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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蔡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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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翡胭]將門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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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9 23:59:43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二十章 機會

  崔翎這樣想著,強自令自己冷靜下來。

  對方出動的人馬不少,除了扛著自己和蘇姑姑的兩個黑衣人外,尚還有七八個人圍在左右。

  自己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是不可能以一敵十,對付那麼多受過訓練的男子的。

  但她可以想個辦法讓山上的人找到她們。

  腦海中有什麼東西在飛速地運轉著,只等到那個契機來臨,便奔湧而出。

  她口中被塞入了布條,不能說話,雙手雙腿也一併被捆綁住。

  但手指卻剛好可以夠得到手腕之上,觸及到今晨出門時戴的那串南珠手鏈。

  崔翎很想將串聯南珠手鏈的絲線一根根擰斷,這樣可以留下痕跡。

  但清光山的後山野草叢生,這些南珠掉落就會被雜草吞沒,根本一點用都沒有。

  可若是不折斷它們,那就連最後一絲被找到的希望都掐滅了,她根本想不到在這樣的境況之下,還有什麼辦法,可以給五郎留下記號。

  正當她絕望之時,猛然手掌傳來一陣刺痛。

  是長了鋸齒的野草不小心劃破她柔嫩的肌膚,有幾點殷紅留在了野草的葉子上。

  崔翎靈機一動,便用指甲緊緊地去摳傷口,很疼,但效果很顯著,不斷經過的草葉上處處都留下了她的血跡。

  就這樣一路順著山勢而下,好幾里路的雜草葉上,處處都隱約留下了她的血痕。

  等終於到了山腳下的窄路時,崔翎的手掌手指,那些有過傷口的地方都已經破爛不堪。

  手心傳來絲絲刺骨的痛感,但她已經來不及委屈。

  因為她看到了兩輛看起來十分普通的馬車停在了不遠處,趕車的都是尋常的車夫。

  一個穿著西陵城民間鄉土服色的男子上前迎接,用她聽不懂的話,在和黑衣人交流。

  大抵是一種交接。

  崔翎頓時有些絕望起來,她不知道這輛馬車會將她和蘇姑姑運向何方。

  她也不知道馬車的主人究竟會怎樣對待她們。

  電視劇裡被綁架撕票然後再去勒索敲詐的故事也不是沒有看過。她不確定自己和蘇姑姑還能不能活下來。

  她絕對不想死的。

  悲催了一輩子,換來的幸福生活,一切都還剛剛開始,她不能死的。

  好不容易有個恩愛的夫君。他那樣好,她捨不得死。

  珂兒和怡兒兩個孩子還那麼小,他們都需要母親,她不敢死。

  不,一定要想個辦法,儘量自救,越快越好。

  黑衣人的首領似乎和來接引的人交流完了,快步走到押後的一輛馬車跟前行了個奇怪的禮儀,然後就立刻散了。

  蘇姑姑被扛著她的黑衣人毫不客氣地扔向了第一輛馬車。

  正當扛著崔翎的黑衣人也要效法之時,她用盡全身的力氣擰斷了手上的鏈子。

  哐當哐當。一陣大珠小珠落玉盤的聲響,將周圍的氣氛一下子變得十分安靜詭異起來。

  那黑衣人將她丟下,赫然看到了她血肉模糊的手掌,一陣惡狠狠的呱啦呱啦。

  崔翎對他絲毫沒有畏懼,一雙眼眸瞪著那黑衣人。目光裡充滿了挑釁。

  她在賭。

  這裡有兩輛馬車,第一輛是空的,蘇姑姑已經被扔了進去。

  第二輛有人,地位還不低,因為綁架她們的黑衣人的首領對第二輛馬車裡的人十分恭敬,他剛才還行了禮。

  雖然她看不懂他的禮儀是什麼,但光從那人鄭重的表情。就已經看得出來,後面馬車裡坐的人,身份要比他們都高。

  這便意味著,這裡是有能夠理事做主的人物的。

  而她,需要鬧出一些動靜來,最好可以吸引那人的注意。為自己爭取一些時間和機會。

  果然,在這番對峙時,那離開的首領聽到動靜又重新返回回來,嘰裡呱啦說了幾句。

  第二輛馬車裡的人咳了幾聲,便從裡面探出一個腦袋來。

  是個五官深邃皮膚微黑的男人。雖然穿了一身西陵人的衣裳,但身上卻充滿了野性的異族氣息。

  崔翎雖然心中早就已經猜到了,但真的看到時還是有些震驚。

  那男人的臉生得與盛朝人太不一樣了,只要一眼就能夠看出差別,就頂著這樣風格鮮明的臉,這人也敢在西陵城中到處晃悠。

  是因為通商的政策,令很多別有用心和圖謀的異族人混了進來吧。

  崔翎想著,又瞥了那人一眼。

  那人看起來十分年輕,頂多二十來歲的樣子,不論年齡和氣質都和畫像中的盛乾不一樣。

  長相要比盛乾更狂野一些。

  她一時也分不清他是西域人還是突厥人。

  不過,能幹出綁架弱質女流以期威脅平西侯和五郎的人,不論是什麼人,都不會是什麼好東西。

  黑衣人首領粗魯地舉起崔翎的破爛的手,對著那無關深邃的男子嘰裡呱啦一陣。

  那男人目光瞥向崔翎,陰沉沉,冷冰冰的,還帶著一股殺氣。

  他跳下馬車,冷冷走到崔翎面前,抬起她的下頷,「你在一路之上都留下了記號?」

  崔翎眉頭微皺,這人竟倒還會說盛朝話。

  她冷笑起來,雖然口中被塞住了東西不能說話,但傲嬌的表情以及鄙視的眼神說明了一切。

  對,沒有錯,那些血跡在一路經過的野草之上都留下了印記。

  就算現在這群人重新返回路途也無法做到將這些血跡全部清除。

  血跡可以擦乾淨,但氣味卻永遠留存,除非他們一把火把這裡全部燒了。

  但這樣的話,豈不是將自己的罪行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她只要再繼續拖延一陣子,也許只需要半刻鐘,就會有人發現不對勁,然後沿著她所留下的記號跟隨過來。

  那男人似乎被崔翎挑釁的目光所激怒,臉色有些微微發紅。

  雖然他膚色黑,這怒意還沒有那樣明顯,但他提高了的聲音卻說明瞭一切。他轉頭對著那首領嘰裡咕嚕一頓,驀了皺眉問道,「你是袁家的人?袁五郎的……妻子?」

  崔翎腹誹,問嘴巴被堵住了的人話。好歹也要有點誠意啊,先把人家嘴巴裡的東西拿掉再說啊。

  但對方顯然根本就不需要她的回答,頓了一頓之後,就笑了起來,「有趣,有趣,真是有趣呢!」

  那人不再理會崔翎,轉身回到第二輛馬車。

  在上車之前,他忽又回頭沖著崔翎一笑,「我叫阿史那泰江。若是你見到袁五郎,可以告訴他我的名字。當然……」

  他頓了一頓,眼神中波瀾詭秘,「當然前提是,你還有活著見到袁五郎的機會的話。」

  崔翎的眼眸驀然一緊。阿史那是突厥貴族的姓氏,綁架自己的這群人原來不是西域人,而是突厥來的。

  果然,五郎猜測的不錯,西陵城這大半年來不安定的背後,果然是突厥人的推手。

  可是,突厥人綁架自己和蘇姑姑做什麼呢?

  突然。她猛然想到了什麼,阿史那泰江,阿史那泰江……

  她的瞳孔微微一縮,身子不由自主往後退了幾步。

  五年前盛朝和突厥一戰中,雖然盛朝贏得了最終的勝利,可是二哥卻戰死在了沙場。萬箭穿心,死狀極慘。

  據說,將二哥誘入死地的敵方將領,便叫做阿史那泰江。

  崔翎的目光中迸發出火熱的仇恨,若是眼神可以殺人。她早就已經將阿史那泰江殺死千萬遍。

  可眼神不能殺人,她仍舊是個弱女子,充其量比別人身強體壯那麼一點,但在雙手雙腳被束縛的此刻,這點強壯根本就不濟事。

  黑衣人十分粗暴地將她推到了馬車裡,和蘇靜妍跌在一處。

  車簾放下,馬車開始行進,雖然路很窄,可速度卻很快。

  崔翎蜷縮在馬車一側,想到若不是自己非要蘇姑姑跟著一起來看什麼桃花,蘇姑姑也不會跟著自己受難。

  若不是自己疏忽大意,明明察覺到了不對勁還跟了那小沙彌一塊兒走,根本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如今她身陷困境,說不定很快就要死了,也算是她自己作死。

  可蘇姑姑呢,蘇姑姑是多麼地無辜,她癡傻了十年,好不容易醒悟過來,想要過新的生活。

  但新的人生還沒有重新起航呢,就已經毀了。

  崔翎又痛又悔,也還覺得十分委屈,不由便靠著木板哭了起來。

  嘴巴被堵住,連哭都不能哭得很暢快,只能嗚嗚嗚地抽搐。

  這時,忽然有一雙溫暖的手遞了過來,輕輕替她擦乾了眼淚。

  崔翎震驚,轉頭過去,看到蘇靜妍不知道何時已經掙脫了捆綁,正用手沖著她噓了一下。

  蘇靜妍小心翼翼拿掉了崔翎口中的布條,又十分乾淨俐落地把她手上腳上的繩子解開。

  然後壓低聲音是說道,「我根本就沒有昏過去,只是在等候時機。」

  她解釋道,「剛才他們一共有十來個黑衣人,我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而你又在他們手上,我怕你受傷,所以便一直伺機而動。」

  崔翎想了想,終於有些了然,「現在那些黑衣人都走了,這裡兩輛馬車,你我坐了一輛,只有一個趕車的人,後面那輛就只有那個……」

  她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吐出那個人的名字,「阿史那泰江!」

  蘇靜妍輕輕點頭,「西陵城最近戒備森嚴,那些黑衣人不懂西陵話,很容易露出馬腳,所以不可能正大光明跟著我們。」

  她壓低聲音說道,「翎兒,我們還有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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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10 00:00:0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二十一章 山雨

  手腳上綁縛的繩索終於鬆開,令崔翎已經僵硬麻木的軀體得到舒展。

  她悄悄地活動筋骨,好讓自己恢復敏捷。

  蘇靜妍見狀輕輕笑了,「不愧是我們將門的兒媳,你不是那些柔弱地不堪一擊的女人。」

  她小心地掀開車簾,觀察外面的地形。

  過了半晌,眼睛一亮,她指著前方一片有瀑布的山川說道,「太好了!」

  她轉過頭來,眼眸中已經有了笑意,「那個叫阿史那泰江的,雖然兇狠,可對西陵城卻一點都不熟悉。」

  崔翎小聲問道,「前面的山川那裡,有什麼問題嗎?」

  她眼中帶著期待,「小姑的意思是,咱們到了那裡,開始行動?」

  蘇靜妍點點頭,「前面那裡是清芒山,和清光山相連,看到那座瀑布沒有?那裡是我們蘇家的男孩子自小練功的所在。」

  她目光裡帶著幾分懷念,「小時候,我也常跟著兄長們到這裡來練功。」

  從頭頂一瀉而下的瀑布衝擊力極大,站在瀑布之下紮馬步,恰好可以練習下盤的穩健。

  她頓了頓說道,「等下聽我指令,我說讓你跑,你就跳下馬車,然後不要回頭,一直對準瀑布的方向跑。」

  蘇靜妍笑了笑,繼續說道,「那裡有一座小木屋,木屋旁邊的水道有木筏,你坐著木筏順著水勢而下,不用多久,就可以到清光碼頭,那裡有蘇家的人。」

  她頓了頓,「不必擔心我,父親和兄長們一定會來救我。」

  木筏只有一個,崔翎一旦乘坐木筏離開,那些突厥人再兇猛面對湍急的水勢也無可奈何。

  而她,則必須留在這裡纏住那些突厥人,替崔翎的逃跑留下足夠的時間。

  崔翎皺了皺眉。搖頭說道,「不行,他們至少有三個人,那兩個車夫我不清楚。但阿史那泰江可不是平常人,他若沒有一點本事,不可能有膽量獨自在西陵城行走。」

  她很堅持,「小姑姑,要麼我們一起走,我們想個辦法發出一點動靜,吸引阿史那泰江的注意力,然後悄悄跳下去逃走,我們一起走!」

  蘇靜妍歎口氣,「跳下去一定會有動靜。再說阿史那泰江的馬車在我們後面,他的車夫不可能不察覺。」

  她苦笑起來,「這是行不通的。」

  崔翎心裡咯噔一下,她其實也很清楚,只有一個人牽制住阿史那泰江。另外一個人才有時間和機會逃脫。

  可若是選擇她留下來,那麼以她手無縛雞之力的身手,是不可能拖太久的。

  然而,清楚歸清楚,她又怎麼能做先逃走這樣的事?

  她緊緊抓住蘇靜妍的手臂,「小姑姑,那我就留下來。和你一起戰鬥。」

  蘇靜妍柔聲笑道,「我自小練功,像男孩兒一樣被養大,雖然十年不曾活動過筋骨,但底子還在。你呢?你身手好嗎?」

  她看著崔翎臉上的神色,目光 越發堅定起來。「若是你身手不行,等會兒就算是留下來,我還沒有動你就被人抓住了,到時候豈不是成了我的負累?」

  崔翎仍然搖頭,「不行。我怎麼能就這樣扔下你,自己逃生呢?」

  她眼淚驟然下來,「我是向舅公打了包票才能帶你出來的,可卻遇到了這樣的事,若我不能好端端的將你帶回去,我以後該如何面對舅公,面對蘇家的人?」

  蘇靜妍語氣越發柔和,「傻孩子,我不會有事的。」

  她指了指後面,壓低聲音說道,「突厥人抓我們,無非就是要向我父兄要挾,既然他們留我還有用處,就絕對不會做傷害我的事。我是他們的籌碼呢,自然得完好無損!」

  阿史那泰江就算心情再惡劣,只要還拿她有用,就不會對著她出氣。

  她是算准了這一點,才會下這樣的決定。

  崔翎仍在猶豫,但時間卻不會再給她機會。

  蘇靜妍指著前面的界限說道,「翎兒,機會瞬時即逝,你若是再磨磨蹭蹭錯過了良機,就再也沒有更好的機會了!」

  她面色驟然嚴肅起來,伸手將崔翎強按在馬車門前,「就現在,跳!」

  崔翎幾乎是被蘇靜妍推著下了馬車,果然,她剛跳下去,就引起了騷動。

  蘇靜妍一邊與車夫糾纏,一邊對著崔翎厲聲喝道,「還不快走!」

  崔翎愣了愣,事已至此,她也只能咬著牙離開,要儘快回去,然後搬救兵來才是!

  耳後不斷傳來動靜,可她卻不能回頭,只能含著眼淚往著瀑布的方向跑去,快一點,再快一點。

  好在她自嫁到袁家後就不曾斷過早操,每日都勤加鍛煉,身體要比尋常女子底子好一點。

  在野草叢生的荒野間奔跑,雖然路程不近,但卻沒有感到太累,察覺到後面一直有人追趕,但她沒有回頭,也不知道他們靠近她的距離,所幸她沒有被抓到。

  就在跳下竹筏順著波瀾的水勢離開的那一刻,崔翎才敢回頭望去,只見幾步之遙,就有阿史那泰江充滿了陰霾的眼眸。

  水流湍急,去勢極快。

  周圍再沒有第二個木筏。

  就算阿史那泰江會水性,也不敢隨意跳入這樣的水中追趕她。

  眼看著已經脫離了危險,崔翎壯著膽子對那個渾身上下都充滿了邪惡氣息的男子說道,「阿史那泰江,你若敢動我小姑姑一根毫毛,我必要你以命相償!」

  話剛說完,恰遇一個彎道,她便隨著木筏一起消失了。

  阿史那泰江惡狠狠地沖著她消失的方向空捶一拳,半晌,嘴角露出惡魔般的微笑來,「袁五郎的妻子,好,很好。」

  他冷哼一聲,「想要我以命相償?我先讓你以身相抵!」

  這世間美貌的女子何其之多,但既美又野還是宿敵的妻子,這樣的女人。普天下可就唯獨她一個。

  阿史那泰江一向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從來沒有受到過挫折。

  唯獨袁家的人一再讓他難堪。

  就算五年前突厥一戰最終宣敗,但吃了敗仗的人也不是他,若不是朝中出了急事。他不得不趕回去,將突厥大軍交給了六王子,鹿死誰手,還未可知。

  雖然不是他手中戰敗,然而戰敗的恥辱卻還是需要他來背負。

  他恨死了盛朝袁家的人!

  今日,竟然又眼睜睜看著袁五郎的妻子在他面前堂而皇之地逃脫,並且還留下了威脅的語句。

  阿史那泰江不能忍。

  他要讓袁家的人付出代價,他要讓袁五郎的妻子成為他的奴隸,跪在他面前求饒。

  崔翎緊緊抓著木筏,也不知道在激流中飄蕩了多久。終於來到了水流的盡頭。

  她看到河岸上有木亭,厲聲喊道,「有人嗎?有人嗎?蘇家的人在嗎?」

  不多一會兒,木亭子中跑出來護衛打扮的人,「我們是蘇家的人。你是誰?從哪裡來的?」

  崔翎像是看到了希望,「我是袁家的五夫人,突厥的兵馬大元帥阿史那泰江擄走了平西侯府的姑娘,往城外走去了。」

  她一口氣將話說完,「趕緊告訴城門的守衛,不許他們放任何人出城!」

  令尹衙門的屋子裡,五郎將厚厚的衣衫披在崔翎肩上。「你放心,舅公已經派人出去找小姑姑了,這裡是西陵城,是平西侯蘇家的地盤,小姑姑不會有事。」

  他心疼地將崔翎摟在懷中,「不會有事的。」

  崔翎抬起頭來。眼眸中已經汪洋大海,「阿史那泰江親自來到西陵城,說明突厥人所圖非小,或許不是僅只威脅舅公那樣簡單。」

  她面上一片頹喪害怕,「若是那人不再投鼠忌器。那麼小姑姑就危險了!」

  兩個人一同遭遇險境,她卻在蘇姑姑的幫助之下先行逃脫,雖然現在處在安全的境地,可是她心裡卻是過意不去的。

  很擔心,更多的是愧疚。

  五郎目光一深,「阿史那泰江,身為突厥的兵馬大元帥,是不能輕易離開突厥大軍的。」

  驀得,他忽然面色凜然起來,「如果不是他有什麼不得不來的重大理由,那就是……」

  他騰得一聲站了起來,「或許,突厥大軍已經到了左近!」

  突厥雖然也和盛朝接壤,但接壤的地方卻在北地。

  五年前那場艱苦卓絕的戰爭,便是在北地發生的。

  突厥雖然不與西陵城接壤,筆直往西走就是西域的國土,可那段接壤的路段並不遼闊,只要再過去百里,就是突厥的疆域了。

  他們只要借道西域,便可以直接與西陵對抗。

  西域和突厥雖然這些年來一直都有領土上的紛爭,算不得友邦,可誰知道私底下會發生什麼交易,令他們將這塊土地借出?

  五郎越想越覺得此間問題很大,立刻修書寫信,叫人八百里加急快馬送去了盛京城。

  除了皇帝那邊,他想了想,也覺得有必要讓家中的幾位兄長知曉這件事,好早作準備。

  袁家雖然已經解甲歸田,將兵權都奉還了,可和突厥之間卻還有著家仇未報。

  若是和突厥打起來,那麼三哥四哥是絕對不肯放過這個復仇的機會的!

  雖然突厥大軍已經悄然來到,這只是一個推測。

  但五郎卻覺得必須要重視起來,萬一是真的呢?西陵城中若是一點準備都沒有,那麼當突厥大軍壓境之時,豈非立刻就要城破?

