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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蔡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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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30 23:49:05 |只看該作者
第50章

  六月份的京城白天像蒸籠一樣,人在外面有種身體的水份都在被蒸乾的感覺。

  曲瀲變得不太愛出門,最喜歡做的事情是懶洋洋地窩在室內抱著冰盆子,練練字繡繡花打理一下幾盆心愛的花草,這便是人生最美妙的享受了。

  可惜,以上只是幻想,偶爾平常為之罷了。

  自從她和紀凜的親事正式定下來後,她變得比以前忙碌了很多。首先,姐姐開始有意識地培養她管家理事、主特中饋等事宜,姐姐每天處理家裡的大小事情時,都會讓她在旁邊觀看學習,然後手把手地教她,幾乎恨不得將自己會的都塞到妹妹腦子裡,讓她一下子成為個合格的當家主母,以後嫁到鎮國公府後,便可以大展伸手,抓住管家權將婆婆拍飛了。

  曲瀲見識過姐姐處理家中大小事務時嫻熟圓滑的手段,每天只花一點時間便將家裡打理得井井有條,心裡便猜測起上輩子姐姐到底活了多少歲才能有練就這般手段,想必不會少於二十五歲吧。

  對於曲沁來說,他們家人口簡單,伺候的下人也少,每天要處理的事情實在是太少了,幾乎不用她出面,只要將事情吩咐下去,自有管事會處理好,而這其中便涉及到如何用人這一項。

  曲沁現在要教妹妹的,便是御下之道,如何恩威並施,識人之明。

  除了要跟著姐姐學這些事情外,曲瀲還有一項功課,每日會抽出一些時間做些針線,算是孝順未來的婆婆和太婆婆。如今名份定下來,她也算是鎮國公府的準媳婦,孝順長輩是應該的,而孝順的一種方式,便是給長輩們做些衣物飾品之類的,對曲瀲來說,完全沒問題。

  而且,自從上回她給紀凜回了禮後,曲瀲發現紀凜對她更熱情了,翌日便親自到了雙茶巷來,名義上是找曲湙的,但是曲家誰人不知道紀凜的心思。

  曲瀲當時被母親和姐姐打趣的眼神看得臉都紅了。

  所以,當她被長輩們默許著去廳堂見紀凜時,十分不自在。

  不過等見到紀凜後,她又恢復自在了。

  因為紀凜見到她時,雖然依然用那雙湛亮潤澤的眼睛看她外,面上卻有些許赧然,比她更害羞。當他紅著臉感謝她為他做的荷包扇套等物,並且請求她以後繼續給他做時,曲瀲頓時發現原來自己的臉皮還能如此的厚,當時還有心思欣賞對方臉紅的模樣。

  當發現對方比她更害羞時,自持著心理年齡比較大的少女頓時臉皮變厚了,當時便大大方方地應下來。

  當聽到她應下來後,紀凜更歡喜激動了,頓時一個衝動拉住了她的手。

  曲瀲頓時木了,反應過來時,擔心這舉動讓人看了不合規矩想要抽回手時,發現他力氣大得不可思議。

  曲瀲:「……」

  紀凜的臉頓時更紅了,但眼睛卻更亮了,然後臉上卻露出了笑意,溫和地道:「瀲妹妹,你做的荷包和套扇都很好看,我很喜歡。你喜不喜歡珊瑚盆景,等過些日子,我讓人送盆珊瑚盆景過來給你賞玩。如果你不喜歡,我讓人做成珊瑚珠子串在一起做珠簾掛在房裡欣賞也使得。」

  曲瀲:「……」真是敗家啊!

  面對這個為了自己敗家的殷勤又出色的美少年,曲瀲覺得自己好像撿到大便宜了。

  人家對自己這麼好,曲瀲自然不能無動於衷,投桃報李,於是便答應了以後會給他做荷包扇套等東西。

  因為這一齣,曲瀲發現,定親後她變得更忙碌了,給人做針線的時間多了許多,不過都是心甘情願就是了。

  除了她外,季氏和曲沁也很忙碌,兩人忙碌的都是曲沁的婚事。

  如今小女兒終身大事有了著落,季氏不免更心急大女兒的終身大事來,這妹妹都定親了,姐姐還沒有定親,說出去不是教人笑話麼?幸好小女兒的親事是丈夫去世前定下的,知道的人自不會笑話,但架不住這世間有些人以偏概全啊。

  所以,季氏萬分迫切地希望平陽侯府能儘快有好訊息。不僅如此,她有時候也會去常葉巷那邊走動,這是她的私心,若是平陽侯府有什麼變故,還可以讓曲二老夫人出面幫曲沁相看——當然她仍是希望是自己想多了,憑著平陽侯府的威勢和人脈,應該不會有什麼變故才對。

  曲沁對於自己的終身大事倒是有些無所謂,心裡並不急,不過她也知道自己並不是孤家寡人一個,還有家人弟妹,為了他們,她這輩子是不可能不成親的。在妹妹成親之前,她勢必要將親事定下來,然後順利地出嫁,好給讓妹妹能平安出嫁。

  所以,她對此也很是配合,但是對自己這輩子會嫁誰倒是有些無所謂。

  為此,在妹妹的親事定下來後的半個月,曲沁便又帶著妹妹去了平陽侯府小住。

  這回季氏倒是沒有那麼擔心了,以前擔心小女兒和平陽侯府沒有血緣,是曲沁附帶過去的,會被平陽侯府瞧不起繼而刁難。如今小女兒與鎮國公世子有婚約,淑宜大長公主又表現出喜歡小女兒的架勢,有這兩個因素在,根本不用擔心平陽侯府會輕慢小女兒。

  果然,曲瀲這回跟著姐姐到平陽侯府後,明顯感覺到平陽侯府的人態度的大轉變。

  以前她只是跟在姐姐身後的跟屁蟲,與平陽侯府根本毫無關係,平陽府的人礙著曲沁的原因才沒有說什麼,但心裡卻十分的瞧不起的,將她當成了隱形人般無視。

  而如今,曲瀲與鎮國公世子有了婚約,以後會是鎮國公府的世子夫人,鎮國公府可不是平陽侯府能比的,平陽侯府自然不能再像以前那般輕慢,對她開始重視起來。

  曲瀲跟著姐姐去給駱老夫人請安時,能感覺到駱家人的變化,對此她心裡很平靜。

  對平陽侯府,她的感觀一般,但不得不承認平陽侯府教會了她很多東西,甚至這時代貴女所具備的技能也是平陽侯府悉心教導的,這讓她心裡還是感激的。駱老夫人對她有教養之恩,駱櫻和她有姐妹之誼,甚至在這裡,她學會了很多與人相處之道以及一些心機手段,雖不至於用心機手段害人,卻能更好地保護自己,對她的成長過程有著很深的影響。

  而在外人眼裡,她與平陽侯府是分割不開的,駱家對她的栽培之恩讓世人將她與駱家聯絡在一起。這也是為何在她定親後,依然會隨姐姐到平陽侯府小住的原因,這是她對駱老夫人的一種孝順之舉,她越是孝順,世人對她的評價讚譽會越高。

  不得不說,這是一個太過注重名聲的世界。

  所以,在定親後再次來到平陽侯府,她給駱老夫人請安時,依然像以往那樣,恭敬而謙遜,並未露出什麼成了鎮國公世子的未婚妻便張狂起來的德行。

  駱老夫人看罷,心裡滿意了幾分,笑著讓兩個外孫女坐到自己身邊來。

  曲沁笑盈盈地攜著妹妹坐到駱老夫人身邊,心裡對妹妹的行為很是滿意。人活一世,不可能不受世間的規矩束縛,特別是女子,名聲重於一切,若是沒有名聲,這人也要完了。如今妹妹是和鎮國公世子定親,身份與以往大大地不同,可是也就是這樣,盯著妹妹的人更多了,可不能讓妹妹出了什麼差錯,壞了名聲,讓這樁親事出什麼意外。

  駱老夫人對曲瀲道:「如今你已經定親了,還有三年便及笄,指不定鎮國公府很快便會來下聘,時間不等人,你要學的東西還很多。你雖然不是我的親外孫女,可是也要叫我一聲外祖母的,我自是希望你好好的。」

  曲瀲感動地看著她,用力地點頭,糯糯地說道:「外祖母放心,我一定會聽您和姐姐的話,會用心學習,不會墜了您的名聲的。」

  駱老夫人被她逗得笑起來,「什麼墜了我的名聲?你是個好孩子,用心學便是了,其他的也不用那般著急。」

  曲瀲又用力點頭。

  駱老夫人見她依然和以前一樣,並未因為定了一門顯貴的親事而有所改變,心裡不由得嘆了口氣。以往她不太注意這丫頭,因著曲沁的原因,覺得以平陽侯府的家勢,不過是多添雙筷子罷了,並未在意。卻沒想到她會有這般造化,而且還是個純良的好孩子,懂得感恩,也不枉外孫女當初這般護著她。

  說話間,便聽丫鬟來報,櫻小姐過來了。

  見到駱櫻過來,駱老夫人笑呵呵地將她招到面前,笑道:「你這皮猴子,怎麼過來了?是不是又翹課了?你母親知道了可要捶你。」

  駱櫻抱著駱老夫人的胳膊,眨巴著明亮的大眼睛,笑嘻嘻地道:「不怕,有祖母在!娘親若是敢打我,就就過來找祖母給我作主,不回去了。」

  駱老夫人笑呵呵地道:「這可不行,你逃學了還指望著我幫你作主?這可不是個好姑娘該做的事情。」

  駱櫻頓時苦了臉,不依地搖著駱老夫人,嬌滴滴地叫著外祖母,眼珠子亂轉,見到坐在旁邊的曲瀲時,頓時又高興地道:「我還不是聽說沁表姐和阿瀲來了,所以心裡高興,就過來了。祖母,我好陣子沒見阿瀲了,今兒就讓我和她說說話,不去竹宣齋了吧。好不好嘛?」

  駱老夫人被小孫女嬌滴滴地撒著嬌,直呼吃不消,最後笑呵呵地答應了,慈愛地對兩個姑娘道:「好了,你們自去說話吧,等會兒一起過來這邊用膳。」

  駱櫻高高興興地應了,挽著曲瀲的手離開。

  兩人到水榭那邊去喝茶,丫鬟已經準備好了瓜果點心還有用井水冰鎮過的酸梅湯。

  駱櫻拉著曲瀲坐下,開始和她嘰嘰喳喳地說起話來,問的自然是淑宜大長公主去曲家拜訪和曲瀲定親的事情,曲瀲也不瞞她,一一告訴她了。

  駱櫻聽到曲瀲說當年定親的真相,雙眼瞪得大大的,吃驚地道:「沒想到還有這種事情,你爹還是鎮國公的救命恩人,怨不得當初你們兩家會定下兒女親。不過,你爹對你真好,這般惦記著你。」她抓著一塊甜瓜啃著,突然說道:「哎喲,我明白了。」

  「嗯?明白什麼?」曲瀲捧著酸梅湯喝,疑惑地看著她。

  駱櫻笑嘻嘻地道:「我明白當年為何曲伯父去世之前會答應鎮國公給你和紀暄和定下婚約了。我覺得吧,曲伯父之所以當時會給你和紀暄和定親,定是知道沁表姐有祖母護著,並不用擔心她的終身大事,你弟弟是個男孩,只要他肯上進,自是能闖出一翻天地來,反而是你,是個姑娘家,又是兄弟姐妹中最差的,最讓人擔心的。」

  曲瀲不由怔住了。

  「你娘出身不高,她又是繼母,沒什麼主見,自是幫不了你什麼。曲伯父定然是擔心他死後沒人能護你,所以當時才會給你定了這樁婚事,雖然門第並不相當,倒是能解決你的終身大事,且是世人求都求不來的親事……」

  駱櫻說什麼曲瀲已經聽不進去了,她失魂落魄地坐在那兒,鼻子發酸,眼淚一顆一顆地掉了下來。

  她突然覺得自己很傻。

  傻得讓她後悔死了。

  就因為上輩子被爸爸狠心地推下樓慘死,所以這輩子對父親這種存在存著懷疑恐怖的心情,並不敢親近,在四歲之前,和父親並不親近,甚至和他說話的次數也少得可憐,直到四歲時,父親受傷不癒而死,她雖然難過,但是因為感情不深,並沒有像姐姐那般悲痛。

  直到現在,駱櫻的一個猜測,讓她明白天下的父親並不是都像前世的爸爸那樣的,大多數都是愛護子女的。

  她錯過了四年,然後四歲那時父親遂死,直到如今才明白他當年給她定這樁親事的意義。

  「哎,你哭什麼……」駱櫻看她落淚,頓時有些慌了。

  曲瀲原本就生得美,那是一種精緻到恰到好處的柔弱之美,美得讓人憐惜。如今這副梨花帶雨的樣子,更是讓人看得心都要碎了。駱櫻以前覺得女人哭起來醜死了,特別是她爹的那些姨娘,哭得再有手段,也不及曲瀲的十分之一,果然人長得好看,就算哭起來也是好看的。

  如今看曲瀲落淚,她就有種想要將自己的心肝都捧到她面前的衝動。

  「這是怎麼了?阿櫻,你欺負瀲表妹?」

  正急得不行時,突然一道聲音響起,駱櫻猛地看過去,發現站在水榭外面的兄長,頓時吃了一驚,「七哥,你怎麼在這裡?」

  駱承風沒理她,而是雙眼眨也不眨地看著正在落淚的少女,雙眼裡有著難受和傷懷。

  難受於她的眼淚,傷懷於她已經是別的男人的未婚妻了,今生他註定和她無緣。

  從小時候第一次見面,他便喜歡上跟著沁表姐身後的小姑娘,當時她小小的,第一次跟著姐姐來平陽侯府,像個易碎的琉璃娃娃一樣,怯怯地用胖乎乎的小手拉著姐姐的衣服,不安地打量著周圍,讓他初見看一眼便好喜歡,為了引起她的注意力,甚至去拉她的頭髮……

  「七哥,我可沒欺負阿瀲,你莫要亂說。」駱櫻撅著嘴,有些生氣地道。

  曲瀲沒想到駱承風會出現在這裡,眼淚頓時止住了,難過的心情因為駱承風的出現而散了許多,忙拿帕子擦擦眼淚,對駱承風道:「七表哥,阿櫻沒欺負我,是我想起我爹了。」

  駱承風聽罷,臉色好了許多,不過仍是盯著她,有些失魂落魄。

  駱櫻一見他這樣子,便急了,擔心會被人發現多嘴地傳出什麼不好的話,忙起身走到駱承風身邊,將他推離水榭,「七哥,現在還是上課時間,你竟然逃學,爹知道會生氣的,你快點趁先生沒發現之前回去。」

  駱承風扭頭看曲瀲,見她避開自己,心裡更是失落,喃喃地道:「生氣就生氣吧……」

  「七哥!」駱櫻跺跺腳,氣得掐他幾下。

  駱承風先前聽人說曲家姐妹倆過府來給祖母請安,一個按耐不住,方才會逃學過來。他也知道自己此舉若是被父母知道,定會罰他,可是卻管不了這麼多。如今見到曲瀲,卻發現自己什麼也做不了。

  駱承風失魂落魄地走了。

  駱承風走後,駱櫻也回了水榭,見曲瀲在丫鬟的伺候下淨臉,頓時撅起嘴來。

  「你剛才哭什麼?害得我七哥都以為我欺負你?我像是會無故欺負人的樣子麼?」她怒聲道。

  曲瀲對她的怒氣不以為意,哭了一場,又有駱承風打岔,心情好了許多,歉意地道:「阿櫻對不起,我只是想到我爹……我沒想到他當年給我定下婚約的真相是如此。」然後她雙手拉住駱櫻的手,誠懇地看著她,「阿櫻,謝謝你,若不是聽了你的話……」她可能一輩子都活在自我的世界中,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個男人這般地愛護她,只因她是他女兒。

  駱櫻原本是有些生氣的,但被她這麼誠懇地感激著,心裡又覺得十分歡快,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件了不起的事情,笑嘻嘻地道:「沒什麼,這只是我胡亂猜測的,也許曲伯父當年給你定親時,還有什麼心思呢。」

  她原本是想要安慰曲瀲的,但是話又說得不著調了。

  曲瀲卻不在意,駱櫻作為平陽侯府的天之驕女,被父母寵愛兄長們過甚,有時候說話不經大腦,卻是無心的。她也不是小心眼的人,又自持著心理年齡比駱櫻大,自不會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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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曲瀲哭了一場,雖然心裡悔恨不已,但逝者已矣,現在做什麼都已經遲了。

  這讓她情緒有些低落,心裡悶悶地難受。

  駱櫻根本沒啥影響,對她道:「你別這樣,若是讓人瞧見了,還以為是我欺負你了。你現在可是淑宜大長公主的孫媳婦,她老人家最疼你了,若是她也以為我欺負你,我可吃不著兜著走。」

  只要一想到淑宜大長公主那凌厲的眼神,駱櫻腿肚子就要發軟,心裡頓時覺得自己沒有和鎮國公府結親也是挺好的,紀暄和再好,可是上頭還有雙重婆婆,都不是省油的燈,她可應付不來。

  不過,阿瀲能應會麼?駱櫻看著曲瀲柔柔弱弱的樣子,心裡不禁為她擔心了。

  曲瀲嘆了口氣,知道她說得對,如今她在外人眼裡是一朝飛上枝頭變鳳凰,不像以前那般不引人注目、隨時可以減弱自己的存在感,暗地裡不知道多少人盯著,自是不能讓情緒太過外露,省得出什麼閒言碎語。

  她打起了精神,叮囑了駱櫻今天她告訴她的事情莫要告訴旁人。

  「放心吧,我會給你保祕的,對林姐姐她們也不會說。」她拿手在嘴巴上比了下,作一個打爛嘴也不說的動作。

  兩人說了會兒話,眼看時間差不多了,便和駱櫻一起回嘉善堂陪駱老夫人一起用膳。

  駱家的姐妹們此時也下學了,來到嘉善堂後,便坐在駱老夫人身邊,鶯聲燕語地陪老夫人說話逗笑。

  駱槿依然和曲沁一起,一左一右地伴在駱老夫人身邊。不過在看到曲瀲和駱櫻進來時,駱槿看著曲瀲的目光不免有些羨慕和嫉妒。

  鎮國公府到曲家提親的事情如今已經傳遍了京城,連淑宜大長公主都曾親自去了雙茶巷的曲家一趟,可見淑宜大長公主對這樁婚事的注重。以淑宜大長公主的身份,可不會對誰都這般抬舉的,能得老人家一句好話,對未出閣的小姑娘來說,已是天大的福份,在將來說親時也有好處。

  可偏偏淑宜大長公主似乎對曲瀲十分喜愛,讓人如何不羨慕?

