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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蔡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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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閑聽落花]花開春暖(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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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13 17:08:0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章 掙錢最開心

第二天,李老夫人說笑話般將李小暖和古雲歡準備開點心鋪子的事,說給了周夫人,周夫人笑著搖了搖頭,也沒怎麼放在心上。

李小暖叫了冬末進來,細細和她說了自己的打算,冬末興奮起來,李小暖笑眯眯的看著她說道:“原本我想著,給你定個月例,一個月十兩銀子,後來一想,定死了倒不合適,這一個月十兩銀子,說不定倒是委屈了你呢,這樣吧,你們兩口子,每年拿二成紅利,旁的,可就什麼都沒有了!”

冬末眼睛亮亮的看著李小暖,笑得眼睛眯成了一線,“不用那麼多,哪要那麼多?!五分就行,我們兩個,五分紅利就行!那也比現在不知道多出多少去了!”

“你也別推辭,這紅利可不好拿,生意要做得好,得極用心才行,真做砸了,可就一個大錢也沒有了!”

“不要那麼多,姑娘,沒有這樣的規矩,雲水間的掌櫃,一年也不過一成紅利,我們兩個,跟雲水間的掌櫃可比不得,就五分紅利,足夠了!”冬末認真的說道,李小暖歪著頭看著冬末,半晌才歎著氣點了點頭,“那就五分吧,你五分,阮大福五分,不能再少了,這鋪子能開成什麼樣子,我心裏也沒個底,若好也就算了,若不好,倒連累了你們兩個。”

“必定是好的!姑娘這麼聰明,做什麼能有個不好的?!”冬末堅定的說道,李小暖失笑起來。

隔天,李老夫人仔細挑了個精幹的老管事,鄭重交待了,讓他過來見了李小暖,李小暖叫了冬末夫婦過來,四個人一起,細細的商量了半天,才讓冬末夫婦和老管事出去打聽行情、尋找鋪面去了。

對於這掙錢的事,李小暖精力十足。

老管事帶著阮大福,挨個看著京城各處大大小小的點心鋪子,每天一大早,人家開門前,就找好合適的地方,直蹲上一天,詳細記著人家鋪子的位置、大小、一天有多少人進出,哪幾樣點心賣的最好……諸如此類,直看到人家關了門才回來,晚上,老管事看著阮大福理好一天看到的東西,一一寫在紙上,交給冬末,第二天帶給李小暖。

李小暖悄悄交待了冬末,讓朝雲只藉口說要在點心鋪子邊上搭著開茶樓,湊了過來,帶著冬末,跑遍了京城大小經紀行,尋找著合適的鋪子。

李小暖忙完了府裏的瑣事,就埋頭在冬末送進來的紙片裏,仔細整理羅列著,挖空心思的想著新鮮的點心樣子,雖忙,卻忙得興致高昂。

中間,李小暖又跑了幾趟鄭府,和古雲歡商量著,古雲歡倒也乾脆,只出銀子,任事不管,但凡李小暖說的,都好!

八月裏,鄭季雨專程上門報了喜,古雲歡懷孕了,周夫人的生活又有了新的關注點,興奮著緊張起來,每天忙著燉這個湯,做那種點心,一天幾趟的遣人送過去,李老夫人任她忙碌著,也不理會。

老管事看定了鋪子,和李小暖細細稟報了,李小暖又和李老夫人商量了,李老夫人比李小暖更有興致,乾脆帶著李小暖,坐了橋子,在鋪子前後兜了兩三圈,看的滿意了,才定了下來。

朝雲也定下了點心鋪子對面的一間鋪子,頂下來準備開茶樓。

李小暖去了趟鄭府,告訴古雲歡鋪子的位置、大小、價錢,古雲歡神情厭厭的,根本不願意多聽,只揮著手說道:“小暖,我跟你說過了,你定下來就行了,不用跟我說,說了我也聽不懂,你只告訴我,要拿多少銀子出來就是了。”

李小暖無奈的看著完全放手、任事不管的古雲歡,歎著氣,接了銀票子,斜睇著古雲歡問道:“我讓阮大福試了不少新鮮樣的點心,本來想見樣送些來給你嘗嘗,可若單送給你,怕不好,要是都送些吧,又怕……你也知道,萬一讓人學了去,開張的時候就不稀空了,開張後我再讓人見樣送過來些,好不好?”

“可千萬不要再送了,你看看,母親一天幾趟的讓人送湯水點心過來,我天天噁心得不吃東西都想吐,那些東西,聞著味兒都難受!你可不能再送了!”