  他對崔翎柔聲說道,「我先叫人送你回平西侯府,免得祖母太過擔心。等你走了,我要和舅公還有令尹大人商議一下迎敵防城一事,總覺得戰事就在眼前了呢。」

  崔翎驚魂未定,心裡仍然記掛著蘇靜妍。

  而令尹府衙,顯然是能最快知道搜索消息的地方,她有些不想離開。

  可想到家裡還有兩個孩子在等待她,祖母也一定十分擔心自己,想了想,便還是點了點頭,「那我走了,你……你要小心一些。」

  那個阿史那泰江渾身都充滿了邪惡,他的眼神惡毒不善。一想到就令人覺得害怕。

  五郎摟住她,在她額頭輕輕印下一吻,「你放心,我會小心的。」

  平西侯府的西花廳。老太君和世子夫人神情焦慮地坐著,其他幾房的夫人小姐也都聚在一堂。

  蘇芫早就已經哭成了淚人兒,「都是我不好。」

  她哽咽說道,「若不是我貪玩,非要去什麼清光寺,五嫂嫂和小姑姑就不會有事。都是我不好!」

  蘇薔蘇薇姐妹也哭個不停,「我們也吵嚷著要去,是我們的錯!」

  崔翎坐在一旁垂淚不語,這種時候想要說什麼都已經無濟於事,只能期盼著蘇家的力量可以再強大一些。早一點將小姑姑找回來。

  這時,老太君卻說道,「是突厥人可惡,早就盯上了咱們家,不是你們。也會是別人,只要是咱們家的孩子出門,都會被盯上的,所以,與你們何干?」

  她沉聲說,「侄兒媳婦,你去吩咐下去。最近這段時日,府裡的孩子們能不出門儘量不要出門,免得再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世子夫人連忙吩咐下去。

  她眼睛也有些泛紅,但大家出身,到底還是沉得住氣,並沒有像其他人那樣將眼淚直接流出來。

  世子夫人轉身對著崔翎問道。「翎兒,你說是靜妍保護你,讓你先行離開的?」

  崔翎將今日之事一字不差地合盤托出,「是,小姑姑已經完全想起了從前的事。她也從過往之中走了出來。」

  她揉一揉眼睛,「她剛說好,以後要開始好好過日子,結果就……」

  世子夫人頓時鬆了口氣,「若靜妍還是從前那渾渾噩噩的樣子,我就擔心個不行。可若她像你說的,已經完全清醒過來,那我還稍微能放點心。」

  她解釋道,「靜妍雖然是嬌貴的侯府小姐,可咱們蘇家的女孩子,自小也要練功,和男孩子沒有什麼區別。」

  蘇芫立刻接口道,「是啊,五嫂嫂,雖然現在朝廷不允許女人從軍,可在從前,我們蘇家可是出過不少女將軍的!」

  將門女子,哪怕這輩子都沒有用武之地,也要將兵法身手學好,一來是強身健體,二來也是以備不時之需。

  她的神情也鬆快了一些,「小姑姑也是巾幗不讓鬚眉,她的騎射槍法都不比小叔叔差!」

  雖然是女子,但卻有些防身的本領,再加上阿史那泰江投鼠忌器,平西侯府搜索得極快,蘇家的女人們都相信,蘇靜妍很快就可以被找到,並且毫髮無損。

  崔翎並不知道蘇姑姑的本事有多麼厲害,但以一敵三,就算本領再好,也不一定可以抵抗。

  再說,還不知道阿史那泰江埋伏了多少人馬在左近。

  她心裡其實並不樂觀。

  但情緒是能夠傳染人的,世子夫人和蘇芫,以及蘇家的夫人小姐們神色都輕鬆了不少,她的心也不知不覺就放下來一些。

  她想了想,也只好說道,「但願蘇姑姑能平安無事。」

  等待是很煎熬的,但好在有石小四,他不斷穿梭往返于令尹府衙和平西侯府,將前方的消息及時地傳到了大家耳中。

  到了晚間,石小四終於帶來了好消息。

  他笑著說道,「侯爺已經找到了小姑姑,現在正在趕回來的路上,小姑姑沒有受傷,也不在阿史那泰江手上,在之前那個瀑布附近,她成功逃脫了突厥人的追擊,只不過因為後來迷了路,所以才……」

  石小四噗嗤一笑,「西陵城這十年間變化還是很大的,縱然是小姑姑這樣厲害的角色,能從兇猛的突厥人手中逃脫,卻還是栽在了不熟悉的道路上啊!」

  十年前的荒野,如今已經有了棧道。

  十年前的山丘,現在夷為平地。

  蘇靜妍好不容易逃離,卻發現在一個完全陌生的村子迷了路。

  幸虧這村子裡有好心人將她送到了里長的家,里長通知令尹府衙的人,平西侯才順利將人接了回去。

  崔翎一顆心終於放下,她眼睛裡不由自主流出淚花,「小姑姑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天知道她這一天之中承受了多少心理壓力,假若蘇靜妍真的出了事,她不知道以後該怎麼去面對。

  老太君最能理解她這種心情,聽了這消息之後。輕輕捏了捏她手掌,「好孩子。」

  她將目光望向蘇芫蘇薔蘇薇三姐妹,連聲歎道,「你們都是好孩子!」

  這件事。是突厥人精心設計的陰謀,其實和這幾個孩子半點關係也沒有的。

  蘇家,也不會因此而責備懲罰她們。

  作為倖存者,甚至還會得到很多關心和愛護。

  可她們並沒有互相推脫責任,反而都勇敢地將罪責承擔到自己的身上,她們自責,懊悔,愧疚,並且為了蘇靜妍的每一個消息而擔憂。

  老太君很欣慰可以在這幾個孩子身上看到這些閃光的品質,她們做得很好。從來沒有讓人失望。

  雖然消息到得快,但一直到了第二天早上,蘇靜妍才終於回到了平西侯府。

  崔翎苦等一夜,看到蘇靜妍出現的時候,簡直要喜極而泣了。

  她抬眼看到蘇靜妍坐在椅子上被人抬進來。又急了,「小姑姑,你受傷了嗎?」

  蘇靜妍毫不在意地笑笑,「沒事,就是從山坡上下來的時候摔斷了腿,大夫已經給接上了,休息幾日就好了。」

  她說得那樣滿不在乎。好像摔斷腿是一件極少的事,根本不值一提。

  崔翎正要說什麼,忽覺衣袖微動。

  蘇靜妍在她耳邊低聲說道,「你看我左邊的那個漢子,如何?」

  崔翎一時摸不透蘇靜妍心意,只好悄悄轉頭去看。只見蘇姑姑的身側立著一個身材魁梧滿臉大鬍子的護衛,正一動不動立在那。

  她低聲回答,「挺威武的啊。怎麼了?」

  蘇靜妍輕輕笑了起來,壓低聲音說道,「我也覺得挺威武的。我要嫁給他。」

  崔翎愣住,「嫁……嫁……」

  她話還麼有說完,便被蘇靜妍一把捂住嘴。

  蘇靜妍呵呵笑道,「是啊,翎兒,我回到家感覺真好啊。」

  她沖著老太君和世子夫人道,「姑母,大嫂,我一夜未歇,有些累了,現在想回屋子休息去。啊,讓翎兒陪我一塊過去吧,我還有話要問問她呢。」

  世子夫人已經十年沒有聽到蘇靜妍叫她大嫂了,也已經十年沒有聽到她說這樣流利的一大串話,自然激動地不行,「好,你去,你回去休息。」

  她那樣要強的人,眼眶裡也含著眼淚,「吃的喝的用的,熱水我都叫人準備好了,你先回去洗洗,然後好好睡一覺,有什麼話咱們醒來再說。」

  長嫂如母,這個小姑子年紀和自己的孩子差不多,她是自小當女兒一樣疼愛的。

  如今,病了十年的孩子突然好了,她怎能不高興呢?

  寧靜軒裡,崔翎見左右無人,忍不住問道,「小姑姑,你剛才說的話可是真的?」

  她有些難以置信,「可你今日不過才第一次見他吧?怎麼就,怎麼就想到要嫁給他?」

  在貴族之間,嫁人可不是那樣簡單的事,要門第相當,要才貌相合,怎麼能看到一個男人隨便一指,啥都不知道呢,就直接說要嫁給他?

  不會是蘇姑姑對生活絕望的另外一種體現吧?

  再說,那魁梧男一臉鬍鬚,都長得看不清眼眉了,誰知道年齡幾何,有沒有家室呢?

  崔翎一個接一個的疑問拋出來,急得好像是自己要嫁女兒。

  蘇靜妍咯咯笑個不停,「你呀,還真心急!」

  她頓了頓說道,「你放心,路上我已經打聽過了,那大個子名叫趙虎,今年二十五,與我同齡。倒是娶過妻,不過前兩年妻子過世了,家裡只有一個才三歲的小女兒。」

  崔翎還是覺得難以置信,「那個趙虎是鰥夫,還有個女兒,他身份不高,只是個護衛,小姑姑你覺得舅公捨得將你嫁給那樣的人?」

  她猛烈地搖頭,「再說,你才剛認識他,就知道他是怎樣的人嗎?不行不行,這行不通的。」

  蘇靜妍卻道,「有什麼行不通的?我在山裡頭摔斷了腿,好不容易找到了個村子,村裡的人送我到里長那,恰好是這個人帶了護衛來接我的。」

  她笑了起來,「那村子很偏僻,路修得不寬,馬車無法通行,是趙虎一路背著我到了鎮上。」

  崔翎無力得攤了攤手,「小姑姑,他是護衛,有順利護送你回家之責,你腿受傷了,馬車也不能坐,他當然要背著你啊!」

  她輕輕搖了搖蘇靜妍的肩膀,「你不能因為他背了你,就要嫁給他,這不行的!」

  蘇靜妍忽然垂下頭來,臉色帶著可疑的紅暈,「光是這樣,當然不行。」

  她徐徐將頭抬起,目光裡帶著微光,「可是這一路之上他對我極盡保護,我也與他閒聊相談,我覺得他是個很不錯的男人。」

  既然她已經醒了,那麼以二十五歲的高齡,確實不適宜再住娘家。

  她也沒有因為過去的錯誤而想要拿它懲罰自己一輩子,盛乾浮雲了,她還是要繼續過日子的。

  這個年紀,要找門當戶對的不容易,還得承受她的過往,以及她的壞脾氣。

  如此說來,這趙虎倒是最好的一個選擇了!

  崔翎一時沉默,半晌抬頭說道,「婚姻大事,非可兒戲,只是若是小姑姑做好了準備,我想大家都會支持你的。」

  等蘇靜妍睡下,她便回了自己的屋子。

  五郎恰也在此時回來,他一夜未歸,與平西侯和蘇世子商討了一夜。

  崔翎問他,「事情到底如何了,西陵當真有危險嗎?」

  若是兩國開戰,那麼西陵首當其衝,必會遭遇很大的風險。

  戰火紛飛之中,城市要受到攻擊,百姓必定會受戰火顛簸流離之苦。

  若這仗不得不打,還是需要早作準備。

  五郎點頭沉聲說道,「就在昨夜,收到情報,說西域王已經去世,臨終前將西域王位傳於大盛崇寧公主所出的嫡子赫連盛。赫連盛,就是盛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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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10 00:00:20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二十二章 秘笈

  這是兩個月之前的事了。

  西域到底是異國,就算西陵離得近,可這樣的消息要透過重重關卡傳出來,需要時日。

  崔翎皺起眉頭,「夫君,你是說,突厥起兵和赫連盛稱王,這兩件事之間有聯繫?」

  她低聲呢喃,「對啊,我之前聽祖母說,西域和突厥之間有領土紛爭,關係並不友睦。」

  假若事情真的像五郎推測的那樣,突厥借道西域,西陵城外的西域國土就成了屯兵場。

  有領土紛爭的兩國,不可能做到這樣。

  否則,若是突厥調轉槍頭將矛頭對準西域國呢?

  城門已開,突厥大軍已在西域國土之上,那等於就是自取滅亡。

  除非,西域國和突厥之間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交易,不得不冒著滅國的危險,將國土借給突厥。

  崔翎不禁想到了盛乾消失的那十年。

  他沒有回到西域,那是去了哪裡?

  到底是得到了什麼力量的支持,才能在短暫一夜之間打敗了準備良時的兄弟們,接掌了西域王的寶座?

  恰逢這個重要的時機點,她不得不多想。

  她小聲問道,「夫君,莫不成赫連盛是得到了突厥支持,才能登上王位?」

  這恐怕是目前對於目前的狀況最合理的解釋了。

  五郎輕輕點頭,眉間的鬱結之色難退,「我只怕西域和突厥已經結成同盟,若兩國同時壓境,西陵城的兵力恐怕不能抵禦。」

  他歎了口氣,「令尹已經抓住了潛入他府中偷盜的小賊,正在審訊,想必會有一些線索吧。」

  山雨欲來風滿樓。

  往日平安喜樂的西陵城,處在風雨飄搖之中,也不知道這片愁雲何時會降臨。

  西陵城可能要面對一場戰爭,這件事。平西侯並沒有瞞著家裡的孩子們。

  他特地將蘇家所有的家庭成員包括袁家的幾位,一併叫到了正廳中,不漏一點地將目前的情況告訴大家。

  越來越多的蛛絲馬跡指向了突厥人,連令尹抓住的盜賊也供認。是受了突厥人的指使行竊。

  這幾乎就能確定,赫連盛成為西域王這件事中,是突厥人的手筆。

  雖然不太清楚赫連盛和突厥人是互訂過彼此惠利的盟約,還是他早將靈魂賣給了突厥人,如今指使一個傀儡的軀殼,但很顯然,西域和突厥一樣,都成為了大盛朝最有力的威脅。

  平西侯已經年過六十,但仍然中氣十足,他對堂中子孫們說道。「西陵若起戰事,我們蘇家就要頂在最前線,保護城中百姓,靜待朝中援軍到來。」

  他目光一深,語氣中帶了幾分悲壯。「前線刀槍無眼,難免會有損傷,你們……都做好這樣的心理準備了嗎?」

  將門之家,戰場是最熱血沸騰證明自己價值的所在。

  但卻也是英雄塚。

  一將功成萬骨枯,這不是詩人誇張的詞句,而是現實。

  蘇世子天性樂觀,滿不在乎地說道。「爹您說什麼呢,對於一個真正的軍人來說,戰場是最榮耀的裹屍之地。」

  他昂首挺胸,「能為了保家衛國,而死在戰場之上,那是莫大的光榮!」

  蘇世子話音剛落。便被平西侯一頓劈頭蓋臉痛駡砸了下來。

  平西侯恨鐵不成鋼,口水直噴,「你個混帳說的什麼屁話,那些冠冕堂皇的話是留著騙別人的,在自個家裡你也給我來這一套。」

  他食指不停指著蘇世子抖動。「照你說的,我們蘇家的人命就那麼賤?能活著過好端端的日子不行,就非要去死在戰場?榮耀個屁,你榮耀了,你媳婦不傷心?你的孩子們不難過?家裡人不惋惜?」

  蘇世子不斷將身子往後縮,又尷尬地沖著眾人笑笑,「好,好,爹您說啥就是啥,不榮耀,榮耀個屁,行了吧?」

  平西侯作勢要揍蘇世子一頓,但一想到屋子裡還有孫輩在,終於勉強忍住了這種衝動。

  他冷哼一聲,不再看蘇世子一眼。

  頓了頓,又轉身對著眾人說道,「我讓你們早作準備,可不是叫你們作要去送死的準備。」

  他老人家大手一揮,指著西域的方向說道,「敵軍遲早要來犯我國土,守護西陵城是我們蘇家的職責,這是自從大盛開國之後就一直如此的。但……」

  平西侯環視了一圈,「但努力在艱苦卓絕的環境中活下來,卻是我們蘇家先祖對子孫的要求。哪怕戰亂再苦,敵人再兇猛,危機四伏,也要想方設法活下來!」

  他頓了頓,「想要活下來,就必須要做好萬全的準備。」

  蘇芫悄聲問道,「祖父您說,咱們要怎樣做?」

  平西侯沉默良久,忽然目光中射出幾道精光,「化整為零。」

  首先,為了血脈計,要將未曾成年的第三代第四代的孩子們都送離西陵城。

  不管這場戰爭最後的結局如何,哪怕勝利,西陵城也必定首當其衝,難免要遭受戰火波及。

  所以府中不曾成年的孩子們都要離開這裡,去到外家或者親戚家避難。

  其次,各司其職。

  為將,為先鋒,為後勤,家中不論男女,都各有分工,隨時需要就可以獨當一面。

  蘇芫蘇薔蘇薇這些大一點的女孩子們不肯走,那就暫時留在府中,將來若是有傷病員,她們幾個可以負責包紮照顧。

  總之,一定要有完全的準備,絕不能在真的面對戰爭時束手束腳慌亂失措。

  一番言語說罷,平西侯轉身對著老太君說道,「姐姐,這幾十年來,您頭一次回娘家,我本該好好帶著您到處逛逛的,誰料到發生這樣的事!」

  他歎了口氣,「西陵戰禍一觸即發,姐姐,您還是跟著大外甥們先回盛京吧!」

  老太君瞪了他一眼。「西陵城是你的屬地,也是我的娘家,你覺得我可能明知道西陵有難,還要離開這裡嗎?」

  她昂起下巴。擲地有聲地說道,「我蘇宛當年也曾被先帝封過巾幗將軍,難道就是個怕事的人嗎?我不走,越是這樣緊要的時候,我越要在西陵城,和勳哥兒你並肩作戰!」

  還有一句話,老太君沒有說出來。

  她心裡想的是,反正她年事已高,若能戰死沙場,對她來說。此生也不遺憾了。

  大將軍也不肯走,他對著平西侯說道,「舅舅,哪有您這樣往外趕人的?」

  他拍了拍胸脯,「你外甥我雖然手中已經沒了兵權。但這一身的本事卻還在。若當真起了戰事,別的不說,提供一點想法,甚至上陣溜達一圈,還是沒有問題的!」

  五郎也道,「舅公,我是奉皇命在西陵城辦事的。西陵若是有事,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觀。」

  他頓了頓,又說道,「您不是不知道,此次突厥的主將沒有料錯的話,應該就是阿史那泰江。那廝暗箭害死了我的二哥。此仇不能不報!」

  平西侯怎麼能不知道阿史那泰江!

  袁二郎小時候曾來西陵住過一段時日,和他這個舅舅感情特別親昵。

  他好不容易盼著二郎結婚,還等著要抱一抱二郎的孩子呢,突厥就起兵禍。

  雖然大盛勝利了,可二郎那好孩子卻折損在戰場上。

  萬箭穿心。死不瞑目!

  連個子嗣都沒有留下,那麼年輕就冤魂永逝。

  平西侯恨阿史那泰江之心,一點也不會比袁家的人少。

  他面露可怕的表情,咬著牙說道,「好,好,好,既然如此,我也不再趕你們回盛京,咱們一塊兒守城對戰,有冤的抱冤,有仇的報仇,誓要把突厥人消滅乾淨!」

  不過,他還是對崔翎說道,「他們幾個留下來也就算了,翎兒你和兩個孩子要先走。這裡太危險了,你們不能冒險。」

  崔翎輕輕拉住五郎的手,笑著對平西侯說道,「兩個孩子可以跟著蘇家的幾位哥兒姐兒一塊兒去避禍,但我不走。」

  她抬頭望著五郎,又回頭看平西侯,「我懂一些醫理,做飯也行,若真到那一步,可不是一無是處,派不上用場的。」

  平西侯歎了一聲,「你可真是……」

  他一跺腳,「兩個孩子那麼小,萬一若是我們這邊有個什麼好歹,沒有個可靠的人照顧,你就不擔心不害怕不遺憾?」

  城中危險,這仗沒有完全的保障。

  若是當時真的出了事,兩個孩子可就孤苦伶仃了!

  此地離盛京城到底還有些距離,一路上沒有個可靠的人將孩子送回去,他也不放心。

  崔翎笑著說道,「我有個想法,舅公聽聽可好?」

  她轉頭對著石修謹說道,「石小四,我知道你也很想在這裡保家衛國,但我希望你能夠代替我將珂兒和怡兒送到安全的地方照顧。」

  石小四雖然性格逗比,但卻還是很靠譜的,尤其是答應了別人的事,他一定會做到。

  這次崔翎來西陵城,並沒有帶很多自己身邊的人,隨身服侍的也只有木槿一個。

  木槿雖然可靠,但畢竟是後宅長大的丫頭,見識有限,性子也不夠強硬。

  還是需要有個男人保護自己的孩子,她才放心。

  無疑,石小四便是最好的選擇。

  若是她的孩子們有石小四照顧,就算……就算她和五郎都……她也放心的。

  石小四聞言,卻猛力搖頭,「五嫂嫂,你撤離,我在這裡頂替你,我會替你把五哥照顧得很好的!」

  他依依不捨地望了一眼蘇芫,「你有你的心意,我也有我的,我不能獨自離開。」

  除了男兒的血性讓他不能離開戰場外,他最捨不得的人就是蘇芫了。

  他所愛的女人,未來的妻子還在這裡冒險呢,他若是獨自離開,那可就太不夠意思了!