  想想曲瀲才十二歲就定親了,她今年及笄,眼下也不知道家中長輩們會給自己定樁什麼樣的親事,讓她心裡頗為擔心。若是以往,她是不擔心的,可在曲瀲和鎮國公世子定親後,曲沁作為曲瀲的姐姐,又有祖母疼愛,身份也會上漲,自己在曲沁面前可討不了好,說不定還要撿曲沁漏下的。

  駱槿顯得有些患得患失,看著曲家姐妹的眼神有些晦澀。

  曲瀲敏感地發現駱家姐妹看自己的眼神有了變化,心裡自然明白這是什麼,再看看姐姐一派端莊沉穩地坐在駱老夫人身邊,抿嘴而笑,端的雲淡風清,對駱家姐妹有些疏遠的行為根本不在意。

  曲瀲弄不懂姐姐到底在想什麼了。

  午膳後,駱櫻許久不見曲瀲,興致勃勃地跟著曲瀲到了她住的客院說話,沒想到駱林等駱家姐妹也來了。

  「你們來做什麼?」駱櫻有些不悅,她是個嬌縱的性子,自己和曲瀲好,就不許旁人插進來。

  駱林笑盈盈地道:「許你來找瀲表妹玩,就不許我們來啊?」她看向曲瀲,笑問道:「一陣子沒見了,難得瀲表妹來,我們自然是要過來和瀲表妹說說話了。還未恭喜瀲表妹定親呢。」

  駱杪等人也紛紛上前來道喜。

  曲瀲一一地回了禮。

  駱櫻聽後,嗤笑一聲,「平時也不見你們來,現在倒是來了?」

  駱林面上一紅,不過很快又恢復了正常。

  駱櫻也不是傻的,若是她真傻,哪裡能得家中長輩如此喜歡,在駱老夫人面前這般得寵?所以對駱林她們的心思自是明白,現在不過是見曲瀲與鎮國公世子定親,便想著與她交好罷了。

  曲瀲怕駱家姐妹在她這裡鬥起來,忙道:「幾位表姐表妹能來,我自是歡迎的。」說著,又叫碧春等丫鬟上茶點,請她們入坐。

  駱家姐妹們入座後,寒暄幾句,駱林不經意地道:「我剛才聽說瀲表妹先前在水榭那兒哭了,七哥當時也在,可是有人欺負你了?」說著,特意地看了駱櫻一眼。

  這曖昧不清的話,蘊含著很多意思,甚至還扯出駱承風,若是不及時解釋清楚,不僅對曲瀲名聲不好,就是對駱承風兄妹也不利。

  駱櫻臉上頓時一怒,嘴皮子伶俐地道:「林姐姐莫要聽風就是雨,旁人說什麼就信什麼?先前我和阿瀲在水榭那兒玩,阿瀲不過是想起曲姑父,所以才會觸景傷情罷了。七哥當時正巧經過,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便在那兒問明一聲罷了。怎麼在林姐姐嘴裡,什麼都變了?」

  曲瀲抿著嘴,看向駱林,並未說話,由著駱櫻這隻戰鬥機去鬥她們姐妹。

  這種事情從小到大發生過很多次了,並不奇怪。

  駱家的人只要有心,自會發現駱承風對自己的心思,但她與駱承風從來都保持著一個距離,自是不怕有人拿它說事。以前大家都沒當一回事,畢竟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表兄妹們,哪裡能不見面的,如今他們長大了,也未做過什麼出格的事情,根本不擔心旁人說什麼。

  「我也是聽人說的,不是怕有人不識泰山欺負瀲表妹麼?」駱林強笑道,忙對曲瀲道:「瀲表妹莫要多想,我也只是關心你罷了。」

  「多謝林表姐關心。」曲瀲冷淡地道。

  「哼,還不知道是不是黃鼠郎給雞拜年呢。」駱櫻有些不依不饒的。

  直到駱林被駱櫻窮追猛打,好生賠了不是,曲瀲才恢復笑臉,笑盈盈地道:「我自是知道林表姐為人的,哪裡會生氣?只望林表姐以後明辨是非才好。」

  「自然不會如此了。」駱林笑著說。

  氣氛很快又恢復了以往的祥和。

  駱家的其他姐妹們也暗暗地鬆了口氣,若是連才思敏捷的駱林都要吃虧,她們自然不會主動上去招惹駱櫻,現在又多了個有靠山的曲瀲,更不會主動去招惹了。

  坐了會兒,駱家姐妹們便告辭離開了。

  平時曲瀲在駱家姐妹中素來不多話,今天招待她們,自然也和平時一樣,笑著坐在一旁,聽小姑娘們說,她微笑就是了,加上先前發生的事情,總讓人以為她還在介意,讓駱林等人有些坐立不安。

  曲瀲這態度倒是讓駱櫻笑了,駱林等人面上有些發熱,所以終究沒坐多長時間,便匆匆地告辭離開了。

  駱櫻見她們離開後,笑著跳起來,叉著腰神氣地道:「平時不搭理人,現在才來作態,以為人人都是傻的麼?」以前她和曲瀲玩得好,那些人還暗地裡嘲笑過她,說她沒丁點侯府嫡女的自覺,和個身份不配的人混在一起。

  現在,曲瀲身份不一樣了,被打臉了吧?

  曲瀲好笑道:「行了,你莫要如此,若是教大舅母瞧見,可要生氣了。」

  駱櫻撇了撇嘴,對曲瀲的話還是聽的。

  沒了駱林她們,駱櫻便和曲瀲說起來曲沁的婚事來,「自從你定親後,祖母似乎也沒那麼固執了,打算儘快給沁表姐定下親事,省得沁表姐被人笑話。我觀外祖母的意思,可能會在和平陽侯府交好的幾家勳貴那裡尋找與沁表姐相配的物件,可能不會是長子媳婦,皆是嫡次子或幼子之類的。你放心,祖母自不會讓沁表姐太過委屈的。」

  曲瀲眉頭微微皺起來,她明白駱老夫人的心思,是想讓那些人看在平陽侯府和老夫人的面子上,讓曲沁嫁過去不至於太受欺負。至於宗婦長媳之類的,曲沁的身份並不夠。

  可憑她姐姐的才貌,就算是大家宗婦也使得,如何需要在勳貴府中屈就?

  這一刻,曲瀲對平陽侯府沒了期待,覺得還不如找叔祖母或是大伯幫忙看看有什麼合適的,說不定比平陽侯府挑的更適合姐姐呢?

  和駱櫻交流了情報後,曲瀲便對她道:「我知道了,以後有什麼事情,你儘快在第一時間告訴我。」

  駱櫻拍著胸脯道:「沒問題!」

  哪想隔了幾天,駱櫻這耳報神又匆匆地過來,對她道:「阿瀲,昨兒我聽我爹娘說,好像過兩天大姐姐要回家來,好像這事情涉及到大皇子府呢,說大皇子想要納側妃什麼的。」

  曲瀲第一時間便想到了駱槿和姐姐,心中一緊,有些小心地試探道:「這應該和駱家沒關係吧?」

  駱櫻白了她一眼,「若是沒關係,我大姐姐會回來麼?」她扁了扁嘴,「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姐姐現在是安國公府的長媳,安國公府可是有位姑奶奶在宮裡呢,大皇子是安妃所出,安國公府是大皇子的母族,怕是他們也有什麼打算吧。」

  大皇子早就迎娶了皇子妃,府中除了皇子妃外,只有幾個妾氏並無側妃,如今大皇子年過二十,怕是心裡有什麼想法吧。

  當今皇后只生了一位公主,便無所出,那些皇子們皆是嬪妃所出,在身份上皇子們都是相同的。而大皇子居長,隨著年齡漸長,對太子之位漸漸生起什麼心思也不一定。

  曲瀲懷疑,莫不是大皇子想用側妃之位拉籠人?平陽侯府在勳貴中地位顯貴,駱老太爺當年在軍中立下赫赫戰功,皇上也對駱老太爺敬重有加,只要駱老太爺在的一天,駱府便不會如何。

  所以,若是大皇子想要拉攏平陽侯府,那也不奇怪。

  想到這裡,曲瀲頓時有些憂心了。

  側妃就算有個妃字,那也是小老婆、側室,一輩子都要低人一頭的,她姐姐上輩子就算過得那般苦,仍是當正室的,這輩子怎麼可能去給人做小老婆?就算大皇子以後可能會繼承那位置,可現在皇上正是春秋鼎勝,還不知道會如何呢,未來的事情誰說得準?

  曲瀲就怕有些人看中大皇子在皇子中居長的身份,對這側妃的位置也動心怎麼辦?

  她又琢磨了下駱府,覺得以駱府的人的心態,若是真惦記大皇子側妃的位置,應該會送駱槿過去比較保險。可也保不準有人會將她姐姐塞過去啊。

  當下,曲瀲謝了駱櫻,將她送走後,便去找姐姐。

  曲沁還在駱老夫人那兒未回來,曲瀲心裡雖然急,但也知道這事情還沒個定論,急不得的,便按捺下心來。

  到了午後,曲瀲正在邊做繡活邊打瞌睡時,聽說姐姐回來了,趕緊讓丫鬟伺候她梳洗,又用水撲了把臉清醒清醒,便去尋曲沁了。

  曲沁見她臉頰紅撲撲地進來,臉頰上還有一些印子,不禁笑道:「你這又是在哪兒午覺了?臉上都烙下印子,若是出去讓人瞧見,還不給人笑話了?」

  曲瀲忙用手掩住臉頰,朝她傻笑,「我就只是靠著榻瞇了會兒眼。姐姐,我來找你有事情。」

  「有什麼事?」曲沁邊在丫鬟的伺候下梳洗換衣服,邊漫不經心地道。

  曲瀲瞅著她,沒搭腔。

  曲沁見狀,也沒有說話,依然慢條斯理地將自己打理好了,便攜著妹妹坐到臨窗的榻上,等丫鬟上了茶點後,便讓她們退到屏扇外候著,說道:「有什麼事情,慢慢說,不急。人的一生要面臨的事情很多,若是什麼事情都要急一急,反而將事情弄得一團亂,讓下人瞧見心裡不知道怎麼想呢。」

  曲瀲聽了好生無奈,姐姐真是無時無刻不忘記教導她,簡直將她當成孩子一樣來培養了。

  偏偏她拒絕不得,只得柔順地應了聲是,表明已經記住了,方道:「姐,今兒阿櫻告訴我,柯表姐過兩天要回來呢。」接著,便將駱櫻今兒透露給她的事情一一道來。

  曲沁聽罷,不免有些詫異地看了妹妹一眼,沒想到妹妹竟然能讓駱櫻給她當平陽侯府長房的探子,真是讓人無話可說。平陽侯府的長房將來是要承爵的,還有什麼比長房的訊息來源最多最快?有駱櫻這個耳報神幫她,還愁著掌控不了平陽侯府的動向麼?

  曲沁不禁啞然失笑,為何上輩子她竟然不知道自己妹妹這般厲害呢?

  「這事情我知道了,你別急,我自有打算。」曲沁柔聲安撫。

  曲瀲眨了下眼睛,然後想起她這位姐姐可是個重生的,行事素來心有成算,怕是早就有什麼打算了吧。

  她這是白急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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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因著曲沁那副平淡從容的模樣,讓原本還有些擔心的曲瀲最後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在瞎操心。

  不過雖然知道自己在瞎操心,但她又不是沒心沒肺的人,理智上明白,感情上仍是放不下。所以,對於駱櫻帶來的訊息,她還是很注重的,繼續讓駱櫻充當耳報神。

  果然,過了兩天時,曲瀲正和駱家姐妹們在竹宣齋上課,便聽說駱柯回娘家的訊息。

  駱柯是平陽侯府的長房嫡長女,也是駱老夫人第一個孫女,當年她出生時,平陽侯府並未因為她是個女孩的原因而有所不喜,反而在平陽侯府極得寵,甚至連駱老太爺對這嫡長孫女也是喜愛萬分的,曾一度將她當成男孩子一般地教導過段時日,讓駱柯的襟懷不輸男兒。

  可以說,駱柯才是真正千般寵愛於一身長大的天之驕女。

  她得侯府悉心教導,又有駱老太爺的指點,無論是眼界還是才華皆比平常的貴女高出一截,嫁入安國公府後,很快便在安國公府站穩了腳,甚至在婆母面前都能說得上話,丈夫敬重喜愛,在這時代中可謂一個成功的女人典範。

  曲瀲因為與這位大表姐的年齡相差甚大,和她沒見過幾次面,不過在她看來,駱柯簡直就是個人生贏家,家勢、美貌、才華、夫婿等等都是萬里挑一的,說起她來,駱府的姑娘們對這位大姐姐都是嚮往羨慕的多,想要成為她這樣的成功女人。

  所以,在得知駱柯難得回娘家時,駱林等人都一副驚喜的模樣,根本無心聽課了。

  駱櫻早就知道大姐姐今兒要回來,所以她十分淡定,加之她是龍鳳胎中的女孩子,家中長輩都寵愛她,大姐姐對她自也是寵愛非常,時常讓人接她去安國公府玩兒,對於大姐姐回家之事,倒是沒有什麼激動的。

  陳娘子看著這些姑娘已經無心上課,心裡嘆了口氣,也不拘著她們,讓她們自行安排時間去了。

  於是駱家的姐妹們便湊到一起說話,一起談論駱柯。

  駱林心中微動,她看了眼曲瀲,想到曲沁和駱槿兩人,覺得可能駱柯今兒回來的目的,正是為兩人的親事而來,不由得心裡泛酸。她雖然是二房的嫡女,可是父親到底是侯府的庶出,如何比得上駱槿?更不用說和駱櫻比了。

  陳娘子離開時不久,便見嘉善堂那邊來了丫鬟,正是奉駱老夫人的命令,請她們這些姐妹去嘉善堂。

  駱柯作為安國公府的長子媳婦,幫著婆母主持中饋,平時若是沒什麼事情,根本沒空回娘家。且這時代的出嫁女,也不會無故回娘家,是以駱柯出嫁後,駱家的姐妹們見她的次數十分有限。

  難得駱柯回家,自然是要見見姐妹們。

  不過在場的人都知道,說是見姐妹們,實際上是為了見曲瀲才對,只是不好將曲瀲單獨喚過來,方才將在竹宣齋上課的姑娘們一起叫過來罷了。

  曲瀲如同往常一般,和駱櫻走在一起,混在駱家姐妹之間往嘉善堂而去。

  到了嘉善堂時,便見嘉善堂裡十分熱鬧,駱大夫人等幾位夫人都來了,曲沁和駱槿依然像往常般伴著駱老夫人。

  她們進來時,一眼便注意到坐在駱老夫人身邊位置的那個豔若丹桂的女子,身上穿著品紅色芙蓉團花暗紋褙子,烏黑的頭髮挽起,插了支赤金累絲攢珠五鳳釵,耳朵上墜了對碧瑩瑩的翡翠墜子,端莊秀麗。

  當她看過來時,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笑容,那通身的氣派及成熟自信的神韻,駱家姐妹們在她面前皆黯然失色,唯有曲沁能和她平分秋色。

  曲瀲和駱家姐妹們上前去和她見禮。

  「好一陣子不見,妹妹們看著都長大一些了。」駱柯含笑說道,目光移到站在小妹妹身邊的少女身上,當她抬起那張精緻的心型小臉時,眼中浮現驚豔,只覺得這表妹真是越長越好看了。

  光是這長相,便是極配那鎮國公世子的,只可惜家勢低微了些,方顯得這門親事不太相配,暗地裡不知被人說成了什麼樣了。駱柯雖然不是特別地關注外面的流言,但從安國公府的那些人得知鎮國公世子定親後的表現來看,便能猜得十之八九。

  不過,在她看來,那些都是一些羨慕嫉妒的嘴臉罷了,自是不必在意,得到實際的才是好的。

  「這是瀲表妹吧?」駱柯拉著曲瀲的手端詳,笑道:「沒想到一轉眼就長這麼大了,甚至比你幾個表姐妹們都要早地定親,真是恭喜了。」說著,便從手腕上擼下一個綠汪汪的翡翠鐲子給她作定親的賀禮。

  曲瀲接過後,客氣謙遜地道了謝,便坐到姐姐身邊去。

  眾人坐在一起說話,說的不過都是些家長裡短的事情,曲瀲這些未出閣的姑娘插不上嘴,便坐在一旁傾聽。

  直到午時,駱老夫人便讓人在嘉善堂擺膳,大家熱熱鬧鬧地坐了一桌用膳。

  午膳後,眾人便各自回去歇息,駱柯和駱大夫人留了下來侍奉老夫人。

  曲瀲跟著姐姐離開時,便見駱櫻朝自己比了個手勢,她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卻見不遠處的駱林在看著她們,微微擰著眉。

  曲瀲心中無奈,以前她在駱家就是個隱形人,很容易便能將自己泯於群眾中。如今,不管在哪裡,總會有目光追著自己,一舉一動都備受關注,看來有個身份顯赫的未婚夫,也是一種負擔。

  回到房,曲瀲惦記著駱櫻的訊息,並未去午歇,而是坐到臨窗的大炕上,將繡了一半的小屏風拿起,繼續繡。

  繡了一會兒後,便聽碧春說駱櫻過來了。

  曲瀲迎出去,見駱櫻只帶了翠屏一個丫鬟過來,看起來鬼鬼祟祟的,讓人不禁有些好笑。

  駱櫻喝了杯涼茶驅去了午時的躁熱,讓丫鬟們下去後,自己脫了鞋爬到炕上和曲瀲坐到一起,便和她分享今兒得到的訊息。

  「我剛才找了個藉口留在祖母那兒,偷聽到祖母她們說話,果然是和槿姐姐和沁表姐的親事有關。大姐姐透露的意思,是想在槿姐姐和沁表姐中選一個人送進大皇子府。」

  「什麼?」曲瀲有些愕然,蹙著眉道:「這是大表姐的意思,還是安國公府的意思?」她直覺是前者。

  其實在她看來,駱柯是安國公府的長子媳婦,安國公府又是大皇子的母族,和大皇子的聯絡已經足夠了,侯府就算想投資大皇子,也並不需要再特地送個姑娘進大皇子府了,除非這其中還有什麼隱情。

  「應該是大姐姐的意思吧。」駱櫻老實地道:「我從大姐姐的話裡猜出她是她自己的意思,安國公府並未知情。」

  「那大表姐有說想要送誰進大皇子府麼?」她真擔心會選中她姐姐,畢竟在世人眼裡,大皇子最可能繼承大統,就算是側妃,豈是旁人家的側室能比的?