古雲歡急忙擺著手說道,李小暖笑了起來,忙安慰道:“也就這兩三個月噁心,過後胃口就好了,這一陣子若不想吃,也別勉強自己,只要自己覺得舒服,就萬事無礙。”

古雲歡神情厭厭的點頭答應著,李小暖也不多坐,略說了兩句話,就起身告辭了。

鋪子頂下來,老管事每天看著人從裏到外收拾著,冬末和朝雲忙著挑選夥計,依著李小暖的想法,現做了衣服出來,準備著鋪子裏要用的種種瑣碎東西,阮大福從府裏挑了幾個白案廚子出來,稟了李老夫人,準備帶到鋪子裏去用,幾個人天天呆在大廚房,照李小暖的描述做著各式各樣的點心,讓人送到煙樹軒,李小暖嘗了,極挑惕的讓阮大福一遍遍的重新做過。

一直忙到九月初,李小暖找人卜算了吉日,稟了李老夫人,定了九月初八這一天開張。

李小暖吩咐了冬末和朝雲,開張前兩天,用心做些點心出來,放到停雲堂去,送給那些小廝、長隨們嘗嘗,若覺得好,請他們有機會跟各自的主子提上一句半句的。

九月初,程恪和周景然風塵僕僕的趕回了京城,在驛館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進宮細細稟報了賑濟和勸農的詳情,繳了差使,各自趕回了府裏。

程恪陪著汝南王和王妃吃了晚飯,就借著去景王府,帶著幾個小廝出了門,在景王府側門下了馬,吩咐南海進去稟了景王,自己換了輛車,洛川趕著車,熟門熟路的往古家後面的巷子裏駛去。

兩人摸到煙樹軒,洛川左右廂房探看了動靜,程恪悄悄移到了東廂窗戶下,洛川背對著程恪,警惕的四下張望著,暗暗慶倖著,趕著月初,又是陰天,這四下黑漆漆的,到底方便得多。

程恪順出隨身帶著的彎刀,劃開窗上糊的綃紗,往屋裏張望著。

李小暖已經沐浴洗潄了,頭髮松松的辮成兩根,穿著身白綾衣褲,衣服只在袖口和褲角各自繡著幾隻彩蝶,舉動間,彩蝶晃若栩栩如生般飛舞著,程恪微微有些眩目,她還是穿這樣精緻的衣服好看。

蘭初攤了滿床的料子,和李小暖一樣樣仔細挑選著,給古雲歡肚子裏的寶寶挑料子做衣服。

李小暖拉出塊大紅綃紗,托在手上比劃著,笑著說道:“用這大紅綃紗做身小衣服,二姐姐算著該是明年五六月裏生孩子,正好穿這樣的綃紗衣服。”

蘭初也扯了塊粉綠綾出來,“這一塊料子顏色極正,又鮮亮,姑娘看看?”

李小暖點了點頭,“就這兩塊料子吧,也不用多做,小孩子長的快,一件衣服穿不了幾回,就要小了,夫人已經準備了很多了,咱們只用心做兩件特別精緻的,是個心意就行。”

“可不是,夫人準備的那些衣服,就是一天換三遍,只怕也穿不過來!”

蘭初一邊笑著說著話,一邊招手叫了玉扣和蟬翼過來,只留了大紅綃紗和粉綠綾兩塊料子,其餘的都收了下去。

李小暖比劃著兩塊料子,笑著吩咐道:“我做這件大紅的,你做粉綠那件,都不要繡花,針角越細越好,用心慢慢做,小孩子最嬌嫩。”

蘭初抿嘴笑著點了點頭,“難得姑娘肯動動針線。”

“嗯。”

李小暖重重點著頭,“我最喜歡小孩子,極小的時候,那手啊、那腳啊,特別是那腳指頭,小的象米粒珠,還動來動去的,要多好玩有多好玩!大一點吧,就會跟你咿咿呀呀的說話,你逗他笑,他也會逗你笑,你敢惹他,就哭給你看!再大了吧,會走路了,唉,蘭初!”

李小暖眼睛亮亮的直起身子,說得興奮起來,“你看,剛學會走路的孩子,都是小跑著的,還是斜著身子跑,你看他要倒了要倒了,偏偏他就是倒不下去,好玩的不行!再大了,就要淘氣……”

蘭初忍不住笑出聲來,“看姑娘這話說的,好象……好象……”

“好象帶過孩子一樣?”

李小暖笑盈盈的接過了話頭,蘭初連連點著頭,“可不是!”

李小暖輕輕晃著腦袋,眯著眼睛歎了口氣,“我可沒帶過孩子,以後一定要多帶幾個孩子!要是男孩子,就隨他淘氣去,要是始娘,就養得漂漂亮亮,嬌嬌滴滴的!”