  崔翎輕輕笑了起來,「石小四,你的心意五嫂嫂當然明白了,誰讓你獨自離開了?」

  她走到蘇芫面前,「芫芫,五嫂嫂想要拜託你一件事。能不能請你替我照顧我的兩個孩子?他們還那麼小,需要被悉心對待,這回我也沒有帶太多人過來。」

  頓了頓,她繼續說道。「但若是你,我就放心啦!」

  這話中,隱約透露著交待後事的意思,倒叫蘇芫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拒絕。

  平心而論,她也捨不得離開父母,想要在這裡幫忙,可是五嫂嫂說得沒有錯,孩子們,包括她的弟弟妹妹們也需要一個可靠的人照顧。

  就算將來若有萬一,也能夠不至於顛沛流離。

  崔翎見蘇芫有所意動。便笑著對平西侯說道,「石小四是我信任的人,芫芫也是我信任的人,我的兩個孩子想要交托給他們照顧,舅公您說可好?」

  她頓了頓。湊近平西侯耳邊悄聲說道,「我覺得,若是我能留下來每日給舅公和大夥兒做好吃的,您就是打仗也分外有精神不是嗎?」

  平西侯的食指不由自主一動,好吃的……

  自從崔翎來到平西侯府之後,每日裡可不是光閑著無事發黴。

  她還是繼續發揚了在盛京城袁家的優良風格,三不五時地做一些美食。而且還十分大方地派劉師傅培訓侯府的廚子們。

  結合了西陵城的飲食特點,以及這邊的特產之後,她還開發了好幾道特色美食。

  平西侯年紀大了,也沒有什麼別的愛好,就是喜歡吃。

  但這麼些年來來去去就那麼幾道菜,他早就吃膩味了。

  好不容易。來了個手藝一流還會開發新菜系的侄孫媳婦,他心裡十分高興。

  就算最近這半年來西陵城裡不太平,但是這一點也不妨礙他品嘗這些美味佳餚。

  所以,一聽到崔翎這話,平西侯便忍不住地咽了口口水。

  他想了想。面容嚴肅得說道,「我覺得你們五嫂嫂說得有道理。」

  蘇世子剛才說錯了話,這會兒便一個勁附和平西侯,「我也覺得小五媳婦說得有道理!」

  他看了看蘇芫,「芫芫啊,就這樣,你和石小四負責帶著咱們家的孩子一塊兒去投親避禍,有你們兩個大的照看他們,家裡人也放心。」

  既然自己的親爹都這樣說了,蘇芫哪裡還能拒絕?

  她想了想,看了一眼石小四之後,便點頭道,「好,那我就遵命了。」

  石小四看蘇芫都答應了,自然不能再堅持,他有些遺憾地道,「既然這樣,那我答應五哥五嫂嫂,一定好好照顧珂兒和怡兒兩個孩子。」

  他轉頭對平西侯和蘇世子也道,「府裡的孩子們,我也保證看護好。」

  這件事就愉快地決定了。

  又過了兩日,前方偵查人員發現了突厥那方面果然有所異動,連西域也不大正常。

  平西侯當機立斷,迅速就讓接壤處的村民及時撤離,以免遭受到戰火波及。

  然後,又在前線排兵佈陣,佈置下天羅地網,只等西域或者突厥先行跳出來,就開始大幹一場。

  也終於到了要送別兩個孩子的時候。

  孩子們前年中秋節生的,如今到了五月,再有三個月就要滿兩歲了,都已經開口說話。

  怡兒性子文靜,見人就笑,很少說話,但若是你問她問題,她多半都能答得上來,是個好帶的孩子。

  珂兒的脾氣就很壞,不只愛哭愛鬧,還特別傲嬌,喜歡以折磨人為樂趣。

  這孩子語言能力比妹妹強,老早就會說成篇的話了,有時候冷不丁說一句話出口,還總讓人噎住,她都被他氣過好幾回了。

  所以這回要將兩個孩子交給石小四和蘇芫,崔翎對怡兒很放心,對珂兒卻總是不安。

  五郎以為崔翎怕孩子們被照顧得不好在擔心,便安慰她,「傻瓜,兩個孩子都有乳娘照顧,劉師傅也跟著一道去,祖母屋子裡幾個年老沉穩的嬤嬤也跟著,再有芫表妹,你怕什麼?」

  他笑著說道,「我聽舅公說,府裡的孩子有些直接去投靠外家,外家也在本地的呢,就跟著石小四和芫兒去茂州城,蘇家在哪裡有一座很大的莊園,一應供給都是極好的,不會委屈孩子們的。」

  頓了頓。「你若是實在不放心,不然就跟著一道去吧!」

  茂州城在西陵城和盛京城的中間位置,離江南也距離不遠,進可攻退可守。

  若是西陵危機解除。隨時都可以帶著孩子們回來,若是西陵城破,便可以帶著他們去盛京。

  實在不行,去江南也是可以的。

  不論是蘇家還是袁家,在繁花似錦的江南也有許多田產莊園,安穩地過下半輩子無虞。

  崔翎瞪了他一眼,「我沒有不放心孩子們會受委屈,我知道他們不會受委屈,我是怕珂兒太難帶,為難了芫芫。」

  她愁得都快要哭了。「你不知道,昨日我跟兩個孩子說了要讓他們兩個先離開的事兒,怡兒倒還好,哭過一會兒,就很懂事得說。她會乖乖的。可珂兒他!」

  五郎忙問道,「珂兒他說了什麼,叫你這樣生氣?」

  他一臉好奇,「珂兒雖然調皮,但到底才不過是兩歲小兒,我看他有時候說話都不利索呢。」

  崔翎恨恨道,「他在你面前已經很收斂了。平素和我在一塊兒時,總是氣我。」

  她撇嘴道,「本來昨兒怡兒已經很乖地答應我會聽話了,結果珂兒說,是娘親不要他們了,這是要將他們送人。然後怡兒也被他嚇哭了。」

  和兩個孩子分離。她本來也很難過好不好?

  就算是被氣得不輕,她也還是難過的,結果兩個孩子一起哭,她忍不住也跟著哭了。

  由於這個小插曲,在送兩個孩子離開的時候。五郎抱著珂兒說道,「西陵城要打仗了,打仗會很危險,所以爹娘才送你到安全的地方去避禍。」

  他輕輕摸了摸小珂兒的腦袋,「爹知道你聽不懂,聽不懂沒關係,你只要記住,爹和娘都很愛你和妹妹,我們才捨不得將你送給別人,也永遠不會不要你們。知道了嗎?」

  珂兒睜著一雙閃亮如同夜幕星辰的明眸望著五郎,半晌小大人似地點了點頭,「知道了。」

  這孩子雖然脾氣很臭,但不得不承認生得好看。

  他的相貌集合了五郎和崔翎的優點,簡直帥得傾國傾城。

  五郎見他難得這樣乖,又玉雪可愛,看得簡直都要融化了,「你放心,爹娘會很快就去接你回來的。」

  夫妻兩個依依不捨地和孩子們惜別,又表情沉重地將一個厚厚的大包遞給了石小四,「這個等你們到了茂州城再看。」

  等到揮別之後,石小四在馬車裡對這個大油紙包摸來摸去,「芫芫,你說五哥給的這是啥?」

  他比劃了一下,「這個大小,感覺起來,好像是銀票啊!一定是銀票,不然五哥五嫂不會那樣偷偷摸摸地將這東西給我,而且你看到沒有,他們的表情特別沉重,好似捨不得一樣。」

  而且還非得說要去了茂州城再看,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

  是怕他們在路上看了太激動捐款逃跑?

  蘇芫張大嘴,「我們出來時已經帶了不少銀兩,姑祖母那邊也準備了足夠的。表哥表嫂何必又……這麼一厚遝如果都是銀票,那該有多少!也不知道是多少面額的,如果是五百兩一張的……」

  她小聲叫道,「如果是五百兩一張的,咱們這可就富可敵國了啊!」

  嘖嘖,早就聽說袁家有錢了,想不到有錢到這樣的地步,這等富可敵國的財富就這樣隨隨便便交給了他們,表哥表嫂就不怕他們兩個貪了錢跑了?

  石小四嘿嘿一笑,挑一挑眉毛,賤兮兮地說道,「看一看,不就知道了嗎?」

  他小心翼翼地打開火漆,輕輕地挑起,然後打開,看到的的確是銀票大小的一遝紙片。

  但,不好意思,那不是銀票,而是……

  石小四驚叫起來,「什麼?與珂兒和平友好交流注意事項表?這是什麼鬼東西?」

  蘇芫也愣了愣,但她心理素質顯然要比石小四好多了,過不多久就咯咯咯咯笑起來,「啊,原來是這個啊,五嫂嫂真是有心了!」

  她用手肘輕輕碰了碰一臉難以置信加難以接受的石小四,「我說,這可是好東西啊,雖然現在你一時不能接受,但等到了茂州城,你一定會感激這本書的。」

  頓了頓,她的表情忽然認真起來,「就是富可敵國的財富,在這本書面前也是浮雲。相信我,少年,你不會後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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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10 00:00:33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二十三章 軟肋

  五郎的軍事觸覺果然是敏銳的。

  在送走珂兒怡兒的第三日,突厥踏越雷池,以擄掠之姿殺入了西陵城郊三百里處。

  幸虧早先平西侯已經將遠郊幾個村中的村民轉移走,否則戰火已燃,定必一片狼藉。

  突厥修生養息五年,有備而來。

  又有西域這樣一個後盾提供糧草補給,這一仗比五年前的北府打起來要艱難許多。

  崔翎這是第二次身處硝煙紛飛的戰場,但這一次卻遠比西北時要殘酷得多。

  眼看著不斷有受傷的兵將抬到府衙治理,她親眼看到了戰爭的鮮血淋漓。

  儘管西陵城早就已經做好了迎戰的準備,但突厥氣勢如虹,兵力足是蘇家軍的十倍。

  而五郎雖然早就對朝廷示警,可朝廷調兵需要一定時日,以及各種繁複的手續,不是三天兩日就一定援兵到達的。

  所以,儘管有著盛朝最出色的將領和軍師,但蘇家軍這一回卻是節節敗退。

  崔翎十分後怕,她慶倖及早將兩個孩子送走,否則不知道西陵城等不來援兵什麼時候就會失守了,到時孩子們可如何是好?

  五郎安慰她,「附近兩個州府已經派了兵力支援,約莫再有幾日援軍就到,只要我們再撐一撐,定能反敗為勝。」

  突厥攻入西陵遠郊,但內城堅固,尚還能抵禦一時。

  如今只盼援軍能夠早些抵達。

  打仗的事崔翎不懂,她只知道在這方面要信任大將軍和五郎,他們都是天生的軍人,有著無比敏銳的觸覺和才能。

  雖然如今的情勢對西陵不利,可她還是堅信著,最後的勝利會屬於大盛。

  她所能做的事情不多,無非是幫著給傷員包紮傷口,然後每日裡保證他們的伙食。

  此時西陵城漸漸進入六月的炎熱,天氣裡彌散著一股火熱的氣息。

  兵將一邊要承受高溫酷熱。一邊還要與突厥人進行艱苦卓絕的戰爭,十分艱辛。

  崔翎便想盡方法絞盡腦汁去做一些綠豆湯汁等可以消暑解熱的東西,在休憩的時候分發給將士們,多少也盡一份自己的綿薄之力。

  然而。敵眾我寡,西陵城的兵士再訓練有素,到底還是沒有以一當十的本事。

  再加上突厥人不擇手段,詭計多端,常將西陵兵士耍得團團轉。

  每到日落時,崔翎站在府衙收容傷殘兵士的院子裡時,總是能夠看到許多新面孔,至於為國捐軀的將士,更是數不勝數。

  氣氛越發沉重,將士們從一開始信心百倍。逐漸頹廢絕望。

  附近城池調集的援兵遲遲不來,敵眾我寡,眼看著突厥人的鐵騎一步步逼近內城,不論是平西侯蘇世子還是大將軍五郎,個個都表情凝重。

  西陵城不能丟。城破,蘇家滅。

  這一仗,無論多麼辛苦,多麼困難,多麼奇跡,蘇家都要贏!

  但如今,一切優勢在懸殊的人數面前都顯得那麼無力。唯一可以等待的,就只有援軍了!附近城池五萬兵力,朝中遣派的二十萬大軍,二十萬袁家軍都還在路上。

  唯有咬緊牙關等待這最後一條路了!

  又這樣支撐了五日,衛兵來報,附近州府的援兵剛抵達西陵城邊境就遭到西域人的阻截。那些陰險的暗算,損失了許多兵將。

  山川斷路,大河截流,那些陰損的招數,將援軍擋在了西陵城外。不論是要修補工事,還是繞道,都需要時間。

  最後能夠如約抵達戰場的,竟然只有區區五千兵馬,其中還不乏殘軍傷將。

  西陵數萬兵馬,對方足有十倍之多,區區五千,實在是杯水難解車薪。

  最困難的,還不只是空前強大的突厥大軍,還有西域國,也在一側虎視眈眈,時刻準備著要分一杯羹。

  突厥和西域這對連年征戰小矛盾不斷的仇敵,不知道怎麼了,好像忽然成了穿同一條褲子長大的兄弟,裡應外合,配合默契。

  崔翎看著五郎日益沉默的表情,也不知道該怎樣才好。

  她絞盡腦汁搜索腦海中以寡敵眾的軍事典故,但發現這些方法平西侯和大將軍都已經試過,效果並不好。

  阿史那泰江是有備而來的,帶著吞噬一切的可怕決心。

  他不懼怕犧牲,麾下幾十萬兵將皆是他的棋子,朝著他指的方向勇往無前,哪怕是送死,也不顧一切。

  而蘇家軍卻珍惜每一個部下的生命,連萬不得已的犧牲都心痛不忍。

  如此兩廂對比之下,本就落在下風的蘇家軍,因為束手束腳,處境更加被動了。

  就這樣無比艱難地支撐了半個月後,從盛京城不遠萬里風塵僕僕而來的袁家軍終於到了!

  大將軍尚在前線,五郎和崔翎親自去城外迎接。

  等和先鋒部隊打過招呼之後,領兵的將領沒有入內城直接往戰場而去。

  又等了半日,便看到有馬車前來,車簾掀開,從裡頭露出張無比熟悉的臉龐來。

  崔翎又驚又喜,「二嫂!」

  她連忙迎到前去,「二嫂,您怎麼來了?」

  梁氏一身短打,頭髮全部束在腦後,若遙遙去看,以為是個英姿颯爽的男子,只有近前了,才能發現她的衣裳是精心改制過的,髮髻也比尋常女子俐落一些。

  儘管趕了遠路,但她精神看起來頗好,目光裡更是流露著犀利的光芒。

  她跳下馬車,「五弟,五弟妹,我來了!」

  是五年前殺死她丈夫的阿史那泰江領兵,她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除了擔心在西陵的家人外,心中也油然而生出一股使命感。

  她想要上前線殺敵,在二郎倒下的地方爬起來,打敗突厥人,取下阿史那泰江的首級,他日回京要用仇人的腦袋,在二郎墳前祭旗。

  袁家軍臨行前,梁氏提出要跟隨前往西陵的願望。

  大郎和宜寧郡主都不同意。

  戰爭的殘忍。令他們五年前失去了二郎,這種切膚之痛,萬萬不想再有第二次了。

  西陵城中的老太君大將軍和五郎一家,已經讓他們倍加擔憂。絕不能再讓梁氏前去冒險。

  但梁氏態度堅決,二郎牌位之前,她對著大郎和郡主痛訴心事。

  梁家如今已經起複,雖然景況不如從前,但也在慢慢地恢復繁榮,兄弟子侄重新恢復了鬥志,娘家人的情況已經不必她再多加費心。

  二房已有嗣子,那孩子雖然小,倒是十分聰慧懂事。

  大房厚道,就算她在西陵有個三長兩短。也不會虧待那孩子,二房後繼有人,她也不擔心以後入了土,見了二郎,會愧對他。

  至於有間辣菜館。這兩年間,她竭盡所能將之遍佈全國。

  起初是沖著豐厚的分紅銀子去的,但後來她已經將此視作為事業,是真的用心在做這件事的。

  有生之年,除了在後宅虛度人生外,她也曾經有過這樣的故事,覺得已經不虛度此生。

  除了二郎萬箭穿心之仇。她已經沒有別的仇恨,別的遺憾,和別的虧欠了。

  大郎和郡主拗不過梁氏的堅持,只好勉強放行,只期盼她到了西陵之後,老太君可以說服她。

  但只有梁氏知道。她自己有多麼堅決。

  五年來不分晝夜勤練槍法,除了以此來寄託哀思,她一直都在等待著今日。

  報仇血恨。

  等到了平西侯府,梁氏與眾人各自見了禮。

  世子夫人和二夫人三夫人,她都曾見過。彼此性情相投,多說幾句便又熟絡起來。

  老太君從宜寧郡主信件中得知了梁氏的宏願,心裡既擔心,又覺得欣慰。

  她自己是巾幗英雄,若不是年紀太大,也想要再上馬馳騁疆場,保家衛國,為自己心疼的孫子報仇。

  所以,梁氏有這樣的想法,她不覺得奇怪,反而十分佩服。

  但如今敵人氣勢如虹,我方被牽制被動,此時梁氏貿然出戰,實在是太危險了。

  她低聲囑咐梁氏,「你的心情祖母懂的,但現在不是時候,等到咱們反敗為勝時,祖母答應你,突厥的主將一定由你親手擒獲。」

  梁氏雖然這五年來勤練槍法,但她到底底子差,和那些自小就練武的男人是沒法比的。

  她不是魯莽冒進的人,也曉得現在若是上戰場,說不定連阿史那泰江的面都沒有看到,就可能死於流箭之下。

  所以,她並沒有十分堅持。

  保家衛國固然重要,守護西陵的國土也是關鍵,但對於她來說,來到西陵城的目的只有一個,取阿史那泰江的首級,為二郎復仇。

  梁氏笑著道,「祖母放心,我心裡曉得的。」

  她頓了頓,又道,「我臨來時聽說梁皇后白貴妃同時有了龍嗣,白王妃的那對雙生子女恐怕不多時就要團聚了。」

  皇后有孕,這是攸關國運的大事,眾人都十分在意。

  但聽到白貴妃同時也有了身孕,老太君和世子夫人的臉上便都有幾分奇怪的表情。

  老太君歎口氣,「若是兩位懷的各是皇子公主倒也罷了,若是兩位都是皇子……」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

  太后的娘家承恩侯梁氏勢弱,但白貴妃的娘家鎮南侯府卻是朝中重臣,權勢滔天。

  若是兩位都懷了皇子,十幾年後,必然要有一場兇險之極的奪嫡之戰,到時候,難免又要波及無辜百姓了。

  而像袁家蘇家這樣的貴族世家,必定也要有一番動盪。

  崔翎笑著說道,「瞧祖母您想的,那都是多少年之後的事了,何必想那麼多?」

  眼前的事還沒有解決呢,那才是重點啊!

  老太君愣了愣,隨即拍了拍自己腦袋,「我也是年紀大了,腦袋不好使,十幾年後,我這把老骨頭不知道還在不在呢,擔心這些!」

  她苦笑起來,「既然小二媳婦來了,那就暫時先跟著小五媳婦一塊兒住。咱們所能做的事情不多,也就是幫著一塊照顧一下傷病員,做些後勤的工作。」

  梁氏連忙道了聲好,便與眾人道辭。跟著崔翎回院子收拾東西。

  妯娌兩個向來感情好,一路之上迫不及待聊開了。

  崔翎問道,「白貴妃也懷了孩子,那麼白王妃的兩個孩子是不是就安全了?」

  鎮南侯就算有什麼野心,有了白貴妃那名正言順的孩子,又何必要抓著犯了過錯的先太子的遺腹子不放?

  如此,白王妃這個命運悲慘的女人,總算可以過一個清淨的後半生了。

  梁氏輕輕點頭,卻又搖了搖頭,「白王妃和她的孩子。將來命運如何,倒也不全然看著白貴妃,身為先太子妃這樣尷尬的身份,她和孩子們註定一世都不得安寧。」

  她想了想,卻又補充了一句。「不過,今上性子和順,說不定他感同身受,會格外高抬貴手。」

  崔翎的臉色卻是一變,她心中苦笑起來,沒有錯,說不定皇上感同身受。想到他自己的遭遇,會格外……苛刻嚴厲,將危險打壓在萌芽之中。

  這個沉重的話題,她不想繼續說下去。

  便想著要去找別的話頭,可如今除了打仗也沒有其他的話題了,而打仗。卻顯然更為沉重。

  兩人剛把東西收拾好,忽然蘇薔哭著跑來找崔翎,「五嫂嫂,怎麼辦,我十一哥被阿史那泰江抓住了。他……他派人來叫囂,若是不答應他的要求,今夜子時,就是我十一哥的喪生之日!」

  蘇十一是二房的次子,蘇薔一母同胞的兄長,今年才剛滿十七歲。

  原本這個年紀的兒郎,是輕易不讓他上戰場的,但這次戰爭人員吃緊,蘇家成年的男丁能上戰場的都上了。

  雖然這對年輕的兒郎來說,是一個難得的鍛煉機會。

  可卻也特別危險,與死神擦身,隨時將遭遇鮮血和白骨。

  蘇十一因為年紀小,所以並沒有真正去到前線,他今日是奉命押送糧草補給的。

  但突厥人不知道從哪裡知曉了路線,竟然提前在運送糧草的關卡埋伏,不只搶走了二十車的糧草,殺死了許多戰士,還將年輕的蘇十一生擒了。

  對於阿史那泰江那樣不擇手段的人來說,有蘇家的兒郎在手,就等於有了威脅利誘的砝碼。

  他提出要求,讓蘇家軍往後退五十里路,否則今夜就要讓蘇十一身首異處。

  這兩月來,蘇家軍節節敗退。

  突厥軍早已經在大盛的土地上撒野,若是再退後去五十里路,那麼再過不久,突厥人就能兵臨城下。

  外城雖然百姓都已經撤離,可是內城中卻還聚巨著大半西陵子民。

  他們不肯輕易撤離,是眷戀家鄉,也是對蘇家軍的信任。

  可若是蘇家軍不撤,那麼蘇十一的小命很可能就要折損在今夜了。

  不論對平西侯,對整個蘇家軍來說,這都是一個十分艱難的選擇。

  比起別人的內心焦急,一母同胞的蘇薔心中更加害怕難過擔心,那是她的親哥哥啊,她有機會救他的,怎麼能夠眼睜睜看著他慘死敵人的刀下?