  「不知道,祖母和我娘都沒有開口。」

  「那外祖母和大舅母有什麼打算?」

  「就問了妥不妥當什麼的,其他的就沒了,我看著她們好像也沒什麼打算,還得我爹回來問問他吧。」駱櫻對自己爹孃商量事情的模式很是熟悉了,她娘可不敢擅自作主。

  這些資訊太籠統了,不足以讓她分析出全部的事情來,曲瀲不覺啃起手指來,皺著眉思索。

  「喂,你作甚咬手指?這壞習慣又犯了,小心沁表姐看到要罵你。」駱櫻伸手拍她。

  啪的一下,曲瀲白玉般的秀氣的手背上多了道紅色痕跡。

  駱櫻看罷,訕訕地笑道:「你皮也太脆了吧,拍一下就紅了。疼不疼?」

  「挺疼的。」曲瀲老實地說,雙目含著霧氣,一副可憐相。

  駱櫻不由得愧疚了,她明明拍得挺輕的,可是曲瀲就像水做的一樣,用點力都不得。

  曲瀲從駱櫻這裡得不到準確的訊息,雖然心裡挺想知道駱柯的目的的,但也沒有太過著急,原因便是曲沁依然老神在在,穩坐釣魚臺,既然她都不急,她急個什麼?

  而在之後幾天,也沒見平陽侯府有什麼異樣,每天她過去給駱老夫人請安時,更沒見她老人家和平常有什麼不同,日子過得波瀾不驚,彷彿那天駱柯那天只是回孃家探望外祖母一般。

  曲瀲只能嘆氣。

  六月中旬時,駱老夫人突然來了興致,叫來幾個兒媳婦,商議著去城郊的莊子住個幾天。

  駱家的姑娘們聽後,都很心動,想跟著老夫人一起去莊子裡玩,駱櫻玩性最大,早早地就去磨著駱老夫人了。最後駱老夫人決定帶上駱四老爺夫妻和駱家未出閣的姑娘們、曲家姐妹一起過去。

  能去莊子裡避暑玩耍,曲瀲自然是高興的,歡歡喜喜地和姐姐一起收拾行李。

  誰知還未出發呢,鎮國公府打發了人過來。

  當曲瀲被尚嬤嬤請去嘉善堂時,曲瀲還有些懵懂地問道:「是鎮國公府的什麼人過來?」

  「是公主身邊伺候的烏嬤嬤。」

  曲瀲一聽,不免有些詫異,懷著疑惑的心情去了嘉善堂。

  等到了嘉善堂時,便見到一個年約五旬的婦人坐在駱老夫人身邊,她頭髮已經花白了,身上的氣息十分祥和,一雙眼睛看人時讓人感覺到一種慈愛關切,就像個親切的鄰家老太太一般。

  曲瀲上前來給烏嬤嬤行禮,她方才聽尚嬤嬤的解釋,這位烏嬤嬤可是淑宜大長公主身邊伺候的,十分得淑宜大長公主倚重,自是不敢託大。

  烏嬤嬤哪敢受她的禮,側著身避開了,然後給她行禮,方笑盈盈地道:「今兒來打擾姑娘了,老奴今兒過來同姑娘說一聲,公主請姑娘明天過府一趟。」

  曲瀲一時間有些愣,懵懵地道:「這樣麼?」可是明天不是要和駱老夫人一起去莊子裡玩麼?她不由得看向駱老夫人。

  駱老夫人笑道:「我先前已經和烏嬤嬤說過了,推遲幾日再去莊子也不急,公主那兒的事情要緊。」

  曲瀲點頭,對烏嬤嬤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那明天就去打擾了。」然後歪了歪腦袋,聲音軟軟地問道:「嬤嬤能告訴我,公主請我過去做什麼麼?」到時候也好有個準備嘛。

  這是定親後第一次去未婚夫家,曲瀲還是很慎重的。

  駱老夫人聽得眉頭直皺,覺得曲瀲問得太直接了,十分沒禮貌。長輩叫,應該隨時隨到,哪裡由得晚輩問東問西?

  烏嬤嬤卻不以為意,蓋因曲瀲樣子生得好,聲音也軟軟糯糯的,像個嬌娃娃一樣透著一股嬌憨勁兒,十分討人喜歡。烏嬤嬤一輩子都未嫁過人,盡心盡力地服侍淑宜大長公主,又是看著紀凜長大的,對紀凜視如已出,所以不免也對未來的世子夫人十分看重。

  先前從曲瀲進來時,她便暗暗地觀察了,起初見她規規矩矩的看不出什麼,如今見她嬌憨可人的模樣,雖然問得直接,卻未有什麼失禮之處,反而讓她覺得她直率可愛。

  只能說,烏嬤嬤這是愛屋及烏,淑宜大長公主和紀凜覺得好的,她也覺得好,甚至美化了幾分。

  「其實也沒什麼,不過是前幾天公主進宮尋太后娘娘說話,太后娘娘提起您,也想見見您,公主便答應帶您進宮給太后娘娘請安。」烏嬤嬤笑著回答道。

  聽罷,駱老夫人和曲瀲都吃了一驚。

  駱老夫人可是知道宮裡的貴人可不是說見就見的,甚至有一定的規矩,外命婦須得有品級方能遞牌子進宮。能讓太后惦記,並且被召見的,哪些不是身上有品級的誥命夫人?少有會召見個沒有未出閣的小姑娘,這還是多虧了淑宜大長公主的原因。

  所以,曲瀲這算是在太后面前露臉了,若是傳出去,不知道多少人羨慕呢。

  而曲瀲則是暗暗叫苦,她心裡有些發悚,沒想到一下子就要面對這麼高階的長官,怕自己到時候緊張掉璉子就慘了。

  等烏嬤嬤離開後,駱老夫人看著乖乖地坐在錦杌上的少女,心裡又湧起些許失落。隨著曲瀲定親,她越發的感覺到鎮國公府的尊貴顯赫,並不是人人都能得太后和皇上的敬重的,只要鎮國公府有淑宜大長公主在,再加上由淑宜大長公主一手教匯出來的紀凜,怕未來的五十年,鎮國公府都會如此顯赫,皇恩不減。

  可惜曲瀲身上卻沒有流有他們駱家的血脈,到底親疏有別。

  雖然失落,不過駱老夫人仍是盡心盡力地叮囑曲瀲一翻,同她說一些宮裡的事情,然後又叫來一個教養嬤嬤,讓她跟著曲瀲回客院,今天多教她一些進宮的規矩禮儀。

  等曲瀲領著教養嬤嬤回了客院時,曲沁聞聲出來,當得知妹妹明日要進宮時,雖然吃驚,不過仍是一臉歡喜,馬上回房去翻箱倒櫃,將自己得用的首飾等東西翻出來,明天務必要將妹妹打扮得整齊得體,好讓太后留下個好印象。

  等到了傍晚,駱老夫人也打發人送了今年珍寶齋新推出的一匣子首飾過來。

  曲瀲少不得要過去謝她老人家,然後又趁著天還未黑時,繼續和嬤嬤學習宮中的規矩禮儀,力求做到合格完美。

  *****

  在曲瀲辛苦地跟著教養嬤嬤學習宮中的規矩禮儀時,烏嬤嬤也回到了鎮國公府。

  剛到府裡,便見常山在那兒探頭探腦,見到她下轎子時,一溜煙地過來了,笑嘻嘻地給她請了安,說道:「嬤嬤今兒可是去平陽侯府見著曲姑娘了?」

  「自是見到了。」烏嬤嬤笑盈盈地道。

  常山眼睛轉了轉,笑道:「嬤嬤,曲姑娘果然是個好的,是吧。哎呀,公主那般喜歡曲姑娘,為何不常接她過府來一起說話呢?」

  烏嬤嬤看得好笑,笑瞇瞇地道:「行了,你小子心裡想什麼嬤嬤我都知道了。」

  常山一臉驚喜地道:「那就謝謝嬤嬤了。」

  等將烏嬤嬤送到寒山雅居後,常山忙回了暄風院。

  他先去書房瞧了瞧,見沒有人便往演武場行去,果然看到穿著一身勁裝的少年正在演武功上練習弓箭,箭箭正中靶心,那破空而去的凌厲聲響,挾著千鈞之勢,凌厲非常,聽得他心臟都鼓動起來,這大熱天的,一股寒意從腳底往上躥。

  等見主子終於停下來後,常山忙和守在一旁的宮心一起端茶倒水伺候他。

  「世子,烏嬤嬤從平陽侯府回來了。」常山稟報道。

  清雅俊秀的少年聽罷,一雙墨玉般的眸子看了過來。可能是剛才運動一場,玉面帶著好看的紅暈,鬢角的黑髮被汗水打溼,幾縷青絲黏在臉頰旁,襯得那白玉般的臉龐更雋秀雅治,身上那股凌厲的氣勢漸漸瀲去,又變成了平日那個溫煦秀美的少年。

  常山很自覺地稟報道:「明日曲姑娘會過府來,到時候便和公主一起進宮給太后請安。屬下不才,先前和烏嬤嬤聊了下,得知公主十分喜愛曲姑娘,覺得不若時常請曲姑娘過府來陪伴公主她老人家。」

  紀凜臉上露出笑容,拍拍小廝肩膀,「不錯,挺機靈的。」

  常山嘿嘿地笑著,能不機靈麼?若是不機靈,他早就被總是反覆無常的主子給折騰得挪位置了。

  能留在暄風院伺候的下人,都是非常人,這點機靈是必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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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翌日,曲瀲早早地被人叫起了。

  叫她的人自然是比她還要心急的姐姐。

  對於妹妹今兒要進宮一事,曲沁比妹妹自己還要上心,她知道這對妹妹以後有莫大的好處,所以一整晚都在惦記著這事,睡得也不踏實,所以這一大早便起來了,親自過來叫人,並且坐在這裡盯著,就怕碧春等丫鬟見識短淺、又粗手粗腳地服侍得不好。

  就在曲沁皺著眉,打算揮開丫鬟自己擼袖子親自上時,嘉善堂那邊也派了人過來。

  駱老夫人和曲沁一樣,擔心曲瀲年紀輕,屋子裡伺候的人又沒什麼經驗,怕會有什麼遺漏的,所以派了尚嬤嬤親自過來瞧瞧,幫襯一把。

  曲沁見尚嬤嬤過來,目光一轉,便歇了自己上去的想法,客氣地對尚嬤嬤道:「真是多謝嬤嬤了,我也正愁著呢,碧春這幾個丫鬟年紀輕,妹妹這兒又沒什麼用上得的人,如今有尚嬤嬤在旁盯著,我也放心了。」

  尚嬤嬤被曲沁這般高捧心裡十分高興,原就有心交好曲家姐妹,當下便道:「若是兩位表姑娘不嫌棄,奴婢便獻醜了,給姑娘指點指點。」

  「哪會,我自是知道嬤嬤有一手梳頭的好手藝,眼光也不是我們這些小丫頭可比的,有嬤嬤在,我自是放心。」

  尚嬤嬤被奉承得心中舒泰,當下便親自上前去伺候曲沁梳頭更衣。

  曲沁站在一旁笑盈盈地看著,等到尚嬤嬤為妹妹打點好,上下端詳一會兒,便笑道:「果然有嬤嬤出馬,自是比我們這些小丫頭弄得好,多謝嬤嬤了。」

  謝過尚嬤嬤後,見時間差不多了,曲瀲便登上平陽侯府安排的馬車,往鎮國公府而去。

  半個時辰左右便到鎮國公府。

  許是淑宜大長公主早有吩咐,平陽侯府的馬車到時,便有候在那裡的管事嬤嬤親自過來迎接,態度殷勤,笑臉盈盈,絲毫未有待慢,馬車也順利地進了鎮國公府。

  曲瀲扶著丫鬟的手下車,給過來迎接的嬤嬤施了半福禮。

  那嬤嬤哪敢受她的禮,忙側身避過,笑盈盈地道:「姑娘請隨奴婢來。」

  說著,便引著曲瀲登上由四個粗使婆子抬的青帷轎子,往淑宜大長公主所居的寒山雅居而去。

  這是曲瀲第一次來鎮國公府,心情忐忑,所以一路上未敢掀簾子往外看。等到了寒山雅居前,便下了轎子,又目不斜視地跟著引路的嬤嬤走進了寒山雅居。

  寒山雅居是淑宜大長公主所居之處,放眼看去花木繁茂,曲徑幽深,給人一種幽靜、遠離塵囂之感,這裡佔地面積較大,格局也以大氣為主,迴廊院子打掃得乾乾淨淨,甚至不見絲毫的落葉,一路走來,卻並未見到伺候的下人,給人一種冷清之感。

  淑宜大長公主那樣強勢的人,卻中年喪夫,守寡後避居寒山雅居,閉門不出,少與外界往來。也許淑宜大長公主在外面是尊貴的,受人奉承,可是回到鎮國公府,卻不過是個寂寞的老太太罷了。

  曲瀲從寒山雅居的一景一物中隱約感覺到淑宜大長公主的日常生活狀態,心裡不免有些嘆息。以她的年紀,她自是沒法體會淑宜大長公主那種喪夫後的孤寂,只是從寒山雅居的環境中略感一二。

  等到了寒山雅居的正房裡,曲瀲頓時緊張了。

  「曲姑娘,到了。」引路的嬤嬤輕聲地對她道。

  曲瀲努力地讓笑容自然一些,謝過了這位嬤嬤。

  這時,從正房那邊走來一個如明珠般光彩照人的女子,她穿著藕荷色的素面比甲,頭上簪著鑲南珠的花簪,一顰一笑皆是動人。不過等聽到那引路的嬤嬤上前稱這女子為「明珠姑娘」時,曲瀲便知道這樣光彩照人的女子只是淑宜大長公主身邊伺候的一個丫鬟罷了。

  一個伺候人的丫鬟都這般的美麗動人、氣質不俗,可想而知鎮國公儲的底蘊。

  「曲姑娘來啦,快過來,公主剛才還在叨唸著您呢。」明珠笑容親切。

  曲瀲靦腆地朝她笑了下,隨著明珠往寒山雅居的正房行去。

  等到了正房的一處花廳,便又見兩個丫鬟打扮的少女走出來,同樣容貌不俗,一個清雅蘊秀,一個嬌憨可人,氣派甚至不比那些官宦之家的姑娘差。不過在明珠介紹下,曲瀲知道這兩個少女也是淑宜大長公主身邊伺候的丫鬟,清雅蘊秀的那個叫清雅,嬌憨可人的那個叫嬌蕊。

  兩人給曲瀲施了禮後,那嬌蕊掩嘴笑道:「曲姑娘快進來,夫人和世子都來了,正等著姑娘呢。」

  這嬌蕊不僅長得嬌憨可人,連性格也有些快人快語,一派天真無邪。

  曲瀲靦腆地說了聲「有勞幾位姑娘」後,便跟著引路的明珠進了花廳。

  花廳裡,除了淑宜大長公主和鎮國公夫人、紀凜外,還有一個年約二十五六的婦人並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姑娘。

  那婦人柳眉杏眼瓜子臉,一個很典型的美人兒,她坐在鎮國公夫人下首位置,身上穿著件銀紅色的妝花揹子、油綠色鑲寶相紋的馬面裙,笑盈盈地看著人時,格外的溫婉動人,和鎮國公夫人那種高傲凌厲的貴氣之美截然不同。而她身邊的小姑娘模樣兒與那婦人相似,一看便知道是母女。

  曲瀲看罷,便知道這位婦人是鎮國公府的二老爺之妻,工部侍郎之女何氏,那小姑娘是二房的嫡女,閨名紀語。

  曲瀲上前去給眾人行禮請安,等請安完後,便坐在丫鬟端來的錦杌上。

  丫鬟給她奉了茶,不過曲瀲只是意思地沾了沾唇,並沒有喝。

  今兒要進宮,在宮裡有諸多不方便,姐姐早就叮囑她今天最好不要多喝水。

  紀凜從她進來時目光便落在她身上,見她只是沾了下唇並未喝茶,不免有幾分心疼,他也知道進宮之事索碎又麻煩,曲瀲從未進過宮,也不知道她會不會害怕。可惜她進來後只是規規矩矩地坐著,讓人看不清她心中所想。

  「娘,這孩子長得好,還是娘有眼光。」紀二夫人笑著對淑宜大長公主道,「和暄和真是相配,站在一起看著就像觀音座下的金童玉女。」

  淑宜大長公主笑道:「可不是我有眼光,是暄和他爹有眼光,早早地給他定下這孩子了,我不過是錦上添花罷了。」

  「那也是娘您的福氣,以後有這麼個漂亮的孫媳婦在跟前孝順,就算什麼都不做,看了心情也舒暢。」紀二夫人也是個能說會道的,奉承起人來十分利索,將淑宜大長公主逗得開懷大笑起來。

  曲瀲只需要坐在一旁做出一副害羞狀就行了,不過她也敏感地注意到在紀二夫人奉承淑宜大長公主時,鎮國公夫人眼中的不耐煩以及對紀二夫人的輕蔑,看來妯娌間並不和諧。而那紀語也在好奇地打量著她,然後掩著嘴朝一旁的紀凜笑著。

  紀凜神色溫和,對堂妹的打趣不以為意,只是時不時地瞧了眼坐在對面的曲瀲,眼裡透著濃濃的愉悅。

  說了幾句話後,曲瀲又將自己給淑宜大長公主和鎮國公夫人做的額帕等小物件奉上去。這是她早就做好了的,原是準備過兩天讓人送過來孝敬的,卻不想今兒會過來,便一起帶過來了。

  「你有心了。」淑宜大長公主神色和藹,面色柔和,很是滿意曲瀲的孝順。

  鎮國公夫人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也說了句有心了,只是眼裡並未見什麼喜歡。

  倒是紀二夫人瞧了瞧,讚歎了曲瀲的針線工夫,說道:「沒想到暄和媳婦女紅這般好,改日可要請她指點一下阿語,阿語這孩子不知為何,就是對針線不感興趣,我都要愁死了。」

  「娘!」紀語在一旁不依地叫了一聲。

  「阿語是咱們鎮國公府的姑娘,府中有針線房,又不是繡娘,何須她做這些,會個幾針便可。」鎮國公夫人淡淡地說道。

  瞬間,氣氛有些僵硬。

  淑宜大長公主眼神微寒,看了一眼鎮國公夫人,看得鎮國公夫人臉上的表情變了變,不由低下頭。紀凜也看了眼母親,抿緊了唇。

  紀二夫人原是想要討好淑宜大長公主和紀凜的,卻沒想到鎮國公夫人這般不配合不說,還說出這種讓人尷尬的話,心裡不免有些無趣。她知道這位大嫂自來最是驕傲的人,原是想要聘淮安郡王府的姑娘為媳,卻不想鎮國公和淑宜大長公主橫插一杆,讓她的打算落空,心裡不舒坦。

