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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蔡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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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13 00:49:4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一十章 朝雲

李老夫人微微閉了閉眼睛,疲憊而傷感的歎了口氣,沒有撐家的男人,自己和古家都是如此艱難!  

汝南王府和景王,都是古家離不得也得罪不得的庇護,小暖..李老夫人緩緩坐直了身子,出神的看著窗外已經枯乾了的樹枝,慢慢摸著手腕間的佛珠,突然仿佛想起了什麼,呆了片刻,眼睛裏閃著亮光,臉上浮出絲笑意來,招手叫了竹葉過來吩咐道:“你去叫魏嬤嬤過來見我。”   

竹葉曲膝答應著,往煙樹軒找魏嬤嬤去了。  

不大會兒,竹葉引著魏嬤嬤進了明遠堂東廂,魏嬤嬤曲膝請了安,李老夫人讓著魏嬤嬤坐到了榻前小杌子上,笑呵呵的說道:“我聽空秀方丈說過,當年小暖那丫頭病的七死八活的,多虧唯心大師救了她,又守著她念了一天的經,才給她揀了條命回來。”   

魏嬤嬤怔了下,正要解釋,李老夫人微笑著抬手止住了她,溫和的說道:“小暖正好在大師出關的時候醒過來,也是大師的佛法惠及不是?”   

魏嬤嬤恍然明白著,笑著連連點著頭,李老夫人笑盈盈的接著說道:“前兒我聽人說,大師好象雲遊回來了,小暖的命是大師救回來的,從前離得遠也就算了,如今咱們回了京城,總得讓小暖過去和大師道個謝才是,你說呢?”   

魏嬤嬤連連點著頭,抹起眼淚來,“老祖宗說得是,要不是大師和老祖宗,姑娘還不知道......”   

“小暖是個有福氣的孩子。”   

李老夫人笑著接過了話頭,“我想著,要不,你先過去福音寺問問空秀方丈,看看唯心大師到底回來了沒有,若是回來了,就陪小暖過去給大師當面道個謝。”   

魏嬤嬤忙連聲答應著:“老祖宗說的極是,我這就去。”   

“也不用急,今天天也晚了,明天一早去吧,早去早回。”   

魏嬤嬤答應著,起身恭敬的告退回去了。  

景王府的接風宴後第二天,古家就熱鬧起來,幾家已經極少走動的故交都遣了婆子過來,熱情的請古家過府,接風洗塵。  

李小暖只推說不舒服,不願意再出門,李老夫人笑著止住了周夫人和古雲歡的勸說,不再帶李小暖出門走動。  

隔天晚上,魏嬤嬤回來,和李老夫人稟報了,“......我去見了空秀方丈,這空秀方丈也真是怪,居然說他不知道大師回來了,還是沒回來?還要去問了才能知道!”   

李老夫人微微笑著,沒有說話,只聽著魏嬤嬤往下說,“我就先去客堂聽經等著方丈回話,過了一個多時辰,方丈回來說,大師回來了,讓姑娘有空就過去,我看,先是趕緊過去的好,說不定過幾天,大師又沒蹤影了!”   

李老夫人眼裏閃過絲驚喜,連連答應著,“你說的是!若是明天......今天晚了,只怕來不及準備,明天去太倉促了些,就後天吧,後天你陪著小暖過去福音寺,就多住上兩天,好好禮禮佛再回來!”   

魏嬤嬤答應了,告退回去了。  

李老夫人看著魏嬤嬤出了屋,長長的舒了口氣,合掌念了句佛,露出滿臉笑容來。  

魏嬤嬤回到煙樹軒,微微曲膝見了禮,李小暖忙直起上身,笑盈盈的讓著她坐到榻沿上,“嬤嬤剛回來?”  

“嗯,先去明遠堂給老祖宗回了話,才回來的。”   

魏嬤嬤笑著說道,李小暖往前挪了挪,跪到魏嬤嬤身後,一邊伸手給她捏著肩膀,一邊笑著說道:“嬤嬤今天坐了一天的車,膀子又該疼了吧?我給你捏捏。”   

魏嬤嬤笑得眼睛眯到了一處,忙回身拍著李小暖的手說道:“姑娘又沒上沒下的了,哪有讓姑娘給我捏肩膀的理兒的?!”   

玉扣忙笑著過來,曲了曲膝說道:“姑娘,還是我來吧,嬤嬤上次也說過,倒是我比姑娘捏得好。”   

李小暖笑著往後挪了挪,玉扣上前,站在魏嬤嬤身後,輕緩有度的給她捏起肩膀來。  

捏了一會兒,魏嬤嬤拍了拍玉扣的手,笑著說道:“好了好了,一點也不疼了,你去忙吧,我和姑娘說兩句話。”

李小暖抬了抬手,玉扣曲膝退了下去,魏嬤嬤站起來,走到門口,掀起簾子張望了下,回來坐到榻沿上,上身前傾著,低聲說道:“姑娘猜猜我今天碰到誰了?就是那個,咱們在上裏鎮的時候,托鎮甯侯府家幾個嬤嬤帶進京的那位姑娘,她說她叫朝雲。  

李小暖眨著眼睛,呆了片刻,恍然明白過來,“是那個畫媚兒吧?現在叫朝雲?”   

朝雲是她給她隨口起的名字,“她找你什麼事?”   

李小暖有些緊張的問道,魏嬤嬤擰著眉頭,低聲說道:“這個她倒沒說,她就說古家沒到京城前,她就聽說古家要回京城了,就想著姑娘必定也要跟著過來,從咱們到京城那天起,她就天天守在府門外的茶樓裏盯著,一直守到今天,才看到了我.她說,她想見見姑娘,有事要跟姑娘當面稟報。”   

李小暖揉著眉間,有些苦惱起來,她現在,那個程恪,是個麻煩,前兒的景王府,看孟夫人那模樣意思,只怕......唉,那個景王也沒安什麼好心眼,若是這個畫媚兒,再叨騰出點什麼事來,那...這京城,真是是事之地!  

“姑娘見她不見?”   

魏嬤嬤看著李小暖,低聲問道,李小暖低著頭,仔細思量了片刻,抬頭看著魏嬤嬤,低聲說道:“咱們進京也快一個月了,她這樣天天守著,必是有極重要的事,我若不見她,誰知道她......還是見見吧。”   

那個畫媚兒,是個豁得出去的,若是不見.說不定真要生出什麼事來,再說,她相信自己的眼力,畫媚兒不是那種交不得的人,也許,是好事也說不定。  

“她和嬤嬤約了怎麼遞信兒沒有?”   

李小暖打定了主意,低聲問道,魏嬤嬤連連點著頭,“約了,她說她這幾天.還是天天在咱們府門口的茶樓包間裏候著,有什麼信兒,讓我到那兒找她去。’

“嗯,”   

李小暖點著頭,擰眉思忖了片刻,低聲說道:“你去寺裏,大師在不在?”   

“在,老祖宗說,讓咱們後天去寺裏拜謝大師去。”   

“嗯,那就約她到寺裏見面吧,後天晚一些,讓人先清了觀音殿,就在那裏吧。你去跟她說,讓她先到那裏等我。”   

魏嬤嬤想了想,點了點頭,“姑娘想的周到,也就那裏最妥當,姑娘,那個朝雲,我看著.氣度可比原先好,穿衣打扮也極得體,倒不象個壞人。”   

李小暖看著魏嬤嬤,莞然而笑,這壞人,還能看得出來?又不是唱戲!  

古蕭又忙了起來,一天連走三四家的拜訪著突然親近起來的故舊,直到酉末時分,才從外面回來,到明遠堂請了安,就直奔煙樹軒過來了,暖暖明天要去福音寺進香,要好幾天見不到她。  

李小暖已經沐浴洗漱了,正歪在東廂榻上看著書,聽了小丫頭的稟報,忙又起身穿了件大衣服,古蕭帶著滿身酒氣進了屋。  

李小暖皺著眉頭,湊近些聞了聞古瀟身上的酒氣,臉色沉了下來,古蕭忙解釋道:“暖暖我沒喝,一口也沒喝,不信你聞聞。”   

說著,張著嘴,對著李小暖呵著氣,李小暖往後躲了躲,笑了起來,“好了好了,你說沒喝就沒喝,誰耐煩聞你這滿嘴的臭氣!”   

古蕭笑著坐下來,蘭初棒著件乾淨長衫過來,笑著說道:“我們姑娘最不耐煩這些個怪味道,要不少爺換件衣服吧。”   

古蕭忙點著頭,站起身,抬起手,蘭初和玉扣侍候著他換了件長衫,才又重新坐到榻沿上,接過玉扣奉過來的茶水,連喝了幾口.放下杯子,看著李小暖,關切的交待道:“福音寺在城外,又是山上,冷得很,你多帶幾件大衣服,手爐也要多帶兩個。”   

李小暖笑了起來,“都帶了,煩勞你費心。”   

古蕭撓了撓頭,想了想,看著李小暖問道:“你打算住幾天?我去接你回來好不好?”   

“住上一兩個晚上就回來,不用接了.你天天這樣忙著,哪里有空的。”   

古蕭點了點頭,眼神有些呆怔怔的看著燈下的李小暖,李小暖被他看的不自在起來,微微動了動身子,笑著問道:“今天聽到什麼新鮮事兒沒有?”   

古蕭恍過神來,急忙低下頭,端起杯子喝了幾口茶,想了想,才歎了口氣說道:“有件事,唉,是恪表哥的事,跟他有關......唉...暖暖你知道的,汝南王府要和姚國公家結親,已經議定了,說是年後就要放小定了,今天我聽狄七公子......就是二表姐夫四叔家的兒子,聽他說,誠王托了官媒,今天一早就到了姚國公府上,為忠意伯世子求親.求的也是姚家大小姐!”   

李小暖眼裏閃過絲驚訝,微微皺著眉頭,轉眼示意著蘭初,蘭初會意,悄悄遣退了玉扣等人,只自己垂手侍立在屋裏侍候著。  

李小暖轉頭看著古蕭,低聲問道:“忠意伯家求親,怎麼是誠王托的官媒?你別是聽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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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13 00:51:0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一十一章 重逢

古蕭凝神想了想.也跟著壓低了聲音答道:“肯定沒錯,是誠王托的官媒,說是誠王府大管家親自坐鎮,還請了鼓手,敲著鑼打著鼓上門求的親,半個城的人都去看熱鬧了!”   

李小暖眉頭擰了起來,誠王側妃,是忠意伯家嫡長女.若是忠意伯不在了,誠王出面替小舅子求親,倒也還說得過去,可如今,忠意伯活得好好兒的,誠王這樣強出頭,出面托請官媒求親又求得這樣大張旗鼓,他想做什麼?  

“姚國公家怎麼說的?”   

“那倒沒聽說,不過,狄七公子說,誠王那樣的脾氣,又是極要面子的,這樣敲鑼打鼓的上門求親,滿京城只怕也沒哪家敢一口回絕去!  

狄七公子說姚國公又是是個謹慎過頭的性子,唉,這事,也不知道恪表哥知道了沒有。”   

李小暖哭笑不得起來,抬手點著古蕭,“你都知道了,他還能不知道?!”   

古蕭點了點頭,滿眼信賴的說道:“姚家肯定會回絕誠王的,那個徐盛融,無惡不作,五毒俱全,滿京城誰不知道的?和恪表哥根本沒法比!姚家怎麼會把女兒嫁給這樣的人?!”   

李小暖斜睇著古蕭,半晌才重重的歎了口與,耐心的說道:“古蕭,象你恪表哥家,姚國公家,這娶也好,嫁也罷,多半要看家族的…唉,利益吧,至於嫁給誰對姚家大小姐更好些,是要放到最後才去想的。”   

古蕭擰著眉頭看著李小暖,低聲說道:“暖暖你怎麼能這麼說?那恪……”   

“古蕭,我跟你說過多少回了,京城裏頭的這此事,你都要往深裏想一想才行,唉,就說如今天天請你到處吃喝玩樂的那些名門世家子弟好了,也是一半看著汝南王府、一半看著景王,單單是因了你這個人,才和你交往的,只怕一個也沒有!你就沒看明白?”   

