」紀二夫人笑盈盈地奉承著,很低階的奉承,但是卻讓人聽了心裡舒泰。

  鎮國公夫人卻道:「她小孩子家的,模樣兒還沒長開,弟妹莫要過於誇讚,小孩子家的可承受不住。」說著,她的目光在溫馴地微笑的少女臉上轉了一圈,心裡有些不以為然。

  紀二夫人忙嗔怪道:「母親,您瞧大嫂,自個有這般俊俏的兒媳婦,卻怕我們嫉妒似的,定要謙虛一番,俗不知越是謙虛,指不定心裡越是高興呢。」

  鎮國公夫人被紀二夫人嗔得臉色微僵。

  淑宜大長公主也有些忍俊不禁,拉著曲瀲的手道:「你伯母就是這樣的性子,最愛謙虛了,你也別放在心上。」

  曲瀲順從地道:「我知道了。」然後抬頭朝臉色僵硬的鎮國公夫人微微一笑。

  鎮國公夫人:「……」

  眾人彷彿沒有看鎮國公夫人心塞的模樣,繼續聊得和樂融融。

  曲瀲坐在淑宜大長公主身邊,聽著紀二夫人笑語如珠,幾乎句句都能戳中人的癢意,忍不住要被她逗笑,是一個和駱四夫人一般能說會道的婦人,這種人一般長袖善舞,活得十分瀟灑自在。

  說了會兒話後,淑宜大長公主便對孫女道:「阿語,今兒天氣好,帶你家曲姐姐去外面院子裡逛逛。」

  紀語起身,笑盈盈地應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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