  原以為婆婆親自出面抬舉這曲瀲,大嫂怎麼說也要給曲瀲幾分面子,可是這種情況下,竟然還說這樣的話,實在是蠢得不行,也不怨怪婆婆這些年來對這大嫂從來沒給過什麼好臉色。

  紀二夫人可不想讓紀凜對自己有意見,忙又道:「瞧大嫂說哪裡的話?針黹女紅乃是姑娘家的本分,雖不用如何懂,但是也要會一些的。曲姑娘是個孝順的孩子,自己親手做來孝順婆婆和太婆婆,我看了都眼熱了,恨不得我家冽哥兒也快點長大,好娶個兒媳婦來孝順我。」

  淑宜大長公主臉上這才露出笑容,說道:「瞧你這張嘴,你才幾歲,冽哥兒今年才幾歲?想要享婆婆的福,還有得等呢。」

  「我這不是說說嘛……」

  說笑一陣,便將這事情揭過不提。

  這時,鎮國公夫人又出聲道:「娘,時辰差不多了,再不走就要晚了。」

  淑宜大長公主聽罷,點頭道:「是該如此。」

  紀凜忙走過來,親自扶了淑宜大長公主起身。

  淑宜大長公主笑著拍了拍孫子的手,又朝曲瀲伸出手。曲瀲客隨主便,也不知道鎮國公府今日有什麼安排,自是看老人家的意思行事,忙過去扶她。

  淑宜大長公主由著兩人扶著走出了花廳,鎮國公夫人和紀二夫人跟著一起出去。

  院子裡已經準備好了一輛華蓋馬車,自有婆子侍立在那兒,見他們出來,忙上前請安,然後端來腳凳,將馬車車簾掀起,恭迎主人上車。

  淑宜大長公主轉身對鎮國公夫人等人道:「行了,我帶這兩個孩子進宮,你們無事也回去歇息,不用跟著了。」

  鎮國公夫人和紀二夫人忙恭敬地應了一聲是。

  等淑宜大長公主帶著紀凜、曲瀲上了馬車後,馬車便慢慢地駛出了鎮國公府。

  馬車上,淑宜大長公主坐在正中央位置,紀凜和曲瀲一左一右伴著她,恰好兩人相對而坐,一抬頭就能看到對方了。
 
  曲瀲……略尷尬。

  只要一想到這個十四歲的少年是自己的未婚夫,將來她不僅要嫁給他,甚至給他生猴子……臉上就要冒煙,心裡十分不自在。這大概是她和紀凜根本沒見過幾次面,說的話也不多,甚至曾經還有兩次詭異的相處經歷,所以對這樁婚事其實還沒有什麼踏實感,總覺得有些不真實。

  不過這種事情在這裡十分常見,今兒能同坐一輛馬車,還是因為他們定親了,又有淑宜大長公主在,規矩能放得鬆些罷了。

  紀凜卻十分自然,神色煦和,笑容溫煦,整個人彷彿一道融融的春光,明朗清爽,讓人一眼便心生喜歡。

  他看了眼曲瀲,見她垂著眼瞼,一副乖巧的模樣,怎麼看怎麼喜愛,對淑宜大長公主道:「祖母,太后娘娘怎麼會突然想見瀲妹妹呢?」

  淑宜大長公主看了曲瀲一眼,笑嗔道:「還不是因為你!」

  「我?」紀凜一臉不解。

  「太后素來喜歡你,還曾……所以知道你定親了,便想見見瀲丫頭。」淑宜大長公主說著,又對曲瀲道:「瀲丫頭也不必太緊張,太后是個慈善不過的,屆時她問什麼你便答什麼,不必太拘謹。」

  曲瀲自然溫順地應了。

  行了,她知道稍會自己該如何表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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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快到皇宮時,淑宜大長公主便開始叮囑曲瀲一些稍會在宮裡的注意事項,省得小姑娘家第一次進宮緊張。

  曲瀲乖巧地聽了,覺得淑宜大長公主說的還不如駱老夫人的詳細,不過從中也可以看出來,淑宜大長公主在太后面前還是頗為體面的,也是因為有這樣的體面,所以她在太后面前,並不用像其他人那般地謹慎,要注意的事情實在是不多。

  「瀲妹妹不用緊張。」紀凜溫和地開口道,「一切有祖母呢。」

  曲瀲朝他笑了笑,道了聲謝謝。

  紀凜被她笑得俊臉微紅,抿了抿嘴,眼裡卻十分愉悅,看得淑宜大長公主有些忍俊不禁。

  到了皇宮後,早有內侍在宮門口侯著,忙上前來請安,很快便有內侍抬來了軟轎過來,三人坐上了軟轎,往太后所居的慈寧宮而去。

  等下了軟轎後,曲瀲低眉斂目地跟著淑宜大長公主,目不斜視。到了慈寧宮時,聽得有宮女內侍過來給淑宜大長公主請安,飛快地抬頭看了一眼,見那宮女生得面如新月,清雅柔和,笑盈盈地請了她們進去。

  「公主可是來了,太后娘娘剛才還叨唸著您和世子怎麼還未到呢。」那宮女說道。

  淑宜大長公主笑了下,問道:「太后娘娘這兒可是還有什麼人?」

  那宮女恭敬地回答道:「知道您要帶世子和曲姑娘進宮,太后娘娘今兒便省了娘娘們過來請安。」

  聽罷,淑宜大長公主便沒再說話。

  穿過宮廊後,便到了慈寧宮的正殿。

  曲瀲突然有些緊張,袖子掩著的手指捏了捏,暗暗給自己打氣。突然,感覺到袖子微緊,曲瀲下意識地抬頭看去,正好見身旁的少年低眸朝她微笑的模樣,雙眼湛亮溫潤,乍然一看,讓人心情不禁一鬆。

  曲瀲沒想到這種場合他竟然會拉自己袖子,雖知道他這是在安撫自己,但還是被他弄得嚇了一跳,擔心會被人看到。

  不過這事情只是瞬間便過去了,周圍的宮女皆是肅手而立,似乎並沒有看到。

  進了正殿後,便聽到一道柔和的女聲說道:「淑宜,你可終於來了,每次都是這般,摧三摧四都不肯進宮,讓哀家好等。」

  然後便是淑宜大長公主的聲音,「嫂子又不是不知道我現在喜靜,不耐煩出門去亂躥,若是如此,指不定給人說我為老不尊呢。」

  「你這樣可不好,人老了,就應該多出去走走,身體才健康。」

  說話間,淑宜大長公主帶著孫子和曲瀲上前去給太后請安,太后給他們賜了座。

  「一陣子不見,暄和看著又長大一些了,是個英俊的少年郎了,這模樣兒也不知道招得多少小姑娘們茶飯不思,連哀家看著都好生歡喜。」太后笑著說道,聲音柔和。

  紀凜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太后娘娘,暄和已經定親了,莫要如此說……」

  太后當下笑了起來,「好了,哀家不打趣你了,這位就是鎮國公給暄和定下的未婚妻吧?抬起頭來給哀家瞧瞧。」

  曲瀲知道她說的是自己,小心地抬起頭,飛快地望了太后一眼,這才看清楚太后的模樣,是個容貌秀麗的婦人,雖然上了年紀,卻能從臉龐的輪廓中看出年輕時也是個美人。她看起來比淑宜大長公主年紀大些,不過保養得宜,面板看著倒還算細緻,一雙眼睛波瀾不驚,透著一種歲月沉澱的睿智。

  比起淑宜大長公主刻到骨子裡的驕傲與尊貴,太后反而像個平常不過的婦人,雍容而平淡,說話也慢條斯理的,正像淑宜大長公主說的那般,是個慈善不過的人,聽著她說話時,很快便會忘記了緊張。

  曲瀲慢慢地平靜下來,等太后開口詢問她的年齡等事情時,一一答了,神色從容,不怯懦也不特意討好,果然看太后臉上露出了笑容,似乎還算滿意的模樣,眼角瞄見淑宜大長公主臉上的笑容,讓她心裡鬆了口氣。

  太后這模樣兒,也讓她心裡莫名地生起些親切感,太后可是全天下最尊貴的女人,有個皇帝兒子,只需要坐著享福便好,可沒人敢給她不自在。這簡直是全天下所有女人終身奮鬥的典範,卻能保持著這般平淡柔和的性子,沒有太過端著架子,讓人心生敬畏。

  再看她和淑宜大長公主說話的模樣,想來和淑宜大長公主平時都是這般,十分自在,想到什麼就說什麼,並不需要過於謹慎小心,就像兩老太太隨便地聊天拉家常。

  怨不得太后時常想要淑宜大長公主進宮陪她說話。

  「果然是個漂亮的孩子。」太后問完了曲瀲後,對淑宜大長公主道:「你素來眼光高,也不是什麼人都能進你眼裡的,以前哀家給你看了那麼多的姑娘,偏偏你一個都瞧不上眼,如今倒好,天上掉下一個好模樣的讓你撿去了。」

  淑宜大長公主笑道:「哪是我撿的?是暄和他爹當年給他定下的,不管如何,她爹當年救了我那不孝子,害得她沒了爹,我自是要多疼她一些的,若不然,如何對得對她爹的救命之恩?」

  「是極,你素來是個明白的。」

  正說著,便見有宮女進來稟報道:「娘娘,襄夷公主來給您請安了。」

  太后聽罷,面上不由得露出了笑容,對淑宜大長公主道:「你也很久不見襄夷了,這孩子定然是知道你今日進宮來,所以巴巴地過來了。」

  淑宜大長公主嗔怪道:「你別什麼都往我身上扯,襄夷是來給你請安才對。」

  很快便見一個穿著桃紅色宮裝,頭上珠翠環繞的少女進來,她看起來約莫十二三歲,五官明媚,雖比不得駱槿的豔麗,卻自有一種凜然尊貴之美,像一朵肆意綻放的凌霄花,富貴天成,豔冠群芳。

  這位襄夷公主乃皇后所出的公主,在宮裡十分得寵,皇上也喜愛非常,她出生不久後便賜了封號,聽說是充當皇子一樣地教養長大的。如今看來,她果然比曲瀲所見的那些世家貴女們多了一種少見的颯爽英姿,縱然穿著一身繁複的宮裝,依然讓她看起來像一棵青松般帶著一種朝氣。

  她進來後,便給太后和淑宜大長公主請安,曲瀲也和紀凜起身同她見禮。

  曲瀲行禮後,便見這位襄夷公主突然轉頭看過來,上下打量她,朝太后問道:「皇祖母,這位姑娘生得好模樣,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

  太后將她叫到身邊坐著,笑著對她道:「這是暄和的未婚妻,是都察院左都御史曲大人的侄女。」

  襄夷公主聽罷,一臉恍然,笑道:「原來是紀暄和這小子的未婚妻,怨不得長得這般漂亮,紀暄和自己長得好看,自也要娶一個漂亮的媳婦才對。」然後她笑盈盈地朝淑宜大長公主道:「還是姑祖母有福氣,以後有這般漂亮的孫媳婦陪伴左右。」

  淑宜大長公主笑呵呵地道:「就你這嘴巴甜,怨不得你父皇給你哄得都要將他內庫的東西給你搬空了。」

  「姑祖母又冤枉襄夷了,是父皇自己賞我的,可和我無關。」說著,她眼睛轉了轉,對曲瀲道:「咱們坐在這裡好生無趣,不若去御花園走走,也讓皇祖母和姑祖母說說體已話,咱們這些小輩就別留在這裡礙眼兒了。皇祖母,你說好不好?」

  太后笑呵呵地道:「可不許作弄人,照顧好你曲妹妹。」

  「祖母放心,還有紀暄和看著呢。」

  紀凜自然也跟著起身,對太后道:「太后娘娘,晚輩便不打擾您了,今兒進宮,也應該過去給皇上請個安。」

  太后點頭。

  曲瀲下意識地看向淑宜大長公主,見她點頭,方隨襄夷公主起身離開了慈寧宮。

  出了慈寧宮後,三人在宮人的簇擁下往御花園行去,襄夷公主走在前頭,突然轉頭對紀凜道:「先前聽說你定親了,沒想到真有這回事,聽說是幼時定下的?」

  紀凜答道:「正是家父定下的。」

  襄夷公主淡淡地笑道:「曲家妹妹這模樣兒倒是和你相配,看你也極是喜歡的模樣,鎮國公倒是好眼光,以後你可別欺負曲妹妹才好。」她特地看了他一眼,眼中頗有深意。

  紀凜笑得溫和,煦然地道:「公主說哪裡的話,我自小認識瀲妹妹,自然對她極是愛護的。」

  襄夷公主一聽,頓時好奇起來,追問道:「哎呀,你們原來小時候也是認識的呀,怎麼認識的?」然後她又轉頭拉了曲瀲,笑問道:「你還記得麼?」

  曲瀲被她問得啞口無言,她沒想到襄夷公主會是這般性子的,看著凜然尊貴,卻是個開朗不過的性子,沒有故意擺什麼架子。而且似乎和紀凜認識,並且交情還不錯,不然也不會問這種話了。她先前還以為襄夷公主既為中宮嫡女,自是尊貴無比,又養在深宮中,或許還會對紀凜有好感……

  原諒她腦洞太大,總會腦補,覺得紀凜這模樣,怕是連宮裡的公主也會喜歡的,也不知道自己今天進宮來,會不會遇到什麼刁難自己的人,可誰想,卻是這種情形,還被人追問和紀凜不得不說的一二三事。

  問題是,她真的對小時候的紀凜從來沒什麼印象啊,難道其中還有什麼隱情不成?

  到底要她說什麼?

  所以,她忍不住扭頭去覷紀凜。

  紀凜見她這樣子,眼神有些黯然,不過面上卻未露絲毫,溫和地道:「公主莫要問她了,當年瀲妹妹才四歲,年紀還小呢,自是記不得了。」然後三言兩語地將自己曾隨父親下江南,路過宣同府住進知府家的事情說了一遍,只說在那兒見過一面。

  襄夷公主聽後咂吧了下嘴,嫌棄地道:「你說得太簡單了,一點趣味都沒有,我還以為你們早早地認識,這些年來還有聯絡呢,沒想到會這樣。」

  「讓你失望了。」紀凜輕飄飄地說了聲。

  襄夷公主瞪了他一眼,然後挽著曲瀲道:「曲妹妹,走,咱們去逛御花園,不必理他。你自去罷,別來打擾我們。」

  紀凜見曲瀲巴巴地望過來,似乎不太習慣襄夷公主的作派,朝她安撫地笑了下,便往前殿去了。

  等紀凜走後,襄夷公主便拉著曲瀲去逛御花園。

  真的是去逛御花園,兩人溜溜達達,逛了大概兩刻鐘左右,便回慈寧宮了。

  回到慈寧宮時,太后和淑宜大長公主正喝茶聊天,說的竟然是京郊外的哪座山的寺院環境好之類的,見到兩個少女回來,招手叫她們過來喝涼茶。

  襄夷公主坐到太后身邊,朝淑宜大長公主說道:「姑祖母,曲妹妹真是個妙人,我很喜歡她,改日便出宮去尋她玩,可不可以?」

  饒是曲瀲淡定,也被襄夷公主弄得愣愣的。

  明明剛才只是陪她逛了圈御花園,也並未怎麼說話,更沒看出她哪裡喜歡自己,怎地突然就說要出宮來尋她?曲瀲感覺襄夷公主似乎有什麼目的,頓時看向淑宜大長公主。

  淑宜大長公主笑道:「你喜歡她,是她的福氣,自是可以的。」

  「哎呀,那真是太好了!曲妹妹,改日我出宮去尋你玩兒。」襄夷公主朝曲瀲笑道。

  曲瀲忙道:「這是臣女的榮幸。」

  等曲瀲跟著淑宜大長公主離開慈寧宮時,不僅得了太后的賞賜,還得了襄夷公主的賞賜,都是一些玉如意和首飾等東西,一看就是給小姑娘的,而且兩人出手頗為大方,讓曲瀲有一筆不菲的收入。

  可她心裡有種說不出的古怪。

  出了皇宮後,曲瀲扶著淑宜大長公主上馬車,因紀凜還未回來,兩人便坐在馬車裡等他。

  此時正是晌午時分,六月的天氣十分躁熱,就算馬車裡放了冰塊,依然擋不住外面的躁熱,曲瀲擔心淑宜大長公主年紀大了被熱著,便取了把絹紗碾白繪紫竹團扇給她打扇。

  淑宜大長公主接過明珠倒的茶水喝了口,對曲瀲道:「先別忙活,先喝些水潤潤喉。」

  明珠也給曲瀲倒了杯水,「姑娘喝茶。」

  曲瀲忙謝過,等喝了茶後,見明珠自己給淑宜大長公主打扇,無事可做,便乖巧地坐在一旁,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

  淑宜大長公主見她正襟危坐,面上不由得笑起來,和藹地問道:「累不累?」

  曲瀲搖頭,乖巧地道:「公主放心,我年輕,不累的。」

  她這誠實話又逗得大長公主發笑,長著一副柔美漂亮的模樣,聲音也軟軟的,說出來的話實誠又逗趣兒,讓見慣了那些在她面前恭恭敬敬或討好的小輩的淑宜大公主見了就覺得可愛有趣,覺得這準孫媳婦初時看罷還有點兒小心機,如今久了又是一副老實樣,不由得暗暗搖頭。

  她故作一副概然的模樣,「果然老了,不過走了半天,就覺得累得緊,比不得你們小姑娘。」

  曲瀲眨了下眼睛,心裡琢磨著難道剛才她的話不對,可是淑宜大長公主的脾氣不是這般小氣的人啊?那她要換個方式和她相處麼?不過等見淑宜大長公主臉上的神色並沒有什麼變化,決定還是保持不變吧。

  她們整整等了兩刻鐘,才見紀凜從宮裡出來。
  
  紀凜的臉被太陽曬得有些紅潤,額頭沁出了晶瑩的汗珠,鬢角的發微溼,整個人看起來竟然比平時的溫潤煦然多了種說不出的昳麗之姿,看起來就是個粉嫩嫩的美少年,讓人都想咬一口。