古蕭緊緊抿著嘴,滿臉的不服氣,李小暖歪著頭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又重重的歎了口氣,將話題轉回了誠王求親的事上,耐心的說道:“誠王這樣替忠意伯家出面托請官媒、又大張旗鼓的求親,姚國公若是敢回絕,那就是當著滿京城的人,駁了誠王的面子,誠王好面子,又是人盡皆知的,回京時若是因為這事發作了姚國公,只怕皇上也得睜隻眼閉只眼,還得怪姚國公不會做事,再說,姚國公又是個謹慎過頭的性子,他必定是既不敢得罪誠王,又不敢得罪汝南王府和景王府,這會兒,不知道多少為難呢。”   

古蕭仔細聽著,凝神想了一會兒,才慢慢點了點頭,“暖暖你說的對。”   

“這事,你再深想想,汝南王府和姚國公家議定了親事這件事兒,誰不知道?誠王必定也是知道的,既然知道還這樣大張旗鼓的求親,求的偏偏又是姚家大小姐,誠王這是要和誰過不去?要打誰的臉?”   

古蕭連連點著頭,“狄七公子也這麼說。”   

李小暖怔了怔,盯著古蕭看子一會兒.才接著說道:“前一陣子,你恪表哥和景王,打斷了林二公子的腿,折了誠王的面子,這誠王,只怕是用求親這事來找場子的。”   

李小暖一邊說著,一邊仔細思量著,神情漸漸凝重起來.除了找場子,只怕還有什麼東西在裏頭,也許…還關著那把天下最貴重的椅子,古蕭看著想得出神的李小暖,正要說話,李小暖轉頭看著他,鄭重的說道:“古蕭,你聽著,從明天起,你就在家裏閉門讀書,別再出去了,跟誰都別再出去了。”   

古蕭呆了呆,看著李小暖,遲疑著說道:“要是恪表哥過來叫我,那我?”   

“你恪表哥一時半會的,只怕沒空兒過來叫你了,你只安心在家讀書,任誰來請你出去,只說身體不舒服全推了去,等會兒我就去找老祖宗,你趕緊回去歇著吧。”   

李小暖一邊說著,一邊起身下了榻,蘭初忙叫了玉扣進來,侍候著李小暖穿著衣服,李小暖一邊穿衣服,一邊轉頭看著微微有此緊張起來的古蕭,微笑著安慰道:“你別多想,也沒什麼事,你恪表哥這親事有了麻煩,他總得忙一陣子不是,你趕緊回去歇著吧,明年春天你不是打算著要下場試試的?

這會兒,不趕緊念書,天天的到處應酬.到時候拿什麼考試去?趕緊回去吧。”   

古蕭放鬆下來,綻開了笑顏.撓著頭說道:“暖暖你說的對,我這一陣子,光忙著應酬了,念書這事倒落下了,那我先回去了,暖暖你路上小心,別貪著看景色,吹了涼風。”   

李小暖笑著點著頭,吩咐玉扣喊兩個婆子送古蕭回去,眼看著古蕭出了門,才穿了件灰鼠斗篷,蘭初也穿了件厚棉斗篷,叫了幾個婆子,提著燈籠,簇擁著李小暖往明遠堂過去了。  

第二天一早,李小暖在二門裏上了車,在丫頭婆子、長隨護衛的簇擁下,出了城,往福音寺行去。  

午初時分,李小暖一行進了福音寺山門,古府管事早就接在了山門外,引著車隊進了福音寺東邊早就收拾妥當的院落裏。  

李小暖在院子裏下了車,進了正屋,蘭初和魏嬤嬤忙著指揮著丫頭婆子,流水般送上沐盆、帕子,侍候著李小暖洗瀨了,又換了身乾淨衣服,外頭已經送了午飯進來。  

李小暖吃了飯,又睡了一會兒,才起身,穿了厚棉斗篷,魏嬤嬤和蘭初帶著玉扣等幾個小丫頭侍候著,從院子角門進了福音寺,熟門熟路的往後面方丈室走去。  

方丈室門口,空秀方丈已經微笑著,雙手合什迎在了禪房門口。  

李小暖緊走幾步,笑盈盈的看著空秀方丈,恭敬的合什見著禮:“多年不見,方丈可還好?”   

“好,多謝李施主記掛,請裏面坐,喝杯清茶吧。”   

李小暖合掌微微躬身謝了,跟在空秀方丈後進了屋。  

屋子裏還是六七年前的陳設,只是看著陳舊了許多,李小暖坐到屋子正中的舊蒲團上,轉頭打量著四周,空秀法師緩緩坐下,從旁邊紅泥小爐上拎起已經滾開的水,動作舒緩的泡了茶,推到了李小暖面前.李小暖謝了,慢慢喝著茶,和空秀方丈說著些閒話。  

空秀方丈溫和的看著李小暖,微笑著說道:“唯心師叔說,讓你明天上午去見他,明天辰末,我讓人帶你過去。”   
李小暖笑著謝了空秀方丈,略說了幾句話,就起身告辭了。  

一行人出了方丈室,李小暖轉頭看著蟬翼吩咐道:“我想去觀音殿上柱香,再聽會兒經,你和玉扣先回去,讓人在屋裏多燒幾個碳盆,那屋子太冷了,這裏,有蘭初和魏嬤嬤跟著就行了。”   

蟬翼和玉扣等曲膝答應著,告退先回去了。  

看著幾個小丫頭子走遠了,李小暖轉頭示意著魏嬤嬤,魏嬤嬤會意,轉身往前殿尋找朝雲去了,蘭初陪著李小暖,往觀音殿走去。  

觀音殿裏巳經空無一人,李小暖接過蘭初遞過來的香,跪下磕了幾個頭,將香恭敬的插在了香爐裏,退後幾步,微微抑著頭,看著和六七年前一樣慈悲著微笑著俯視著眾生的觀音菩薩。  

看了一會兒,李小暖雙手合什,微微低下頭,暗暗祈禱著。  

殿門口傳來一陣急促卻節奏明快的腳步聲,李小暖忙睜開眼睛,轉頭往外看去。  

魏嬤嬤引著個氣度沉穩,明豔異常的女子進了觀音殿。  

朝雲進了大殿,看著已經長高、長大了很多,如空谷幽蘭般站在大殿中間的李小暖,微微有些失神的呆看了半晌,才恍過神來,綻放出滿臉笑容,急走幾步上前,跪倒在地,磕起頭來。  

李小暖驚訝的看著跪在地上,重重磕著頭的朝雲,忙示意蘭初扶起來。  

蘭初急步上前,扶了朝雲起來,朝雲站起身,抽出帕子抹著眼淚,又是哭又是笑的說道:“我以為,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有福氣見到姑娘,沒想到這麼快就能見到姑娘,這些年,我一直托人打聽著姑娘的信兒,沒想到姑娘說進就進了京城,真真是朝雲的福氣!從姑娘進京那天起,朝雲就天天守在古府外頭,總算能見到姑娘了。”   

李小暖微笑著看著抹著眼淚,話語有些零亂的朝雲,心裏也跟著酸酸的感慨起來,“這些年,你過得還好吧?”

李小暖溫和的問道,朝雲急忙連連點著頭,微微有些驕傲的笑了起來,“好好,都是托姑娘的福,好的不能再好了!朝雲急著見姑娘,就是要跟姑娘稟報...可得跟姑娘好好稟報稟報。”   

李小暖笑了起來,點了點頭,朝雲取下手臂上挽著的包袱,左右看了看,乾脆半蹲下來,在蒲團上打開包袱,先取了張文書出來,遞給了李小暖,“姑娘先看看這個。”   

李小暖有些莫名其妙的接過文書,打開來,低頭看了看,愕然起來,這是一張房契,上面赫然寫著她李氏小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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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種豆得瓜

李小暖急忙抬頭看著朝雲,朝雲臉上露出得意之色來,看著李小暖,聲音裏透著股跳動的喜悅。

“這處鋪面,當初我替姑娘買的時候,可是揀了個大便宜,不過二百兩銀子!原先是家茶樓,生意做的不好,開不下去了,東家家裏又出了些禍事,急著脫手,我去看了幾趟,前面雖說破舊了些,可勝在後頭有個兩進的跨院,寬敞得很,馬行街上雖說不大熱鬧,可離三館和戶部衙門都近,我想著,盤過來開個小飯鋪子,必定是好的,就找了個經紀,跟他說,若他能兩百兩銀子幫我商量下來,我就給他十兩銀子,那經紀還真就商量下來了!”

朝雲眉飛色舞的說著,李小暖滿臉笑容的仔細聽她說著話,蘭初微微示意著魏嬤嬤,自己悄悄走到大殿門口,小心的左右張望著。

朝雲頓了頓,看著李小暖,笑著說道:“姑娘可別笑我,這兩年,我這話越發多了,我還是從頭起跟姑娘說起吧,那年姑娘給了我三百兩銀子,又托人送我進了這京城,那裏我就想著,我若是沒命死了,姑娘這份大恩,就只有來世再報了,只要活著,我就是姑娘的人了,說起來真是托了姑娘的福,進了京城,竟是事事順利。”

李小暖滿眼笑意的看著朝雲,她說的不錯,她這話,還真是夠多的!

朝雲揚著眉梢,笑盈盈的接著說道:“我跟姑娘說過沒有?我有個從小帶著我長大的姐姐,姑娘不懂這個,象我們這種人,被人買回來,小的時候,就交給大些的姐姐帶著,一是當小丫頭使喚,二是跟著姐姐學著侍候人。”

李小暖忙點著頭,示意自己知道這些,“說起來也真是我命好,碰到個姐姐,真就象親姐姐一樣疼我!十年前,我這姐姐被當時的越州府劉大人買了回去做妾,後來劉大人回了京城,她也就跟著到了京城,我一到京城,就去劉大人家,往後角門上去打聽,可巧,打聽的那人正是她屋裏的嬤嬤,就這麼著,我就見著了她,唉,她如今也老了,生了位姑娘,長得真是好….”

李小暖抿著嘴笑了起來,朝雲忙抬手拍了拍自己的嘴,爽朗的笑了起來,

“我就說,我這放越來越多了!”

魏嬤嬤也忍不住笑了起來,朝雲忙將話題轉了回來,“姑娘知道,我進京時沒有路引,姐姐就去求了劉大人,幫我在這京城落了戶,唉,我姐姐是個好人,從跟了劉大人,謹小慎微,小心得不能再小心了,凡事都不計較,雖說如今她老了,劉大人不到她房裏去了,可還是敬著她的,姐姐幫我落了戶,這大事定了,我也就放心了,姑娘給了我那許多銀子,我就在京城裏轉著兜著想找些營生做。我就想了,我既跟了姑娘,好不容易脫了苦海,要做,也只能做些正經營生!轉來兜去,可巧就看到這個鋪子,二百兩銀子盤了下來,請了廚子,又請了幾個夥計,開了間小飯鋪子,專做那些長隨,衙役,還有那些辦事的小生意人的生意,托姑娘的福,咱們這停雲堂,從開門到現在,生意一直紅火得不行!”

朝雲聲音裏透出絲驕傲來,彎下腰,抱起包在包袱裏的帳冊子,遞了過來,“這是這幾年的帳冊子,姑娘看看,姑娘可別小瞧咱們這小飯鋪子,一年下來,可不少掙錢,往後姑娘大了,嫁妝裏有間鋪子,手頭就寬裕了,姑娘看看,不過這麼幾年,咱們就存了一千八百七十四兩銀子了!”

李小暖心裏驚訝,感動,心酸又喜悅著,一時五味俱全,忙伸手將帳冊子往回推著,“朝雲姐姐,這是你的,都是你的,我不過就是順手幫了你一把,你這樣…我哪里過意得去?這鋪子,這銀子,都是姐姐的辛苦錢,我哪里能要?”