程恪在外頭聽得幾乎笑出聲來,忙捂著嘴彎下腰,肩膀聳動著笑了一陣子,才直起身子,繼續往屋裏窺視著。

蘭初笑了一陣子,將兩塊料子收到旁邊的針線筐裏,笑著說道:“姑娘還是早點歇下吧,明天一天還有得忙呢,那幾樣點心,我吃了極好,姑娘還要挑惕!也不知道明天阮大哥能不能做得出來。”

“這幾樣是不大好做,火候稍差一點,味道就不對,這京城點心鋪子這麼多,咱們若不做到極處,憑什麼在這京城立足掙人家銀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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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派點心

李小暖下了榻,拖著鞋邊往內室走,邊打著呵欠說道,蘭初端了燈,跟在後面進了內室。

程恪戀戀不捨的看著李小暖進了內室,呆呆的站了一會兒,才轉身往後角門掠去,洛川湊到窗前,盯著劃破的綃紗,苦惱的看了兩眼,這劃破的綃紗,他可沒法子再糊回去!只好轉身往後角門掠去。

九月初八一早,放了陣鞭炮,李小暖和古雲歡的點心鋪子,餘味齋就開張了。

程恪和周景然站在街角的茶樓二樓雅間窗戶前,緩緩搖著扇子,探頭看著餘味齋前進進出出的客人。

不大會兒,南海抱著幾大包點心回來,青平、遠山等忙接過來,一一擺在桌上,寬大的桌子上轉眼就擺得滿滿的。

周景然和程恪踱過來,仔細看著擺了滿桌的點心,周景然笑了起來,“這丫頭,開鋪子,也要開間點心鋪子,是不是準備把這點心做成京城第一,把汝南王府的點心房壓到第二去?”

周景然轉頭看著程恪說道,程恪伸手挑了塊點心出來,咬了一口慢慢品了一會兒,渾不在意的說道:“倒是比家裏點心房做的好吃。”

周景然失笑起來,也跟著掂了塊,品了一會兒,點了點頭。

“這丫頭,怪不得敢開點心鋪子,也是有些底氣,這點心做得真正不錯,清爽可口,倒不膩人。”

程恪端起杯子,喝了口茶,又踱到窗前,微微皺著眉頭看著不遠處的餘味齋。

周景然又掂了半塊點心吃了,喝了幾口茶,才晃到程恪身邊,一起往外看著,一邊笑著打趣道:“你想幫她,也容易,明天正好是重陽節,你這會兒就讓南海去訂上幾十匣子重陽糕,到處送去,再跟著說一句‘這餘味齋的點心,比汝南王府的點心強上百倍’,也就算是幫成了。”

程恪重重的“哼”了一聲,轉頭看著周景然,認真的說道:“你這主意倒正經不錯,我也是這麼想的,只是得請你幫個忙,這點心我去訂,銀子我出,就麻煩你出面送一送,再跟一句‘這餘味齋的點心,就是比汝南五府的點心強上百倍’,算我承你個大人情。”

周景然輕輕咳了起來,程恪盯著他接著說道:“要不,給姑母也送一匣子進去,平常姑母總嫌宮裏那些點心太甜太膩,這樣清爽的口味,她必定喜歡。”

周景然收了摺扇,轉頭看著程恪,聳拉著肩膀,無奈的點了點頭,“好好好!我幫你送!”

程恪挑了挑眉梢,轉身吩咐著南海:“你去,訂三百匣子點心,就說是做重陽節的節禮用的,請掌櫃的用心做好,價錢不拘,只要好!明天一早讓人送到景王府上。”

南海急忙答應著,垂手退出雅間,奔出去訂點心去了。

冬末又驚又喜的收了這個大訂,急忙找阮大福商量著點心匣子的搭配,兩人商量來商量去,到底覺得不托底,冬末急忙出了鋪子,往古府找李小暖討主意去了。

李小暖聽了冬末眉笑顏開的稟報,心裏湧起股不安來,今天鋪子才頭一天開張,景王府怎麼就知道了?一下子訂這麼多點心,是因為餘味齋點心做的好?不可能!