  特別是此時他竟然還朝她笑了下,讓曲瀲有種怦然心動的感覺,差點忍不住捂著胸坎了。

  慘了,她覺得自己中了美男計了。

  「抱歉讓祖母和瀲妹妹等了,皇上先前留我說了好一陣子的話,一時間走不開。」紀凜解釋道。

  淑宜大長公主聽罷,笑道:「不礙事。」然後便吩咐車伕回府。

  回到鎮國公府後,鎮國公夫人和紀二夫人在二門處迎接。

  曲瀲扶著淑宜大長公主下車後,見鎮國公夫人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地迎過來,心裡雖然有些無奈,不過旁邊有淑宜大長公主在,暫時也不悚她,便扶著淑宜大長公主回寒山雅居。

  因著時辰晚了,淑宜大長公主便留曲瀲午膳,吩咐烏嬤嬤道:「瀲丫頭今兒也在這裡用膳,你讓廚房做幾道江南的菜色。」

  烏嬤嬤笑著應了,便去廚房張羅。

  鎮國公夫人臉色有些沉,抿著嘴不說話。

  等用過午膳後,淑宜大長公主又對曲瀲說道:「這日頭還毒著,等傍晚時太陽落山了,再讓人送你回平陽侯府。」說著,又吩咐明珠去給曲瀲準備客房歇息。

  曲瀲知淑宜大長公主愛護自己,也不推辭,上前謝過她。

  等明珠過來稟報客房收拾好後,紀凜便道:「祖母好生歇息,我帶瀲妹妹下去歇息。」

  淑宜大長公主見狀,心知孫子這是趁機想和人家姑娘處會兒,便笑著點頭,並未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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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30 23:50:23 |只看該作者
第55章

  離開寒山雅居的正房,曲瀲隨著紀凜往客院行去。

  紀凜走在前頭,她落後幾步跟著,低垂著頭,教人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後面是幾個丫鬟遠遠跟著,碧春便在其中。

  這時,曲瀲突然感覺到前面的人放緩了速度,然後站在了她面前,讓她不得不跟著停步。

  「瀲妹妹。」

  曲瀲抬頭看他,發現自己和他身高相差還是有些距離的,要抬起頭才能看到他的臉。

  「瀲妹妹最近過得如何?」紀凜問道,臉上帶著慣有的笑意。

  他的聲音如珠玉般,溫和煦然,聽在耳裡成為一種極致的享受。

  「挺好的。」曲瀲朝他抿嘴微笑。

  紀凜也笑起來,他似乎很喜歡看她微笑,每次她露出笑容時,他的眼睛總會變得更明亮,清清澈澈地倒映著她的面容,彷彿他在認真地凝視著你,旁人再也進不了他的眼裡。

  不可否認,這樣子的凝視,任何女孩子都有些受不住,心裡也會跟著泛起異樣的情愫。

  「對了,我有件事情想要拜託瀲妹妹。」說著,他從袖口裡拿出一塊玉佩。

  當曲瀲看到那枚玉佩時,頓時有些不自在,蓋因這枚玉佩就和當初紀凜在祝家塞給她的那塊血玉太像了,就不知道血玉後面的字是什麼,很快她便看到了,血玉後面雕刻的是一個篆體的「瀲」字。

  曲瀲:「……」

  「希望瀲妹妹能給這塊玉佩打個絡子。」

  曲瀲糾結了下,最後還是道:「最近有些忙,可能要過段日子才能打給你。」

  「沒關係,我等得。」紀凜笑得十分愉悅。

  到了客院後,紀凜十分君子地在門口止步,對曲瀲道:「瀲妹妹先歇息,若是有什麼事情,可以吩咐宮心。」

  曲瀲轉頭望去,發現宮心不知何時來了,頓時臉皮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下。不過還是謝過了紀凜,又對宮心客氣地道:「勞煩宮心姐姐了。」

  宮心忙道:「這是奴婢應該做的。」

  等紀凜離開後,宮心便指揮著丫鬟過來伺候曲瀲洗漱,房間裡已經鋪好了乾淨的涼蓆和被褥,被子上縈繞著淡淡的安眠香,十分好聞。屋子裡的角落放了冰盆子,沁著一股涼意,將炎夏白天的躁熱驅散了,在這樣的氣氛中,讓人幾乎忘記了場合,只想躺上去睡個糊塗覺。

  曲瀲原本以為自己在陌生的地方會睡不著的,可是聞著安眠香,漸漸地意識朦朧起來。

  燥熱的風穿堂而過,掀起房中垂落的絲絛。

  曲瀲突然驚醒。

  睜開眼睛時,一時間懵懵懂懂地不知身處何處。她側身而眠,面朝裡頭,渙散的視線漸漸聚焦,盯著裡頭填漆床上的雕花紋路,寒毛卻根根豎起,一種惡寒感從心底由然而生,讓她整個人都僵硬了。

  一隻手輕輕地撫著她披散在枕上的長髮。

  曲瀲只覺得渾身僵硬,呼吸放得極輕,那種幽靜的室內不只自己一個人的感覺太過明顯,讓她心裡有些哆嗦。

  碧春知道她的習慣,在她入睡時,從來不會進到內室來。

  難道有鬼……

  直到那隻手撫上她的腦袋時,曲瀲終於克制不住,猛地轉身,摟著被子翻身而起。

  窗簾掩著,房間裡有些幽暗,不過曲瀲仍是認出了坐在床前的少年,只因他身上穿的衣服,正是今天早上所見的那個少年身上穿的那件青蓮色的流雲紋錦袍,她還記得在他行走間那袖口處鑲嵌著紅寶石在陽光下閃爍著璀璨的光芒,華美非常。

  床前的少年只是靜靜地坐在那兒,看著她防備的模樣,逆著光的臉龐神色晦澀。

  「你……」

  當對上床邊坐著的少年的那雙眼睛時,曲瀲差點嚇尿,嚇得噤聲。

  在她的印象裡,紀凜就像一道明媚的春光,煦和溫潤,明朗清爽,代表一種美好的存在,美好得讓人忍不住想要親近喜歡。而他的眼睛總是那般的潤澤和煦,如一塊上好的墨玉,安靜地綻放著柔和的光芒。

  可是現在,這雙眼睛詭譎難辯,神色晦澀難懂,整個人彷彿和屋子裡的陰暗融為一體,給人一種詭異之感。

  曲瀲只覺得毛骨悚然,一種危險感讓她忍不住往床裡頭縮。

  床前的少年見她這副小動物下意識地防備的模樣,朝她招了招手,「過來。」

  曲瀲自然不會像隻小狗一樣被人一叫就過去,而是謹慎地問道:「你是誰?在這裡做什麼?」明明這人是紀凜,但是感覺太不對了,讓她忍不住就問出了這種話。

  「你不會連自己的未婚夫都認不出來吧?」他嗤笑一聲,又朝她招招手,「過來,讓爺抱一下。」

  曲瀲:「……」

  曲瀲被他弄得有些驚愕,這聲音、這模樣都是紀凜,但是氣質不對,眼神不對,語氣也不對。她心裡的紀凜是個恪守規矩的君子,總是明白地表示對她的喜歡之情,但卻從來不會越雷池一步,規規矩矩的。而眼前這個人,張揚肆意,根本沒將這世間規矩放在眼裡——若是放在眼裡,就不會闖姑娘家的閨房來了。

  就在她搞不清楚情況時,床邊的少年已經伸手拉住她身上的被單,將她拖了出去,飛快地將她抱了個滿懷。

  曲瀲驚了下,馬上就拍他:「你不是紀凜,放開我!」

  「胡說,你竟然連自己未婚夫都認不出來,該打。」

  啪的一聲,曲瀲感覺到自己屁股被人拍了一下,讓她臉蛋莫名漲紅,整個人都懵了。

  活了兩輩子,她第一次被人拍屁股。

  一時間怒向膽邊生,她攥起拳頭就揍過去,被一隻大手抓住了,將她的拳頭包裹住。

  「你又想揍我麼?」他摟著她纖細的身子,輕易地壓制住她的掙扎,低低地在她耳邊笑道:「小時候不知道你這麼凶,被你揍過,長大可不會了。」

  「胡說,我……」

  聲音截然而止,曲瀲瞬間瞪大了眼睛,雙目發直。

  唇瓣上柔軟的觸覺無比地真實,緊緊地壓制著她,甚至能感覺到彼此的呼吸。

  曲瀲下意識地摒住了呼吸,再次掙扎起來,一爪子撓了過去。

  他嘶叫了一聲,抓住那隻行凶的爪子,不用看也知道脖子被她撓出痕跡了,卻不以為意,將她壓到床裡頭,又吻了她一下,與她雙唇相貼,輕笑道:「你該剪指甲了,留那麼長的指甲作甚?」

  「放開我!」曲瀲又驚又氣,沒想到這人這般放肆,心中充滿了羞恥感。

  「不放,我親自己的未婚妻可沒犯法。」他說著,又親了一下,親著她漲得通紅的臉頰,一隻手攬著她纖細的腰肢,將她像個孩子一樣摟在懷裡。

  曲瀲差點尖叫出聲,夏天單薄的衣裳根本阻止不了什麼,讓她感覺到自己剛發育的胸貼在他懷裡,整個人都要羞恥得縮成一團。兩輩子以來,除了父親,從來沒有和哪個男性這般親近過,就算是和父親,那也是她小時候的事情了,長大後何時這樣過?

  「你放開,不然我要叫人了……」曲瀲惱羞成怒,聲音急促地道。

  「沒關係,客院這邊沒有其他人,你叫大聲點也不要緊。」

  曲瀲:「……」

  她深吸了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努力地忽視那種被個少年抱在懷裡的感覺,平靜地道:「你能不能先放開我,這樣我不舒服。」她溫順地低頭,一副柔弱的模樣。

  他沒有出聲,只是用下巴蹭了蹭她的頭頂,半晌才道:「好。」

  等他一鬆開,曲瀲便要翻身遠離他,卻不想被他抓住了手。

  「如果你敢跑,我不介意再像剛才那樣抱你,直到你乖為止。」他聲音輕淡,卻滿含惡意。

  曲瀲乖乖地坐著,小心地攏了下衣襟,瞅著他,細聲細氣地道:「你到底是誰?」

  「你的未婚夫啊。」他笑盈盈地看著她,拉著她纖細的手把玩,像尋到了什麼玩具一樣,又捏又掰的,不過力道卻十輕柔,沒有弄疼她。

  曲瀲憋著氣,試著笑了下,又問道:「你到底怎麼了……」她斟酌了下,嘗試著道:「你和平常不一樣。」

  「自然,這才是我私底下的樣子。」他笑盈盈地道:「所以小丫頭,你要習慣。」

  曲瀲笑臉瞬間僵硬,心裡差點咆哮起來:騙鬼去吧!哪有人的演技能做到這樣的,簡直像變了個人,她寧願他精分了。可是看到他瞇著眼睛望過來,眼裡莫名的神色,讓她心吊得老高,一時間不敢再問什麼了。

  「怎麼不說話?」他又問道,伸手輕撫著她落在背上的長髮。

  曲瀲實話實說:「我不知道說什麼?」

  他又笑了起來,笑得張揚肆意,整個人都發生了變化,不再是那個乾淨溫煦的少年,而是個帶種莫名氣場的危險人物。他又低頭,親親她的臉,和煦的聲音道:「很誠實!不過這樣很好,永遠不要在我面前耍心眼。」

  曲瀲沒吭聲。

  一時間室內安靜下來,只有窗外夏蟲遠遠地傳來的聲音。

  「我先走了,下次再來找你。」他站起身來,在她抬頭看過來時,雙眸溢滿了莫名的笑意,彎身將她摟進懷裡,貼著她的耳畔道:「快點長大吧,等你及笄了,我娶你過門,到時候……」

  到時候要做什麼?

  曲瀲莫名驚恐,一雙清澈的水眸誠實地反應著她的心情,讓他看了又想笑了,聲音變得邪惡,曖昧地在她耳邊吹了口氣,「自然是——狠狠地欺負你!」

  她的臉莫名地漲紅了,恨不得一腳踹去。

  別以為她長得一副小白花的樣子就好欺負!

  可是現在她沒膽子踹他,總覺得若是踹他,會很慘。

  最後只能木然地被他放到床上,然後給她拉上床單,笑著又低頭在她臉上親了下,方起身離開了,就這麼大搖大擺地掀著簾子走出去。

  曲瀲差點咬被子。

  這也太光明正大了,讓她產生某種懷疑。

  果然,等過了會兒,她沙啞地叫了一聲,見到宮心走進來時,曲瀲此時什麼都明白了,氣得臉色發白。

  她心裡有種憤怒感,覺得紀凜分明就是個騙子,人前表現得那麼好,人後卻這般欺負她。就算他們是未婚夫妻,那也只是定下名份,還未成親,竟然就對她又抱又摟又親的,簡直就是個衣冠禽獸。

  宮心小心地看了她一眼,見她胸口起伏得厲害,一顆心都提了起來。

  剛才的事情,她就算沒有親眼看到,但是聽到些許聲響,也知道曲姑娘定是被欺負過了。可是她一個小侍女,能做什麼?特別是在主子突然變了臉時,這種時候最好要順著他,不然他發起狂來,連淑宜大長公主都制不住。

  曲瀲見宮心垂著頭肅手而立,頓時那口氣梗住,然後莫名地洩了氣。

  她素來不是個刁難人的,自是知道宮心作為個丫鬟,想要阻止也阻止不了什麼。

  「剛才進來的是世子?」曲瀲問道。

  宮心應了一聲,又抬頭飛快地看了她一眼,見她神色平靜,語氣也聽不出喜怒,一時間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他……他看起來不一樣。」曲瀲試探性地道。

  宮心卻有些疑惑地看著她,彷彿不懂她的話一樣。

  曲瀲心裡冷笑,說道:「我雖與世子認識不久,但也知道他品德高潔,素來守禮,剛才……」

  宮心低下頭,不緊不慢地道:「曲姑娘多心了。」

  曲瀲差點氣炸,心知宮心是紀凜的丫鬟,怎麼可能會說主子的不是,怕是其中還有什麼隱情,只是從宮心這裡怕是問不出來了。

  她努力地讓自己平靜下來,不急,反正她總會弄清楚的,當下便道:「公主可是醒了?若是醒了,我去給她請個安,我也該告辭回府了。」

  宮心忙道:「姑娘請稍等,奴婢讓人去瞧瞧。」

  曲瀲淡淡地應了一聲,冷眼看著她離開。

  等宮心一離開,曲瀲又叫了一聲:「碧春。」

  一會兒後,碧春睡眼朦朧地走了進來,曲瀲見狀,頓時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更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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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碧春進來時,見曲瀲臉色陰晴不定地坐在那兒,瞬間睡意被嚇沒了,忙過去道:「姑娘怎麼了?」

  曲瀲瞇著眼看她,「你先前去哪兒了?」

  碧春不知這是何意,小心地道:「宮心姐姐體諒奴婢辛苦,先前讓奴婢去隔壁歇息,她守在這兒伺候。」說著,又看著曲瀲,忐忑地道:「姑娘,是不是發生什麼事情了?」

  曲瀲臉色更黑了,但只能憋著氣道:「沒什麼,以後若是在外面,你不要離開我身邊半步。」

  碧春順從地應了一聲,心裡卻有些不解。

  若是在其他地方,她自不會離開姑娘太遠,只是宮心不僅是鎮國公府的丫鬟,還在暄風院中伺候的,聽說是世子身邊的大丫鬟,自是要給幾分面子的。幾次和宮心相處,碧春覺得宮心人還是不錯的,很是照顧她們這些小丫鬟,所以對宮心有些放心。加之先前宮心勸她去歇息,又保證會守在這裡寸步不離地伺候,還透露是世子吩咐的,碧春以為是未來姑爺體貼自家姑娘,讓宮心過來伺候姑娘有什麼需要也方便吩咐她,方才放心地離開。

  聽完碧春的解釋後,曲瀲只能嘆氣。

  莫怪碧春會這般放心,紀凜平時表現得太好了,好得連她這陣子都要忘記了曾經在進京時那晚水匪的事情,後來還以為是因為當時情況緊急,又是在夜晚中,紀凜表現得怪一些也是情有可緣,可能是她想太多了。可經歷了剛才的事情,曲瀲已經明白,紀凜這個人透著一種古怪。

  今天的事情,讓她心裡有些警惕。

  等宮心回來時,曲瀲已經穿戴妥當,坐在室內喝著解暑甜湯,微微垂著眼瞼,濃密捲翹的睫宇像兩排小扇子一般,遮住了那雙彷彿會說話的水眸,如此姿態,越發的顯得嬌婉可人,讓人心生憐惜。

  不過想起先前她冷著臉的模樣,宮心心裡又不敢真的將她當成沒脾氣的嬌小姐,怕是也是個有主意的,不免擔心起來。

  「曲姑娘,奴婢去問了嬌蕊姐姐,嬌蕊姐姐說公主還在歇息。奴婢已經吩咐了那邊的小丫頭,若是公主起了,讓她過來知會一聲。」宮心稟道,行事頗為體貼。

  聽罷曲瀲有些失望,她雖然一刻也不想在這裡多待,但也知道淑宜大長公主未起來,與主人說一聲,冒然離開實在失禮,只得按捺下心來等。

  等她喝完了甜湯,又坐了近兩刻鐘,方見寒山雅居那邊有小丫頭過來通知她們淑宜大長公主起來了。

  曲瀲拿帕子擦了擦臉,又對著鏡子整了下儀容,見沒有什麼失禮處時,便帶著碧春去了寒山雅居和淑宜大長公主道別。

  淑宜大長公主見她過來,面上帶著笑容,問道:「剛才歇息得可好?」

  曲瀲差點崩不住臉,半途被人嚇醒了,怎麼可能歇息好?不過這種事情總是難以啟齒,又是在別人家,曲瀲自不會說出來,且她與紀凜定了親,以後若是不出什麼意外便真的要嫁過來了,而淑宜大長公主是紀凜的祖母,又素來疼愛紀凜,她也不會沒眼色地在淑宜大長公主面前搬弄什麼。

  「晚輩歇息得很好,公主不必擔心。」

  見曲瀲一副乖乖巧巧的模樣,加之年齡還小,臉蛋上的嬰兒肥都沒有消褪,看著就討喜。淑宜大長公主既然作主給兩個孩子定親,自然也希望與這孩子多親近的。當下便道:「如此甚好,我一個老婆子住這麼大的地方也是寂寞,改日瀲丫頭有空便過來陪陪我,可好?」