朝雲固執的遞著帳冊子,看著李小暖,笑著說道:“連我也是姑娘的!從遇到姑娘起,我這日子才算好過起來,我早就打定了主意,這輩子就托庇在姑娘這裏了,若不是姑娘援手,象我這種福薄命賤的人,還不知道流落到什麼境地呢。”

李小暖心酸起來,強笑著說道:“姐姐厚愛,小暖擔不起,小暖無父無母,也和姐姐一樣,是個福薄命賤的,哪里…”

“姑娘福澤深厚!姑娘這樣的心田,福澤必定深厚!”

朝雲急忙說道,魏嬤嬤也忙接過了話頭,“姑娘可不能這麼說!連唯心大師都說過,姑娘命格貴重,福澤深厚的!”

李小暖轉過頭,有些無奈的看著魏嬤嬤。

朝雲笑著說道:“反正朝雲是跟定姑娘了!”

李小暖轉頭看著朝雲,想了想,慢慢點了點頭,笑著說道:“我就當當這個名份上的東主好了,朝雲姐姐,這帳冊子,你收回去吧,給了我,我也看不懂,還有,這鋪子,拆成兩份,姐姐占五成,我占五成。”

“姑娘!”

“姐姐既說跟了我,自然要聽我吩咐,姐姐若不跟我,那凡事姐姐自己作主就是。”

李小暖攤著手,認真的說道,朝雲笑了起來,只好點頭答應著,取了放在包袱最上面的小匣子,遞了過來,“這些銀票子,姑娘先收著。”

李小暖笑盈盈的把匣子推了回去,“我這會也不缺銀子用,這些銀子,你拿回去,若還能找到合適的鋪面,合適的生意,就再開幾家鋪子出來,把生意做大了,嗯。”

李小暖仿佛想起了什麼,笑盈盈的看著朝雲問道:“姐姐成家了沒有?”

朝雲聽了開鋪子做生意的話,眼睛亮著正要說話,被李小暖問得差點轉不過彎來,忙笑著說道:
“不瞞姑娘,我是不打算嫁了,前些年….”

朝雲頓住了話,斟酌著說道:“…那些苦,真是想都不敢想,我如今住在鋪子後頭,天天忙著鋪子的事,覺得這日子過得最是舒心,再不想嫁人,再侍候人去!”

李小暖忙點了點頭,笑著說道:“這日子,自己覺得舒心就是最好。”

朝雲連連點著頭,“可不是,這人哪,自己覺得好,那就是好,象我那個姐姐,如今….”

李小暖用手掩著嘴,低著頭,笑得肩膀聳動著,朝雲醒悟過來,一邊笑一邊說:“你看看,我這話多的,都沒邊了,姑娘出來多大會兒了?再耽擱,只怕那些丫頭婆子要找過來了。”

李小暖笑著點著頭,朝雲俐落的系好了包袱,挎在手臂上,看著李小暖笑著問道:“我若是想見姑娘,要怎麼遞話到府裏去?”

“你就到後角門,跟守門的婆子說找魏嬤嬤就是了。”

李小暖笑著說道,朝雲點了點頭,愛憐的看著李小暖,笑盈勇的曲膝告了退,從觀音殿前門出去了,李小暖看著她走遠了,才笑盈盈的帶著魏嬤嬤和蘭初回去了。

第二天,李小暖直睡到辰初過後,才懶洋洋的起來,由著蘭初和蟬翼侍候著沐浴洗漱了,換了身素淨的衣裙。

吃了早飯,沒多大會兒,空秀方丈就遣了個小沙彌過來,李小暖帶著蘭初和魏嬤嬤,跟著小沙彌,往後山走去。

走了差不多兩刻鐘,參天的古樹林中現出片粉牆青瓦,素淨異常的極大院落來,李小暖異的遠遠打量著,這古樹林,這院落,厚重,古樸中透著不經意的傲然和疏離,冷漠的遠離著紅塵蒼生。

李小暖裹了裹鬥蓬,緩步跟在小沙彌身後,又直了一刻鐘,才到了院落大門前,小沙彌止住腳步,轉過身,雙手合什,微笑著說道:“這裏就是師叔祖清修之處,李施主請進去吧。”

小沙彌說著,微微轉身,對著蘭初和魏嬤嬤合什說道:“請兩位施主隨我在外頭等一等。”

李小暖轉過身,看著蘭初和魏嬤嬤,微笑著說道:“你們和這位小師父在這裏等我一等。”
蘭初和魏嬤嬤曲膝答應著,李小暖轉過身,走上臺階,推門進了院子。

院子裏打掃的潔淨異常,卻靜悄悄的一個人也沒有,李小暖站在臺階上,左右打量了下,下了臺階,沿著院子正中的青石路,往裏面進去了。

又穿過兩處同樣潔淨卻沒有人影的院子,再過了一間穿堂,穿堂後,生手侍立著一個四十多歲,穿著件雪白的直綴,面容白淨異常的僧人,見李小暖過來,雙手合什,聲音溫和清晰的說道:
“請姑娘隨我進來吧。”

李小暖微笑著點了點頭,跟著中年僧人,沿著抄手遊廊,往正屋走去。到了正屋門口,中年僧人掀起簾子,李小暖小心的跨進了屋裏,李些好奇的轉頭打量著。

屋子極高,五間正房沒有做任何隔斷,顯得軒敞異常,屋裏人簾帷是一色的淡灰色細棉布,老榆木桌,椅,榻,幾,案等擺放的錯落有致。

屋子正中放著張極大的老榆木幾案,上面供著尊紫檀木佛祖坐像,幾上沒有擺放香爐等物,只放著幾碟佛手,香椽等素果,淡淡的果香彌滿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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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際遇

李小暖正左右打量著,佛像背後轉出個五十歲左右、中等個子、身形瘦削的老者來,老者鬚髮皆白,面容沉靜,眼神極是銳利,背著手,穩穩的站在李小暖面前,面無表情的打量著她。

李小暖有些好奇的打量著老者,曲了曲膝,微笑著問道:“您就是唯心大師?”

唯心大師還是面無表情的看著李小暖,沒有說話。

李小暖怔了怔,恍然笑了起來,站直身子,往後退了半步,曲了曲膝,微笑著恭敬的說道:“大師慈悲為懷,必定救人無數,活人無數,援手小暖,在大師密如河中沙礫的慈悲之舉中,不過是一粒沙罷了,想來大師已經記不得了,小暖全賴大師援手,才有今日,今天過來,只為磕謝大師活命之恩。”

說著,李小暖拎著裙子就要跪下去,唯心大師聲音清冷異常的開了口:“不必,我最厭看人磕頭!”

李小暖跪在一半,一時僵住了,心裏尷尬著微微惱怒起來,乾脆直起身子,抖了抖帕子,也不看唯心大師,垂著眼簾曲了曲膝說道:“既是這樣,小暖就不打擾大師清靜了,小暖告退!”

說著,李小暖意態閑閑的轉過身,抬腳就要往外走。

“站住!”

唯心大師冷冷的叫住了李小暖,李小暖轉過身,笑意盈盈的看著唯心大師,正要說話,唯心大師又冷冷的開口說道:“我最厭聽人說慈悲二字!”

李小暖失笑起來,這是什麼大師?李小暖低著頭,用帕子掩著嘴偷偷笑著,只等著聽他說“我最厭看人笑!”

唯心大師盯著李小暖看了一會兒,冷冷的接著說道:“我最厭救人,從不活人!你的生死貴賤貧富,是你命中註定,與我何干?!”

李小暖抬起頭,笑意盈盈的看著唯心大師,點了點頭,認真的說道:“您說的對,人各有命,可人生於世,總要先盡了人力,才好悉聽天命,小暖謝大師教誨,小暖告退。”

唯心大師微微皺起了眉頭,盯著笑意盈盈的李小暖,聲音還是清冷著說道:“進來喝杯茶吧。 ”

李小暖有些奇怪的眨了眨眼睛,想了想,跟在已經轉身往東廂走去的唯心大師身後,進了東廂。
東廂南窗下放著張極大的羅漢榻,唯心大師已經脫了鞋子,盤膝坐到了榻上,抬了抬手,示意李小暖坐到對面。

李小暖也脫了鞋子,在唯心大師對面坐下。

兩個穿著雪白棉直綴的中年僧人捧著套極小巧精緻的茶杯、茶碗、茶壺、茶葉球、紅泥小火爐等物,恭敬的放到了唯心大師面前,垂手退了下去。

唯心大師將寬大的衣袖往上拉了拉,動作舒緩的做起沏茶前的準備來,李小暖仔細看著進退極其有度的兩個僧人和那套細緻樸拙的茶具,心裏疑惑著不解起來,這唯心大師,哪象個清修之人,分明就是個隱居的名門富貴之人!

李小暖歪著頭看著唯心大師沏茶,想了想,笑著說道:“我還有兩個從人在院子外頭候著,這樣的天氣,怕她們凍著了,能不能請大師讓人給她們找個地方取取暖?”

唯心大師手裏的動作,頓了頓,抬起頭,盯著李小暖看了一會兒,伸手取過榻幾上的搖鈴,輕輕晃了兩下,一個中年僧人閃身進來,唯心大師頭也不抬的吩咐道:“將門口的兩人引到門房裏候著。”

中年僧人躬身答應著,退了出去。

李小暖舒了口氣,放鬆下來,閑閑的看著唯心大師沏著極其繁雜的茶。

唯心大師沏好了茶,推了一杯給李小暖,自己端起一杯,緩緩品了一口,微微閉著眼睛品了品,露出絲滿意的神情來。

李小暖一邊將杯子放在嘴邊似喝非喝著,一邊看著一臉陶醉的唯心大師,這老頭,倒也有意思。

唯心大師又品了兩口茶,才睜開眼睛,放下杯子,看著李小暖,聲音裏仿佛少了些清冷,慢慢的說道:“你的命相,有些古怪,我竟看不透。”

李小暖呆了呆,放下杯子,抬頭看著唯心大師,唯心大師凝神仔細看著李小暖,擰起了眉頭,

“你與這世間人都不同,我竟看不明白。"

李小暖的心猛然跳了幾下,仿佛要從喉嚨裏蹦出來,忙閉著嘴,極力舒緩著心裏的亂跳,笑著說道:“大師又不是神仙,難不成還想看明白這世間所有事、所有人?這天下,大師看不明白的人,看不明白事,多了去了,豈只我一個!"

唯心大師擰著眉頭,輕輕搖了搖頭,“這天下,我想看明白的,都能看明白,天禧二十六年,我頭一回見到你,你魂魄凝練卻飄搖,時附時離,變幻不定,極是古怪,我想了這些年,也沒想出個究竟來。”

李小暖膽顫心驚著,只覺得有些握不住手裏的杯子,忙放下杯子,努力平穩著心神,強笑著說道:“大師說的這些,小暖聽的害怕得很。"

唯心大師正要說話,門口傳來兩聲清越的銀鈴聲,唯心大師伸手拿起旁邊的拉鈐,搖了一下就放下了,李小暖正疑惑著,門口處已經由遠及近,傳來陣起落分明的腳步聲。

門簾掀起,一個穿著深灰斗篷,中等身量,微微有些發福、氣度儒雅的五十歲左右的老人大步進了屋,老人面容和善,精神極好,臉上帶著絲笑意,眼睛亮得仿佛要發出光來。

李小暖忙直起身子,就要下榻,老人掃過李小暖,眼裏閃過絲驚訝,忙哈哈笑著抬手止住了李小暖,“這位小友,快坐回去!快坐回去!大師可是最厭這些俗禮!咱們入鄉就要隨俗,可不能惹主人不快!”

李小暖直著上身,遲疑著看向唯心大師,唯心大師也不看她,轉頭看著剛進來的老人,面容微微和緩下來,輕輕頜首打著招呼,身子動了動,挪到上首坐著,指了指自己剛才坐的位置說道:“坐!"

老人去了斗篷,隨手扔到了旁邊的椅子上,脫了鞋子,盤膝坐到榻上,探頭看著榻上的茶具,抬眼飛快的掃了李小暖一眼,轉頭看著唯心大師,笑容滿面、垂涎欲滴的說道:“怪不得今天一早就搖了幅好卦出來,果然今天是來對了,竟能喝到大師親手煮的茶,真真是好口福!”