  可蘇芫不在,她能夠商量事情的人,除了蘇薇,也只有崔翎可以值得她信任了。

  崔翎聽罷,皺了皺眉,「阿史那泰江要我們退後五十里?」

  她語氣越發沉重,「否則,否則他就要撕票?」

  若是蘇家軍退後五十里,那麼會讓整個西陵城的百姓覺得蘇家軍不可靠,那種巨大的失落和背叛感,會毀掉了平西侯府在西陵城數百年來的基業。

  可若是平西侯大義滅親,犧牲了蘇十一,那會讓跟隨著平西侯的蘇家軍和蘇家子孫覺得心寒失望,這對士氣的打擊意義十分重大。

  不論平西侯怎樣選,對阿史那泰江來說都是一種勝利。

  蘇薔哭著說道,「是啊,帶著血的信件送到了祖父手上,眼看著就要日落,祖父卻沒有決定。」

  她眼淚止也止不住,「五嫂嫂,你說,會不會,祖父他會不會就讓十一哥犧牲了?」

  對於軍人來說,家和國之間,若只能留存一個,必須只有國。

  而平西侯蘇世勳,正是那樣一個恪盡職守的大將軍。

  崔翎擔憂地望著蘇薔,「薔兒,你不要哭,我們先想想辦法。」

  她抬頭看了看天色,「我派人去請你五哥回來,他向來主意多,說不定,會有什麼兩全其美的辦法呢。」

  梁氏從屋中走出來,朗聲說道,「這樣的事,連平西侯爺都做不了的決定,去找五郎也沒有用。」

  她拍了拍蘇薔的肩膀,「照我說,男人們當亂則亂,有時候還不一定比我們女人靠譜。」

  崔翎目光一亮,「二嫂,莫非你有主意了?」

  梁氏不是那種喜歡浮誇的人,她若是自信滿滿,那一定是胸有成竹。

  果然,梁氏笑著說道,「若這樣的選擇是個兩難,那麼咱們就想法子讓它變成不難。」

  她嘴唇微抿,「不然就將蘇十一給我搶回來,不然就也搶了他們一個人反過來威脅對方。難道還有其他更好的方法嗎?」

  蘇薔臉上的光芒明了又滅,半晌,她搖搖頭,「蘇家軍的兵力都在祖父那邊,若是沒有他同意,這件事不可能進行。」

  她又哭了起來,「可是,要搶回十一哥太過冒險,祖父是不可能輕易答應的。」

  梁氏歎了口氣,「傻丫頭,哭什麼?天無絕人之路,聽說過嗎?」

  她頓了頓,「這世上也許再沒有人比我更加瞭解阿史那泰江了,我曉得他有一個軟肋,只要咱們能夠找到方法,不只你十一哥會沒事,連整個蘇家軍都會沒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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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10 00:00:47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二十四章 信任

  梁氏說得沒有錯。

  在二郎悲壯地離世之後,她心中充滿了對突厥人的仇恨。

  而她最恨的,自然是主導這一切,親手設計了那個全套給二郎鑽的敵方主將——阿史那泰江。

  悲傷令人沉溺不前,但仇恨卻讓人清醒和執著。

  她出身書香世家,深諳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的道理。

  所以,在熬過最初那段時刻想要割腕自盡好碧落黃泉陪著二郎的日子之後,梁氏開始奮起。

  拼命練習槍法是一部分,此外,她還致力於研究敵人的資料。

  尤其是阿史那泰江,她幾乎翻遍了所有描述過此人的資料,並且不惜重金去派人打聽這個人的身世,來歷,性情,喜好,甚至連他喜歡吃什麼樣的食物,都了若指掌。

  阿史那泰江,是突厥第一勇士。

  他年少成名,素有謀略和武勇,是名副其實的天才將軍。

  他嗜血殘忍,不擇手段,為了達到目的不惜一切。

  他視人命如同草芥,不論是敵人還是己方,只要是礙眼的人,擋在他前進的道路上的人,他都可以毫不留情,一眼不眨地將人殺死毀滅。

  他簡直就像是個魔鬼,一身煞氣從十八層地獄爬上來的魔鬼。

  然而,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他卻也有自己的軟肋。

  梁氏目光一沉,壓低聲音說道,「阿史那泰江是突厥大汗的私生子。」

  她頓了頓,「阿史那家族是突厥第一貴族世家,可是家主唯一的嫡子,卻是突厥大汗的血脈,突厥境內雖然早有傳聞,但一直都是一個懸案,直到前兩年……」

  崔翎自從嫁到袁家,難免要對突厥特別關注,有時候五郎也會和她說這些事。所以她便記住了一些。

  她似是想起了什麼,問道,「前兩年,突厥大汗將自己的公主嫁給了阿史那泰江。以此終結了那個傳言。」

  假若阿史那泰江當真是突厥大汗的骨肉,那麼大汗是絕對不會將自己的女兒嫁給自己的兒子。

  那豈不是違背倫理?

  阿史那家族也好,突厥百姓也罷,因為這一點,而都自動終止了對阿史那泰江身世的懷疑。

  崔翎張著嘴不可置信地道,「二嫂,你是說,阿史那泰江的妻子,其實是他的姐妹?」

  若果真是這樣,那麼突厥大汗為了保住自己兒子的名聲。真是無所不用其極,連自己親生的女兒也可以隨意犧牲。

  梁氏點頭,「阿史那家族是突厥第一世家,地位不可小覷,若是因為阿史那泰江的身世倒戈。那麼突厥王庭必要大亂。」

  她冷笑起來,「為了皇族的安穩,犧牲一個女兒算什麼?」

  崔翎低聲問道,「身世之謎,便是阿史那泰江的軟肋?」

  她皺起眉頭,「可就算我們知道這一點,也沒有證據啊。沒有證據,別人不會相信我們。而且,就算我們有證據,還將證據給了阿史那家族,可這一來一去,總要花費不少時日。」

  阿史那泰江限定的時間。是子夜。

  今日子夜。

  蘇家,沒有太多時間去準備這些了。

  梁氏卻搖頭說道,「你說得很對,就算我有證據證明這一點,我們也沒有足夠的時間。一些流言蜚語。對阿史那泰江來說,絲毫造不成傷害。」

  她雙眼一眯,卻笑了起來,「我指的軟肋可不是這一點呢。」

  梁氏也不賣關子,直接說道,「阿史那泰江不知道是因為憐惜,還是因為內疚,對自己的妻子,也就是他親生的妹妹十分疼愛,人人都說他們夫妻恩愛,其實那只不過是因為他的愧疚。」

  她冷笑說道,「為了不讓她受到傷害,也許也是因為不想讓其他的人對公主接觸太多,窺破了他的秘密,所以他不論走到哪裡,都會帶著公主。」

  也就是說,阿史那泰江在意的人,突厥公主,也在左近。

  崔翎咬了咬唇說道,「既然阿史那泰江那樣在意突厥公主,就一定會將她放在最安全的地方。」

  她抬頭,「但戰場上最安全的地方,或許也只有帥帳了。」

  阿史那泰江的帥帳,在西域國土之上,遠離烽火和喧囂。

  不要說,他們要過去需要經歷千重萬難,就算到了那裡,千軍萬馬之中,也沒有本事能夠將突厥公主擄走。

  這方法,也許行不通呢。

  話音剛落,忽聽身後傳來女子中氣十足的聲音,「不,突厥公主不在阿史那泰江的帥帳,她在西域王庭,是新任西域王的座上客。」

  崔翎連忙轉身,看到蘇靜妍面色肅然地立在門口。

  她連忙喚道,「小姑姑,我們說的,你都聽到了?」

  蘇靜妍點了點頭,「我想,這件事我可以一起做。」

  她目光一沉,隱約有殺機閃過,「西域國很小,若是我們現在出發,快馬加鞭去西域王庭,若是一切順利,傍晚之前,就能將人給帶回來。」

  西域國土狹長,王庭在正中位置,恰好靠近西陵。

  從西陵快馬加鞭,約莫三個時辰就能趕到,再花費三個時辰趕回來,統共就要六個時辰,只要一切順利,能夠趕在子夜之前將人帶到戰場。

  可這完全建立在一切順利的基礎之上。

  問題是,在這樣兩國交戰時刻,她們能夠順利地入西域麼?

  就算到了西域國的國土,那麼戒備深嚴的王庭,他們如何能夠到達?

  就算有辦法混入王庭,在重重守衛之下不讓自己被抓已經不容易了,又該如何才能將突厥公主找出來,帶回來?

  突厥公主又不是人偶,不會反抗,不會哭鬧,任由人擺佈的。

  只要她一動一叫,就能驚動王庭的守備,到時候莫說要將人帶出來,就是她們幾個也都要成為人質。

  蘇姑姑所說的話。簡直是天方夜譚!

  蘇靜妍卻歎口氣,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我一直都沒有說,前幾日。我收到了那個人的來信。」

  她沉聲道,「他說當初是不得已而為之,對我有愧疚,希望我能原諒他。他問我願意不願意去西域王庭,去做……去做他的妃子。」

  說到後來,她聲音裡已經是一片憤怒。

  沉溺於一段不告而別之中十年,好不容易清醒找回自己的生活,那個攪亂了她人生的人,竟然恰逢其時地對她來信,說要讓她做他的妃子。

  這是對她的侮辱嗎?

  蘇靜妍不可能再一次背叛父母家人。讓愛她的人為她再扼腕歎息一次。

  所以,赫連盛的這荒唐的信件本來她視若垃圾,可是,蘇十一卻被阿史那泰江抓走了。

  她想要拿著這東西來找崔翎商量看看,是不是可以利用這個。去將蘇十一救出來。

  沒有想到聽到了梁氏一番真知灼見,她當即十分贊同,才猛然了悟可以利用這封信堂而皇之地進入西域王庭。

  順便,她也想要看看那個狼心狗肺之人,不是敘舊,而是了斷。

  崔翎仍覺猶豫,她覺得這的確是一個可行的辦法。可是私下行動卻不太妙吧。

  平西侯和蘇世子他們,現在也一定在為此煩惱,為什麼不能將這件事告訴他們呢?

  由訓練有素的人去做,總比她們這些女流之輩親自動手,來得可靠許多。

  更何況,這件事有個致命的因素。那就是時間。

  阿史那泰江給出的最晚期限,是今夜子時,所有的事,必須要在子時之前完成,否則。就算找到了突厥公主,蘇十一的命也挽救不回來,那一切就都是徒勞。

  她心裡覺得不安。

  梁氏胸中被仇恨之火佔據,而蘇靜妍的怒火也在蔓延,她們兩個想要私自行動,雖然也是便利的緣故,但捫心自問,卻也有一部分是為了自己的私仇。

  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眼下最關鍵的,卻還是人命,蘇十一年輕的生命危在旦夕,所有與之無關的情緒,都不應該排在蘇十一的安危之前。

  崔翎想了想,還是說道,「我曉得二嫂和小姑姑想要私自前去的理由,可現在,卻不是逞強的時候。」

  她試探地問,「我們還是應該去找舅公,或者大舅舅,不然將五郎找回來也好。」

  蘇靜妍卻哼了一聲說道,「此去西域王庭需要三個時辰,一來一回就是六個時辰,時間緊迫,根本來不及去找他們商議。」

  她轉身對著蘇薔說道,「你年紀小,我怕你跟著去會壞事,就安心待在家裡。」

  梁氏接口說道,「我跟你一起去!」

  蘇靜妍點頭,「二嫂嫂跟我一塊兒去,咱們現在就立刻出發。」

  她自覺說話有些沖了,語氣便柔緩下來,對著崔翎安慰道,「我和二嫂無牽無掛,不像你,你還有兩個孩子,此行危險,你也不要去了。」

  雖然她手中有通關文書,也有西域王的邀請,但是值此敏感的時刻,她隻身前去,赫連盛會怎樣迎接她,還是未知數。

  十年了。

  就算十年前她和赫連盛曾經有過感情,可當初他都可以毫不猶豫地離開她,傷她至此。

  那麼十年之後,他也不可能一下子成為一名情聖,對她的要求予給予求。

  不論是她,還是梁氏,此行前去,都充滿了許多變數和危機。

  她瞭解梁氏的心情,所以相邀前去,可是崔翎有家有子,確實不適合陪著他們一起冒險。

  崔翎怎麼能放心?

  她若是不知道此事便罷了,知道了,難道可以眼睜睜看著她們兩個前去冒險?就為了那麼一個還不一定可以確在西域的突厥公主,去冒險走一趟西域王庭。

  若是時間充裕,安全確鑿,那也就算了。

  可是,留給她們的時間很有限,前途很危險,而前方等待著她們的也充滿了未知和變數。

  就這樣決定要走,是不是也太草率了啊?

  如今阿史那泰江手中已經有了一個蘇十一,若是赫連盛那便再佈置一個金剛罩,將二嫂和小姑姑一併擒住。那麼蘇家軍和袁家軍這回,才算是真的進退難當。

  崔翎搖搖頭,試圖想要勸住她們,「不是我膽小怕事。只是這件事咱們都還沒有想明白呢,就這樣魯莽行事,若是出了什麼事,該怎麼辦?」

  她急得眼了都快要掉下來了,「再說,你們說走就走,也不等一等應援的人馬嗎?此去危險,你們兩個雖然都練過的,可到底雙拳難第四手,總要有人保護才行啊。」

  蘇靜妍沖著她一笑。輕輕拍了拍她肩膀,「如今兩國開戰,你以為帶著許多人馬,邊境的守衛會輕易放行?不會的。」

  她和梁氏相視一笑,「你放心。我們不會有危險的。頂多……」

  梁氏接口說道,「頂多我們兩個也被交到阿史那泰江手上,到時候陪著蘇十一一起死,路上也好有個伴嘛。」

  她早已經對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如今在意的,就是要打倒阿史那泰江那個仇敵。

  不論因此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她也無怨無悔。

  崔翎咬咬牙說道。「那我也去。」

  她目光關切地望著那兩人,「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我雖然不怎麼會打,但是敵眾我寡的情況下,我覺得個人的本領並不重要,關鍵時候。還需要動腦。」

  頓了頓,她挺起胸膛道,「我覺得我腦筋還行!」

  梁氏撲哧一笑,她敲了敲崔翎腦袋,「喂喂。你這是在說我和你小姑姑腦筋不行?」

  她看著慌亂搖頭的崔翎忍不住笑得更大聲了,「好了,我們不讓你來,除了你功夫不行之外,怕萬一有點啥反而拖累我和小姑姑,還有一點。」

  梁氏面容嚴肅起來,「你不似我們無牽無掛,你和五郎夫妻恩愛,誰也缺不了誰,你還有兩個孩子要養育,你替我好好照顧家人,就是最大的幫助了。那些危險的事,不需要你去做。」

  崔翎剛待要再說什麼,梁氏和蘇靜妍卻已經結伴離開。

  她追趕不及,只能跺了跺腳,然後和蘇薔各自去通知老太君,世子夫人,和二夫人。

  蘇靜妍向來是說做就要做的脾氣,世子夫人管不到她,只能歎氣。

  二夫人自己的親生兒子蘇十一在阿史那泰江手上,不論怎麼說,蘇靜妍和梁氏都是為了救人,她心裡是感激的,所以也說不出口別的話,只能在一旁紅著眼睛抹淚。

  老太君卻好似知道梁氏會有這樣的衝動,抿了唇不說話。

  唯獨崔翎和蘇薔兩個人垂坐在一邊又是著急又是害怕地抹著眼淚。

  良久,老太君終於開口說話,「老話說,各人有各人的緣法,我家小二媳婦想著報仇的事五年了,她不會輕易錯過這樣的良機,靜妍也是一般的心情,所以她們兩個人能想到一塊去,我不覺得奇怪。」

  她頓了頓,「這兩個孩子都遭遇過不幸,我就不信老天爺這樣不開眼,好不容易否極泰來,還要再折磨她們一回,所以這一回,一定會平安無事的!」

  老太君都這樣說了,眾人自然除了靜默祈禱也沒有別的話說。

  唯獨崔翎,心裡不斷後悔當時沒有阻止她們,或者在知道無法阻止之後,沒有狠狠心跟著一塊兒去。

  跟著一起冒險,總好過獨自在安全的地方等待,現在的她,實在是太忐忑了。

  老太君緊緊握住她的手,「等吧,子夜很快就會到的。」

  崔翎目光微動,再抬眼時已經模糊一片,她哽咽說道,「祖母,我想要去營帳找爹和五郎。」

  她解釋起來,「這件事,舅公他們也需要知道,至少,若是需要拖延時間,他們也好將計就計。而且,蘇姑姑說,她們若是成功,會直接將人押解到營帳,和阿史那泰江正面對決。」

  她想要第一時間知道結果,而不是被動地在安全的城池內等待。

  這樣,她沒有辦法安心。

  老太君沉默不語,過了半晌,低聲說道,「好,那你去營帳找你爹和五郎。」

  她歎口氣,「若是有什麼消息,記得要第一時間叫人送信回來,不止我,你大舅母二舅母都擔心地很。」

  崔翎連忙道,「是,若是有消息,我一定叫人立刻送消息回來。」

  世子夫人便叫人一路將崔翎護送出城。

  崔翎在內城市尚還不覺得什麼,除了每日裡抬進來的傷病員讓她可以想像一下真正的戰場是什麼樣的,其他的,街市依舊有商鋪林立營業,侯府也井然有序。

  然而,當她一踏出內城,來到城外,一路往營帳方向而去時,才知道戰禍嚴重到了什麼地步。

  途徑的有些村落,已經片瓦不存,到處都是廢墟。

  好端端的樹林,被燒得焦黑,聽說是阿史那泰江的指使,他派人偷襲那些村莊樹林,雖然最終那些小股的突厥人都難逃蘇家軍的圍剿,但卻達到了造成恐慌的目的。

  崔翎不忍再看,便將車簾子牢牢地蓋住。

  她害怕再多看一眼,就忍不住流出淚來。

  戰爭,真的是太可怕了,若是可以,她真希望現在就能夠終結這一切。

  平西侯的帥營中,大將軍沉著臉一言不發,過了良久才歎口氣說道,「既然這是你二嫂的選擇,如今也已經無可挽回,不如咱們就信她一次吧。」

  平西侯臉上的表情難掩焦慮擔心,可那些可以對世子脫口而出的責備的話,在面對蘇靜妍這個女兒時,卻一句都說不出來。

  半晌,他大手一揮,「來人,準備一下,我要和阿史那泰江親自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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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10 00:01:0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二十五章 戰死

  傳話兵很快回來,帶著一臉的為難和氣憤。

  他半跪回稟,「侯爺,那阿史那泰江太過囂張,他扔了侯爺的名帖,還說……還說……」

  平西侯眉頭禁皺,「他還說什麼?說話不要吞吞吐吐,有什麼都說出來!」

  那傳話兵為難極了,終於還是咬牙切齒地道出,「阿史那泰江說,他對半截身子入了土的老頭沒有興趣,若是侯爺想和他商談,倒也不是不行。只是……」

  他小心翼翼看了平西侯身後的崔翎一眼,然後垂頭說道,「只是得請袁五夫人過去。」

  那傳話兵說得簡單,但看他神色,阿史那泰江的原話一定十分骯髒猥褻。

  平西侯怒火升騰,右手狠狠往桌幾拍去,桌上的茶盞哐當哐當差點就要被震碎。

  老爺子年過六十,一向說一不二,還是頭一次被一個年輕後生如此怠慢鄙視,他十分震怒。

  阿史那泰江扔了他的名帖這也就罷了,但那人不該肖想五郎的媳婦,那簡直就是混帳畜生的所為,絕不能原諒。

  崔翎也很生氣,那日她從阿史那泰江處逃脫時,那個邪惡的眼神讓她至今想起時都覺得害怕顫慄,她深信,他是個魔鬼,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的魔鬼。