  曲瀲心裡再不情願也知道這對自己來說是好事,未成親之前多親近一下太婆婆,贏得淑宜大長公主的喜愛,等她嫁過來後,就算婆婆不喜歡她,有淑宜大長公主護著,也擺不了婆婆款來壓制她。就算婆婆將來熬過了淑宜大長公主,但那時候她已經在鎮國公府站穩了腳,自然也不懼她的。

  想到這裡,她心裡嘆了口氣。姐姐什麼都為她考慮好了,當初也同她分析,挑明瞭鎮國公府的情況,怕也是知道鎮國公夫人兩輩子都不喜歡她,所以方讓她儘量抱好淑宜大長公主這條粗大腿,屆時嫁過來也不怕有人刁難。

  她最是識時務了,自然不會和未來的舒坦日子過不去——如果將來真的會嫁過來的話,當下便乖巧地道:「若是您不嫌棄,晚輩自是願意過來陪您老人家的,您這兒的點心茶水都好,床也舒服……」說著,她露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樣。

  淑宜大長公主就是喜歡她這種實誠的模樣,有點小心思也不要緊,人只要有自知之明,懂得擺好自己的位置,行事又不畏手畏腳的,便能入她的眼。無疑曲瀲現在很是入她的眼,讓她看了便喜歡。

  淑宜大長公主喜歡的方式,便是賞曲瀲首飾。

  她心知曲三老爺不在了,曲家三房孤兒寡母的,季氏又是那樣的性子,怕是沒法給小女兒攢什麼嫁妝,女人在夫家安身立命,嫁妝便是頭一等重要的,如何忍心她將來讓人取笑?心裡到底對曲家有些愧疚,見曲瀲又是個討人喜歡的,便想多賞她一些東西,算是給她提前攢嫁妝,這種事情大家心照不宣,也不會有人想歪。

  曲瀲又被淑宜大長公主的大手筆鎮住了,有些不知所措,總覺得自己好像貪了老人家的便宜一樣,想要推辭,卻被淑宜大長公主強勢地定下了。

  「你做的額帕鞋襪我都很喜歡,可見你沒少用心,你這孩子孝順,我這作長輩的總不能什麼表示都沒有,那豈不是讓你白忙活?」淑宜大長公主笑著說道,讓她不必放在心上。

  曲瀲只能無奈地收了。

  她素知人與人之間交往,假情假意永遠是虛假的,你以真心待人,他人才會回報真心。如此,讓她對淑宜大長公主又真切了幾分。

  說了會兒話後,淑宜大長公主便讓人裝了匣子宮裡賞的點心讓明珠將曲瀲送出去。

  曲瀲隨著明珠出了寒山雅居,然後坐上軟轎到了二門停放馬車處。

  剛下轎子,曲瀲便聽到一道急促的叫喚聲。

  「瀲妹妹!」

  曲瀲身形一頓,莫名地想到了剛才在室內那少年柔軟的唇覆上來時,那炙熱的呼吸,讓她臉上有些不自然,心裡既羞惱又覺沒臉見人,當下也不理身後的叫喚,便上了馬車。

  紀凜匆匆忙忙走過來,見她頭也不回地上了馬車,臉色微微一白,不覺露出些許慌張,忙走到馬車的一側,朝裡頭喚了聲:「瀲妹妹!」

  明珠微微蹙眉,見紀凜臉上的神色焦慮,心中不禁大奇。

  因為紀凜過來,車伕不好駕馬離開,只得停住。

  馬車裡的曲瀲聽到紀凜在外頭呼喚,便知若是自己不出聲,紀凜在外頭不走,車伕也不好駕車離開,而這裡還是鎮國公府,自己是客,若是與他僵持,不免會讓人猜忌。

  當下便掀開簾子,看向站在馬車邊的少年。

  見到她掀起簾子露出臉,那少年眼睛微亮,但想到了什麼,臉上又是一紅,盯著她的唇看了下,又飛快地調離了視線。

  曲瀲臉色也有些不自在,心裡有些亂糟糟的,只覺得眼前的紀凜變得古怪之極,似乎已經恢復了平時的模樣。莫不是真的像剛才在客院時說的那般,那般放肆狂妄的模樣,那才是他私底下的樣子,在外面卻是個謙謙如玉君子?

  這精分得也太徹底了吧?

  「瀲妹妹……我、我……對不起……」紀凜嘆了口氣,心裡又羞又愧。

  曲瀲好半晌才讓自己看起來從容淡斂,聲音軟軟的,「紀公子何出此言?若是無事,我要先回府了。」

  紀凜一聽,臉色又是一變,想要說什麼時,那簾子已經放下來了。

  等馬車緩緩駛離,他依然站在那裡愣愣地看著,顯得失魂落魄。

  「世子,您……」明珠看得心中不忍,她雖然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但也感覺得到世子的焦急,正想上前來說點什麼,突然看到了什麼,臉色微變,視線往旁邊掃去,自是看到了不遠處探頭探腦的小丫頭,當下上前移了兩步,擋住了紀凜的身影。

  紀凜收回了視線,抿著嘴,看了她一眼。

  明珠忙收回了視線,不敢再看他脖子上的痕跡,說道:「您今天也累了一天了,先回去歇息吧。」

  紀凜淡淡地應了一聲,轉頭吩咐道:「今兒的事情,莫要告訴祖母,無論你看到什麼,都別說。」素來潤澤的雙目變得幽深,和煦的神色也有些凜然。

  明珠心中微凜,低眉斂目地道:「世子請放心,奴婢省得。」

  紀凜又抬頭看了眼門口處,神色微黯地離開了。

  回到暄風院,常山迎了過來,正欲請安時,抬頭一看,臉色也變了變,驚道:「世子,您的脖子被什麼弄傷了?」

  「嗯?」紀凜疑惑地看著他,下意識地伸手摸著脖子處,突然想到了什麼,頓時滿臉通紅,匆匆回了臥室。

  回到臥室,他在一面半人高的西洋鏡前,將衣襟拉開,便看到幾條細細的抓痕,頓時想起了那幽暗的室內,少女柔若無骨的身子、幽幽的甜香、嬌花般的唇瓣,無不刺激著他的神經,血液往臉上衝去。

  只是,當想起那少女離開時的背影,臉色又是一白,頓時忍不住握緊拳頭,青筋畢露,最後頹喪無力地倒在西洋鏡旁,低垂著臉,教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夕陽的餘輝漸漸地西移,室內的光線也開始變得稀少。

  半晌,他再次睜開眼睛時,轉頭看向西洋鏡裡的人,一雙詭譎難辯的雙眸饒有興趣地盯著自己脖子上的痕跡,嘖了聲,嗤笑道:「那小丫頭可真是狠!不過味道確實不錯。」

  他饒有興趣地打量自己脖子上的痕跡,並不以為意,反而有些自得,欣賞了會兒,方施施然地起身,將衣襟拉攏好,走了出去。

  常山正在房外候著,聽到聲音便轉頭看去,當對上那雙狹長而妖異的鳳眼時,頓時噤若寒蟬。不過等見他大步走出去,常山終於回過神來,忍住心中的驚懼,忙道:「世子,您要去哪裡?」

  「出城,你自去和祖母說一聲,我過幾日再回府。」說罷,便大步地往馬廄行去。

  常山心中大急,忙追過去,見有兩名侍衛跟著,方放心一些。

  *

  鎮國公府的正院,鎮國公夫人聽到心腹丫鬟的稟報,瞬間陰了臉。

  「婆婆當真那般喜歡她,竟然還賞了她那套明珠照霞的首飾?」

  聽到她冷冰冰的聲音,畫屏噤聲,不敢再言語。

  鎮國公夫人臉色冰冷,恨恨地拽著宮扇,神色陰沉不定,好一會兒方問道:「先前世子可是親自送那曲姑娘出去?」

  「是。」

  鎮國公夫人臉色更抑鬱了。

  就在這時,有丫鬟進來稟報道:「夫人,世子騎馬出府去了。」

  鎮國公夫人聽得皺眉,「這種時候他還出去做甚?」她看了看外頭的天色,已經晚霞暄天,又問道:「老爺可是回來了?」

  「還沒呢。」

  聽罷,鎮國公夫人揮揮手,讓丫鬟下去,自己起身理了理頭髮,便往寒山雅居行去。

  ******

  馬車踏著夕陽的餘輝回到了平陽侯府。

  「曲姑娘,到府了,請下車。」隨行的婆子恭敬地說道。

  曲瀲深吸了口氣,又將那股濁氣吐出,終於平靜了心態,便扶著碧春的手下車。

  讓碧春打賞了今兒隨行的車伕婆子後,曲瀲便先往嘉善堂行去。

  駱老夫人正在那兒看佛經,見她回來,臉上露出笑容,問道:「今天一切還好吧?」

  曲瀲坐在她身邊的錦杌上,將今兒進宮的事情同她說一遍,沒什麼隱瞞。

  駱老夫人聽罷,心裡對太后與淑宜大長公主這對姑嫂間的感情有了更準確的認知,心裡嘆氣,只要淑宜大長公主在,想來鎮國公府就算沒什麼出息的子孫,再風光個二十年都使得。況且那紀凜卻是個優秀的,怕是三代內依然顯赫罷。

  等聽到曲瀲說起中宮皇后所出的襄夷公主時,駱老夫人不禁奇道:「襄夷公主真的這般說?」

  曲瀲點頭,「是的,我也不知道襄夷公主為何如此。」

  難不成襄夷公主真的對曲瀲另眼相看?駱老夫人有些鬧不懂襄夷公主的意思,不過也知道襄夷公主在宮中極得寵,若是曲瀲真的能入了她的眼,倒也是曲瀲的造化,不免又是一嘆,沒想到這丫頭之前默默無聲,卻一朝飛上枝頭,沒人有她這般好運氣。

  「襄夷公主住在宮裡,要出門一趟不容易,想來也不會隨便出宮,他日再見時,不管她做什麼,你應著便是了。」駱老夫人說道。

  曲瀲溫順地應了一聲。

  又說了會兒話後,曲瀲辭別了駱老夫人,便回了客院。

  回到客院時,便見到姐姐已經等在那兒了。

  曲沁看起來有些焦急,上下將她一打量,攜著她的手進去,笑問道:「今天如何?」

  曲瀲少不得又將今天進宮的事情說一遍,至於在鎮國公府的那事情卻是絕口不提的,若是她提了,還不是讓她姐姐擔心?

  曲沁聽後,不禁掩著嘴,心裡已然明白了襄夷公主的打算,不禁啼笑皆非。

  這襄夷公主為了出宮,竟然連妹妹都賴上來了,也不知道她是否是因為看中妹妹是紀凜未婚妻方才會如此。

  曲瀲察顏觀色,便知姐姐是個明白人,不禁問道:「姐姐,你覺得襄夷公主如何?她怎麼會說這種話?」

  「自是……」曲沁忙止住了順口而出的話,笑道:「我也不知,不過聽說襄夷公主和靖遠侯府的小姐投契,想來是想出宮來玩,方才會這般說吧。」

  曲瀲壓根兒不信,不過也不好再細問。

  等得知太后和襄夷公主賞給妹妹的東西,又看了淑宜大長公主賞給妹妹的那套明珠晚霞的首飾,曲沁很快便明白了淑宜大長公主的意思,不禁為妹妹高興。

  「好了,你累了一天了,先去吃些東西,稍會便洗漱歇息,明日咱們和外祖母一起去莊子玩。」曲沁心疼地道,擔心妹妹累著。

  曲瀲應了聲,此時她也沒心情和姐姐鬧。

  夜幕降臨,星子爬到了半空中,曲瀲穿著寬大的寢衣,躺在床上一時間卻有些睡不著。

  她在想紀凜,想著在常州府的濟明寺時第一次見到的紀凜,直到今天站在夕陽之下顯得有些失魂落魄的紀凜,最後一咬牙,翻身而去,趿上軟布鞋,去抽屜裡翻出那塊雕刻著「瀲」字的血玉,恨恨地將它丟進了一個匣子裡,然後將它丟到箱籠裡鎖著,來個眼不見為淨。

  做完這些,她拍拍手,氣哼哼地爬上床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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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30 23:50:49 |只看該作者
第57章

  翌日天未亮,平陽侯府便熱鬧起來,蓋因今日駱老夫人要帶著四兒子夫妻和府中年紀小些的孫子孫女們去莊子裡住段日子。

  曲瀲打著呵欠,眯著眼睛坐在梳妝檯前讓碧春她們伺候她梳洗,只覺得眼睛酸澀得睜不開,腦仁也一抽一抽地難受著,這是睡眠不足的症狀。

  昨晚她在床上翻來覆去半宿,直到快天亮時才模糊入睡。

  「姑娘,你昨晚沒睡好?」碧春憂心地問道。

  碧夏看了看曲沁微紅的眼眶,道:「奴婢稍會去廚房取兩個水煮蛋過來給您敷下眼睛吧。」

  曲瀲懨懨地點頭。

  等她穿戴妥當,仰著臉讓細心的碧夏用雞蛋給她敷眼睛時,便見曲沁過來了。

  「這是怎麼了?」曲沁驚訝地問道,見妹妹眼眶有些紅,不禁蹙起眉頭。

  曲瀲不想她擔心,便搪塞道:「昨晚有些熱,我睡不著。」

  曲沁沒有多想,以為她是苦夏,便對她道:「稍會用完早膳就出發了,趁著清晨氣溫沒那麼熱出發剛好,你也準備一下,別喝那麼多水,省得在路上不方便。」

  叮囑完了妹妹,又忙去讓人擺早膳。

  曲瀲敷了會兒眼睛,就著銅鏡看罷,發現紅腫消退了許多。年輕就是本錢,她現在才十二歲,正是水嫩嫩的小蘿莉一枚,就算通宵不眠,也不過是眼睛紅腫一些,並未有黑眼圈這種東西,還是很好處理的。

  檢查了沒什麼異樣,曲瀲便起身出了臥室。

  等姐妹倆一起用完早膳後,她們便往嘉善堂行去,去和駱老夫人會合,一起出發去駱府位於京郊的莊子。

  駱四老爺夫妻已經來了,讓曲瀲驚訝的是,除了駱家未出閣的姐妹們,少爺中還有駱承正、駱承風也在,正陪著駱老夫人說話,看情況,似乎他們也會跟著去莊子。駱承正和駱槿皆是駱四夫人所出,在駱家的地位僅次於長房的幾個嫡出的兄弟,駱老夫人對這兄妹倆也極是看重。

  曲瀲雖不知道什麼情況,不過仍是低眉斂目地跟在姐姐身邊,如同以往般並不出風頭。

  駱承風忍不住往那兒看了一眼,發現根本沒看到曲瀲的身影,不禁有些失望。

  一條手臂搭在他肩膀上,然後便聽到有人的聲音響起:「七弟,看什麼?」

  駱承風見是駱承正,懨懨地道:「沒什麼。」

  駱承正也往曲家姐妹那兒看了一眼,如何不曉得這位堂弟的心思,心裡不禁嗤笑了下,正欲說什麼時,見父母扶著駱老夫人要出發了,便住了嘴。

  曲瀲和駱家姐妹同乘一輛馬車,駱槿和曲沁、駱四夫人一起陪駱老夫人同坐一輛車。剛上了馬車,曲瀲便被駱櫻叫著坐到她身邊。駱家其他姐妹們見狀,便各自找了位置來坐,駱林和駱杪便坐到她們對面。

  駱櫻顯得十分興奮,一邊和曲瀲嘰嘰喳喳地說著去年夏天在莊子裡的事情,一邊掀著簾子往外看,然後又可惜父母兄長不能過去之類的。

  駱林聽得眉頭跳了跳,看了用扇子半掩著臉的曲瀲,瞇了瞇眼睛,說道:「上回就聽櫻妹妹說祖母今年會去莊子,沒想到還真被你猜對了。」

  這帶些奉承的話讓駱櫻聽得眉開眼笑,微抬著下巴,一臉驕傲的模樣。

  駱林打開了話題,便又順其自然地將話題引到了曲瀲昨日進宮之事。

  因為曲瀲的原因而推遲了去莊子的日期,駱家的人自然會打聽原因,得知是因為淑宜大長公主要帶曲瀲進宮給太后請安時,駱家幾房都很是受到震動,連駱櫻這個天之嬌女都隱隱有些羨慕。

  駱櫻雖是侯府受寵的姑娘,可是她長這般大,還沒有進過宮,更不用說駱林這些身份不如駱櫻的了。想來駱府的姐妹中,唯有如今已是安國公府大少奶奶的駱柯進過宮。

  所以,曲瀲竟然能進宮之事,自然讓駱家的姐妹羨慕不已,今兒見到她,都想問問她進宮的事情。

  曲瀲見駱家姐妹神色雖然都有收斂,但皆是些小姑娘,或多或少地表現出好奇,自也不隱瞞,將自己進宮之事簡單地說了一遍,不帶個人色彩地敘述。

  不過這仍是讓駱家姐妹們聽得很是認真,特別是當聽到曲瀲還見了襄夷公主和她一起逛了御花園時,駱林羨慕地道:「聽說襄夷公主是中宮所出的公主,深得皇上喜愛,在宮中風頭無兩,和靖遠侯府的小姐感情極好。」

  「那有什麼,靖遠侯府是皇后的娘家,襄夷公主自是親近外家罷了。」駱櫻不以為意地道。

  駱林瞥了她一眼,又道:「靖遠侯府雖是外戚,不過這些年來行事頗為低調,只可惜靖遠侯世子自幼體弱多病,若是……怕到時候靖遠侯府便會斷了嗣子,只能從旁支那兒過繼了。不過想來有皇后娘娘在,靖遠侯府自也不差。」

  駱櫻嘟著嘴道:「那又和我們沒關係。」

  駱林差點氣竭,駱櫻不是笨人,但被長輩們寵得嬌縱了些,大多時候都有長輩們為她安排好,她便懶得動腦子,生生憋成了個蠢人,真是話不投機半句多。

  駱林沒再吭聲了,同馬車裡的其他幾個駱家姐妹都是幾房庶出的,在嫡出的姐妹們面前素來有些怯懦,自也不會主動開口,於是馬車裡便安靜下來。

  曲瀲用扇子半掩著嘴打了個哈欠,見她們不說話也樂得輕鬆,小姑娘們雖然聲音清清嫩嫩的,可是湊到一起嘰嘰喳喳的也會很聒噪,尤其她現在睡眠不足,根本提不起精神來應付,巴不得她們都乖乖的。