唯心大師重又沏了杯茶,推給了老人,老人雙手捧起杯子,眯著眼睛,緩緩喝著一口,極其陶醉的品著,李小暖也端起杯子,抿了一小口茶,心裏疑惑著嘀咕起來,這樣的茶湯哪里好喝了?淨是茶葉末末!她最討厭這種把茶葉磨成末煮成湯的所謂茶!

唯心大師也端起杯子,閉著眼睛,慢慢的品起茶來,李小暖放下杯子,好奇的看著兩人慢條斯理的品著茶,還真是青菜蘿蔔,各有所愛。

兩人品好了茶, 老人看著唯心大師,笑呵呵的問道:“手談一局?”

唯心大師嘴角閃過絲笑意,點了點頭,拿起搖鈴搖了兩下,兩個中年僧人進來,輕悄俐落的收拾了茶具,擺好了棋盤,老人抓了把棋子在手,猜單雙定了黑白子,唯心大師執白,老人執黑,兩人聚精會沖的下起棋來。

這一盤棋、足足下了將近兩個時辰,李小暖極其無聊的坐在旁邊看著,只覺得困倦一點點湧上來,用帕子掩著嘴,偷偷打著了呵欠。

一局下完,兩人認真的數著目,定了輸贏,老人輸了七八個子,懊惱的大叫著一時不察,要再來一局,唯心大師微笑著只不說話。

李小暖苦惱的掩著嘴打著呵欠,心裏盤算著要趕緊找個話頭,告辭回去。

老人回頭看著李小暖,哈哈笑了起來,轉頭看著唯心大師說道:“咱們光顧著下棋,可冷落了這位小友了.”

唯心大師轉頭看著李小暖問道:“你棋藝如何?”

李小暖笑著搖了搖頭說道:“我沒學過棋,一點也不懂。"

老人詫異起來,“小友既是……竟然不會這棋,哈哈,小友年紀尚幼,又是極聰明伶俐的人,就現在學起,亦為時未晚,這棋,也簡單,說到底,不過就是‘做活’二字罷了.”

李小暖歪著頭看著老人,笑著說道:“下這棋如行軍打仗,最是變化多端,複雜難猜,太費心思了些,我可不想學。”

老人呆了呆,抬起頭,看著唯心大師說道:“這位小友倒也……有趣、有趣!”

唯心大師轉頭看著李小暖,沒有說話,老人也轉過頭,看著李小暖,笑著說道:“既不愛這棋,小友于這佛法上,必定是精研的?”

李小暖笑了起來,搖了搖頭,“我不懂棋,更不懂什麼佛法,我是來謝大師的救命之恩的,可不是大師的友人。”

老人愕然的轉頭看著唯心大師,呆怔了片刻,才說出話來,“救命之恩?”

“救倒說不上,她和我有些緣法罷了。”

唯心大師淡淡的說道,老人轉過頭,仔細打量著李小暖,輕輕歎了口氣,緩緩的說道:“能和大師有緣,真是小友的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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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彩頭

李小暖笑著點了點頭, “小暖能夠長大,都是賴大師所賜。”

“我說過!你的生死貴賤貧富,是你命中註定,與我何干?” 唯心大師冷冷的說道,李小暖挑著眉梢,惱怒起來,轉頭看著唯心大師說道:“我不過客氣客氣,你這麼計較做什麼?虧你還是學佛之人!”

老人睜大眼睛,愕然看著李小暖,又轉頭看著滿臉愕然意外的唯心大師,高高挑著眉梢,面容古怪的說道:“小友果然和大師有緣!”

唯心大師盯著老人看了一會,轉頭看著李小暖,冷冷的吩咐道:“明天早些過來,我教你下棋!”

李小暖堅定的搖了搖頭:“我說過,我不想學!”

老人滿眼興致的看看李小暖,又看看唯心大師,唯心大師盯著李小暖,半晌才說出話來:“你想要什麼?”

“我想我該告辭回去了。” 李小暖直起上身,笑盈盈的說道,老人眉梢挑的更高了,想了想,轉頭看著李小暖,溫和的說道: “大師于圍棋一道,造詣奇高,是我元徽朝國手,世間愛棋之人若能得大師指點個一子半目的,都是極大的福緣,小友不可任性!”

李小暖轉頭看著惱怒裏帶著幾分固執的唯心大師,想了想,笑著說道: “大師會不會玩五子連珠?”

唯心大師怔了下,想了想,搖了搖頭,老人也擰眉思量著,笑著問道:“什麼是五子連珠?我倒沒聽說過。”

李小暖伸手抓了把圍棋,飛快的在棋盤上放了五個子,“這就是五子連珠,雙方各執一色,交替落子,不管橫,豎,縱,誰先五子相連,誰就贏了,玩過嗎?” 李小暖歪著頭,眯著眼睛笑盈盈的看著唯心大師和老人問道,唯心大師盯著棋盤,搖了搖頭,老人仔細想了想,也搖著頭,李小暖垂著眼簾,掩飾著眼底的笑意,沒聽說過,那就好。

“這五子相連,除了交替落子,旁的都不講究,也無譜可打,無藉可查,搶著先手做成五子相連,不過是憑著各人的……眼力罷了,大師要教我學棋,總要在棋上先贏了我,讓我心服口服才行。”

唯心大師盯著李小暖看了一會兒,又轉頭看了看棋盤,輕輕“哼”了一聲,傲然點了點頭。老人眉頭掀的高高的,詫異中又透出些好笑來,看看唯心大師,又看看李小暖,李小暖暗暗舒了口氣,笑盈盈說道:“那咱們三局兩勝,猜枚定先後。”

唯心大師點頭答應了,老人忙往邊上讓了讓,讓李小暖坐了過來,自己興致勃勃的湊在邊上看著熱鬧。李小暖和唯心大師猜枚定了先後,頭一局,不過十幾步棋,李小暖的五子連珠就先連成了。

唯心大師眉頭緊皺著,神情凝重起來,落子也越來越慢,李小暖照樣落子如飛,接下來的兩盤棋,李小暖又搶了先手,不過一會功夫,連贏三局。旁邊凝神觀棋的老人驚奇起來,抬頭看著唯心大師和李小暖說道: “這裏頭有玄機,大有玄機!讓我試試!”

李小暖笑容滿面的邊撿著棋子,邊笑容滿面的說道:“你和大師下,還是和我下?”

“和你!”

“和我啊……” 李小暖拖著長音,眼珠微轉,笑著說道:“和我下,可不能白下,你得有彩頭才行。”

唯心大師正凝神想頭剛才的棋路,聽了李小暖的話,轉頭看著老人說道:“你贏不了她!”

李小暖忙贊同的連連點著頭,老人笑了起來,大度的說道:“無妨,這位小友爛漫灑脫,玲瓏聰慧,輸了這彩頭,就當是給小友的見面禮了,小友想要什麼東西做這彩頭?”

李小暖笑意盈盈的思量著,眼神瞄過老人身上配著的玉玨,那玉古樸異常,仿佛籠著一層淡淡的光澤,這塊玉只怕價值連城!李小暖心低飛快的盤算著,這老人穿戴、氣度都不凡,必定有些來歷,這彩頭,可不能要小了!李小暖歪了頭,仔細想了想,遲疑的說道: “我吧,其實也不缺什麼,這會兒,倒還真想不出要什麼,這樣吧,這彩頭就先寄著,算你欠我的,往後你答應我一件事,或是幫我做件事就行了。”

老人哈哈大笑起來,轉頭看著唯心大師說道: “我就喜歡這樣的孩子!”

唯心大師臉上也露出絲笑意來,轉頭看著老人說道:“你只當心,這事必定小不了。”

老人笑著點著頭,轉頭看著李小暖,溫和的問道:“你叫小暖,姓什麼?”

“李,李小暖。”

老人點了點頭,認真的說道, “好,我記下了,不過,小暖,我不過是個閒散白衣,可做不得大事,你託付的事,我若做不了,可沒法答應你。”

李小暖連連點著頭:“那是自然,若有什麼事,必是先生能辦得到的。”

唯心大師看著老人,眉梢微微動了動,想了想,輕輕搖了搖頭,伸手將棋盤推到了老人旁邊。

李小暖滿眼笑意的陪老人也下了三盤棋,贏了三盤棋。

老人擰著眉頭,不停的懊惱著後悔著這一步棋和那一步棋,李小暖直起身子,笑盈盈的看著唯心大師說道:“時已過午,小暖先告辭了。”

唯心大師若有所思的看著李小暖,緩緩點了點頭,李小暖轉過頭,看著老人問道:“小暖若尋先生,要到哪里去找?”

“是我疏忽了,我姓唐,名濟遠,你若找我,就讓人到講堂巷唐府,只說尋隨雲先生就是。”

李小暖眼睛亮亮的綻放出滿臉笑容來,唐濟遠看著眼睛亮亮的李小暖,有些明瞭的笑著問道:“你想到讓我做什麼事了?”

“嗯!”

李小暖重重的點著頭,笑顏如花的說道:“我一回到京城,就讓人去先生府上。”

“好,我等你,我府裏,好東西可多的很呢!”

隨雲先生連連點著頭,滿眼笑意的說道,李小暖輕盈的跳下榻,沖著唯心大師和唐濟遠曲膝行了福禮,告了辭,出門沿著抄手遊廊,往院外走去。

唐濟遠目送著李小暖出了屋門,轉過頭,眉飛色舞著正要說話,見唯心大師只顧低著頭、擰著眉,一邊思索著,一邊在棋盤上擺來擺去的放著棋子。

唐濟遠想了想,把話咽了回去,低著頭,和唯心大師一起研究起李小暖的五子連珠來。

李小暖滿心喜悅的回到福音寺旁的院落裏,一迭連聲的吩咐著趕緊收拾東西,當天就要趕回去。
魏嬤嬤滿臉的莫名其妙.

“姑娘這是怎麼了?這飯還沒吃,就急著讓人收拾東西趕回去,有什麼事這麼急著的?”

李小暖拎著裙子,掂起腳尖,興奮的在屋裏轉著圈,笑盈盈的說道:“好事!今天我得了個大彩頭!大大的彩頭!古蕭的先生,有了著落了!嬤嬤趕緊讓人傳飯,趕緊吃飯!趕緊收拾東西,趕緊回去!”

魏嬤嬤笑著搖了搖頭,急忙出去吩咐了下去。

進了臘月,古家喜事連連,名滿天下的學問大家隨雲先生唐濟遠收了古蕭為弟子,隨雲先生一向收徒極嚴,非聰穎通透、天份過人者不收,從他成名至今這三十幾年,列入門牆的,也不過區區四人而已,這第五個弟子, 只怕就是他的關門弟子了,一時間,連中三元的古狀元之子,拜到了隨雲先生門下,成了哄動京城的大事。

古家一時熱鬧非凡起來,與古家但凡有點往來的,都備了厚厚的賀禮登門或不登門的恭喜道賀,沒有往來的,也輾轉幾個來回,仔細尋找出那麼一星半點的關係,扯出些牽連來,往古家送著禮,擠過來道聲賀。

周夫人從早到晚,腳不連地,沒半分閒空兒,忙得容光煥發。

古蕭只覺得暈暈乎乎的,過了好幾天也沒明白過來,怎麼突然就成了隨雲先生的弟子!

李老夫人長長的舒了口氣,半夜裏在院子裏上了香,喃喃的和兒子說了半天話。

唐家子弟中,出仕為官者極多,隨雲先生的四個弟子中,最小的程恪,不提這汝南王世子的身份,就是單說人,前些年在邊關,一場場戰事打下來,也以狡猾狠辣、料敵精准而薄有名氣,算起來,四個弟子,如今個個都是名動天下的大人物。

隨雲先生的護短,也和他的學問才華一樣出名。

臘月初三日,古雲姍順利生下了金家長房長孫,金家遣了管事,換馬不換人,一路飛奔,隔天就將喜信報進了古府,周夫人接了信,雙手合什念著佛,一時不知道怎麼高興可好。

景王府後園水閣裏,火地龍烘得閣子裏溫暖如春,閣子窗戶大開著,周景然皺著眉頭,懶洋洋的躺在搖椅上,端著杯溫熱的女兒紅,有一口沒一口的慢慢喝著,出神的看著窗外飄搖的雪花,程恪躺在周景然旁邊的搖椅上,腳高高的翹在旁邊的高幾上,雙手搭在腹部,閉目養著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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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找死

周景然喝完了杯子裏的酒,將杯子舉在眼前,眯著眼睛看著手裏通體透亮的定窯杯子,突然暴跳起來,將杯子狠狠的扔到了窗外:“混帳!混帳東西!”