  那樣的人,絕不可能輕描淡寫地說一句請她過去。

  她厭惡這種感覺,但看到平西侯一大把年紀怒火上揚,她只好強自忍住不快,上前一步輕輕對平西侯說道,「舅公,阿史那泰江是故意說這種話想要激怒咱們的。」

  崔翎語氣平靜柔和,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您若是生氣了,豈不是正好中了他的意?」

  兩軍對戰時,衝動是魔鬼。

  假若平西侯因此喪失理智。對阿史那泰江來說,絕對是一種便利。

  那個人,太會攻心之術了。

  平西侯當然不會真的將崔翎送去與阿史那泰江談判,所以這次要求會面便不了了之。

  眼看時間越發緊了。他開始將全部希望寄託在了蘇靜妍和梁氏身上。

  蘇十一能不能活,民心會不會失,軍士的戰鬥激情會不會被點燃,全看今夜子時。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帥帳中的氣氛越發沉默絕望。

  眼看著子時將到,平西侯痛苦地別過腦袋去,「只怪十一郎命不好,生在了蘇家。我不能因為他一個人,而聽從阿史那泰江的指示,撤軍五十里。」

  他的身子蕭瑟極了。「一旦撤軍,內城還能不能保住,我真的不敢保證。與內城千萬百姓相比,我只能犧牲十一郎一個。」

  蘇十一是平西侯府二房的嫡孫,年輕。有才氣,被給予重望。

  雖然將來蘇家二房不能承爵,但二房的嫡子在西陵城仍然發揮重要的作用,對於整個平西侯府來說,也是不可或缺的。

  平西侯特別喜歡性情開朗的十一郎,這是他心愛的孫子之一。

  做出這樣的決定,他老人家心中萬般艱難和痛苦。然而,卻不得不下這樣的決定。

  家,國。

  從蘇家先祖從太祖爺手上接過西陵這座城池和守護大盛朝西疆的重責之日起,蘇氏子孫就已經註定被綁在了盛朝的戰船上。

  平西侯只能這樣選擇。

  正當傳令兵要出營帳之時,忽聽外頭一聲嬌喝,「爹。您這是在說什麼?您要放棄十一郎?那也要先問問阿史那泰江願意不願意放棄他的妻子了。」

  蘇靜妍掀開帥帳,將被捆綁住的異邦女人推了進來,笑著說道,「這就是阿史那泰江的妻子,哦。不,是阿史那泰江的妹妹。」

  她對滿臉含淚的突厥公主說道,「你別哭,我只是借你一用,又不會真的傷害你。只要等會兒你出去了,你哥哥不捨得你,你一點事也不會有的。」

  崔翎又驚又喜,心中一塊大石總算落地,可卻不見梁氏在,不由心中又著急。

  她轉頭問道,「小姑姑,我二嫂呢?我二嫂在哪裡?」

  蘇靜妍笑著說道,「你二嫂沒事,馬上就來。」

  她轉頭對著平西侯說道,「父親,快要到子時,您還不快去安排一下?十一郎不會有事的。」

  就算阿史那泰江死咬著不放,也不肯為了突厥公主放人,那他也有突厥公主陪葬,總算他們也盡力了。

  不過她打賭,阿史那泰江不會。

  與先前平西侯陷入兩難之中一般,阿史那泰江也將面臨抉擇。

  若是將蘇十一放了,難免這次威脅就落了下乘,威嚴喪失,難免也會讓人對突厥公主不滿。

  可若是不放,他名義上的妻子是突厥的公主,見死不救,他也必定會被釘在恥辱柱上。

  突厥大汗就算再心疼這個私生子,但也不能坐視皇室的威嚴被踐踏,就算阿史那泰江打了勝仗,回去之後也必定有一番責罰。

  更別提還有人心士氣這些不可計量的東西了。

  正說著,梁氏進來,先跟大將軍請了罪,「兒媳叫父親擔心了。」

  大將軍對兒子們都十分嚴厲,但對兒媳婦卻愣是一句責怪的話說不出來。

  再加上,此行雖然冒險,可是任務卻成功了,還給了蘇十一生的希望,以及談判的籌碼。

  他自然便就既往不咎,笑著說道,「以後行事,可不能再如此魯莽了。」

  說罷,平西侯和大將軍親自帶著突厥公主離開,帥帳營裡只剩下累得夠嗆的梁氏蘇靜妍還有崔翎。

  崔翎好奇問道,「短短的幾個時辰,小姑姑和二嫂完成了這樣重要的事,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梁氏剛想要說,但卻被蘇靜妍打斷。

  蘇靜妍笑著說道,「其中的細節說起來要幾天幾夜,以後若是有空再慢慢跟你說吧。」

  她抬眼看了看外頭,子時夜黑墨色一片,但遠處卻是燈火通明,也不知道他們談判得怎麼樣了。

  崔翎見狀,便曉得這其中的過程一定不是一帆風順的。

  說不定。還夾雜著蘇靜妍和赫連盛的那些過往秘辛。

  她不是那種專門喜歡窺視別人隱私的人,既然小姑姑不想說,那她便也不打算繼續深挖。

  梁氏輕輕捏了捏崔翎的手,「先等十一郎回來。那些事,咱們再從長計議。」

  她滿身風塵僕僕,眉間隱約露出一片愁容。

  崔翎便曉得這其中的事也許還並不簡單,能如此輕易從西域王庭帶回突厥公主,說不定這其中還有著什麼交易?

  西域王赫連盛將阿史那泰江託付的突厥公主拱手相送,這便意味著突厥和西域之間聯盟的破碎。

  這兩國定是有什麼巨大的利益才會聯合。

  也一定會是更大的利益驅使,才會崩離。

  她正暗自思忖著,便聽外頭一片朗聲大笑,平西侯回來了!

  蘇十一郎滿身血污,臉上也有著好幾道鞭痕。看起來在突厥大牢中並沒有少吃苦頭。

  和眾人見了禮,平西侯就讓人送了他回帳梳洗休息。

  驚心動魄之後,迎來了難得的平靜和安寧,平西侯的臉上也一掃之前的晦暗,變得光彩起來。

  他本來就疼愛小女兒。如今她不知好了,還立了這樣的大功,自然更加歡喜。

  不過,這一幾乎不可能完成 的任務,自家女兒是怎麼做到的,他還是十分好奇的。

  連大將軍也問,「在西域王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表妹是怎麼樣說服西域王將突厥公主交出來的?」

  蘇靜妍神色微黯。吐了口氣,勉強笑著說道,「這裡真熱,我出去走走,順便看看十一郎怎麼樣了。」

  似是不願意提起在西域王庭發生的事。

  等到蘇靜妍離開了,梁氏才低聲說道。「西域王想要迎娶小姑姑為妃,小姑姑答應了。」

  也不知道西域王是真的愛蘇靜妍,還是想要彌補她癡傻困頓的十年,或者,只是想要和盛朝聯姻。有個攀附的關係。

  畢竟,西域王今日送出了突厥公主,便等於斷絕了和突厥的關係。

  不!

  臥薪藏膽十年才登上了西域王座的赫連盛,絕對不是一個為了女人就可以隨便葬送邦交的人。

  他一定是經過了縝密的思考,認為這一戰突厥必敗,所以才會順水推舟將突厥公主交給蘇靜妍。

  這樣,不只能在盛朝皇帝面前賣一個好,還企圖想要融化美人芳心。

  梁氏頓了頓,「西域王許諾之後不再給突厥提供糧草支援,突厥如今借道西域,離本土甚遠,若是少了西域的應援,恐怕支撐不住很久。」

  她臉上的表情也不知道是哭還是笑,「突厥要敗了。」

  西域臨時變卦,幫了大盛朝一把,這一點是沒有錯的。

  將來若是打敗了突厥,大盛皇帝論功行賞,西域王絕對會要求分一杯羹。

  不明就裡的人,恐怕都要認為西域王重情重義,為了蘇靜妍而決定了一場戰爭的勝利。

  可是,誰又知道,西域王心裡真正的謀算?

  西域王妃,呵呵,只是妃,而不是王后!

  平西侯好半晌才回過神來,怒色又起,「赫連盛這個混蛋!」

  突厥遭到了西域的背叛之後,果真腹背受敵。

  就算能幹如阿史那泰江,也抵不住這樣的陣勢。

  他氣得火冒三丈,手下人稍微做錯一點事就喊打喊殺,一時間突厥軍營中人心惶惶。

  阿史那泰江的日子不好過。

  然而,平西侯府中的氣氛也一點也不好。

  蘇靜妍確實以一紙婚約換來了西域的援助,及時地將蘇十一救了回來。

  這件事白紙黑字,無可抵賴,若是鬧到了盛朝皇帝的面前,也沒有辦法推拒否認。

  可蘇家沒有一個人願意將蘇靜妍嫁到西域去。

  雖然西域王庭和西陵城相距很近,甚至要比尋常的大盛朝都城還要近許多,可那些前因後果擺在那裡,誰都不肯鬆口。

  這件事,必須在和突厥之戰結束之前,就想好退路。

  否則,一旦朝廷派來了使臣,西域上書請功,就不好說了。

  寧靜軒中。蘇靜妍又開始像從前那樣安靜了,她眼神中充滿了絕望和死氣,看得出來,她也一點都不想嫁給赫連盛。

  她對來陪伴她的崔翎說。「那個人總是有本事攪亂我的生活。」

  好不容易,她重新開始了新生,覺得趙虎不錯,萌生想要嫁給他的想法。

  最近這段日子,她也的確一直在主動想方設法地接近趙虎,爭取和他相處的機會,讓他也對自己有感覺起來。

  原本計劃著等到戰爭結束,她就對平西侯提出要嫁給趙虎的要求。

  趙虎雖然出身不夠好,還是個鰥夫,又有個前妻留下來的小拖油瓶。但是人卻十分老實忠厚,也肯對她好。

  只要她堅持,想來父親大人也不會不答應的。

  可赫連盛卻將這一切都打破了。

  好吧,是她自己送上門去的沒有錯,可她這樣做。卻也是為了解救蘇十一啊,她有什麼錯!

  是赫連盛借機要挾才對!

  崔翎小心翼翼問道,「小姑姑是真的一點也不想要嫁給赫連盛嗎?」

  為妃,雖然聽起來高大上,但本質上也是做妾。

  嫁去異族已經很艱辛了,還要在西域王后手下討生活,可以想像將來的日子會怎樣。

  蘇家是絕對不能同意這一點的。

  可是。崔翎還是想要搞清楚蘇靜妍的真實心情,到底小姑姑對那個男人還有沒有餘情。

  若是當真一點都不想要嫁給那個人,倒也不是一點辦法都沒有的……

  蘇靜妍搖頭很堅決,「那是自然。莫說他只是許以妃位,我不稀罕。就是他將西域王后的寶座拱手送到我面前,我也看不上。」

  她歎口氣。「十年前我的確愛他要死要活,但為此我付出了十年的時間,我覺得已經足夠。往後的日子,我一點都不想再在他身上浪費了。」

  蘇靜妍轉頭,對著崔翎說道。「翎兒,我不愛他了。你明白嗎?我不愛他了!」

  崔翎輕輕笑了起來,「既然你不愛他了,那就不要嫁給他。」

  她頓了頓,「我曉得小姑姑是在煩惱,將來若是他請婚皇帝,皇帝是一定會答應這個請求的,你怕蘇家因此受到責難。但是,我有辦法呢。」

  蘇靜妍連忙問道,「什麼辦法?」

  崔翎沖著她招了招手,壓低聲音說道,「赫連盛想要娶的是蘇靜妍 ,我看那張婚書上也是這樣寫的。」

  她神秘兮兮地一笑,「但若是這個世界上沒有蘇靜妍了,這張婚書自然就不作數了對嗎?」

  蘇靜妍淒然一笑,「怎麼可能?」

  話音剛落,她忽然眼睛一亮,「是啊,為什麼不可能,只要世上沒有蘇靜妍了,這婚書自然就不作數了。」

  她一拍桌幾,「我要去跟父親說,讓他給我辦喪事!」

  姓名,只是一個代號,重要是不是蘇靜妍是誰,而是她。

  蘇靜妍和崔翎兩個興致勃勃地議論了一番,連假死的細節都給討論出來了,等到傍晚平西侯回府,她就立刻跑去了書房和他商量。

  她將自己和趙虎好上了的事情說了一遍,「反正我誓死都不要嫁給赫連盛,左右都是一個死字,倒不如假死一回,以後這世上再也沒有蘇靜妍了,赫連盛也只能空手而歸。」

  平西侯卻道,「以後你若不再是蘇靜妍了,以後你和趙虎所生的孩子怎麼辦?」

  父母的出身決定了孩子的身份。

  平西侯的外孫子,這身份可遠遠要比武夫趙虎的兒子來得高許多。

  出身的不同,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了這個孩子未來的命運,是平順還是坎坷,甚至連未來的婚嫁都有影響。

  蘇靜妍卻笑著說道,「這有什麼?若是趙虎有本事,將來孩子們自然有他庇護。」

  她毫不在意這些,「我相信我蘇靜妍的孩子絕不會是無能之輩,他們就算沒有父蔭,也一定可以自己成才!」

  頓了頓,她又撒嬌說道,「再說,難道我不叫蘇靜妍了,就不再是爹的女兒了嗎?只要爹還是一樣疼我,我以後的日子怎麼會過得不好?」

  親情,可不會因為她改了一個名字而有所改變和阻隔。

  平西侯思來想去,終於還是答應了她,「我叫人去幫你安排一個身份,等到和突厥一戰結束,你和趙虎一家就趕緊去江南,先去江南,等到落了腳再搬去盛京。」

  赫連盛再厲害,再有能耐,也管不到大盛的子民身上來。

  況且大盛國土人口都不是區區西域可以匹敵的,要在萬萬千千人中找到蘇靜妍,沒有線索那是不可能的。

  就算真的有線索,只要身份製造地合適,赫連盛又能奈她何?

  他歎了口氣,「爹也老了,打算學你大表哥將身上的爵位給你大哥,這樣無官一身輕,說不定我還能去江南跟著你們一塊兒過日子呢。」

  征戰了一輩子,也緊張了一輩子,連大外甥都學會了放下,何況他?

  他也想過幾天清淨安寧的日子,不再有戰爭,也不再背負責任,只為自己而活。

  沒過幾日,突厥垂死掙扎,還要繼續作無謂抗爭。

  蘇靜妍便披上戰袍,親自跟著父兄上陣。

  梁氏心中懷抱著要給丈夫報仇的宏願,所以也請求出戰。

  大將軍見戰情已經有所緩解,拗不住她的堅持,所以便同意了。

  到了夜裡,前線傳來了蘇靜妍戰死的消息,平西侯府掛上了白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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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10 00:59:47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二十六章 勝利

  雖然蘇靜妍是假死,但血肉模糊的場面做得很真。

  前線的戰士們,包括突厥軍也都當真以為蘇靜妍死在了戰場上。

  蘇家軍被這個場面刺激到了,激起了巨大的仇恨,在戰場上殺敵越發勇猛。

  而突厥軍,腹背受敵之下,開始膽怯和退縮。

  侯府認真給蘇靜妍辦了葬禮,雖然現在還在打仗,物資也不齊全,但卻一點都不捨得虧待她。

  等到落葬之後,除了蘇家的主子外,幾乎所有人都相信,蘇靜妍已經死了。

  西域王赫連盛收到消息之後,也派人送來了哀書,聽說他還當著眾臣的面難過垂淚說,「她終是寧肯死,也不要嫁給我。」

  再多遲到的挽留都已經過期,一旦錯過,就再也找不到交點了。

  在赫連盛傷心難過之際,蘇靜妍卻躲在侯府的密室中好吃好喝。

  崔翎端著親自做的美食給她送過去,「舅公說要送你走,小姑姑為什麼還要冒險留在這裡?」

  她笑著說,「你就不怕府裡埋藏著西域人的細作?若是讓人看到了你,赫連盛可不會善罷甘休。」

  就算不是西域人的細作,幾個口風不緊的下人那也夠嗆的。

  只要有人知道了蘇靜妍還活著,那就意味著遲早有一天,赫連盛也會知道。

  蘇靜妍卻滿不在乎地說道,「葬禮辦得那樣盛大,誰會猜到我沒有死?反正這世上再沒有蘇靜妍了,從今往後,請不要叫我小姑姑,叫我大表姐。」

  平西侯給她安排的最新身份,是老爺子的二姐,老太君的二妹蘇柔的孫女。

  蘇柔幾十年前嫁去了江南,但日子過得並不好,夫家的男人都命短。早早都死了。

  到了她兒子這一代,竟然連堂親都沒有一個,算了唯一的獨子。

  可偏偏她兒子的身體也不爭氣,只生了一個女兒。才不到二十歲就撒手去世了。

  兒媳婦守了幾年,也病死了。

  老太君一直就想將這個妹子接到盛京去住。

  平西侯也一直都寫信讓二姐帶著孫女兒回娘家,但老太太不肯離開江南,那裡埋著她的丈夫和兒子。

  前些年江南一場時疫,蘇柔老太太沒有能躲過。

  蘇世子親自去江南接了表小姐回西陵,但是在回西陵城的路上,表小姐也不幸過世了。

  這一族算是絕了根。

  平西侯當時心想,雖然女兒以後不能再用蘇靜妍的身份了,但也總不能隨意捏造一個人出來。

  無親無故的,也不方便他以後照顧。

  所以。他便想到了讓她用蘇柔孫女的身份。

  江南的人是親眼看著表小姐被蘇世子接走的,所以表小姐在西陵也說得過去。

  平西侯見過那位表小姐,年齡比蘇靜妍略小上兩歲,長得也很有些像。

  借用了表小姐的身世,雖然差了輩分。但不太容易引起別人的懷疑。

  不過,以後蘇靜妍就不能再叫蘇靜妍了。

  崔翎問道,「為什麼大表姐你要叫蘇喬?這名字不嫌太過男孩子氣了麼?再說,二姨婆的夫家不是姓許嗎?這樣隨意改名,不會有人察覺到不對勁麼?」

  蘇靜妍說道,「這個倒不知道是什麼緣故,你那位大表姐確確實實姓蘇。她本名叫蘇嬌,我嫌這名字太膩味,所以改了一個字。」

  她揚了揚手,「女孩子的閨名,不過一字之差,誰管得著?」

  蘇靜妍頓了頓。「我之所以留在這裡不走,是想親眼看著突厥兵敗,那個什麼阿史那泰江太噁心了,欺負我們家十一郎,這仇。我得親眼看著大哥二哥給報了才行。」

  她回頭問道,「你二嫂還沒有回來?」

  崔翎臉上露出擔憂的神色,「是啊,二嫂好像鐵了心要殺了阿史那泰江為二哥報仇,她逮著機會就出戰,夜裡就歇在營帳,什麼都不管,一心要報仇。」

  她歎口氣,「祖母說,二嫂這次若是能當真殺了阿史那泰江,說不定以後的心魔就都散了。所以,祖母支持她,我也只能為她瞎擔心。」

  蘇靜妍便笑道,「你二嫂是個爽快的,我喜歡。倒是你,本以為你也是個爽利的性子,這麼看來,你比你二嫂可差多了。」

  她目光一深,「活著自己好,可若是滿腹屈辱地活著,那還不如死了算了。你二嫂就算拼了一死,也不想讓自己過得那麼憋屈,那麼遺憾,這是件好事。」

  崔翎微微一愣,「好事?」

  她當然希望二哥的仇能夠報,可是她更希望二嫂好好得活著。

  只有活著,才可以享受更美好的明天,不是嗎?

  但蘇姑姑卻說,憋屈地活著,有遺憾地活著,還不如拼一把死去……

  她目光裡帶著困惑,「我不知道二嫂現在的狀態是好事,還是壞事。就算不是好事,她都已經在戰場拼殺了,我除了擔心之外,也沒有其他的辦法可以幫她。只盼,她可以平安!」

  梁氏在戰場拼殺,雖然沒有與阿史那泰江正面搏擊,但卻也並不是一點收穫也沒有的。

  當初圍剿過二郎的那些人中,有好一部分人,她都遇到了。

  那些人的名字和長相她深深記在腦海之中,他們所有的資料,她也派人收集過,記得清清楚楚。

  所以只要一照面,她就知道那些人是誰。

  誰射出的第一箭,誰射出的箭最多。

  她一個都沒有放過,有冤報冤有仇報仇,看著那些害死她丈夫的人一個個地成了她馬下魂,她多年積壓在胸中的仇恨終於得到了紓解。

  但,還不夠。

  她必須要砍下阿史那泰江的首級,放在二郎墳前祭奠,才能夠徹底地消除心頭之恨!