  太陽還未出來,清晨的天氣還算是清爽怡人,很是適合睡個懶覺,莫說曲瀲,就是駱家姐妹今兒也起得有些早,很快地也坐著靠著車廂的迎枕開始打瞌睡,一會兒後小姑娘們都漸漸地迷糊了。

  等馬車走了一半的路程時,曲瀲突然醒來,發現馬車竟然停了。

  她揉了下眼睛,以為是到莊子了,不想外面靜悄悄的,也沒有下人請她們下車的聲音,不禁掀起簾子往外看去,卻看到不遠處停著一群人,然後是一道清朗的聲音遠遠地傳來。

  「……正是去岐雲山遊玩打獵,離你們莊子極近。」

  「如此,臣便不打擾殿下了。」

  然後便聽到了馬蹄聲響起的聲音,一陣煙塵飛揚撲面,曲瀲忙放下車簾。

  等她放下車簾時,發現駱林和駱杪已經醒了,駱杪安靜地坐在那兒,看起來木訥呆板,倒是駱林早就機靈地去掀簾子往外看了,直到馬車再次動了起來後,方依依不捨地將簾子放下。

  駱林見曲瀲看向自己,朝她抿嘴一笑,雙眼微亮,說道:「方才好像遇到宮裡的貴人了。」

  曲瀲朝她點頭。

  肯定了自己的猜測,駱林不禁有些興奮,若是皇子去岐雲山遊玩打獵,想來定會有勳貴府的公子隨行,也不知他們到時會不會經過莊子……

  「做什麼?吵死了……」駱櫻揉著眼睛醒來,抱怨了一句,在曲瀲伸手攬住她時,將臉往曲瀲懷裡一拱,又繼續睡死過去。

  駱林翻了個白眼,懶得理她,朝曲瀲露出一個「辛苦了」的表情。

  曲瀲笑了笑,給駱櫻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

  到了巳時正,終於到了駱家位於岐雲山下的莊子。

  此時太陽已經升到高空,炙烈的光線明晃晃地降下來,坐在馬車裡,感覺到就像坐在蒸籠一樣,熱得人汗流浹背,眾人皆是拿著扇子使勁兒地給自己扇著風,好減少些熱量。等婆子請她們下車時,姑娘們都迫不及待地下了車。

  剛下車時,便感覺到一陣涼風撲面,讓人精神一振,彷彿連心中的躁熱都去了幾分。

  莊子中的管事早已得到了訊息,待主子過來後,已將一切準備好,待曲瀲她們到時,便被迎乾淨整治的廂房裡洗漱換了身乾淨的衣裳,喝了冰鎮的酸梅湯解暑,還有豐富的農家野菜,都是以夏日開胃為主。

  一起用過午膳後,曲瀲便和姐姐一起回了她們所居的院子,說了會兒話,便去睡了個午覺。

  午覺起來,曲瀲被足了睡眠,精神飽滿,小臉也粉嫩嫩的,心情好得不得了,還有心情拿了藤條編織、紅絨布壓邊的針線筐過來,做起了針線活。

  曲沁走進來,見妹妹做的那個青蓮色底的荷包,不禁抿嘴一笑。

  曲瀲原本的好心情在姐姐別有深意的笑容中有些變壞了,嘟著嘴道:「這是給湙弟做的。湙弟這次沒有跟來,也不知道他在京裡熱不熱,還有娘……」說著,她有些低落。

  駱老夫人原本也讓人叫了曲湙的,但曲湙覺得留季氏一人在京城不好,且他還要讀書,便拒絕了。而季氏一個守寡的婦人,一般若是無重大的事情不會出門,寧願整天待在小佛堂裡燒香拜佛。

  曲沁攬著她道:「沒事,等從莊子回京,咱們就回家去。」

  曲瀲聽後又高興起來,想起早上馬車中途停下來的事情,忙道:「姐姐,今兒早上遇到誰啊?我聽到四舅舅的聲音,叫那人殿下,可是哪位皇子?」

  「是大皇子。」曲沁答道,微蹙著眉。

  曲瀲哦了一聲,窺著她的神色,見她先是蹙眉,後又恢復一副波瀾不興的模樣,便知她根本沒將大皇子放在心上,便鬆了口氣。想來上輩子姐姐是做皇子妃的,自是與已經迎娶了皇子妃的大皇子無關了。

  如今大皇子、二皇子已經娶皇子妃,三皇子雖然未娶妃,但聽說今年春時皇上已經給他選了皇子妃,待明年便會娶進門。除了這三個皇子,四皇子和五皇子同年齡,今年皆是十六歲,七皇子十五歲,只有這三個皇子的年齡最是合適。

  所以可以肯定,姐姐上輩子應該嫁的是這三個皇子之中的一個,也不知道是怎麼嫁的,又是在什麼樣的情況下。不過可以想像,這過程定然不會太美妙。

  曲瀲窺著她,心裡雖有諸多猜測,也不敢去揭她的傷疤,只得按捺住。

  來到莊子後,果然感覺涼爽了許多,更讓曲瀲這些姑娘們高興的是,在莊子裡不用每日跟著陳娘子讀書,只要稟了老夫人,她們便可在莊子裡自由地安排時間玩耍,駱櫻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幾乎在莊子裡玩野了。

  這日,駱櫻提議著一起去遊湖划船摘蓮蓬,其他人自然是紛紛響應了,便去稟了駱老夫人。

  駱老夫人聽了,笑著道:「你們這群猴子,可別玩得野了,待回京你們母親都要生氣。」然後又吩咐年紀大些的駱槿和曲沁照看好妹妹們,「帶多點人,別像沁兒一樣不小心落水生病。」

  「沒事,如今天氣熱,就算落了水,也不會輕易得病的。」駱櫻笑嘻嘻地說,若不是有大人們看著,她都打算下水去玩水了。想到這裡,她眼珠子轉了轉,不由往曲瀲看去,心裡已經有了主意。

  一群姑娘們便熱熱鬧鬧地去了莊子裡的那面湖划船。
 
  曲瀲和駱櫻同坐一艘小船,每條船上都安排了兩個會水性的婆子跟著,小船中的竹桌椅上放著裝點心的攢盒和水果飲料,安排得極為妥貼,駱櫻看罷,忍不住誇獎道:「還是沁表姐細心,總是安排得這般細緻。」

  曲瀲聽人誇獎自己姐姐,自然也高興,目光不由往另一條船的駱槿看去,見她臉色有些不自然,心裡不禁搖搖頭。

  兩人如今同樣在駱老夫人身邊伺候,自然無形間便有了比較,只是無論從模樣、氣度、談吐、手段,都是曲沁略勝一籌,讓駱槿漸漸地生起了一股不服氣,總想要和曲沁爭個高下。可惜曲沁總是一副雲淡風清的模樣,讓她心裡著實氣悶。

  就在她又再次為曲沁輕易地得了姐妹們的稱讚而暗暗氣惱時,卻見湖邊有丫鬟在那裡揮著手,駱槿瞇眼看去,發現是曲沁房裡伺候的丫鬟,叫的應該是她了。

  曲沁見罷,便讓人劃了一條船過來,對駱槿道:「想來是有什麼事情,我過去瞧瞧,這裡就就勞煩槿表妹照看一二了。」

  「知道了,交給我吧。」駱槿淡淡地道。

  曲沁又交待了隨行的幾位嬤嬤幾聲,便上了另一條小船,往岸邊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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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曲瀲自然也看到自家姐姐離去的身影,不禁有些奇怪,忙探頭望去。

  遠遠地,便見姐姐上了岸後,站在青柳之下,紅棠走到她身邊,和她說了幾句話,然後她便離開了,而且腳步看著有些急促。這讓曲瀲忍不住心下琢磨,莫不是發生什麼事情了?

  如此一想,曲瀲也有些坐不住了。

  「阿櫻,我姐姐那邊好像有什麼事情,挺急的,我去瞧瞧。」曲瀲拉著正趴在船沿邊、指揮著划船的婆子劃到荷葉深處讓她好摘蓮蓬的駱櫻。

  駱櫻正玩興大發,聽罷奇怪地扭頭看去,發現曲沁確實不在了,只有駱槿一人在船上。她是個喜歡湊熱鬧的,興致勃勃地道:「要不要我幫忙?我和你一起去吧?」

  「不用了。」曲瀲笑容很柔美,「許是我家裡那邊有什麼事情,你去了反而不方便。」

  駱櫻聽後,只得作罷,讓划船的婆子先前船划到岸邊,將曲瀲送到岸上去,順便還和曲瀲保證會多摘些荷葉回去,嫩的荷葉曬乾了做荷葉茶喝,老的用來做荷葉雞和荷葉飯之類的。

  等曲瀲走後,駱櫻讓婆子將船劃到湖的正中央,駱林她們幾個都端莊地坐在船中的竹椅上,四處看著,看到開得正好的夏荷,便讓丫鬟去摘,然後兜在懷裡。

  見駱櫻坐的小船過來,卻不見素來和她焦不離孟的曲瀲,不禁愣了下,轉頭四顧問道:「櫻妹妹,瀲表妹呢?」

  「哦,這個啊,她有事,和沁表姐先走了。」駱櫻漫不經心地道,突然哎呀了一聲,指著不遠處的一片荷葉道:「那幾片荷葉看著很是生嫩,快過去摘來……算了,我自己去摘。」說罷,便挽了袖子。

  兩個划船的婆子只得將船划過去,翠屏忙拉住駱櫻的袖子,軟聲勸道:「姑娘小心一些,湖水深著,若是落了水可要嗆著了。」

  「沒事,這會兒天氣熱……」

  嘟嘟嚷嚷間,船又划走了。

  駱林氣得心裡直罵蠢貨,卻又對駱櫻羨慕之極。本就是侯府長房嫡女,且還是象徵吉祥的龍鳳胎中的姑娘,原以為以前眼光不好,帶了個沒用的跟班在身邊,誰知跟班翻身成了鎮國公世子的未婚妻,若是那曲瀲知恩圖報,將來拉上駱櫻一把,駱櫻這輩子只會越過越好,萬事不愁。

  同樣都是駱家的女孩子,為何她就是這般的好運呢?而她千萬謀劃,卻只是自取其辱。

  「林姐姐……」駱柳小心地喚了聲。

  駱林勉強地笑了下,用帕子擦擦臉,便吩咐划船的婆子道:「這太陽越發的大了,我不耐煩在這兒,先回岸上的涼亭坐會兒。柳妹妹呢?」

  駱柳乖巧地道:「我和林姐姐一起。」

  聽罷,划船的婆子便將船往岸上划去。

  駱槿見姐妹幾個不是躲著就是散慢地看著,只有駱櫻一個人玩得瘋了,哪裡還有先前熱鬧的氣氛,心裡有些抑鬱,索性也不玩了,讓婆子將船划到岸邊去。

  曲瀲不知道自己走後駱家姐妹的興致很快敗掉,她提著裙襬,快步往居住的院子行去,便見到站在月亮門處的碧秋。

  「姑娘。」碧秋見到她,忙上前來,同她說道:「二姑娘剛才回來了,先前徐管事讓人帶了箇中年文士過來,說是姓葉,老爺還在時是跟在老爺身邊的幕僚先生。」

  碧春、碧夏、碧秋、碧冬四個丫鬟,其中碧秋是四個丫鬟中長得最是平凡,是她放在屋子裡專門盯著姐姐的。只要姐姐有什麼異常之處,便可提前得知,也好有什麼準備。自從知道姐姐是重生的後,曲瀲便多了個心眼,讓碧秋平時沒事時多注意一下,她覺得姐姐在對自己的婚事上定然有什麼計劃,就怕她重活一世有些想不開,所以讓人盯著,如此也好挖掘出更多的祕密。

  所以,現在聽到碧秋的話,曲瀲便覺得幸好自己早有準備。

  曲瀲將碧秋打發了後,便往廳堂行去。

  紅棠就站在廳堂外面的臺階下候著,見她過來時正要上前請安。

  曲瀲朝她擺了擺手,便走過去,原想要走進廳堂的,卻在槅扇前停住了。

  因為她正聽到姐姐的那句話:「……說清楚一些,當年是怎麼回事?我爹是如何去的?」

  難道姐姐讓徐山將葉長青叫過來就是為了詢問清楚當年父親去世時的事情?其實當年的事情她也知道一些的,只是那時候她年紀小,身體抵抗力差,恰逢倒楣地大病一場,在床上躺著病得糊里糊塗時,聽說父親受傷讓人抬回來了,便撐著去看了一回,還記得當時那室內都是血腥味,讓她實在是受不住,直接吐了,人更懵了,看人都是重樣的,後來奶娘在父親的呵斥中,強行將她抱走……

  然後是一道沉穩的男聲響起:「不敢欺瞞二姑娘,當年曲大人巡視農桑時,在宣同府外遇到一股流民搶劫傷人,卻不想被流民所搶之人原來是鎮國公,曲大人情急之下,便帶著隨從過去救人,誰知暗地裡還躲著流民,從背後偷襲鎮國公,曲大人拉了鎮國公一把,卻代他承了那一擊,受了重傷……」

  這話倒是和當日淑宜大長公主過府時鎮國公所說的一樣,他們父親確實是鎮國公的救命恩人。

  「後來呢?兩家的婚約又是如何定下來的?你可有親眼所見?」曲沁的聲音響起,聲音有些冷清。

  葉長青道:「這是自然。曲大人受傷,在下也是心急如焚,擔心他的傷勢,一直陪在床前左右。當時鎮國公和世子也在,大夫說曲大人傷得太重,又沒有及時送去醫治,怕是拖不了幾日……卻不想這時侯,四姑娘過來了。」

  「妹妹?」

  「在下記得,四姑娘當時才四歲,那陣子身體不適,感染了風寒,高燒不退,曲大人憂心壞了。曲大人受傷回府時,她被奶娘抱過來,臉蛋燒得紅通通的,進了門時馬上便嘔吐起來,人都糊塗了,對著鎮國公叫爹,差點摔在鎮國公世子身上,還是那世子抱住她。奶娘要抱四姑娘走時,世子竟然不讓,模樣兒很是倔強。」

  葉長青說到這裡,沉默了下,又道:「四姑娘被房裡的血腥味衝得不舒服,最後曲大人讓奶娘將她抱下去。她又轉頭朝鎮國公叫爹,當時曲大人躺在床上,看到這情景時,面上十分不忍。」

  曲沁隔著屏風,狐疑地看著屏風後的人影。

  「鎮國公也聽了大夫的話,知道曲大人命不久矣,極是愧疚,見曲大人十分憐惜四姑娘,便對曲大人道,想和曲大人結成兒女親家。當時曲大人聽了並未應下,而是說他有兩個女兒,一個七歲,一個四歲,七歲的女兒母族是平陽侯府,四歲的女兒是繼妻所出,問鎮國公想要結的兒女親是哪個女兒?」

  聽到這裡,曲瀲和曲沁都明白,素來定兒女親,若是年紀相當,便都是先定下姐姐,妹妹反在其次。當時曲瑋的話,便是點明鎮國公,兩個女兒不是同個妻子所出,外家自也不一樣,若是他身死,女兒除了曲家外,還要仰仗外家多拂照一二,外家也是一門助力。就怕這門兒女親結得不明不白,未來讓人拿它來說事。

  上輩子便發生過這樣的事情,曲沁依然清楚地記得便有人拿這事情來想攪胡了妹妹和紀凜的親事,只說若是按正常情況,當時應該是姐姐和紀凜定親才對,怎麼反而是妹妹居上。鎮國公夫人甚至還一度拿這事情來說他們曲家行事不地道,人選都沒有好好定下,汙衊曲家不敬鎮國公府,差點便藉著這由頭想退了這門親事。

  曲沁牙銀暗咬,心裡憤恨上輩子鎮國公做事不靠譜,由著妻子胡攪蠻纏,差點鬧得兩家退親。不過此時聽了葉長青的話,由衷地覺得父親做事還是穩妥的,不穩妥的是鎮國公,也不知道他一個堂堂大男人,如何將妻子縱成這般無理取鬧的貨色。

  「鎮國公當時沒說話,卻是鎮國公世子說,他只要剛才那個妹妹,鎮國公方才答應了給世子定下四姑娘。」

  曲沁聽罷,終於鬆了口氣。

  果然和紀凜定下婚約的是妹妹而不是自己,上輩子她也曾懷疑過當時父親定的是誰,紀凜在她心中就是妹夫,若是真像他們說的,應該和紀凜定親的是自己,她心裡實在是彆扭。

  葉長青抬眼窺了屏風後的人影,自是什麼都沒有看到,不過從先前聽她娓娓道來,又從徐山那兒得知這位二姑娘的行事,便知道是個聰慧能幹的,若是男兒,將來成就怕是不比其父差。

  他想起曲大人去世之前和他說過的話,曲大人說大女兒自幼聰敏能幹,外家又是平陽侯府,有駱老夫人疼愛,縱使他不在了,也不會有人敢欺她,將來有平陽侯府相護,定能尋一樁不錯的良緣。

  他擔心的是小女兒。

  小女兒柔柔弱弱的,和他也不親近,看著就是個清冷的性子,甚至對父親有些畏縮恐懼,曾一度在夢裡哭醒過來,醒後又懵懵木木的,著實讓人心疼。他擔心繼妻性子軟弱,無法護持小女兒,小女兒又和繼妻的容貌頗為相似,甚至略勝一籌,顏色太好的姑娘容易招罪,將來誰能護持她?所以方才會讓鎮國公表態,給小女兒和鎮國公世子定親。

  這話他也不好說出來,就怕這位曲二姑娘以為父親偏袒妹妹,若讓她們姐妹不和便是大罪了。

  過了會兒,屏風後方傳來聲音,「這次辛苦葉先生了,讓您走這一趟。想必徐管事已和先生說明了小女子的意思了吧?先生何意?」

  葉長青略略思索,方道:「二姑娘,曲大人對在下有知遇之恩,他去世之前卻不願意隨便安排在下的去處。所以,在下須得考核一下曲少爺,若是曲少爺能通過考核,在下自然願意留在曲少爺身邊助他一二。」