程恪睜開眼睛,斜睇著周景然,打了個哈欠說道, “這一會功夫,你都摔了七八個杯子了,你若真的不想去,進宮找皇上說一聲不就行了,也不是什麼大事。”

周景然頹然的倒在椅上,往後仰著,長長的歎著氣,沖著程恪的方向點著手指說道: “你也是個混賬東西!淨說混賬話!”

程恪重又閉上眼睛,半晌,才慢吞吞的說道, “我跟你說過,這幾年裏頭,咱們跟誠王,大大小小結了那麼多梁子,誠王若能不計較,自然也不會計較你是接了那個摺子,還是沒接,若計較,你就接了摺子跑這一趟,以往那些事,就能因為這趟就了了?”

周景然緊緊抿著嘴,轉頭看著程恪,悶悶的說道, “能少一事就少一事吧,你也知道,那摺子,背後是二哥,我若不去,說不定他還留著什麼後手,大哥回來了,指不定又要生出什麼別的事來,咱們也不過是辛苦些,跑上這麼一趟,只要別再生事,也就值了。”

“你既然能這樣想得開,那還摔這些杯子做什麼?你可別像上回那樣,說是去低頭陪禮的,結果把人家的正堂給砸了。”

周景然惱怒的看著程恪, “那是你砸的!”

程恪也不理他,自顧自懶懶的說道, “這樣的天,我是一點也不想往外頭跑,這趟差使,我跟你說,你就是不去,也壞不到哪里去,去,也好不到哪里去,反正也就這樣了,姚家那親事,誠王那樣給咱們沒臉,咱們已經忍了,這門親事,他要,我給他就是。”

程恪揮著手,大度的說道,周景然眯著眼睛,斜斜的瞄著程恪, “我告訴你,你打的那主意,不管用!沒有姚國公家大小姐,還有趙國公,錢候爺,孫王爺,李丞相家小姐,要真是再說別家,你再想挑姚家大小姐那樣的好性子,可就難了,你可想清楚了。”

“你不是說妻弱妾強不利於家門?換個強的,不是正好。” 程恪擰著眉頭,悶悶的說道。

周景然被他堵得重重的“哼”了一聲, “我可是為了你好!”

程恪渾身陰鬱著往後仰去,周景然憂慮的看著他,歎了口氣說道, “出去一趟也沒什麼不好,你看看你,天天就這麼悶著,這也提不起勁,那也沒心思,老這麼著也不成,這趟出去就當是散散心了,一路上打打獵,看看景,也好把你身上這悶氣散掉些。”

程恪上身抬起來些,瞪著周景然,半晌才說出話來, “二十天裏,咱們要來回奔波三千多裏,還打獵?還看景?你?不把你骨頭顛散就算好的了!”

周景然臉色陰沉了下來,站起來,走到窗前,眯著眼睛看著窗外紛飛的雪花,程恪也從搖椅上站了起來,踱到周景然身旁,默然看著窗外的雪花。半晌,周景然才轉過頭,看著程恪,低聲說道, “往年裏,要是這樣的摺子,父親必定是留中不發,今年……”

程恪垂著眼皮,沒有接話,周景然低低的歎著氣,程恪轉過頭,看著周景然,低聲說道,

“父親讓我把千月帶上,讓我和千月片刻不能離你左右。”

周景然猛然轉過身來,眼神瞬間鋒利起來,程恪目光凝重的看著他,低低的接著說道, “父親說,我在明,千月在暗,縱有些見不得人的陰暗伎倆,他也能放心多了。”

程恪看著周景然,頓了頓,垂了眼皮,聲音有些含糊的說道, “你我都大了,父母總有放手的時候。”

周景然眼神茫然著傷感起來,緩緩轉過身,背著手看著窗外淩亂不已的飄雪,半晌,垂著頭坐回到搖椅上,取了只杯子又倒了杯酒,慢慢喝了一口。程恪也坐回到搖椅上,倒了杯酒,沖周景然舉了舉杯子,一飲而盡。周景然慢慢喝著酒,在搖椅上晃了一陣子,轉頭看著程恪說道, “咱們明天一早就起程了,隨雲先生那裏,你去道過賀了?”

程恪點了點頭,周景然挑著眉梢,突然有了興致,直起上身,滿眼困惑的看著程恪道, “這隨雲老頭,號稱非天份極高者不收,連我這樣的,他都看不上眼去,你倒是說說,你那個傻表弟,倒底是哪一點入了他的眼了?我想了這兩天了,也沒想明白!”

程恪直起上身,看著周景然,臉上的神情古怪起來, “我去的時候,先生正一個人在後園裏喝悶酒,我就坐下來,陪著他喝了兩杯,他也不說話,就是長長短短,不停的歎氣,我跟他道賀,他竟起身走了。”

程恪挑起眉梢,笑了起來,往周景然身邊探了探身子說道, “這弟子,八成是老頭被迫收的,我就是沒想明白,是什麼人能壓著他收弟子,再說又是古家這樣的……”

周景然想了想,突然大笑起來,一邊笑一邊跺著腳, “我倒要看看,隨雲老頭怎麼把那塊傻木頭雕出顆七竅玲瓏心來!”

程恪眉梢高挑著,也跟著大笑起來, “這回先生可再沒心思‘閑來無事聽花落了’,也省得他今天一個主意,明天一個想頭的折騰我!可憐古蕭,不知道要被先生折磨成……!”

程恪仿佛突然想起了什麼,一下子呆住了,臉上神情變幻著,突然跳了起來,滿臉興奮的說道, “我要去趟講堂巷!”

周景然急忙跳起來,一把拉住程恪,興奮的問道, “有什麼熱鬧,咱們一起去!”

程恪輕輕咳了幾聲,扭著頭生硬的說道, “沒事!”

“你能騙得過我?”

“真沒事,我就是想著,先生教學生,一向嚴苛,古蕭……倒不如……乾脆就住到唐家去,也便於日夜攻讀,早日成才。” 周景然睜大眼睛瞪著程恪,突然捧腹大笑起來,倒在搖椅上,指著程恪,只笑得說不出話來,程恪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轉身大步出了水閣,急急的往外走。

周景然笑夠了,從搖椅上站起來,慢慢踱出水閣,外面侍候的小廝急忙上前給他披上斗篷,周景然裹了裹斗篷,看著已經走遠了的程恪,憂慮的皺起了眉頭。

第二天淩晨,周景然和程恪帶著儀仗,在千月,遠山,青平等眾小廝護衛的拱衛下,出了城,往太原城方向疾駛而去。

這天,一行人進了桃樹驛,驛丞凍得淌著青鼻涕,提著燈籠候在驛路上,見車隊過來,急忙在前頭引著車隊進了院子,青平和靜安半扶半拖著周景然下了車,驛丞急忙跪在地上重重磕著頭,程恪從後面車上過來,用腳踢了踢驛丞高高撅起的屁股吩咐道,“趕緊讓人準備熱水,多多的準備,快去!”

驛丞急忙爬起來,轉著身團團長揖著,往後退了幾步,才轉過身,往後面火房奔去。

周景然扶著青平進了正屋,正屋裏早就燒得溫暖如春,周景然倒在炕上,舒服的歎了口氣,指看南海和千月吩咐道, “趕緊侍候爺沐浴,泡透了,南海好好給爺捏一捏,千月再給爺針一針,唉喲,爺這骨頭也散了,這肉也僵了,你們兩個,可要給爺好好疏散疏散!”

千月和南海恭身答應著,南海退出去準備熱水去了,千月悄無聲息的侍立在屋角的陰影裏。

片刻功夫,洛川已經帶著人,送了晚飯過來。程恪安排好外頭的防務,掀簾進了屋,洛川侍候他去了斗篷,淨了手,盤膝坐到了炕頭上,周景然勉強坐了起來,掃了眼滿桌的雞鴨魚肉,皺著眉頭說道, “又是這些東西,這讓人怎麼吃?”

程恪坐在周景然對面,掂起筷子,一邊挑揀著,一邊說道: “天天說,你也不嫌煩,忍忍吧,這驛站裏,能有這樣就不錯了,趕緊吃些,早點歇著,明天還得早點起程才行,前頭下大雪了,路上不好走。”

周景然長長的歎了口氣,無奈的掂起筷子,在各個盤子挑來挑去,勉強吃了些,就扶著青平,往後面淨房沐浴去了。

程恪到廂房沐浴洗漱好,換了身乾淨衣服,重又進了正屋東廂,周景然正扶在炕上,舒服的由著南海按捏著各處。

程恪坐到炕沿上,從懷裏取了個匣子遞過去, “京城的信兒已經到了。”

周景然點了點頭,示意程恪啟開。程恪手下微微用力,撚開漆封,打開匣子,取了兩張極薄的紙出來,掃了一眼,遞了一張給周景然,自己抖開另一張,凝神仔細看了起來。

周景然坐了起來,接過薄紙,掃了一眼,隨手丟給了程恪, “沒什麼事。”

程恪仿佛沒聽到周景然的話,緊緊盯著薄紙,額角青筋跳動著,狠狠的把手裏的薄紙拍在了炕上,從牙縫裏狠狠的擠出兩個字來:“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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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不閒的話

周景然急忙從程恪手晨取了薄紙過來,飛快的掃了一遍,抬起頭,愕然看著程恪問道:“這周建寧在哪里見到的小暖?”

程恪額頭青筋跳動著,猛的站起來,在屋裏急急的來回轉著圈,周景然急忙跳下炕,拉著他按到了炕沿上安慰道:“你先別急,不過說了幾句難聽話,雖說過份,這會兒也不打緊,你先別急。”

“什麼不打緊?小暖是他能說三道四的麼,他是什麼東西?敢生出這樣的覬覦之心。這要壞了小暖的名聲。”

程恪吼叫著又要暴跳起來,周景然忙用力按著他,急切的安慰道:“你叫得再響、跳得再高能有什麼用?你先靜一靜,先靜一靜!靜下心才好想出主意來不是。”

程恪喘著粗氣,閉了閉眼睛,壓著心裏的暴怒,咬著牙說道:“我得趕去!”

“咱們已經趕了七天的路,明後天就能接到大哥了,就算我這裏沒事,你現在就啟程,急行軍趕回京城,到了京城立刻就趕回來,一來一回,最快最快,沒個五天也不行,哪里來得及?你且耐一耐性子。”

程恪緊緊抿著嘴,眼角輕輕抽動著,突然抬手,猛的將饒桌掀到了地上,周景然急忙跳到炕上,躲閃著四下飛濺的茶水和杯子碎片。

周景然站在炕上,一邊抖著衣服上的水,一邊叫人進來收拾了,看著南海和青平退下去了,才坐到程恪身邊.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恪,這真不是什麼大事,不過是一隻亂叫了兩聲的癩蛤蟆罷了,等咱們回了京,你想怎麼收拾他不行的?你現在……” 周景然皺著眉頭,歎了口氣, “但凡和小暖有關的,一句話就能讓你亂了方寸!小恪,你這樣下去不行!若是讓……人看出你這點心思,生出事來,又何苦?你先靜一靜。”

程恪咬著牙,狠狠的捶著炕,半晌沒有說話,周景然暗暗舒了口氣,接著勸道:“小暖還小,這幾年裏頭,咱們總能想出法子來,可你也不能天天想著這事不是,咱們前兩年不省心,這幾年也不太平,你這心思還是藏著些好,不然,只有壞處!你還是把心思挪了挪,先把親事定了,那些人家裏,你就仔細著挑一家出來.你也不小了,我每次進宮,母親說不了三句話,必定提到你這親事,提到子嗣,唉,你先這親事定了再說吧。”

“定什麼定?門第太低了,他們看不上,門第太高了,卻又擔心犯了別人的忌諱,那些貴秀,個個都是綾羅裹著段木頭,長得難看又沒半分趣味,你讓我挑什麼?” 程恪耿著脖子,盯著周景然恨恨的說道,“藏心思藏心思,藏得連這種人渣都敢跳出來對小暖說三道四!要不是你顧忌這個顧忌那個,我就明說了!小暖是我的!誰能怎麼樣?誰敢怎麼著?”