  又過了半月,戰爭終於以突厥不可逆轉的敗勢而進入了尾聲。

  大盛和西域齊齊合作,將突厥逼入了死地。

  阿史那泰江也知道敗相已經註定,情勢不可能再有回轉。

  他第一件事想到的就是要送走突厥公主,「直接回宮,不要去阿史那家。那些人不會放過你的。」

  突厥公主沖著他淒厲一笑,「你倒是個盡職的哥哥,但又有什麼用呢?我不過只是你和父王的犧牲品,這輩子都要與你們陪葬。」

  她眼淚掉落下來。「你打贏了,我是個犧牲品,你輸了,我還是個犧牲品。回去,還是不回去,對我來說有什麼區別?」

  阿史那泰江十分難過,他是個邪惡兇狠的男人,但對著這個他愧疚無比的妹妹,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只能故意冷著臉說,「你必須要回去。若是你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父王,父王他會難過的。」

  突厥公主沖著他冷笑起來,「你說的笑話一點都不好聽。父王若是會為我難過,也就不會把我嫁給自己的親哥哥。嫁給親哥哥也就算了。他也不會在我臨出嫁之前,用我母妃以及母族全族的性命要挾,讓我配合你演這場戲。」

  她的眼淚止也止不住地流下來,「如果他能高抬貴手不要告訴我這些,就將我瞞在鼓裡,那該多好!我如果什麼都不知道,那該多好!」

  那樣的話。痛苦的人就不是她了。

  阿史那泰江渾身顫抖,突厥大汗為了要讓他在阿史那家族立足,不得不將自己的女兒嫁給了自己的兒子,這個決定,誰又不痛苦了?

  只是,只是終究還是愧疚了她。

  他剛想要說些什麼。卻只見突厥公主衝到他面前將他佩劍拔了,一下子抵在了她的脖頸前。

  她又哭又笑,「就這樣吧,我不想拖累你,你也不要再勉強我了。」

  話音剛落。佩劍就劃破了她的脖頸,鮮血直流,血流如注。

  一個委屈的生命,就這樣在無限的哀怨中逝去。

  阿史那泰江終於忍不住狂嘯起來,「蒼天啊!」

  隨著他的長嘯,不遠處也傳來陣陣鼓聲,帳篷外面的副將失魂落魄地跑進來,「大帥,大帥,蘇家軍和袁家軍攻進來了!」

  那人渾身都是灰土,腳步踉蹌,「大帥,趕緊走吧!不要再留在這裡,太危險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咱們趕緊撤退吧!」

  阿史那泰江一聲不吭,從地上抱起了突厥公主的屍體。

  他冷聲對著副將說道,「你們想走就走吧,我是主帥,不能當逃兵,就是死也要戰到最後一刻。」

  耳中傾聽著冰刃相交的聲音,他可以分辨出來,突厥軍已經窮途末路。

  但,那又怎樣?

  他阿史那泰江是勇士,絕對不會落荒而逃,就是死,也要死在這裡。

  阿史那泰江輕輕親吻了死去的突厥公主的額頭,將她端正地放在虎皮之上。

  然後,他整了整披風,毅然決然地離開。

  翻身,上馬,沖著前方,聲嘶力竭地喊道,「要走的人,現在就走,留著你們的狗命苟且偷生去吧,我,大突厥的兵馬大元帥阿史那泰江,絕不是膽小鬼。」

  他舉起手中的長劍,那上面還沾染著突厥公主的鮮血,「我現在就去迎戰大盛人,有膽的就跟我來!」

  五郎興高采烈地回平西侯府,「翎兒,趕緊地,我們出去迎接二嫂!」

  崔翎目光一亮,「二嫂贏了?阿史那泰江死了?」

  她還是有些不可置信,「突厥人敗了?這仗我們贏了?孩子們可以回來了?」

  五郎在她額頭親親一吻,笑著點頭,「對啊對啊,突厥人一夜之間逃的逃,走的走,死的死,只剩下極少的一部分殘兵還跟著阿史那泰江。」

  他目光一深,「但阿史那泰江再厲害,也比不上我們人多啊。敵眾我寡的苦頭,總算也回敬給了他們呢!」

  頓了頓,五郎連忙去拉崔翎的手,「這些以後再說,咱們現在先出去看,二嫂終於殺了阿史那泰江,為二哥報了仇!」

  他語氣十分興奮,「她提著阿史那泰江的首級,馬上就要掛到內城的城門口示眾呢!」

  這場戰爭中,有多少人因為突厥的野心而受害。

  死了的戰士。家破人亡的百姓,全村遭到毀滅的村民,那些人都將阿史那泰江恨得牙癢癢。

  五郎和崔翎來到城門口迎接的時候,梁氏已經成了所有西陵百姓心目中的英雄。

  她所經過之地無不受到百姓的敬仰和讚美。眾人都稱她為巾幗將軍。

  蘇家軍這一回打了勝仗,在西陵城的地位越加鞏固了,老侯爺出現時,簡直是萬人擁戴。

  五郎和崔翎被擁擠的人流擠在了外頭,看著這幅景象,他們也不想破壞。

  崔翎笑著說道,「五郎,你看二嫂現在多麼地自信啊!就像是一個真正的女將軍!」

  她還記得初次見到梁氏時,梁氏說話還有些尖酸刻薄。

  幾個妯娌中,就數二嫂不太好相處。

  可是真正的瞭解了梁氏的內心之後。她們兩個互相敞開心扉,卻又成了關係最密切的朋友。

  緣分這件事啊,果真是奇妙呢。

  後來看著梁氏從奄奄一息逐漸自強起來,身體也好了,精神也好了。她別提多欣慰了。

  可再大的欣慰,也不如此刻。

  此刻馬背上的梁氏英姿颯爽,臉上充滿了自信的神采,就像是個驕傲的女王。

  殺了敵國的兵馬大元帥,為丈夫報仇,梁氏的夙願,她終於達成了!

  阿史那泰江死了。但戰爭還沒結束。

  作為突厥入侵大盛朝的代價,蘇家軍也毅然決然西侵。

  那些逃跑的突厥兵將被西域截住,成為俘虜和籌碼。

  突厥大汗終於無法撐住,親自送來了投降書表。

  比起五年前的賠款割地,這一次代價更加重,但突厥已經沒有辦法承受西域和大盛聯手的制裁。只能忍痛答應,這一次的賠款特別地厚重,幾乎耗盡了突厥大半個國庫。

  突厥大汗野心十足,確實,也只有這樣。才能抑制他膨脹的野心。

  這一次過後,突厥要休養生息,絕對不只五年,十年,二十年也未必可以恢復。

  大盛朝的邊疆,可以再安寧二十年了!

  這些善後的事都有專人在做,平西侯的蘇家軍已經無事一身輕。

  雖然明面上,他們損失了一位蘇靜妍,但家裡人都知道,蘇靜妍好好地躲在家裡的密室中。

  戰爭已經結束,平西侯覺得,也是時候送蘇靜妍離開了。

  他對蘇世子說道,「此次我們回京,我便將爵位交給你了。別以為這是個好事,你成了平西侯,身上的責任也就更加重了。」

  蘇世子連忙說道,「哎呀,父親,您年富力強的,多幫兒子承擔一會兒嘛!」

  平西侯唾棄地說道,「我年富力強,那我再占著這侯爵之位三十年可好?到時候你也得六七十歲了,說不定你都作古了,我還沒有退位呢,呵呵呵。」

  他說完,立刻又捶了兒子一拳,「想得美呢,你想要逃脫責任,也要看我肯不肯。別廢話,給我老實接著,這爵位就是你的,實至名歸!」

  蘇世子一臉痛苦的表情,「爹,人家的爹,留給兒子的都是好處,你留的那可是天大的責任啊!」

  當蘇世子,在西陵城他一樣橫著走。

  當平西侯,那身上的負擔可就多了。

  蘇家軍那麼多口人,全部都要他打理不說,一旦邊疆有個啥,他都得頂上去,逃都逃不掉。

  就更別提當了侯爺連西陵城都不能出去這個死規矩了。

  蘇世子覺得好煩,好煩,煩死了!

  平西侯卻一身輕鬆,「我已經決定了,先去一趟盛京,然後再去一次江南。看你妹妹的,若是她喜歡江南,就在江南落腳了,若是她喜歡熱鬧,那還是去盛京。」

  蘇世子也想跟著一起去,但西陵城得有他守著。

  他只好委委屈屈地說,「爹就是偏心。哎!」

  老太君聽了樂呵死了,她笑著說道,「大侄子,在小輩們面前,你要注意形象啊,以後你可是平西侯了呢!」

  得到多大的榮譽,就要付出多少代價。

  雖然蘇世子覺得委屈,但身為蘇家長子,這命運從他出生起已經註定。

  又說笑了一陣子,老太君說道,「這幾日,你們有空的話陪我去逛逛西陵城,然後等到下個月,我也要跟著小五和小五媳婦他們回盛京城了。」

  她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樂不可支地說道,「我們家又有喜事了,我得回去看曾孫去!」

  蘇子畫再度懷孕,與此同時,年近中年的宜寧郡主竟然也傳出了好消息。

  袁家的小子們總是紮根地來。

  老太君一算日子,再想想從西陵慢悠悠回到盛京城,那也要小半年的時間,等到她回去,不正好可以迎接小曾孫的到來嗎?

  還有悅兒的孩子,哎呀,她要當曾太祖母了呢!

  一想到盛京城中有那麼多的喜事等著她,老太君就覺得歸家之心急不可耐了。

  平西侯想了想,「也行,正好我這裡還有些事體要處理,下個月我們正好同行,一起上京!」

  他沖著崔翎嘻嘻一笑,「聽說路上的伙食,是小五媳婦負責的?」

  崔翎笑著點頭,「是,舅公您放心,肯定讓您吃得滿意。」

  平西侯嘖嘖兩聲,忽然又說道,「我覺得江南其實也不必去看了,就在盛京城落戶就好了。」

  他轉頭對著老太君問道,「姐,你們家隔壁還有空屋子出售嗎?實在不行,隔壁街也成。我打算就住在你們家附近,這樣咱們來往熱鬧嘛!」

  蘇世子白了白眼,小聲嘀咕,「不就是嘴饞嘛!」

  平西侯這回倒沒有呵斥兒子,得意地昂著頭說道,「就是嘴饞怎麼了,老子我要去盛京城吃香的喝辣的了,你小子在這裡守著吧,哈哈哈!」

  屋子裡一片歡聲笑語,彷佛美好的明天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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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10 01:00:08 |只看該作者
大結局

  金秋十月,在漫長的旅途之後,從西陵城出發的一行人終於抵達盛京城。

  平西侯入宮面聖,接受了皇帝的表彰後,遞請將爵位承繼給世子,皇帝准奏,依著大將軍的舊例封了個散爵,賜予金銀財帛錦緞綾羅。

  帝臣交心之時,老爺子透露出想要在盛京城長住養老的意思。

  皇帝當即便將先前的平郡王府賜給了他。

  平郡王算起來應該是今上的遠房堂叔,真論起來並不算近親了,但因為盛朝皇室血脈稀疏,所以被封了郡王。

  原本這郡王爺做得好端端的,只要不出什麼差錯,子子孫孫都能承爵,算得太平富貴。

  但平郡王卻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非要跟著寧王一塊兒謀反。

  這不,折騰著折騰著,不只將自己的小命折騰沒了,連子孫家業也都一併折騰掉了。

  平郡王府沒入官中,一直由內務府打理,時常修繕整理,倒也還算乾淨整潔,只要添置些家具,就能夠拎包入住。

  皇帝辦事效率挺快,不到半個月,內務府就來人通知,可以搬家了。

  平西侯不缺錢,但皇帝給的這份榮耀卻讓他覺得倍兒有面子。

  他傲嬌地對老太君說道,「這樣我家芫芫就可以從自己家裡出閣了,不必麻煩姐姐,沐陽侯府也不敢小看她。要是石小四那小子敢欺負她,老子立刻把她接回家來住。」

  這回老爺子上京,除了世子和幾個兒子留守西陵,幾個成年的孫子孫女都想要跟著一塊兒來。

  平西侯想到自己年少時那份雀躍的心,便將能帶上的都帶上了。

  蘇芫是要在盛京城出嫁的,自然她是頭一份。

  隨著她一併過來的,還有世子夫人這些年來給女兒攢的嫁妝。

  蘇家那可是大大的土豪,攢的珠寶古董都是上品的,但世子夫人卻害怕西陵城偏遠偏僻,式樣不及盛京的新式。所以只帶了一部分,其他的拜請老爺子上京後再留心。

  反正蘇芫和石修謹的婚事訂在了明年五月,還有些時間準備的。

  蘇薔蘇薇姐妹也到了說親的年紀,二夫人三夫人覺得不能錯過這個找金龜婿的機會。便也央求著老侯爺帶著她們一塊兒上京。

  雖然捨不得女兒遠嫁,但能嫁得好,才是當娘的最大的心願。

  老侯爺還帶上了這次受了驚但也立了功的蘇十一,若不是他被擒這點波折,和突厥的這次戰爭恐怕還要持續更久。

  好吧,雖然說起來其實真正立功的人是蘇靜妍和梁氏,但老爺子偏心,就非將功勞安了一小部分在他身上,如此領功之時也有他的一份。

  蘇家的子孫們個個都有西陵人的霸氣,胸懷寬廣。不愛計較,所以都沒有什麼意見。

  蘇十一年輕英俊,是家族中最出色的子弟,他的起點越高,對家族的好處也是不言而喻的。

  平西侯有了自己的府邸。這些孫兒孫女們便也能在自己家住了。

  倒不是說鎮國公府住得不好,袁家的人性子和蘇家的人很像,都是寬容溫和的,住的地方也好,吃的也好,但金窩銀窩,別人家再好。也總不如自己的窩舒坦。

  老太君也沒有攔著,平郡王府年輕她去過的,地方雖然不算大,但景致卻一等一得好。

  她笑著對老爺子說道,「你搬我不攔著你,但且讓你外甥們送你幾套家具帶過去。」

  平西侯道。「姐姐,我又不是小孩子,怎麼能又吃又拿?我又不差錢,再好的家具都能買得到,不要你的東西。你的留著,自己用也好,將來分給孩子們也好,那都是你的。」

  老太君瞥了他一眼,「我知道你有錢,什麼都買得到,但家具可和別的東西不一樣,從選料開始,找能工巧匠精心製作,到上漆風乾,再到能拿出來用,沒有三兩年那可不一定成。」

  她笑了起來,「我庫房裡恰好有,你就先拿去用,要是覺得不好意思,那派人給我做更好的還我不就得了?」

  老爺子想了想,倒也是,便爽快接受了,「那就算我借用的。」

  搬家那日,石小四必須要到現場來獻殷勤。

  老爺子對新府邸很是滿意,又讓孫兒孫女們各自選了住所。

  他對著石修謹說道,「看到沒有?芫芫的院子我可是一直要為她保留著的,若是她在你們家受了毫髮委屈,我就讓她搬回來住,若是你欺負她,哼哼哼!」

  石小四連忙詛咒發誓,「祖父,我哪敢!您放心,就算我們家有些……複雜,但誰要是敢欺負芫芫,我一定不會放過的!」

  沐陽伯府隨著他和蘇芫婚事的確定,家裡的氣氛越發詭異了。

  也不知道沐陽伯到底是糊塗了,還是存了什麼別樣的心思,他老人家就是遲遲不肯請立世子。

  嫡長孫覺得地位不穩,嫡次子覺得還有機會。

  兩股勢力在伯府內彼此顫鬥,難解難分,ㄠ蛾子不斷。

  尤其是,丹姐兒遠嫁去了柔然,長房如今只剩下了石小四一個,雖然沐陽伯夫人護著他,但當家的卻是二房。

  二房越發囂張,但長房的勢力卻越發微弱。

  在這樣的情況下,蘇芫進門之後,一定會迎來一番更加激烈的鬥爭。

  石小四內心裡也覺得有點過意不去,單純直接的蘇芫面對二房那幫子彎彎繞繞的人,說不定還真會吃虧。

  但,這一次,他決定不再退讓,他們欺負他有時候不想計較就忍了,若膽敢動他的芫芫,那就是不要命了!

  平西侯冷哼一聲,「你不敢欺負她?誒,昨兒我怎麼還聽芫芫說被你欺負了?」

  石小四的俊臉騰得一下紅了,「不是那個欺負……不,祖父您誤會了,我實在是什麼都沒有做!」

  他小小聲嘀咕道,「再說,我不被她欺負就不錯啦,哪敢欺負她呀。還是她欺負我的好。她欺負我的好!」

  在帶著孩子們避難的那段期間,他算是充分領教到了蘇芫的威武霸氣,她不高興時沖著他橫眉冷對的樣子,現在想起來。還……還讓他臉紅心跳來著。

  平西侯這才滿意,蘇芫的歸宿雖然看起來有些麻煩,但只要一一掃平那些問題,將來就是平坦的大道。

  他將頭轉向其他幾個興奮中的孩子,心想,恩,是不是也要學著盛京人開個什麼花會茶會風雅一點,邀請京城中的年輕男女來家裡玩玩,好給這幾個孩子相看相看對象?

  家裡的兒媳婦們鄭重地將這個重任交托給了他,他這個當祖父的也得盡力啊!

  正想著。老爺子猛然瞥見前面花園中一胖一瘦一高一矮兩道身影,那是他心愛的小女兒,以及她千挑萬選親自選中的夫君趙虎。

  雖然對趙虎的條件不甚滿意,總覺得這貨配不上自己的女兒太多,但俗話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這女兒還沒有嫁呢,胳膊肘就已經向外拐了。

  作為一個疼愛女兒的父親,對於蘇靜妍的堅持,老侯爺只好全盤接受,沒有辦法,誰叫他疼她呢?

  好在他是個樂觀的老爺子。在相處之中發現趙虎雖然出身條件不好,不只是個沒父沒母的孤兒,還是個鰥夫,還有個拖油瓶女兒,但為人處世卻還是不錯的。

  尤其是趙虎憨厚,性格寬和。懂得包容,對蘇靜妍也是一等一得好,還沒有娶進門,儼然已經成了老婆奴。

  看在那貨對女兒好的份上,老爺子也只能勉為其難地接受了。

  可是。該怎樣才能為改換了身份的女兒辦個儘量盛大卻又不招惹人注目的婚禮呢?

  平西侯眯了眯眼想,這倒是個值得深思的問題。

  十月十五,悅兒和廉三第一個孩子降世,是個男孩,啟字輩,叫啟寧,小名滾滾。

  老太君激動不已,一聽到消息就立刻要趕去看望,這是她頭一個曾曾孫,她特別重視。

  除了身體沉重的蘇子畫外,袁家的女人全體出動,一窩蜂湧向了利國公府。

  寬大的臥室內,袁悅兒半躺在床榻之上,笑著對老太君說道,「等出了月子我把孩子抱過去給您看就成,怎麼還用勞動曾祖母您走一趟?」

  她嬌嗔地望向崔翎,「五嬸嬸您也不攔一攔?」

  崔翎笑著說道,「與其讓祖母在家裡心癢癢,倒不如帶著她來看看,免得她心裡難受憋出病來。」

  她望著郡主手上的小人兒,眼神柔和下來,「小夥子長得可真帥氣呢!哎呀,忽然想起來,他得叫我舅祖母!我也是有侄孫子的人了,哈哈哈!」

  屋子裡沒有外人在,她笑得便不加遮掩。

  老太君眼神無奈,但嘴角卻也忍不住笑了開,「是啊,你也是有侄孫子的人了,所以注意一點形象,不要嚇壞了你的侄孫子。」

  話音剛落,門簾微動,廉三進來,跟大家都行了禮,然後笑著說道,「我母親在前面花廳安排了午膳,請曾祖母,母親,幾位嬸嬸一道過去呢。」

  他生得好,臉上總是帶著笑容,看起來十分和氣,很討人喜歡。

  老太君便滿意地點點頭,「好,好,那我們就先移過去,也不要老吵著悅兒,叫她休息一會兒。」

  廉三笑著請了她們去到花廳,作了一揖又道,「請長輩們先用著,我……我回去陪著悅兒先。」

  他說罷便疾步離開。

  利國公夫人和世子夫人笑著搖頭,「親家不要見怪,小三兩口子恩愛,他們經常這樣,我們都習慣了。」

  這世上沒有娘家人不喜歡看到自己家閨女和姑爺恩愛的。

  老太君和世子夫人臉上都洋溢著微笑,梁氏廉氏和崔翎也都掩嘴笑著,「不見怪,不見怪,我們都盼著他們兩個好呢。」

  崔翎真心為悅兒感到高興。

  那孩子歷經三世,兩世過得波瀾壯觀卻不得善終,這一次總算得到了一份平凡簡單的幸福。

  她想到方才悅兒和廉三眼神中的交流,他們雖然一句話都沒有說,但愛慕喜歡卻都寫在了臉上。

  廉三對悅兒很寵溺,而悅兒顯然對她的夫君也並非毫無感情。

  若是沒有一點喜歡,像悅兒這樣的女子是不會輕易和男子生孩子的。

  悅兒生產完沒有多久。袁家又迎來了一個好消息。

  今上得知了梁氏在與突厥一戰中表現的突出貢獻,感慨頗深,在金鑾殿上仰天長歎,當即賜封梁氏為安西將軍。

  雖然前朝也曾有冊封過女將。袁家老太君就曾經被賜巾幗將軍的殊榮,然而,梁氏這一次又意義非凡。

  這是在盛朝女子地位被遏制之後,頭一次對女子的功勳進行表彰,意味著有才能的女子從此以後將得到更多機會。

  梁氏倒是挺不好意思的,她在西陵城不要命地抗戰殺敵,是一心為了要給亡夫報仇。

  雖然趕巧地立下了不少功勞,還手刃了阿史那泰江的首級,但平心而論,其實並沒有怎麼想著國家大義。

  僥倖從死地逃生。她以後的目標決心要放在擴張事業上。

  有間辣菜館在盛朝帶起了一股全民吃辣風潮之後,她又將目光投入到了開創意菜館和特色菜館上,覺得大有可為,正想要大幹一場呢。

  可皇帝一下子給了她這麼大一頂高帽子戴,她不得不考慮一下。從此之後棄商從武,真的當個名副其實的女將軍去?