  「這是應該的,那就多謝先生了。」曲沁欣喜地道,「如今我們姐妹倆住在莊子裡不方便,弟弟年紀又小,只能勞煩先生和徐管事先回京城,我會讓徐管事給您安排住處。」

  「就有勞二姑娘了。」

  外面的曲瀲慌忙避開,等葉長青離開後,方走進廳堂。

  「姐姐。」

  「阿瀲?」曲沁有些驚訝地從屏風後走出來,「你怎麼在這裡?」

  曲瀲瞅著她,「剛才我見你離開,以為出了什麼事便過來瞧瞧,沒想到……」她低頭踢了踢桌腳,嘟嚷道:「沒想到會聽到你和葉先生的話。」

  曲沁嘆了口氣,摸摸妹妹的臉,失落地道:「我們爹是個有擔當的人,若是他還在……」多好啊,那樣後來也不會發生那麼多事情了。

  曲瀲心裡又泛起了那股酸酸澀澀的感覺,後悔的情緒再次將她淹沒,讓她忍不住又落淚。

  曲沁也有些傷感,不過見妹妹哭成這樣,以為她是想到父親,拿了帕子給她擦臉,柔聲道:「別哭了,爹當年給你定下親事,也是為了你好,我有外祖母護著,沒人能欺負我,湙弟是個男孩,能自己拼博前程,唯有你……只要你以後和紀公子好好的,相信爹九泉之下便安心了。」

  曲瀲沒吭聲。

  過了一個時辰,駱櫻讓人抬了兩籮筐的荷葉過來,她笑嘻嘻地對曲瀲道:「一籮筐嫩荷葉曬乾了做荷葉茶,一籮筐老荷葉先晾好收著,等天氣涼了,做荷葉雞和荷葉飯吃都使得。」

  曲瀲看了眼,朝她點頭。

  過了兩天,曲瀲的心情才好一些,然後她去翻了箱籠,將被丟在箱籠底下的一個檀木匣子捧了出來,開啟匣子,拿起裡面那塊血玉,琢磨著打個什麼顏色的絡子配它好。

  不過曲瀲還沒有選好打什麼顏色的絡子和血玉相配時,便被駱櫻風風火火地跑進來打斷了。

  駱櫻興奮地拉著她道:「阿瀲,聽說大皇子在岐雲山那邊打獵,好多人都去了,寧王世子和鎮國公世子也在呢,約了哥哥他們,咱們也去瞧瞧。」

  曲瀲聽到紀凜也在,心跳快了幾拍,然後又有些迷惑:「瞧?」

  「哎呀,就是咱們也去湊湊熱鬧唄,咱們不上山,就在岐雲山腳下逛逛就行了。」駱櫻拉著她,「走,咱們去祖母那兒,同她老人家說一聲。」

  曲瀲慌忙中隨便抓桌上的東西,便被她拉出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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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30 23:51:19 |只看該作者
59章

  曲沁正好從房裡出來,瞧見兩個小姑娘冒冒失失地跑出去,忙叫道:「你們這是要去哪裡?」

  駱櫻回頭笑嘻嘻地道:「沁表姐,我們去祖母那兒。」

  曲沁失笑,這才瞧清楚根本就是駱櫻拽著文雅柔弱的妹妹往前跑,妹妹似乎還手忙腳亂地將手中抓著的東西往袖兜裡塞,看著著實好笑。她走了過來,說道:「既是如此,我也和你們一起過去罷。」

  駱櫻一聽,表情微滯,就怕曲沁到時候會斥她胡鬧,然後不讓她們出去。老實說,她覺得曲沁能讓外祖母這般疼愛也不是沒原因的,光是心性氣度還有手段就不是她們所能及得上的,她長這麼大,也只在大姐姐駱柯那裡承受過這種壓力,若是她不允許自己和曲瀲玩,恐怕她就再也沒有機會和曲瀲混在一起了。

  所以對曲沁,她還是頗為規矩,不會太在她面前放肆。

  「那、那好吧。」

  曲瀲見駱櫻苦巴著張臉,朝她遞了個愛莫能助的眼神。

  三人很快便到了駱老夫人所居的正院,老夫人此時正在安息室裡笑看著丫鬟們抹牌逗樂,見三個姑娘過來,很是歡喜,笑道:「你們怎麼過來了?」

  駱櫻先是覷了曲沁一眼,方才道:「祖母,今兒天氣看著不錯,我們想去外面看看,我聽佃戶家的小丫頭說,咱們家在岐雲山的小農莊旁的那個桑椹園裡的桑椹果都熟透了,想去摘些來孝敬祖母。祖母,您說好不好嘛?」

  這種話老人家愛聽,最喜歡孫女的孝心了,當下笑呵呵地道:「既是如此,你們便去吧,不過可不準亂跪,也不要往山裡去,大皇子他們在山裡狩獵,那些動物到處亂躥,危險得緊。」

  駱櫻忙豎起手來保證自己最乖最聽話了,又拽著曲瀲笑呵呵地道:「我們只去摘桑椹,阿瀲和沁表姐也一起去,沁表姐最是穩妥的人了,有她盯著,我們絕對不頑皮的。」

  駱老夫人還是很相信曲沁的,望向曲沁。

  曲沁心裡有些啼笑皆非,此時如何不明白駱櫻打的是什麼主意,一來便搶先開口,讓外祖母以為她也同意了這事情,所以這會兒才會答應讓她們去岐雲山下玩。不過想到先前得到的訊息,曲沁倒也不反對。

  「外祖母放心,我會看好兩個妹妹的。」

  駱老夫人笑著點頭,便吩咐人去給她們準備車馬,想起剩下幾個孫女,又道:「阿櫻不叫上你幾個姐妹?」

  駱櫻根本不想和那些鬥雞眼似的姐妹們一起出去好不好?所以當下便道:「天氣熱,槿姐姐她們可不耐煩出門,我怕熱到了她們,所以就不叫了,到時候我們多摘一些桑椹,分給姐妹們嚐嚐。等哪天天氣涼爽一些,再和姐妹們一起去那邊玩。」

  駱老夫人聽罷,笑著點點頭。

  得了駱老夫人的同意,曲瀲姐妹和駱櫻便一起出門了。

  乘坐馬車到岐雲山腳下的小農莊那兒,需要半個時辰左右時間。

  到了地方,曲瀲三人接過丫鬟遞過來的遮陽的帷帽戴上,一起下了馬車。

  放眼望去,便見到岐雲山腳下專門種桑椹的園子,桑椹園子不遠處便是通往岐雲山上的道路,四處皆種著高矮不一的樹木,將岐雲山裡的情況掩映住,教山下的人無法窺探上面的情況,不過卻可以聽到山裡不時地有些異樣的聲響遠遠地傳來。

  這岐雲山本就不是專門狩獵之地,不過是距離京城較近,時常有些王公子弟過來遊玩打獵,讓一些住在岐雲山下的獵戶專門放養了些動物在山裡罷了,並沒有什麼猛獸,也算不得危險。

  駱櫻使勁兒地探頭,自然什麼也沒看到,頓時洩氣地想要咬帕子。

  曲瀲本就有所猜測,如今再見她那失望之極的模樣,心裡不禁好笑之極,拉著她道:「行了,既然是來摘桑椹的,就親自去摘一些吧。如果摘得多了,還可以釀些桑椹酒。」

  駱櫻蔫蔫地應了。

  自有管事嬤嬤去和打理桑椹園的佃農們交涉,等她們進桑椹園時,丫鬟婆子們早就在桑椹園中清理出一處濃蔭的落腳歇息之地,擺上帶來的點心清水,讓她們累了可以去歇息。

  曲沁坐在歇息處,對兩人道:「我就不去摘了,省得沾了小蟲子過敏,你們兩個小心一些,注意那些小蟲子,別讓它們沾到身上。」

  曲瀲的雞皮疙瘩都要出來了,駱櫻卻興致勃勃地應了,拉著曲瀲便躥進桑林中。

  豔陽高照,不過桑園位於山腳下,倒是有山風時不時地吹過,地表的溫度也比山下清涼一些,並不怎麼熱。曲沁端著茶盞喝了會兒茶,見眼前山色不錯,桑椹園旁還有一條清澈的溪水,便起身去逛逛。

  曲瀲和駱櫻去摘了會兒桑椹,便有些無趣。

  她看了看,便到一棵樹下乘涼,將方才塞到袖子裡的東西拿出來,見是打絡子的幾根線,又看了看那塊血玉,神色有些莫測,終於低頭雙手靈活地打了根絡子。

  就在她打好絡子時,遠遠地聽到了駱櫻的聲音,忙將那塊血玉塞回袖子裡,抬頭便見駱櫻拎著個小籃子過來。

  「阿瀲,快過來,翠屏她們摘了些地莓,咱們去溪水那邊洗洗一起嚐嚐。」

  曲瀲見她興致勃勃的,自然應了聲好。

  待兩人在丫鬟的陪伴下一起去溪邊,卻見紅蕊在那兒。

  「紅蕊,你在這裡做什麼?」曲瀲問道:「姐姐呢?」

  紅蕊嚇了一跳,神色有些不自然,說道:「姑娘說難得出來一趟,便便去附近逛逛。」

  曲瀲狐疑地看她,見紅蕊低下頭,不動聲色地看了看周遭,並沒有看出個什麼大概,便拉著駱櫻到溪水邊的一塊石板上去洗果子順便玩水。她自知這個姐姐自來有主意,應該不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所以也不是很擔心。

  「哇,這水真的很涼爽。」駱櫻開心地道,拿了帕子在水中清洗,然後撩起帷帽上的羅紗,用沾溼的帕子覆在臉上,高興得直笑。

  這溪水很乾淨,溪水約莫半丈寬左右,可以清楚地看到水底的水草和水中的細沙石礫,曲瀲就著溪水洗了下手,溫溫涼涼的水確實讓人很舒服,若不是在外面,她都想脫了鞋襪下水去泡泡了。

  駱櫻卻真的這麼幹了,嚇得翠屏差點要飆淚。

  「阿瀲,你也一起泡泡。」駱櫻招呼曲瀲。

  曲瀲正要開口,突然聽到不遠處傳來的一陣馬嘶聲,翠屏已經要哭了,「姑娘,有人來了,一定是山上打獵的公子他們回來了!您還是快點穿好鞋襪,若是教人看到您這樣子,奴婢就活不成了……」

  駱櫻忙將鞋襪穿上,拉著曲瀲便蹦過去。

  她們回到桑椹園中,站在一片荊棘圍成的半人高圍牆前,望著通向岐雲山的路,很快便見到了十幾匹馬從山道那邊衝出來。

  「哎呀,是四哥、七哥他們。」駱櫻很快便認出了其中的兩人。

  曲瀲眼神也很好,同樣認出了這群人中一個穿著玄色勁裝的少年,他騎在一匹白色的駿馬上,望著遠方,迎面的風吹起他的頭髮和衣袍,屬於少年的身形纖瘦卻並不羸弱,穩穩地坐在馬背上,氣勢凌厲。

  當那人看過來時,曲瀲便扭頭避開,走到高大的桑椹之後。

  很快,她便聽到駱承正的聲音響起:「阿櫻,你怎麼在這裡?」

  「我和阿瀲她們過來摘桑椹,四哥、七哥,你們這是要回莊子了麼?」駱櫻好奇地問道。

  「不是,我們有些事情,大殿下還在山裡,我們等會兒還要上山。」駱承風溫和地說道。

  駱櫻頓時十分失望,「那好吧,你們去忙罷,我們稍會也要回莊子裡去。」

  馬蹄聲再次響起,很快便消失了。

  「阿瀲,你在哪裡?」

  聽到駱櫻的聲音,曲瀲才從桑椹後探出頭來,朝她道:「我在這裡呢。」邊說邊往外頭看去,見到那些騎士絕塵而去,方鬆了口氣。

  駱櫻走過來抱怨道:「你怎麼躲起來了?剛才我還見到鎮國公世子呢,難道你不想見見他?」

  曲瀲低頭故作忙碌地摘桑椹,沒答理她的話。

  駱櫻以為她在害羞,嗤笑了下倒也沒再說什麼,剛才的人很多,駱承正他們過來和她說話也因為他們是兄妹,其他人隔得很遠,並未過來。所以就算曲瀲也在,怕紀凜也不好過來,心裡不免為曲瀲可惜,好不容易能見一面,卻因為地點不對,兩人不好在大庭廣眾之下見面說話。

  曲瀲沒有答話,而是看了下自己手指上沾到的桑椹汁,紅色的汁水沾在白嫩嫩的手指上,有點兒笨乎乎的樣子,讓她看了有點想笑。可見剛才情急之下,用的勁兒有些大,將桑椹都弄破了,沾了些汁在上面。

  很快便有婆子過來說道:「兩位姑娘,已經摘了幾籃子了,可還要摘?」

  駱櫻本就不是來摘桑椹的,見這裡看不到什麼,自是不想再待了,當即便道:「不用了,讓人收拾一下,咱們回別莊。」說罷,便和曲瀲回濃蔭處歇息喝杯水解渴。

  駱櫻剛喝了杯水,突然反應過來,「沁表姐呢?還沒回來?」

  曲瀲心中一跳,她不覺得自己姐姐是個魯莽之人,所以定然是有什麼事情,當即忙站起身來往四周看去,不想正好看到一道人影沿著溪邊往這兒行來,等在那兒的紅蕊忙迎過去,然後主僕倆一起回來。

  曲沁的臉蛋被太陽曬得紅撲撲的,汗水打溼了她的鬢髮,見丫鬟們正在收拾,便笑道:「抱歉,剛才見周圍的環境不錯,便走得遠了。」

  駱櫻笑道:「沁表姐若是喜歡,下次咱們再來玩。」

  曲瀲沒說話,而是瞄了眼曲沁的鞋子,發現那鞋尖處沾了些汙泥,而且裙襬處還有一些暗紅的痕跡,倒是有些像血跡,讓她心中又是一跳,不由看向她的臉。

  曲沁轉頭,見妹妹一雙清亮的眼睛盈盈望來,朝她微微一笑。

  丫鬟們收拾好東西正準備走時,突然發現天邊一團烏雲飄過來,很快地天色便陰了。

  「哎呀,就要下雨了。」紅蕊驚聲道:「這夏天的雨來得快也去得快,聲勢浩大,怕是無法趕回莊子裡去。」

  曲沁笑道:「不要緊,先去那邊的小農莊等雨停再回去。」她指著距離桑椹園不遠處的一處面積並不大的農莊,這也是平陽侯府建在這兒的莊子。

  隨著狂風四起,眾人自然都點頭同意,丫鬟婆子們忙送三個小姐上馬車,將馬車趕到小農莊。

  剛到小農莊,雨便下了,劈哩叭啦的雨聲啪打著屋檐,浩大的聲勢讓人心驚肉跳。

  三人只是被剛降的幾滴雨微微打溼了臉,倒是沒有淋到雨,不過外面的聲勢仍是讓駱櫻和曲沁的臉色有些發白,曲瀲倒是沒覺得有什麼,指揮著莊子裡的小丫頭送上溫水,招呼兩人過來梳洗一下。

  「姑娘,廚房裡煮了甜湯,你們可要用一些?」紅蕊過來請示道。

  「這雨不知道會下多久,就用些墊墊肚子罷。」曲沁吩咐道。

  紅蕊應聲下去了,一會兒後帶著兩個小丫頭拎著食盒過來。

  梳洗過後,又坐在乾淨整潔的房間裡,身邊有著認識的姐妹們,眾人的心情很快又恢復過來,駱櫻還讓人將先前摘的地莓和桑椹洗乾淨送過來和姐妹們一起嚐嚐。

  正說笑著,一名管事婆子冒著雨過來,稟報道:「姑娘,寧王世子和鎮國公世子來此避雨,正在廳堂那邊。」

  曲沁一聽,忙道:「可是淋溼了?」

  曲瀲正捻著一顆桑椹要吃,聽罷便頓住了。

  駱櫻眼睛睜得大大的,看著管事嬤嬤。

  「都淋溼了,奴婢正讓人收拾間廂房讓他們去梳洗呢。」管事嬤嬤也知道兩人的身份,早就殷勤地讓人去安排了。

  曲沁聽罷點點頭,說道:「先送些熱水和乾淨的衣物過去,等他們梳洗完後,再送些吃食過去。」她又看了看外面陰沉的天空,「讓人好生伺候兩位公子。」

  管事嬤嬤應了聲,忙又冒雨過去安排了。

  見管事嬤嬤下去,駱櫻便奇怪地道:「怎麼只有他們?難道四哥和七哥都沒跟著一起?剛才看他們那麼多人,也不知道去幹什麼,難道還沒有回來?」

  曲沁剛才不在,並不知道這回事,忍不住看向妹妹,微微蹙起眉頭來,心裡有些擔心。

  曲瀲笑道:「許是他們先回來,卻不想會下雨,也不知道在山裡的那些人會如何。」

  駱櫻聽了一樂,笑道:「怕是都要淋成落湯雞啦。」

  周圍的人聽得都是一樂,想到那群平時注重儀容的王孫公子都淋成落湯雞,委實可笑。只有曲沁沒笑,臉色變了變,忍不住又望向外面的天空,開始變得有些心不在蔫。

  雨一直下了半個時辰,終於從大雨變成了小雨,可能再下半個時辰,應該就能停了。

  「阿瀲!」曲沁突然對正和落櫻手談的妹妹道:「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你和我一起出去一趟。」見駱櫻看過來,對她笑道:「櫻表妹,我們去去就來。」

  駱櫻先是有些奇怪,然後想到了什麼,笑嘻嘻地道:「沁表姐你們儘管去,我就在這兒等你回來。」

  曲沁見她一副天真爛漫的模樣,心裡有些好笑,不過也覺得這姑娘好忽悠,如此更好。

  曲瀲不知道姐姐要幹什麼,不過仍是乖乖地跟著去了。

  出了門,一陣細雨飄灑過來,涼涼地撲到臉上,驅散了這個夏日的躁熱。

  下雨的天空陰沉沉的,周遭地面一片溼嗒嗒,讓人的心裡也變得有些不好。

  「姐姐,去哪裡?」曲瀲問道,注意到姐姐只帶了紅蕊一個丫鬟。

  曲沁朝她笑了下,輕聲道:「咱們去找寧王世子和紀公子。」

  曲瀲心裡更奇怪了,直覺姐姐有什麼事情,不過見她臉上有些憂慮,也不好問,便跟著她往客院行去。

  穿過廊院,到了農莊前院,紅蕊便道:「姑娘,寧王世子和紀公子在那兒。」指著其中一間廂房。

  曲沁點了點頭,對紅蕊道:「你去將那邊伺候的小丫頭叫出來。」

  紅蕊應聲而去,很快便見一名十歲左右的黑膚小丫頭過來了,原是莊子裡廚娘的女兒,因今兒下雨,他們來得突然,人手不夠,所以便讓這小丫頭到前院這兒伺候。

  「兩位公子在做什麼?」曲沁問道。

  「正在手談。」小丫頭答道。

  曲沁點頭,讓她進去通報一聲。

  很快地,小丫頭便過來回話了,寧王世子請她們到廳堂相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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