周景然睜大眼睛盯著程恪看了一會兒,捂著額頭往後倒去,半晌才歎著氣說道:“小恪啊,我勸你還是忘了小暖吧,這趟回去,我給挑上十個,不,二十個美人給你,保證個個絕色,個個都不比小暖差,這小暖,就算了吧,禍水啊!”

“若只是美色二字,哼!”

周景然坐起來,看著程恪,歎起氣來,程恪擰著眉頭,揚聲叫著洛川,周景然直起上身,皺著眉頭問道:“你要做什麼?”

“讓洛川回去!”

“你個倔種。我說了這半天,敢情都白勸啦?你我這趟出來,多少只眼睛盯著呢?你讓洛川回去收拾那只蛤蟆,哪里瞞得住人?但凡有點腦子的,都能猜出這原委來!你渾了頭了?!”

周景然氣惱的指著程恪大罵起來,洛川在門外稟報著,周景然揚聲吩咐著:“沒事!下去!”

程恪恨恨的咬著牙,看著周景然低聲說道:“你若謹慎,打小起就該象敏王那樣!萬事忍讓,撐出唾面自乾的氣度來!如今都這樣了,再想學起,怎麼學?你再這樣自欺欺人,到那時候,要麼你洗淨脖子等刀子落下來,要麼……也只好做了反賊,你以為還有第三條路?”

周景然睜大眼睛盯著程恪,半晌,才恍過神來,肩膀慢慢聳拉了下去,程恪猛的站起來,頭也不回的回去廂房了。

京城古府,古蕭已經搬進了唐府,和隨雲先生的幼子唐慕賢一處,跟著隨雲先生習學。

周夫人帶著古雲歡去賀國子監祭酒鄭大人夫人生辰,這大半個月,古府每天都接到三四張、四五張帖子,請周夫人過府,或是有什麼可賀之事,或是玩耍遊樂,周夫人和李老夫月量著,挑揀些出來,幾乎每天都帶著古雲歡外出走動走動。

古雲歡的親事,無論如何不能再耽誤了。

臘八祭了灶,年也就在眼前了,周夫人和古雲歡幾乎天天早出晚歸,家裏大大小小的事,又都歸到了李小暖手裏。

京城的年和上裏鎮的年,畢竟不同,李小暖極為謹慎的請了孫嬤嬤做幫手,大事小事,只要能想得到的,都請了李老夫人的示下,再去安排。

這天中午吃了飯,李小暖吩咐玉扣把包著金銀裸子的包袱取過來,打開來鋪在榻上,笑盈盈的說道:“這是金銀鋪子裏送過來的錁子樣子,我數了數,足有三十幾個花色,有一兩、二兩、五兩的,老祖宗看看,咱們是擇樣都做幾個,還是只選幾樣做的?”

李老夫人直起身子,用手撥著包袱裏的金銀錁子,一個個仔細看著,笑著說道:“咱們幾年沒在京城,這金銀錁子的樣子竟多出不少新鮮花樣來!都做些吧,銀錁子傾一千兩人銀子的,六百兩傾一兩的,餘下的一半傾二兩的,一半傾五兩的,留著賞人用,金錁子也傾一千兩,一半二兩的,一半傾五兩的,留著年節裏做見面的表禮,銀裸子裏多傾些筆鐵如意和花開富貴的樣子。”

李老夫人細細的交待著.李小暖點頭答應了,叫了玉扣進來,吩咐她交待下去。李老夫人往後靠著,眼神柔和看弄李小暖,接著說道:“針線房那裏,也讓你的丫頭多去瞧瞧,那些荷包要早兩天趕出來才好,凡事做到前頭,就不會忙亂。”

李小暖笑著點頭答應著,李老夫人笑了起來, “這幾年,雖說著是你幫著雲歡,可雲歡那個懶散脾氣,這家務可是都壓在你手上,件件妥當!我年紀大了,一天比一天囉嗦起來。”

“老祖宗這可不是囉嗦,往年在上裏鎮,府裏那樣清靜,哪有什麼事的?如今可不一樣,一來京城的規矩和上裏鎮兩樣,二來,這人情往來,真是多的不行,在上裏鎮一年的人情,也不如現在一天多,來來往往的,又都是高門大戶,最重規矩體面的,若不是老祖宗時時提點著,早不知道讓我闖了多少禍事去了!”

李小暖歎著氣,笑盈盈的說道,李老夫人笑著直起身子,“你這丫頭,最會哄老祖宗喜歡!老祖宗年紀大了,也記性也不好了,一句話,想了好幾天,也忘了好幾天了,我是要問問你,打算什麼時候再過去福音寺,看看大師去?”

“我……還是不去的好,大師不喜歡人家打擾他清修,我就在心裏念叨幾句,他是得道高僧,自然就心到神知了。”

李小暖挪了挪身子,有些不自在的說道,她可不想再到老頭那兒找沒趣去。

李老夫人笑了起來,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慢騰騰的說道:“這事只隨你,老祖宗跟你說,你若真是心到了,大師或許還真能知道!”

李小暖驟然想起唯心大師那句魂魄飄搖的話來,心裏微微升起股涼氣來,想了想,抬頭看著李老夫人,低聲說道:“老祖宗,我怎麼覺得那個大師,就不象個清修之人,也不象個得道高僧,他古怪的很。”

李老夫人微微點著頭,揮手斥退了屋裏侍候的丫頭婆子,低聲說道:“得道高僧是什麼樣的,哪有一定的?大師是個高人,大約也來歷不凡。”

李老夫人輕輕歎了口氣,接著說道:“滿京城、滿天下都知道福音寺的唯心大師是得道高僧,佛法高深,可大師從沒說過法,講過經,連見過他的人都極少,這修為究竟高深在何處?這話又是從哪里傳出來的,誰也說不清楚,早些年,我只當都是傳言,不大信的。”

李小暖凝神聽著,李老夫人停了一會兒,才接著說道:“我開始覺得大師不凡,跟蕭兒他爹有關,那年,蕭兒他爹進京趕考,考前一個多月,和一幫舉子們到福音寺遊玩,大師就讓人把他叫進了方丈房裏,十幾二十個舉子裏,單單叫了他一個人進去,一句話也沒說,只盯著他看了半刻鐘,就打發他出來了。

李小暖挑著眉梢,驚訝起來,李老夫人笑著看著李小暖,溫和的說道:“你也覺得蹊蹺了不是?蕭兒他爹可沒放在心上,後來中了會元、又中了狀元,過了一年多,說話間,偶然提到這事,我才知道了,第二天一早,我就去了福音寺,求見大師,可方丈說,大師雲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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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流言

李小暖明瞭的笑了起來,「大師若是不想見人,就說雲遊去了?」

李老夫人笑著點了點頭,「大約是這樣的,我那時可不知道,就回來了,隔了一個月,又去了,方丈說大師雲遊還沒有回來,就這樣,我 連去了七八趟,到了年底,大師還是沒回來,我就犯了疑,乾脆住到寺裏,跟方丈說,要一直住到大師回來。」

李小暖挑著眉梢,笑盈盈的看著李老夫人,李老夫人也笑了起來,「老祖宗年青的時候,也有點倔脾氣,就這樣,我就在寺裏連住了一個 月。」

李老夫人頓住話頭,沉默下來,過了好大一會兒,才歎息著說道:「後來,方丈就過來跟我說,說大師說了,讓我回去,我就知道大師是無論如何不肯見我的了。」

李小暖意外的眨了眨眼睛,李老夫人伸手撫著她的臉笑著說道:「你也別驚訝,這滿京城,滿天下,大師肯見的人只怕沒幾個。老祖宗沒 這個福份不奇怪,你是個有福氣的,比老祖宗有福氣,過後幾年,老祖宗雖說還是年年去年年去,到現在,也沒能見著大師一面。」

「老祖宗說他不凡,就因為古大人被叫進去過?就因為他不見人?」

李小暖疑惑的問道,李老夫人笑了起來,眼睛裏閃著慧黠的光,上身微微往前傾著,低聲說道:「福音寺的新年頭香,你聽說過沒有?」

李小暖連連點著頭,「聽說過每年正月初一黎明前,福音寺只敬一柱香,為天下祈福,過了午正,才大開山門,放香客入寺進香。」

「這事,我讓人仔細打聽過,這規矩可沒多少年,是從大師到福音寺那年才有的。」

李老夫人直起身子,笑盈盈的說道,李小暖驚訝的睜大了眼睛,李老夫人端起杯子喝了口茶,看著李小暖,接著說道:「這十幾年,我一直留心著福音寺,福音寺後頭的林子,一年到頭都近不得人,除夕晚上到初一正午前,整個福音寺都近不得人,一個寺廟,哪有這樣的勢力? 」

李小暖擰著眉頭,仔細想了想,點了點頭,李老夫人溫和的看著她,舒了口氣,笑著說道:「這事,在老祖宗心裏悶了十幾年,就沒敢說出口過,唉,也沒人能跟老祖宗說說這話不是!」

李小暖笑著正要說話,李老夫人抬手止住了她,「你先聽我說完,這頭香,到底是怎麼個燒法,只怕有些個講究,天禧十二年,元旦朝賀的時候,我就發覺了件蹊蹺事。」

李老夫人眼睛亮著,笑盈盈的接著說道:「我跟你說過,程貴妃從進了宮,就是宮裏位份最高的妃子,年年主持內外命婦元旦朝賀的事,天禧十二年初一日,程貴妃卻沒出來高高主持這朝賀,也不在宮裏,直到巳末才趕回來天我正好離得近,程貴妃身上濃濃的全是檀香味,福音寺我去的最多,那香味兒,一聞就能聞出來!」

李小暖驚訝的挑著眉梢,瞪大了眼睛.李老夫人往後靠了靠,慢慢的說道:「第二年程貴妃就生了景王,你看看現在,說不定...」

李小暖明瞭的點了點頭,歪著頭想了一會兒,也沒想出個究竟來,李老夫人微笑著看著她交待道:「大師必是個不凡的,他若肯見你,你要常去才是,只有好處!」

李小暖眼神微微躲閃著,用帕子拭了拭鼻子,沒敢接話,上次,也不知道算不算得罪了他。李小暖伸手摸了摸榻几上的杯子,笑著說道:「這茶涼了,我讓人換熱的來。」

李老夫人笑盈盈的看著李小暖,點了點頭。

李小暖走到正屋門口,叫了小丫頭進來,正要轉身進去,遠遠看到蘭初站在抄手遊廊下,小心的衝她招著手,李小暖垂了垂眼簾,轉身進了屋,接過小丫頭託盤裏的茶,奉給李老夫人,曲了曲膝笑著稟報道:「老祖宗,早上我讓劉嬤嬤擬了過節的菜單子,這會兒也該好了,我去大廚房看看,再拿單子過來給老祖宗過目。」

李老夫人笑著點了點頭,李小暖曲膝告退出去了。

玉扣和蘭初忙跟著出了院子。

李小暖頓住腳步,蘭初揮手示意著玉扣,玉扣會意,落後幾步遠遠跟著,蘭初湊近李小暖,低低的說道:「朝雲姑娘來了,說有急事,一定要見姑娘,現在大廚房候著呢。」

李小暖點了點頭,轉身往大廚房方向走去,蘭初回身揮了揮手,玉扣自顧自回去煙樹軒了。

朝雲正在大廚房庫房裏,陪廚頭劉嬤嬤查檢著送進來的乾貨,見李小暖帶著蘭初進來,劉嬤嬤急忙笑容滿面走過來,曲膝行了福禮,親熱的說道:「姑娘有什麼事,只管叫個小丫頭過來吩咐一聲就是,怎麼還勞動姑娘親自過來?」