  梁氏雖然有些不好意思,但皇帝給的榮譽不嫌多,這些都是將來子孫們的福利。

  她沒有自己的孩子,不過這些日子和嗣子相處之後,兩個人感情倒也頗深。

  嗣子出生時生母就過世了,他來的時候一歲都不到。所以自懂事起,就喊梁氏做母親。

  一直以來,他都十分依戀梁氏。

  人是感情的動物,相處之後就會產生感情,梁氏現在對孩子十分疼愛,從來沒有覺得這孩子是別人的。不是自己的。

  她是真心實意要為嗣子好,所以也樂意承擔這個女將軍的名譽,好為孩子將來的前途添磚加瓦。

  廉氏過得也不錯,她名下已經有了三個兒子,一個女兒。所以明確跟三郎說以後不打算再生。

  三郎公事上很有主見,但家裡的事卻全聽妻子的。

  所以,這對夫妻平時除了孩子們的教養外,簡直是最閑也最有情趣的一對,沒事的時候還會抽個空去城門口看看夜景,偶爾遊個湖,踏個青騎個馬,簡直浪漫地羨慕死人。

  每當此時,蘇子畫就特別鬱悶,三哥三嫂那樣瀟灑,但她卻還得大著個肚子哪裡都去不得。

  她整日對著肚子威脅叫囂,「喂,我已經有三個兒子了,所以你最好是個女孩,要是你是個兒子,哼哼哼,等出來以後,就等著吧!」

  四郎魁梧的身材,在她的這種威脅聲中也不自禁要抖三抖。

  他不由為肚子裡的孩子發愁,要是個女孩子,自然集萬千寵愛,可如果再是個男孩,恐怕妻子大人會暴走啊!

  向來是盛京城中貴族女子典範的蘇子畫,兩年前一定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竟會有這樣暴戾的一面。

  說起來,她性格的轉變,完全都要歸咎於五弟妹崔翎。

  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整日跟不著調的五弟妹混在一處,竟不知不覺學會了五弟妹跟珂兒鬥智鬥勇時的模樣,實在是有些汗顏啊!

  不過,她安慰自己,雖然她的脾氣是暴躁了一點,但就算肚子裡的孩子出來以後不是女孩子,她其實也不會怎麼樣,頂多,頂多也就多揍幾次罷了!

  嗯,她仍然是一個好母親來著,沒有錯,是好母親。

  「罪魁禍首」崔翎自從回到盛京城之後,徹底過上了這輩子夢寐以求的混吃等死生活。

  在和劉師傅漫長而和諧的相處中,領悟力超高的劉大廚已經將崔翎那點對美食的追求研究得七七八八,他還十分擅長創新,漸漸的,只要崔翎想到一個菜名,他就能八九不離十地將之做出來。

  劉師傅帶了不少徒弟,雖然良莠不齊,但不論哪個放到外頭去,可都是搶手的人才。

  袁家的幾門姻親,像利國公府廉家。沐陽伯府石家,甚至連遠在隆中的蘇家,都派人誠意來求,簡直是供不應求。培訓完一批又一批。

  崔翎一向大方,她也覺得提高盛朝人民的飲食水平,是件令人歡欣鼓舞的事。

  所以從不藏私,得了什麼有趣美味的新方子,先是給有間辣菜館,然後等過了一段時期,就免費發放給親戚,甚至她還一度有過要出個美食集之類的書,打算造福百姓。

  崔翎真的很滿足,現在的生活對於她來說。完全是上天給予的一個超級大驚喜。

  家裡雖然偶也有些小矛盾,但兄弟妯娌之間總是可以找到講道理的方法和平友好地解決,總體來說,歡聲笑語充滿了整個府邸。

  老太君的身子也有了起色。

  崔翎跟著王老太醫學習的醫理,結合她的煲湯功底。成就了她自成一脈的藥膳水平。

  通過每日裡給老太君進湯水,用食物來調理,老太君的精神頭一日比一日好了。

  崔翎時常想起前世時有一次車子壞了去擠公車,一車幾十號人,就沒有幾個年輕人,滿車的老年卡,就覺得老太君只要繼續這樣注意保養。鍛煉身體,也可以達到這個狀態。

  要知道,老年卡可是要年滿七十才有資格辦理,而老太君滿打滿算今年也才六十六歲。

  擱到前世,那可還年輕著呢!

  和五郎的感情一直都蜜裡調油,怎麼親熱都不夠似的。

  五郎本來就是個對感情專一的男人。就算娶了一個不怎麼心愛的妻子,他也會給予最大的尊重和愛護,何況崔翎是他心尖上的女人。

  他是真的徹徹底底地愛上了她,沉溺在這種柔情蜜意裡不可自拔,也根本不想要出來。

  隨著他在京畿衛所地位的穩固。他的工作也慢慢沒有那樣忙了。

  尤其是,皇帝親自為京畿衛指揮使孟良的兩個女兒指了婚之後,孟良對他的態度一下子轉了彎,從前對他愛理不理,嗤之以鼻,各種挑肥揀瘦,如今對他卻猶如自家後生一般寬容疼愛。

  所以,從前那些瑣碎小事都自動被隔離,倒是在一些重要的大事上,孟良開始每每尋求他的主意,真正的將他看成了京畿衛的自己人。

  五郎少了瑣事,閑下來了,就有更多的時間在家裡孝敬長輩,陪伴妻兒。

  五房的宅院裡總是有一家人歡樂的笑聲。

  崔翎覺得這樣的日子真是愜意又舒心,若說有什麼不滿意的,恐怕也只有珂兒這一個麻煩精了。

  珂兒逐漸長大,脾氣倒是好一些了,但卻變得腹黑傲嬌。

  老太君疼他,上頭的哥哥姐姐都讓著他,皇帝對他又給予了特別的關注,所以珂兒簡直是眾星捧月一般長大的,傲嬌便也難免。

  崔翎常說,珂兒和小時候的瑀哥兒其實有點像,不同的是瑀哥兒是少年老成,珂兒是真的因為被寵愛太過而比同齡人更加幼稚。

  但幼稚,不代表這孩子笨,他可腹黑了。

  譬如某個月黑風高夜,五郎剛想和崔翎做點什麼有趣的事,忽然,某個小腹黑不知道從哪裡滾了進屋爬上了爹娘的床,「爹親,娘親,我今晚想跟你們一起睡。」

  五郎箭在弦上,只好和兒子商量,「乖珂兒,你已經長了哦,男子漢大丈夫都要自己一個人睡的,趕緊回你自己的屋去!」

  珂兒眨巴眨巴眼,「爹親比我長得大,還常說自己是世界上最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怎麼爹親每天晚上都要跟娘親睡?」

  他瞥了瞥嘴,「不行,既然爹親要和娘親睡,那麼珂兒也要和娘睡,這才公平嘛!」

  五郎急個不行,只好假裝生氣,「你再不回房,爹親要生氣了哦!」

  珂兒的臉上立刻來了個傷心欲絕的表情,「爹親,難道你不愛我了嗎?」

  這句話簡直就是個大殺器,五郎的心隨著他的身體一起慢慢地軟了下來,「爹親怎麼會不愛珂兒呢,好了好了,你今晚就在這裡和我們一起睡,哎,真拿你沒有辦法。」

  愛子如命的五郎,在兒子的撒嬌面前總是潰不成軍,迅速敗下陣來。

  沒辦法,委屈了自己,也不能委屈兒子啊!

  相比之下,怡兒就乖巧又聰明多了,她總是等到哥哥探路成功,才會悄悄地浮出水面。

  在珂兒對著門外豪氣萬丈地大喊,「妹妹,進來吧,爹親和娘親准許我們一起睡在這裡啦!」之後,小人兒才寵辱不驚地進屋,像個十足的淑女一般行了禮,然後慢吞吞卻又十分優雅地鑽進了爹娘的被窩。

  每當此時,五郎總是苦笑著對崔翎說道,「翎兒,還是你英明啊,早先就想到了會這樣,才會準備這樣大的被褥,嚶嚶嚶!」

  其實他心裡風中淩亂,根本就不想要睡這麼大的床這樣大的被子好嗎?他只是想……偶爾想……想要跟自己心愛的女人一起滾一個床單嘛,為什麼就這樣難啊!

  袁家五房的宅院裡的男人在痛並快樂,甜蜜並負擔中終於沉沉入睡,但帝宮皇極殿的另一個男人卻在對著窗外漆黑的夜色惆悵深歎。

  他身形消瘦,俊美無雙的臉上帶著幾分疲憊和失落。

  白日在帝宮摘星塔頂,皇帝問五郎,若是當初嫁給他的女人並不是現在的那一個,他還會如此炙烈地愛著她,寵著她,保護她嗎?

  五郎笑著對他說,不論嫁給他的是誰,他都會真誠以待,努力去愛對方,一見鍾情固然可貴,但相濡以沫,一點一滴積攢起來的感情才更加持久綿長。

  皇帝一整宿都在為了這句話而不斷沉思。

  忽然,肩膀上傳來溫熱的暖意,一雙溫暖的手將斗篷悄悄披在他的身上,他轉過身去,溫婉似水的女子朝他綻放花一般迷人的笑容,「皇上,該睡了。」

  是他的皇后梁氏初雲。

  皇帝眼眸中帶了幾點軟和,他笑著說道,「好,朕都聽皇后的,該睡了。」

  世間所有的事,都講究緣分二字,是你的誰都帶不走,不是你的強求也不來。

  可人心總是貪婪的,得到一點,就想要更多,不顧一切地追求著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卻完全看不見一心一意地對自己好的人。

  好在,他終於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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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10 01:00:28 |只看該作者
番外 帝后二三趣事

  皇帝覺得自己快要瘋了,他的皇后最近幾日忽然迷上了下廚。

  這原本倒也沒有什麼。

  托崔翎的福,這兩年來整個盛京城的貴婦小姐們都興起了洗手作羹湯,若是哪家的小姐不會廚藝,連說親都要困難一些呢。

  吃慣了御膳房細緻講究的大菜,說實話,偶爾能換個口味吃點清粥小菜,還是皇后親自煮的,皇帝也覺得挺不錯。

  可問題是,他的皇后不是一般人。

  糖鹽會放錯,好不容易擱對了,分量又拿捏不准,不然就是淡而無味,不然就鹹得發苦。

  她還心急,總是還沒有熟呢,就起鍋裝盤了。

  連續好幾日送過來的飯菜,說難以下嚥還是輕的,若不是他自己的妻子做的,簡直……簡直就該拖出去砍了!

  可偏偏他最近對她特別心軟,一點都看不得她不高興,不論她送到他嘴邊的是什麼,只要看起來還吃不死人,就都爽快地吃了,然後再點贊稱好。

  就像現在,皇帝勉強喝下皇后遞過來的第三碗蓮子羹,「嗯,不錯。」

  心裡卻在咆哮,苦,實在是太苦了!

  苦到他都不敢相信這是一碗蓮子羹,完全顛覆了之前二十幾年他對蓮子羹的印象。

  但看著她一臉期盼的小眼神,實在不忍心將她眼底晶亮的光芒捏碎,他還只能裂開嘴笑著說道,「嗯,皇后的手藝越發出色了呢,好喝,好喝!」

  一旁少悟撇過頭去忍不住憋笑,身體發出一顫一顫的節奏。

  皇帝右手一抬,「少悟啊,最近幾日你陪在朕身邊辛苦了,也賞你一碗!」

  少悟張大嘴愣了愣。「我……我也有一碗?」

  皇帝一個飛刀般的眼神掃過,「古往今來,你可曾聽說過有幾個臣子能夠喝到皇后娘娘親自熬的羹湯?這可是你祖墳上冒了青煙才有的好事,還不快點來謝皇后娘娘恩?」

  少悟立刻跪倒謝恩。臉上一副興奮激動的神情,「臣真是何其有幸才能喝上皇后娘娘親手熬的羹湯,臣一定會好好喝的,喝得一滴都不剩!」

  他雙手微顫地接過蓮子羹,仰頭一飲而盡,那挺直的腰杆,頗有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悲壯。

  那瑩潤的玉碗,果真被舔空,連一滴湯水都不剩下。

  梁皇后清麗的小臉上滿是歡喜神色,她輕輕拍了拍手。笑著道,「太好了,既然你們喜歡喝,那我明天再熬!」

  她轉頭對著皇極殿當差的侍衛宮人說道,「明兒我多熬一點。給你們也分一些。」

  眾人垂著頭叩謝娘娘恩典,但身體的顫抖無法遮掩他們內心的咆哮。

  天哪,懇請老天趕緊澆滅娘娘對廚藝的突然熱衷吧,再這麼下去他們都會被折磨而死的啊!

  半生的肉,夾生的飯,燒焦的魚,還有今天這苦得心肝都要顫抖的蓮子羹。娘娘您為什麼不親自試一試口味?

  梁皇后看著皇帝用了她親手做的羹湯,滿足地拎著食盒告退。

  她笑著對身邊的小太監說道,「早知道大家都這麼喜歡吃,一點都沒有剩,我就該先給自己留一碗,真遺憾。我自己都還沒有嘗過呢。」

  小太監張大嘴巴,老半天小心翼翼試探問道,「娘娘,您……您自己還沒有嘗過呀?」

  梁皇后有些遺憾地點了點頭,「今兒做得不多。我怕皇上不夠喝,所以自己就沒有嘗。」

  她笑著說,「不過不要緊,明兒我再多做一點就是了!小勤子,你放心,我會給你留一口的。」

  小勤子公公訕訕地笑,「娘娘能想著奴才就是奴才三生有幸了,哪敢喝您親自熬的羹湯?」

  他當然知道娘娘煮的蓮子羹,那比黃連還要苦。

  可是嘗湯的嬤嬤,宮女姐姐都點頭說好喝,現在連皇上和少悟大人都說是美味了,他就是想說真話,也來不及了。

  小勤子公公想,還是先不說了,讓皇后娘娘快樂地做一晚神廚的美夢,反正到明天她自個兒嘗了味道之後,這個幻夢就會破滅了,他又何苦去做這個壞人?

  翌日天還沒有亮,梁皇后就在小廚房忙碌了起來。

  她今日打算給皇帝做一頓豐盛的營養早餐。

  攤開袁五夫人最新的美食錄,照著豬仔豆沙包那一頁一項項地開始,她小聲地嘀咕道,「一邊緩慢地倒入清水,一邊小心地攪拌……」

  小廚房打下手的嬤嬤實在看不過去,「娘娘,不然您坐旁邊告訴奴婢怎麼做,奴婢來調麵粉如何?」

  梁皇后笑著搖頭,「不用不用,我自個兒來。」

  她一邊愉快地攪拌著麵團,一邊說道,「若是由你來做,我只是說說,就不算是我做的了。皇上喜歡我親手做,我可不能叫他失望。」

  嬤嬤眼看著皇后的手法太過寫意,仍然想要逆轉,「但我聽說寫這本菜譜的袁家五夫人她也很少親自動手,多半都是由她口述,然後讓師傅做的。」

  她諂笑道,「娘娘萬金之軀,何苦勞累?皇上曉得了也是要心疼的。」

  梁皇后愉快的手一直都不曾停過,「誒,袁五夫人是袁五夫人,我是我,人家是已經十分熟練了才好偷懶,我這新手才剛開始學習,若這會兒就想著要依賴別人了,肯定成不了好廚師。」

  她擺了擺手,「好啦好啦,嬤嬤您就在旁邊看著吧,我一定會做出來的!」

  皇上屬豬,做這份豬仔豆沙包實在是太貼切也不過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終於趕在天亮之前,新鮮熱騰騰的豬仔豆沙包總算是出爐了。

  雖然樣子已經有些變形,看起來都不像豬了,但好歹這包子還是做成功了。

  梁皇后心情愉快,裝上了包子就趕去了皇極殿,嗯,時間正好,還能趕在皇上上朝之前將早膳送過去。

  皇帝昨夜批奏摺到深夜,這剛入睡沒一會兒,就聽到門扉動了。

  膽敢在他入眠時進他屋子的。除非是有緊急軍情,不然就只有皇后一個人了。

  她來幹嘛?是因為昨夜沒有去她的坤寧殿所以想他了?還是來給他送驚喜的?

  皇帝假裝還在入睡,偷偷睜開一條縫期待看到皇后對他……各種精彩的表現,如果她對他這樣。他就這樣那樣,然後……

  腦袋裡毫無預兆地浮現出各種小黃書裡的圖片來,不知不覺某個部位就昂起了。

  來吧,朕的皇后!

  但梁皇后卻只是趴在龍榻旁邊,一邊看著皇帝好看的眉眼,一邊回頭看一眼桌幾上的食盒。

  哎呀,皇上要是再不醒,這些包子就要涼了呢,涼了就不好吃了……

  可是聽門外守夜的宮人說,皇上批了一夜奏章。這才剛睡著沒有多久,他也只能再眯一會兒,等到了上朝的時辰還是要起來的。

  真的要在這麼寶貴的休憩時間,叫醒皇上只為了讓他品嘗一下她做的豬仔豆沙包?

  梁皇后的手伸出去又縮回來,伸出去又縮回來。

  終於。在第六次伸出去的時候,她沒有縮回來,毅然決然地決定叫醒他,「皇上,您餓了嗎?」

  皇帝咽了口口水,某個不能說的部位處傳來的燥熱令他的嗓音都有些嘶啞,「餓。」

  梁皇后的眼神一下子晶亮起來。「您餓了,那我餵您吃好不好?」

  她柔軟的小手壓在皇帝的胸口,「不,不,您不用起來,就躺著好了。您躺著我餵您!」

  說完,她立刻歡快地轉身跑到桌幾那裡,愉快地從裡面將豬仔豆沙包端出來。

  「皇上,來,看看我做了一早上的豬仔……」

  豆沙包三個字還沒有說完。她便僵在了龍榻之旁,不可置信地望著已經全身脫得精光的男人,「皇上……您不是想要裸著吃早餐?」

  難道是她又落後了?這是皇上從哪宮的嬪妃處學來的招數?

  可是光著吃就光著吃了,那翹起的某丁就這樣袒露在外真的好嗎?誒,她不要看,怕會長針眼。

  皇帝看到那盤子奇形怪狀的糕點,才終於明白皇后口中說的「餓」和他心裡想的「餓」全然不是一回事。

  但那又有什麼關係呢?反正這反而更加堅定了他要吃掉皇后的決心。

  不,絕不能讓她還有力氣和心思去堅持要餵他吃早飯!

  他寧肯餓著肚子上朝,也不要再吃皇后做的黑暗食物了!

  但她辛苦忙碌了一早上,那樣期盼著他全吃光,他若是不吃,她豈不是要傷心難過得緊?

  她若是難過了,他也不會好受,可能還要比吃下一份可怖的食物更加難過。

  所以,唯有使出美男計了!