李小暖笑盈盈的看著劉嬤嬤說道:「聽說福記南北貨鋪子新換的東主,今天親自過來送貨,我過來看看,這東主換了,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像老東主那樣誠實信用。」

朝雲忙上前兩步,曲膝行著禮,爽朗的笑著說道:「姑娘但請放心,小婦人做生意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了,自然知道這誠信兩個字,值得過千金,今天這是第三次送貨了,姑娘問問這位嬤嬤,好是不好。」

李小暖轉頭看著劉嬤嬤,劉嬤嬤連連點著頭,笑著說道:「倒比原來還好些,貨好,斤兩足,人也和氣。」

李小暖舒了口氣,笑著點了點頭又轉頭看著劉嬤嬤說道:「我還想和這位朝雲姑娘打聽幾樣東西,都是王府和宮裏用著的。」

劉嬤嬤急忙笑著告了退,轉身出了庫房,蘭初走到庫房門旁邊,小心的左右留神看著。

朝雲往李小暖面前湊近了些,急急的低聲說道:「有個叫周建甯的,姑娘可知道是誰?」

「嗯,知道,是鎮甯侯府庶出二房長子,聽說極不成才。」

李小暖皺著眉頭低聲答道,朝雲輕輕拍了拍手,生氣的說道:「就是這麼個東西。前些天,在外頭胡說八道,說什麼姑娘貌美如花,是個天生的尤物,嘴裏還不乾不淨的,說早晚要把姑娘弄到手,這話就被那些長隨們傳到了咱們鋪子裏!姑娘這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這東西在哪裡見過姑娘的?」

李小暖心裏一下子明白過來,那天在鎮甯侯府二門,她就一直覺得有人死盯著,肯定就是這個王八蛋!

李小暖眉梢高高豎著,心底的怒火騰得竄了上來,他喵的!什麼樣的混帳東西都敢打她的主意了?!真當她是泥捏的面塑的?隨便由著人欺負的?!

「姑娘,這事得想個法子跟老夫人或是夫人說說,這東西這樣胡說八道,到底傷著姑娘的清譽。」

朝雲憂心仲仲的說道。李小暖胸口起伏著,咬著牙,惡狠狠的說道:「說了又怎麼樣?不過打幾板子,罰罰跪!豈不是便宜他了?!哼,找死!」

朝雲挑著眉梢,驚訝的看著突然氣勢兇狠起來的李小暖,滿臉興奮著,眼睛亮得簡直要發出光來,連連點著頭說道:「姑娘只管吩咐,朝雲在這京城開了幾年飯鋪子,找幾個人還是找得到的,要不,打斷他的狗腿?」

李小暖眼眶收縮著,咬著嘴唇想了想,低聲說道:「不能這麼便宜他!我要讓他在這京城呆不下去!」

朝雲眨著眼睛,看著李小暖,連連點著頭,李小暖搓著手,在庫房裏急急的來回轉著圈,突然頓住腳步,挑著嘴角,臉上露出陰陰的壞笑來,招了招手,朝雲忙俯身過去,李小暖俯在她耳邊,低低的交待著,朝雲神情漸漸古怪起來,眼睛也越瞪越大。

李小暖吩咐完了,直起身子,輕輕拍了拍手,氣也平下來了些,「能找到多熱鬧的地兒就找多熱鬧的,可也別太勉強著,銀子要使足,行事千萬小心著些。」

朝雲連連點著頭,李小暖想了想,接著說道:「你在這裏等一等,我進去拿一千兩銀子給你,飯鋪賺的那些銀子,都盤了這南北貨鋪子,你手頭沒銀子可辦不了這事。」

朝雲想了想,也不推辭,點了點頭,李小暖出來,帶著蘭初回到煙樹軒,取了一千兩銀票子,讓蘭初送給了朝雲。

臘月的京城,越發熱鬧繁華的不堪,東大直衙上,人頭聳動、車水馬龍。

周建寧帶著小廝,搖著把摺扇,沒精打采的在街上閒逛著,月錢才領了五六天,一文錢也沒了!姓朱的那個臭婆娘,說什麼賣了莊子,府裏窮了,沒銀子了,生生把二房和三房的月錢減了一半去!本來一個月二兩就花不到月底,如今只剩了一兩銀子,夠什麼用?

「臭婆娘不得好死!」

周建寧狠狠的往地上,「呸」了一口,惡毒的咒罵道,小廝縮了縮脖子,只當沒聽見。

前兒的粉蝶兒姑娘,真是會撩人!一兩銀子就喝了幾盅酒,竟沒讓碰身子!也是個臭娘們!就知道銀子,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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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算計

周建寧斜著三角眼,越發氣哼哼起來,正惡氣滿懷,突然不知道從哪裡衝出來個女子,一頭撞到周建寧身上,手裏捧著的一缽王八湯,正扣在周建寧胸前。

湯汁濺到周建寧手上,燙得他跳了起來,低頭看著被汙得一塌糊塗的新長衫,暴跳起來,

「臭賤貨」

周建寧的罵聲嘎然而止,呆呆的看著站在他面前,曲膝陪著禮的美貌女子。

女子眼神流波欲滴,正嫵媚異常、含情脈脈的看著他,聲音嬌滴滴、軟軟的道著歉,

「這位大爺,都是奴家的不是,請大爺饒了奴家吧,奴家就住在前頭巷子裏,大爺,要不大爺隨奴家回去換件衣服,可好?」

女子尾音嫵媚著、意味深長的說道,周建寧頭腦暈暈著傻笑起來,連連點著頭,

「小娘子別怕,爺不怪你,你說去哪裡,咱就去哪裡,小娘子長得可真是水靈」

女子嫵媚的笑著,拋了個媚眼,扭動著腳肢,款款的走在前頭,引著周建寧轉進一條巷子,往巷子深處走去。

連轉了幾條巷子,周圍已經寂靜無一人,小廝膽怯的拉了拉周建甯,周建寧轉頭看著四周,也有些膽怯起來。

女子頓住腳步,指著前面一扇小角門,嫵媚的笑著說道:

「爺,奴家就住那裏,爺,這家裏如今只有奴家一個人,禮數不周之處,爺別見怪,奴家是個苦命的,剛成親沒幾個月,夫君就......」

女子臉上掛著幾滴眼淚,梨花帶雨的用眼角瞄著周建甯,邊用帕子按著眼角,邊柔媚的訴說著:

「就扔下奴家走了,可憐奴家一個人守著……這份苦。」

「那你公公婆婆呢?」

小廝轉頭看著周圍,搶著問道,周建寧正心花怒放、色令致昏的緊盯著不停的飄著媚眼的女子,聽了小廝的話,抬起扇子重重敲著小廝的頭,敲了兩下,醒過神來,忙跟著問道:

「那你公公婆婆呢?」

「奴家夫君是獨養兒子,夫君走後,婆婆心疼兒子,沒幾個月,也跟著去了,就剩了奴家和公公,公公又是個……天天泡在花戲樓,白天晚上都不見人,可憐奴家……奴家禮數不周處,還請爺……」

女子喘著氣、嬌滴滴、軟軟的訴說著,周建寧眉飛色舞,忙往前蹭了幾步,湊到女子面前,彎著腰,幾乎貼著女子耳邊說道:

「爺不怪你,爺捨不得怪你。」

女子羞怯般「嗯」了一聲,嬌嗔的用手指輕輕點了周建寧一下,轉身款款走了幾步,推開角門,進了院子。

周建寧急忙跟著進來,小廝也跟在後面擠了進來,回身關上了門。

女子引著周建寧進了屋,從屋裏取了件嶄新的織錦緞長衫出來,邊伸手給周建甯解著衣服紐子,邊耳語般說道:

「這是奴家夫君的衣服,爺別見怪,奴家見了爺,就跟看到奴家夫君一樣。」

周建寧貪婪的盯著女子裸露著的白淨脖頸,嚥了口口水,

「不怪不怪,爺就你的夫君。」

女子彷彿嗔怪的嘟著嘴,風情萬種、媚眼如絲的斜看著周建寧,眼風掃過門口,正看到小廝站在門口,放肆的轉頭打量著四周,女子轉頭看著小廝,往後退了半步,端正著面容,低聲說道:

「爺自重,這裏有人呢」

周建寧怔怔的轉頭看了看,指著小廝問道:

「你說他?一個奴才,算不得人」

女子又往後退了半步,臉色沉了下來,周建寧急得緊跟過去,頭也不回的揮著手吩咐著小廝,

「滾回來,爺這裏不用你侍候」

女子笑著推了周建寧一把,低頭從荷包裏取了塊一兩左右的碎銀子出來,走到門口,拉著小廝的手,硬塞到他手裏,低低的說道:

「多謝小哥成全,明天一早,再到這角門接你家爺。」

小廝掂了掂銀子,緊緊的攥在手裏,眉開眼笑的答應著,轉身出了院子,帶上了角門,一溜煙跑了。

周建寧急不可耐的撲過去,把女子摟在懷裏,沒頭沒臉的親了下去。

女子咯咯笑著,媚眼橫流的點著周建寧的額頭說道:

「你這個急色鬼。」

周建寧只顧低頭往女子唇上親去,女子伸出一隻手擋住周建寧的嘴,身子往後仰著,另一隻手撫著周建寧的面頰,聲音軟軟的說道:

「爺,這會兒可不成,奴家還得趕著去收筆銀子,爺且在這裏等我一等,奴家收了銀子就回來……再讓人送桌子酒菜來,奴家陪著爺,好好玩……玩。」

周建寧眼睛裏閃出亮光來,舔了舔嘴唇問道:

「收銀子?多少銀子?到哪兒收去?」

「也沒多少,不過一百六十兩銀子,就到前頭花戲樓,如今在花戲樓唱戲的大興班,租了奴家的院子住著,今兒是收房租的日子,若是收的晚上,那幫天殺的戲子又要賴帳」

女子嘟著嘴說道,周建寧垂涎欲滴起來,挑著大拇指,撇著嘴傲然說道,

「這許多銀子,你一個人去哪行?爺陪你去,小娘子還不知道吧,爺是鎮甯侯府三少爺,滿京城誰敢惹爺?」

女子滿臉驚喜著,微微有些膽怯起來,

「爺這身份,奴家……」

「別怕別怕,爺疼你,爺就愛你這樣的。」

女子嬌笑著,推開周建寧,侍候著他穿了織錦緞長衫,又進去煮了茶,讓著周建寧喝了兩杯,又磨蹭了一會兒,才出了門,一前一後,往花戲樓走去。

外面已經是夕陽西下。

周建寧只覺得渾身發著熱,急不可耐的跟在女子身後,左轉右轉,沿著偏僻的巷子,轉進了花戲樓後頭一處角門前,女子上前拍了拍門,角門打開了,女子招了招手,示意周建寧跟著進去。

兩人沿著戲園子雜役走的狹小通道,轉來轉去,一直走到了一間極高大的房子後頭。

女子頓住腳步,招手示意周建寧過來,緊貼著他,俯到他耳邊低低的說道:

「爺,這簾子後頭,是戲班子堆衣服的地兒,這會兒,一時半會的,不會有人來,從那頭出去,就是戲臺,爺先在這簾子後頭等奴家片刻,奴家到那邊找班主拿了銀子就過來。」

說著,推著周建寧進了簾子後,又隔著簾子,低低交待了兩句,才閃身進了旁邊一間屋裏。

片刻功夫,女子身子吃力的微微傾斜著,拎著只沉重的褡褳轉了回來,周建寧正掀著簾子,焦急的往外張望著,見女子拎著沉重的褡褳過來,輕輕嚥了口口水,貪婪的目光從女子胸前移到了褡褳上,掀起簾子就要出來,女子忙推著他進去,將重重的褡褳塞到他懷裏,緊緊貼著周建寧,摟著他的脖子,低低的媚笑著說道:

「爺且等等,那班主說,過會兒,秋海棠就要上場了,爺,奴家最愛這秋海棠,爺就陪著奴家在這裏聽上一聽,解解饞……」

女子拖著低低的含糊的尾音,聽得周建寧心癢難耐,渾身躁熱著,心裏象著了火一樣,恨不得立時將女子按倒在身下,一邊胡亂點著頭,一邊將褡褳隨手放到邊上,摟著女子,上下其手的猛親起來。

女子緊緊貼著周建寧,一邊將舌尖探進他嘴裏**著,一邊手指極其靈活的解起他的衣服來。

周建寧被yu火燒得頭昏腦漲,片刻功夫,就被女子脫得精光,把女子按在身下,昏頭漲腦著,急切胡亂的扯著女子的衣裙,女子忙用力將他往外推去,低低的說道:

「爺且鬆一鬆,讓奴家自己來。」

周建寧急忙喘著粗氣鬆開女子,女子跳起來,快如脫兔般掀簾而出,周建寧呆站著,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人狠狠的一腳踹了出去。

周建寧被踹出來的地方,可不是他進去的地方,而是正咿咿呀呀唱著戲的戲臺

臺上台下一時寂然無聲,彷彿全體被施了定身咒般,呆呆的看著赤條條跌在戲臺中間的周建甯,周建寧暈頭暈腦的爬起來,腰間的東西顫巍巍突起著,在臺子中間茫然的轉著圈。

離周建寧最近的秋海棠最先反應過來,捂著臉尖叫起來,台下的人也先後反應過來,都離了座位,跺著腳、猛拍著桌子,吹著口哨,興奮至極的狂笑大叫著,簡直要把屋項掀開去

臺上的戲子們也反應過來,指著周建寧,只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後面的琴師鼓手扔了家什,拚命往前擠著,這百年不遇的新鮮熱鬧事,無論如何也不能錯過了。

周建寧驚慌至極,被臺上台下翻天的狂笑驚呼震得更加暈頭轉向,兩隻手紮紮著,不知道捂哪一處才好。慌亂中,乾脆不管不顧的往台下跳去,台下的人更加興奮起來,吹著尖利的口哨,狂叫著吩咐著各自的小廝,

「把他給爺趕回來趕過來快快讓爺好好瞧瞧」

周建寧慌亂的如沒頭蒼蠅般撞來衝去,被無數小廝推來搡去,腳踢肘踹,跌倒了又給拉起來,被人推著轉著圈。

慌亂急切之下,手忙腳亂著又爬回了戲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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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13 16:34:4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十九章 福運

戲園子掌櫃和戲班班主拼命擠了進來,班主一把拉下戲臺桌子上的帷布,裹住周建寧,跳著腳,扯著嗓子叫著人,把還在轉著圈撞來撞去的周建寧拖了下去。

這樣的新鮮熱鬧事,瞬間哄動了整個京城,如風般傳遍了京城各個角落,被興奮的人群口口相傳著,添油加醋著,傳出無數更加不堪的版本來。

周建甯被戲園子掌櫃遣人送回鎮甯侯府前,三五個版本的事件經過,已經傳遍了侯府上下,鎮甯侯暴跳如雷,直接讓人押著周建寧跪在了祠堂外。

周建寧驚嚇過度,又幾乎光著身子,連半刻鐘也沒跪到,就直挺挺的暈死了過去。

二奶奶拼死拖了周建寧回到院子裏,拿出私房銀子,趕緊讓人請了大夫來。

周景然和程恪接了大皇子,離京城還有兩天的路程,晚上,在驛站歇下,兩人陪大皇子吃了飯,回去旁邊的院子裏,沐浴洗漱了,翻看著京城送來的線報。

程恪取出匣子裏的薄紙,掃了一眼,立即睜大眼睛,急忙飛快的掃了一遍,面容古怪的看著周景然,將薄紙遞了過去,

“你看看這個,這也太……”

程恪忍不住笑了出來,周景然急忙接過來,飛快的看了一遍,抬起頭,看著程恪,一句話沒說出來,就笑的前仰後合的倒在了榻上,用力拍著榻幾叫道:

“可惜可惜這樣的熱鬧,咱們竟然錯過了”

程恪也笑倒在榻上。

兩人笑夠了,程恪端起杯子喝了口茶,平息著氣息,揮手斥退了青平和洛川等人,看著周景然,笑著低聲說道:

“這個事,我總覺得有點蹊蹺,背後說不定有什麼東西。”

周景然點了點頭,

“嗯,這混帳東西再不堪,廉恥總還有一點,斷不會做出這樣的事來,只怕是太蠢,被人算計了去,讓人查查吧。”

程恪點頭答應著,揚聲叫了千月進來,低聲吩咐了,千月答應著,轉身出去了。

鎮甯侯府外書房,鎮甯侯垂著頭、面如死灰的坐在上首椅子上,呆呆的盯著面前敷著明黃緞子的摺子。

誠王人還沒進京城,彈劾他治家不謹,教子有虧,傷風敗俗,有傷四善之德義有聞的摺子就遞進了宮裏,皇上讓內侍封了摺子來,讓他自辯,可這滿京城無人不知的事,要如何辯去?

這摺子措詞如此激烈,這自辯上稍有差池,只怕這鎮甯侯的爵位,就保不住了,祖宗的基業,若是就這樣葬送在自已手裏,就是死,也贖不回這樣的大罪

鎮甯侯呆若木雞的端坐著,大少爺周建功憂慮萬分的看著父親,低聲說道:

“父親,得想想法子。”

“法子?還能想什麼法子?”

鎮甯侯腰背倭僂著,有氣無力的問道,周建功想了想,低聲說道:

“這事,如今也只能求求景王爺了,皇上最寵景王爺,若是景王爺肯替咱們說句話,這事,就可大可小了。”

鎮甯侯仿佛活過口氣來,連聲說道:

“你說的是,你說的極是若是景王爺肯說句話,自然管用,可是”

鎮甯侯猛然頓住,看著周建功,苦著臉說道:

“若是這事求了景王,那往後,咱們家和景王,豈不是越來越撕擄不開了?”

“父親,先別想那麼遠,把眼前的難關過了再說,若是這一關都過不去,還有什麼撕擄開不開的,咱們這侯府就……沒啦先把爵位保住再說,以後的事,再說吧。”

鎮甯侯點著頭,背彎得更厲害了,低聲說道:

“先把眼前的難關過了吧,你讓人去打聽打聽,景王爺回府了沒有,唉,就把那件決勝千里的玉雕送過去吧。”

“父親,那件決勝千里,是專門給誠王定做的,若是,給景王送過去,會不會不合適?”

周建功遲疑著說道,鎮甯侯長長的歎著氣,

“我也知道有些個不合適,可也只能這樣了,咱們府裏,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幾年,越發艱難,賣了南邊的兩個大莊子,才湊夠銀子買玉雕了這麼件東西,這會兒,還到哪兒再找出個幾萬兩銀子採買東西去?就算有銀子,也來不及了,唉,這禮若輕了,只怕不頂用,景王什麼沒見過,一般物件,哪能放在眼裏?”

周建功聳拉著肩膀,歎了口氣,

“那我這就讓人打聽打聽去,若是回來了,我陪父親過去?”

鎮甯侯有氣無力的點了點頭,周建功起身出去了。

周景然從宮裏剛回到景王府,鎮甯侯就帶著周建功,抬著那件決勝千里的玉雕,上門求見。

周景然送走了鎮甯侯父子,站在玉雕前,眯著眼睛打量著玉雕,冷冷的“哼”了一聲,頭也不回的吩咐道:

“請世子過府。”

小廝答應著,急步奔出府門,要了馬,往汝南王府疾馳而去。

不大會兒,小廝引著程恪進了內書房,內書房正中,放著那件決勝千里的玉雕。

周景然懶洋洋的躺在搖椅上,看到程恪進來,抬了抬手,指著玉雕說道:

“閉門家中坐,好事天上掉,你看看,爺收了這麼件玩意兒”

程恪圍著玉雕轉了半圈,抖了抖衣襟,坐到了周景然旁邊的搖椅上,接過小廝奉過的茶喝了一口,指著玉雕說道:

“玉還行,雕功也算過得去,東西還行,就是這決勝千里送給你?這人也是個沒腦子的,這玩意兒,送給誠王,倒合適。”

周景然斜睇著程恪,慢騰騰的說道:

“你猜猜這是誰送的?”

程恪怔了怔,轉頭看著周景然問道:

“有事求你的?”

周景然點了點頭,程恪呆了呆,猛然起身,圍著玉雕轉了兩圈,跺了跺腳,坐回到椅子上,歎著氣往後仰去。

周景然轉頭看著程恪,擰著眉頭說道:

“你這舅家,竟是一門……舊年老侯爺是裝糊塗,如今這鎮甯侯是真糊塗”

程恪歎著氣點著頭,周景然指著玉雕,聲音裏透出些冷意來,

“這是咱們運道好可巧前天就出了那樣的事,大哥就上了那樣的摺子,若不是這樣,這東西,保不准今天就送進了誠王府,大哥……”

周景然恨恨的咬著牙,

“大哥就能把這破東西擺到門廳裏,擺到大門口,讓滿京城的人都看到”

程恪端起杯子,慢慢喝了口茶,轉頭看著周景然,慢吞吞的說道:

“這東西你還是好好讓人收著吧,說不定過幾年就能用上,倒也替你省了件生辰禮,你可要趕早送過去,不然,可就不是送出去,而是抄出去了。”

周景然愕然看著程恪,呆了片刻,猛然跳了起來,指著程恪,氣的說不出話來,

“你你你”

周景然口吃了半晌,才罵出來,

“你這個混帳東西”

程恪舒服的伸長著腿,兩隻手枕在腦後,眯著眼睛看著周景然,慢吞吞的接著說道:

“過了年,我就想和父親商量了,打發人去南邊收拾老宅子去,先把祖母和母親送過去住著,要不,讓王妃也先跟著過去?回頭我在玉湖邊上,讓人再給你起座宅子?”

周景然指著程恪,手指不停的點著,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半晌,才重重的跌坐在搖椅上,擺著手說道:

“讓我想想,再想想,小恪,咱們要是真走了那路,可再也回不得頭了”

程恪支起上身,看著周景然正要說話,周景然忙擺著手說道:

“我知道我知道,現在也回不了頭了。”

程恪又躺了回去,兩人沉默著坐了半晌,周景然揚聲叫了人進來,指著玉雕不耐煩的吩咐道:

“把這東西抬出來,放到庫房裏去,別讓爺再看到”

幾個小廝小心的抬了玉雕出去,周景然氣哼哼的喝著茶,程恪看著他,臉上透著笑意,低聲說道:

“千月那裏有信了,那周建寧,真是被人算計了,就是算計他的這個人,你必定猜不出”

周景然一下子轉了興致,直起上身,眼睛亮了起來,

“快說快說”

“那天晚上,千月連夜就趕回了京城,著手查這事,周建寧是被人從戲班子堆放戲服的小暗間裏踢出來的,那暗間,原本有扇門和戲臺隔著,那天,那門被人偷偷卸了,這事必和戲樓裏的人有關,可巧,這件事後第二天,戲樓裏的一個夥計就辭了東家,說是要回家成親去。”

程恪頓了頓,周景然輕輕搖了搖頭,

“此地無銀三百兩。”

“可不是,千月就派人去找這夥計,很快就找到了,還真是回家去的,帶著個美貌女子,還沒怎麼動手,兩個人就倒的乾乾淨淨,那女子是個ji家,和夥計好上了,一直想贖身從良,就是湊不夠銀子,前些日子,有人就找到了她,許她贖身,再許她五百兩銀子,讓她勾著周建寧到花戲樓,晚上開戲的時候,把這周建寧赤條條的弄到戲臺上去,這兩個人,也真就想出法子來,弄出這哄動京城的笑話來。”

周景然挑著眉梢,驚訝起來,程恪輕輕拍著椅子扶手,歎著氣說道:

“讓人想不到的還在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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