  皇帝沖著皇后挑了挑眉,他的目光媚眼如絲,帶著幾分挑逗和魅惑,「皇后,來,過來嘛!」

  男色撩人,皇后自覺還算是個意志力堅定的女人,可總是忍不住要被皇上蠱惑。

  她不由自主放下了餐盤,走到皇帝的身前,然後……

  趁著早朝之前有限的時間,一場異常激烈的運動之後,皇帝神清氣爽心滿意足地起身。

  他在皇后唇上輕輕一吻,「朕去上朝,今兒有些要事,恐怕要晚一些回來了,午膳雲兒你自己吃,不必等我。」

  然後,他便大搖大擺地出了殿堂。

  經過一場酣暢淋漓的情事,皇后渾身酥軟,腦袋也還沒有開始正常運轉,不論皇上說什麼都點頭說好。

  等到過了一陣子,總算清醒了一些,才猛然想起今兒的任務是要給皇帝送早餐來的呀。

  她撐起身子,撅著嘴望了眼桌幾上的一盤可愛的豬仔豆沙包,歎了口氣,「哎,涼了呢。」

  退朝之後,皇帝留下了袁五郎。

  他苦著臉求助,「我說,阿浚,你能不能管管你家夫人,以後進宮的時候不要送皇后菜譜什麼的,不,她乾脆就不要再出什麼菜譜了行嗎?」

  五郎奇怪地問道,「我家翎兒的菜譜裡有什麼違禁的地方?」

  皇上搖頭,「沒有。」

  五郎接著味道。「我家翎兒的菜譜裡登錄的菜不好吃?」

  皇上繼續搖頭,「好吃。」

  五郎攤手,「皇上不許讓我家翎兒出菜譜,總得說出點道理來。既然沒有什麼違禁的地方,那些菜也都挺受歡迎的,那就恕難從命了。」

  他小聲嘀咕道,「您不知道,有本菜譜一二三風行整個大盛,賣得可好了,文昌書局整日整夜都在加印,如今這可是我家裡很重要的一項收入。」

  皇上氣呼呼道,「我給的俸祿不給你養活家人?我給的賞賜不夠多?」

  他冷哼一聲,「你損失多少錢我補給你。總之讓你家夫人不要再出什麼食譜了!」

  皇后就是在一連收到了崔翎三本食譜之後,才被勾起了那想要下廚的心思,害得他現在吃啥都沒有胃口,一嘴的苦味,怎麼也消不除。

  五郎掰手指算道。「那可不行,我家翎兒說了,以後我家珂兒成家立業娶媳婦,我家怡兒出嫁的嫁妝,可都要指著這些呢。」

  他碎碎念,「皇上能管一時的補貼,能管一輩子?要是斷了這條營生。將來我家珂兒給兒媳婦的聘禮少了,怡兒出嫁時嫁妝不夠體面,您給負責?」

  這還沒有完,「我如今雖然還有俸祿,但這個位置不好坐,下面不知道多少人眼紅著。說不定哪天就要被擠下去,到時候丟了俸祿,我拿什麼錢養活老婆孩子?」

  皇帝咬牙切齒地打斷他,「你這個位置確實很多人眼紅,但你的靠山是我。你怕個屁啊!誰倒是敢將你從這個位置上擠下去,不要腦袋了嗎?」

  五郎歎了口氣,「那誰說得好?現在您是我的靠山,萬一哪天您看我不順眼了呢?戲文裡不都是這樣的嗎,一開始是寵臣,好得跟蜜裡調油似的,忽然有一天……」

  他怨念地望著皇上,「忽然有一天就將人家踹了,到時候我既沒有靠山,也沒有俸祿,拿什麼過日子?若是有翎兒的菜譜在賣,好歹也能有一份收入糊口,現在您說不讓賣就不讓賣了,以後我們全家該如何生活?」

  五郎還待要說,皇帝大聲咆哮道,「夠了!老子養你,養你們全家,養一輩子!行了吧?」

  這咆哮聲實在太大,皇帝鏗鏘有力的聲音傳得老遠,外頭守衛的護衛們全部都聽見了。

  守衛甲和守衛乙面紅耳赤地對視一眼,小眼神碰觸之際,驟然擦出無數道熾熱的火花,他們兩個如同觸電一般,立刻將頭垂了下來。

  哎,世間最美麗的情話,莫過於「老子養你一輩子」。

  殿內的五郎可不知道今日之後坊間又會多一段纏綿悱惻的愛情傳聞了,他得到了自己想要得到的,心情一下子大好。

  他拍了拍皇帝的肩膀,「說吧,阿曄,你到底在煩惱什麼?」

  皇帝名叫盛曄,但這世間的人從前叫他九王,後來叫他皇上,就連太后也都是我的兒,皇兒這樣稱呼他,除了袁五郎之外,從沒有人叫過他的名字。

  這聲阿曄,代表著五郎現在拋開了君臣之別,是完全以朋友的立場在和他說話。

  皇帝一下子感動了,他眼淚汪汪地將最近這幾日來的慘痛遭遇都跟五郎哭訴了一遍。

  末了,還責怪地瞥了五郎一眼,「都怪你家夫人鬧出的動靜,現在整個盛朝的女人都以她為典範,都要當什麼下得廚房的美女子,連皇后都中了毒。」

  他指了指外頭高懸的日頭,「你看,這本來是用午膳的時候,可我不敢回去,說不定皇后又做了什麼詭異的東西在等著我。吃吧,身體受苦,不吃吧,看著她難受心裡疼。」

  皇帝哀嚎了兩聲,「你不知道早上我是怎樣解決難題的,我堂堂大盛皇帝,竟然為了要拒絕一口美食,出賣了我的美色!難道等下 回去看到皇后我要繼續使那一招嗎?」

  五郎靈機一動,挑了挑眉說道,「對,沒有錯,皇上您再接再厲,繼續出賣美色!」

  皇帝瞪了他一眼,「胡說八道!」

  五郎卻道,「皇上努力耕耘,等到皇后有了身孕。不就……」

  他繼續說道,「女人懷孕時會害喜,聞不得一點油煙味道,自然就會遠離廚房了。懷胎十月呢。等休養過來怎麼也要一年多,到時候興許皇后就忘記了要下廚這件事呢!」

  皇帝愣了一愣,隨即用力拍了拍五郎肩膀,「哥們,你真是太機智了!」

  他昂首挺胸,然後整了整衣衫,「好了,既然問題解決了,朕就不留你了,你早點回家將那什麼菜譜的事給我辦了。至於朕嘛。得去使美男計去了!」

  五郎拉住皇帝的一個手臂,「但是,我家夫人脾氣不好,若是無緣無故處理掉她的菜譜,她恐怕會暴走。除非……」

  他嘿嘿一笑,「除非皇上先把銀子給我,她看到銀子,就不會說我了。」

  皇帝鄙視地望了他一眼,「瞧你那出息,好了,我會讓少悟將銀子送到你家的。」

  五郎笑嘻嘻地道。「好叻,皇上慢走!」

  外頭守衛的兩個護衛又看到皇帝和五郎互相拉拉扯扯你儂我儂欲說還休,兩個人腦洞大開,越腦補越是臉紅,這兩個人又忍不住互相對望了一眼。

  視線交錯,一觸即回。哎呀,這還沒有到夏天,為什麼覺得那麼熱呢?

  皇帝回皇極殿之後,主動召了皇后過來,為了不讓她有機會溜回廚房。連續使用七七四十九次美男計,終於成功得讓皇后懷上了。

  皇后孕吐厲害,不只沒什麼胃口,對做菜的事更是立刻拋到了九霄雲外。

  不過她最近又有了新的愛好,那就是科學餵養兒女,雖然她還是個孕婦,但膝下不還有個三歲的小皇子嗎?

  幾日後皇帝回宮,看到皇后正廢寢忘食在看書,便問道,「皇后在看什麼?」

  皇后笑著回答,「是袁五夫人新出的早教書和育兒書,我看著寫得真好,已經這樣在做了呢!」

  兩年後皇帝回宮,看到皇后仍然在廢寢忘食看書,皺眉問道,「還在看袁五夫人的早教書和育兒書?」

  皇后笑著回答,「是袁五夫人新出的書,叫母親乃孩子人生中最重要的導師,別看書名長,內容可真好。皇上啊,我還是頭一次發現教育孩子有這麼大的學問哪!」

  她面容忽然嚴肅起來,認真地說道,「以後皇上只管國家社稷,照顧好百姓民生,教育兩個孩子的事,交給我了!」

  將話說完,皇后又廢寢忘食地投入到了看書之中。

  皇帝覺得自己快要瘋了。

  他現在聽到袁五夫人這個名字時,再也沒有了從前那般心悸,初戀的那種美好也已經完全幻滅。

  甚至,他還時常同情五郎,該是有多苦逼才能娶到這樣事多的妻子啊?

  看皇后之後受其影響,就……

  不行,不能再這樣繼續下去了,自從皇后沉迷於教育孩子之後,就完全將兩個孩子當成了重心,她生活的每一步都是為了孩子,已經完全將他這個夫君拋之腦後。

  被忽略的感覺很不好啊!

  雖然其他宮的嬪妃們都爭相要他的雨露,可是他是個專一的君王啊,越來越只想要和皇后一個人做那種事了呢,可是她卻不理他!

  某個月黑風高夜,一個忍無可忍的男人從帝宮微服私訪到了袁五郎的府上。

  他叫人將一車金銀珠寶拉到院子中,對著睡眼惺忪的某個女子說道,「從今日起,十日之內,寫一本最佳妻子手冊,這是稿費。」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果然,還沒有到第十日呢,熱氣騰騰的最佳妻子手冊就送到了帝后面前。

  皇帝將還帶著油墨清香的書遞給了皇后,「知道你喜歡袁五夫人的書,這是她最新的一本,文昌書局還在印呢,這是第一本,我還讓袁五夫人給簽了名,送給皇后當禮物。」

  皇后接過書冊,果然看到了扉頁由袁五夫人的簽名,高興地笑成了花兒,「謝皇上,這份禮物臣妾很喜歡呢,真是太喜歡了!」

  她立刻接過書去細細品讀,那認真的樣子將皇帝看呆了。

  從那日之後,皇帝便心滿意足地享受到了皇后的各種溫柔體貼以及情趣。

  他相信可以和皇后一直這樣恩恩愛愛到老的,只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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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10 01:00:45 |只看該作者
番外 蘇子畫

  這日,蘇子畫心有煩悶,故來藏香園中尋崔翎說話散心。

  崔翎見四嫂眉頭緊鎖,時不時面露愁容,不由好奇問道,「到底是發生了何事,叫四嫂這樣為難?」

  她與四嫂相處日久,曉得一般二般的尋常小事是難不倒蘇子畫這樣的女諸葛的,定是發生了什麼大事。

  果然,話音剛落,蘇子畫便忍不住兩行清淚落下,她緊握住崔翎的手說道,「我知道瞞不過你,所以並不打算要瞞你,我今日到你這兒來,其實就是想要說這件事。」

  她躊躇良久,終是低聲開口,「我發覺你四哥近日有些鬼祟,他每日早出晚歸,我還未醒就出了門,大半夜才歸家,我問他話總是躲躲藏藏,甚至都不敢正眼看我。四郎心實,不擅撒謊,他如此心虛,不是有事瞞著我是什麼?」

  崔翎細細思量,最近幾回家宴四哥都不在,倒確實是有一陣子沒有見過他了。

  她眉頭輕皺,「那四嫂就沒有問問四哥的長隨?」

  書字輩的這幾位長隨,都是自小就跟著幾位爺一起長大的,說是主僕,其實比兄弟還要親近,不論去哪,總是貼身跟隨著。有些未必能道與妻兒知曉的事,他們幾個卻都門兒清。

  若是想要知道四哥的行蹤,問他的長隨檀書那定是一清二楚的。

  蘇子畫緊抿嘴唇,過了半晌淒然搖頭,「檀書不肯說。」

  她抬起頭來,怔怔說道,「我懷疑四郎在外面有了女人。」

  崔翎連忙搖頭,「四嫂怎麼這樣想?若說別人倒也罷了,四哥他決計幹不出這樣荒唐的事。他為人忠厚老實,沒有半分心眼,對四嫂您更是一心一意,不存半點二心,他愛您重您,怎麼會在外面置辦外室?再說……」

  她斬釘截鐵地說道,「再說咱們家的家風那樣,四哥要在外面有別的女人,就算四嫂您答應了,爹的板子可不會答應。」

  蘇子畫怔忪片刻,長歎一聲,「我也不肯這樣想他,可他實在是太可疑了。」

  她頓了頓說道,「那日我聽到他讓檀書去一趟珍寶齋,好像是要置辦一批首飾,可那些首飾並沒有送到我這裡來。有一日他夜裡回來,我還聞到了他身上有胭脂香,那並不是我常用慣的那種味道。五弟妹,我也並不是愛疑心的人,可是他種種跡象,讓我不得不懷疑罷了。」

  崔翎聞言,一時倒不知道要說什麼才好。四嫂一直都是一個冷靜理智果敢的女人,她向來以優雅著稱,若不是當真有了不得不懷疑四哥的理由,是決然不會如此方寸大亂的。

  她想了想,輕輕說道,「既是四嫂不安,不如我等五郎回來,叫他悄悄地探四哥一探?有些話,或許夫妻間不太好說,可兄弟之間興許可以暢談,我想,這一定是誤會呢。」

  蘇子畫悵然道,「也只有如此了。」

  她嘴角泛起一絲苦澀笑意,「說起來我和你四哥成婚也有十載,生育了三個兒子,一直都恩愛和諧,從來都不曾紅過臉。他對我,向算得是情深意重,實在是難得的佳婿。我也不想臨到此時,生出什麼變故……」

  崔翎見四嫂愁思難解,便想方設法要令她舒展開懷。

  思來想去,她笑著問道,「其實,我頭一次在西北見到四哥時真的被嚇到了。四嫂那樣嬌小妖嬈,但四哥卻……」

  她比了比個子,嘖嘖歎道,「四哥那樣威武雄壯,進帳篷的時候都要半彎著腰,走路的時候震震聲響,好似有風。你們兩個看起來都不是一個畫風裡的人物,可卻那樣恩愛要好,說真的,我還時常和五郎羨慕讚歎你們呢!」

  崔翎說得略帶誇張,倒是終於將蘇子畫臉上的愁雲驅散一些。

  蘇子畫輕輕笑了起來,「我懂你的心情,說實在的,我頭一次見到四郎時,也嚇了一大跳。祖父說,他就是我未來的夫君時,我差點就要當場哭了。」

  她忍不住輕搖著頭,「那時,我怎麼都想不通,我是隆中蘇氏的嫡女,我父親是下一任的蘇氏家主,即便蘇氏如今已經不再入仕,可仍舊是數百年積累的世家,我蘇子畫又不是無人問津嫁不出去,為什麼非得要嫁給這樣生得像熊一樣毛茸茸的男人?」

  崔翎心中好奇,睜著眼睛托腮問道,「那後來呢?後來?」

  蘇子畫長長的睫毛微微閃動,她逐漸沉浸到往事之中,嘴角不由自主地彎了起來,「後來啊,後來……」

  她為了嚇退袁四郎這個不知分寸的求婚者,特意在府中設了三道關卡。

  第一道是茶,她親手沏一杯香茗給袁四郎品評,他須要在一炷香的時間說出這杯茶水是用什麼茶什麼水經過幾道工序以何等爐鼎烹煮而成的,只要說錯了其中任何一處細節,或者超過了時間便算是輸。

  第二道是詩,她任意命定一個題目,限定韻律,規定必須用到的字詞,在一炷香的時間內,他必須要根據要求切題切意地作出一首詩來,詞不達意者淘汰,沒有遵照規則者淘汰,超出限定時間者淘汰。

  這倒還不算是最難的。

  第三道關卡是要在一月之內讓蘇府上一株已經快要枯死的茶花起死回生。若說前兩道關卡只要卻有才華的人還能做到,這第三道簡直就是無理取鬧了。

  就算是專業的園丁,要讓快要枯死的茶花重新活回來也幾乎是一件不可能實現的事,更何況袁五郎不過一介武夫,莫說要醫治殘花了,他這輩子恐怕從來都沒有種過花。

  崔翎聽罷越發好奇,四嫂既然是四嫂,這就證明這三道其難無比的關卡四哥還是順利地通過了。

  她所認識的蘇子畫是個外表柔軟但內心堅韌的女人,她若是不肯,就算是蘇氏的家主也絕無可能逼迫著她嫁給袁四郎。

  崔翎連忙問道,「那後來呢?後來四哥是怎樣通過考驗的?」

  蘇子畫低低笑了起來,「你猜!」

  崔翎左思右想,還是覺得不可思議,「四哥我是知道的,他武藝很好,兵法謀略自然不在話下,可是品茶吟詩種花這樣風雅的事,呵呵……」

  別說這些高大上的東西了,四哥連寫字都像狗爬一樣好嗎?哪怕是提前知道了題目,光憑四哥一個人的力量,也絕對沒有辦法順利地通過這樣擺明瞭是為難人的三關。

  蘇子畫拿食指輕輕戳了一下崔翎的額頭,咯咯笑道,「果然是五弟妹,曉得你四哥沒有這個本事。」

  她輕輕一頓,「不過,他確實還是通過了考驗。」

  崔翎連忙搖著蘇子畫的手臂,「快說,快說,四哥是怎麼做到的?」

  蘇子畫歎口氣,「他呀……我雖然設定了關卡,卻並沒有說他不能得到別人的幫忙。四郎自己雖然不通文墨,對茶詩花一竅不通,可他身邊卻帶了幾個極其厲害的人物。」

  她嘴角又微微翹了起來,「臨行前,他許是知道沒有點分量是娶不到隆中蘇氏的女兒的,所以他花了很多心思請了好幾位名滿天下的才子,其中有寫了茶典的陸清,有後來被稱為小詩聖的李驀然,自然也有花鬼手柳月江。」

  那三關雖然難,但因為蘇子畫規則中的漏洞,袁四郎便可通過別人的指點和幫助完成,有這些精通此行的高手在,他自然很順利得通過了考驗。

  也正是因為如此,蘇子畫才會這個大高個子有了一點好奇。

  後來嫁給袁四郎之後,在相處的過程中,她一點一滴地發現了這個男人身上的優點。

  他忠厚老實,卻並不是個死腦筋,精通兵法的他,也有著自己的智慧,他只是厚道而已,並不傻。他忠誠可靠,對她尊重愛護,捧在手裡怕掉了含在口中怕化了,簡直呵護得無微不至。

  家裡的嫂嫂們開始時對她有所誤解,他全力從中周旋,用他那樣簡單真誠的方式,慢慢化解了家人對她的疏離。不論遇到什麼事,他總是用寬闊的肩膀和後背保護著她,和她的孩子們,哪怕是尊重的二嫂想要他們的琪哥兒做嗣子,只要她說不肯,他就堅定不移地將戰火擋住。

  這個男人實在太好了,好得無可挑剔。

  蘇子畫這樣想著,兩行清淚不由又掉了下來,她囁嚅著說道,「五弟妹,我想明白了,像四郎這樣的男子,是絕對不會在外面有什麼女人的。我不該懷疑他,不論發生什麼事,我都應該像他相信我那樣相信他才對!」

  她連忙起身,「時辰不早了,我……我先回去等你四哥回來!」

  崔翎送蘇子畫離開,心裡也希望他們可以早一點溝通好,重新回復成大家都羨慕的那對超強萌反差的恩愛夫妻。

  過了幾日,蘇子畫心情愉快地又來藏香園找崔翎說話,「五弟妹,我終於曉得你四哥為何早出晚歸,珍寶齋到底怎麼了,他身上的胭脂味又是怎麼回事。」

  她臉上驀得爬上一片紅暈,羞澀地說道,「下月是我的生辰,四郎他想要給我一個驚喜,便拿著先前我亂畫的圖樣子去找珍寶齋的師傅給我打首飾,師傅說這樣子太複雜不好打,四郎不服氣,便吵著要自己親自打造,所以這些天他早出晚歸,其實是去到珍寶齋的工坊裡當學徒,先學會技法,好親自給我打造首飾。」

  蘇子畫頓了頓接著說道,「至於那些胭脂味,是他看珍寶齋附賣的胭脂顏色好味道也好,便想給我換一個,又怕賣的那些不細膩,裡面摻了東西,所以便親自去做了。」

  她捂著臉害羞地道,「昨兒我終於沒有忍住,把他灌醉了套出的話來。哎呀怎麼辦,我生辰要到下個月呢,還有好些日子,我要是期間沒有忍住說出來了怎麼辦?四郎忙活了好久,說是要給我的驚喜呢,我現在就套出來了,他要是知道了,會不會覺得很沒有成就感?」

  崔翎很為四嫂高興,四哥沒有在外面有什麼女人,這些日子的反常都是出於一片愛妻之心,這是一件好事。

  可是,四嫂這嬌羞的模樣,她怎麼就這麼看不慣呢!!!

  她無奈地歎了口氣,「你一定要忍住,就當自己不知道,完全不知道,等到了謎底揭開的那天,記得要驚喜,一定要非常驚喜,喜極而泣最好了。」

  蘇子畫頓悟,「喜極而泣,對,喜極而泣!五弟妹你真是人才,被你這樣一說,我就好像醍醐灌頂,思路一下子就清晰了。」

  她歡天喜地地沖著崔翎道辭,「我看我還是先回去練習一下喜極而泣這反應好了,免得到時候我不驚喜讓你四哥傷心。五弟妹,謝了,我走了!」

  崔翎看著蹦蹦跳跳離去的蘇子畫眼珠子都快要驚得掉下來了,這還是那個舉手投足猶如淑女教科書的四嫂蘇子畫嗎?果然愛情面前女人的智商都會直線下降為負數啊!

  不過,她還是真心祝福四哥和四哥能夠就這樣解開心結,從此恩愛到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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