李小暖擰著眉頭,臉色陰鬱下來,冬末疑惑的看著李小暖,忙解釋道:“姑娘別急,這三百匣子點心,雖說明天一早就要,是急了些,可咱們也不是做不下來,鋪子剛開張,生意還沒起來,這一天,也沒幾個上門買點心的,後廚正空著呢!正好做這個,我和大福商量過了,就照一夜晚用心仔細做,一塊點心也不能做壞了,難得景王府肯給咱們這個面子,若做好了,這三百匣子點心送出去,咱們餘味齋的口碑就算打下一半了。”

冬末說著又興奮起來,李小暖轉頭看著興奮得臉上泛紅的冬末,張了張嘴,到底沒能說出個“不”字來,算了,訂就訂吧,她開鋪子,做八方生意,管他是誰來買點心呢!自己只要萬事謹慎著,熬過這兩年,成了親,也就算過去了。

李小暖想了想,仔細交待道:“你剛才說的那幾樣搭配,都妥當,不過既是景王府做節禮用的,那就只用一樣搭配最好,免得王府送出來,有心人再多想出什麼事來,嗯,就用頭一個搭配吧,口彩好,東西也最精緻,還有,每盒點心上頭,都敷兩層雪花白細棉紙,再蓋上蓋子。”

冬末連連點頭答應著,“始娘放心,冬末省得,咱們要先做出口碑來,東西一定要做好了才行!”

李小暖笑著點了點頭,冬末匆匆告退出來,趕回鋪子去了,李小暖心神不寧的在院子裏轉了幾圈。乾脆坐到楠木長桌子前抄經文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阮大福帶著夥計,小心翼翼的送了三百匣子點心到景王府裏,周景然親自看著人收了點心,先吩咐人送了十幾匣子點心到相熟的幾家府裏,其餘的兩百多匣子點心,乾脆六部官員,每家送了兩匣子過去。

又留了幾匣子,送了兩匣子到正院孟夫人處,孟夫人命人打開點心匣子,取了塊點心慢慢嘗著,聽著心腹婆子仔細稟報著點心的來歷,只覺得嘴裏的點心越來越苦澀,直苦得胃裏翻騰起來。

午飯後,周景然命人棒了兩匣子點心,上了車往宮裏去了。

周景然到宮門口下了車,熟門熟路的往蘊翠宮走去,到了蘊翠宮門口,小太監堆著滿臉笑容,必恭必敬的迎了出來,周景然伸手接過青平手裏棒著的點心匣子,和小太監微笑著打了招呼,悠悠然進了蘊翠宮。

小太監邊躬著身子在前面引著路,邊低聲稟報道:“皇上也在裏頭,半刻鐘前來的,看著有些累。”

周景然一手托著匣子,一隻手從荷包裏摸出只小金裸子來,丟給了小太監,笑著說道:“這是外頭剛出的新鮮式樣,留著玩吧。”

小太監眉開眼笑著謝了,引著周景然到了正院外,垂手站住了,小丫頭上前曲膝接了周景然,沿著抄手遊廊,引著他到了正殿門口,垂手稟報道:“景王爺求見。”

門簾很快掀起,周景然托著點心匣子,恭謹的進了正殿。

周景然轉進東廂,皇上顯得有些疲倦的斜靠在南窗下的紫檀木羅漢榻上,正欣賞著程貴妃分茶。

周景然不敢打擾,托著兩匣子點心,微微探頭看著母親分茶。

鄭貴妃一隻提著只精緻的銀水壺,緩緩的往杯子點著滾水,另一隻手用羊脂玉匙時快時慢的調著茶末,不大會兒,一幅山高月小的圖畫就浮現在水面上,皇上滿意的點了點頭,周景然探著頭,輕聲感歎起來:“幾個月不見,娘娘這分茶的技藝又進了新境界了!”

皇上轉頭看著周景然,又看向他手裏托著的匣子,“拿的什麼東西?”

周景然忙趨前兩步,將點心匣子放到榻幾上,小心的打開,殷勤的說道:“昨天京城新開了家點心鋪子,我嘗著味道極好,又清淡不膩,就買了幾匣子,拿了兩過來給父親和娘娘嘗嘗。”

鄭貴妃微微有些驚訝的看著周景畢問道:“京城新開了家點心鋪子你都知道?”

周景然輕輕咳了一聲,忙解釋道:“這點心鋪子,是古家兩位姑娘開的私房鋪子,娘娘知道,那古家,兒和小恪舊年裏去住過幾回,古家有位表小姐,點心做的極好,這點心鋪子,就是這位表小姐和古家二小姐合開的,我就留了心,讓人過去買了些嘗嘗,果然極好,想著娘娘往日裏總嫌宮裏那些點心膩,就買了些帶過來給娘娘嘗嘗,也是兒一片孝心。”

皇上看著周景然,嘴角挑了起來,慢吞吞的說道:“你這孝心,還還真是一片,聽說六部官員,每家都收到你的點心了?”

周景然有些狼狽起來,尷尬的咳了幾聲,忙長揖解釋道:“父親,那個,兒臣是多買了幾匣子,舊年古家上上下下,都照顧得兒臣極好,再說,那個,小恪,兒臣就多買了幾匣子,好東西大家一起吃。”

程貴妃莞然笑了起來,滿眼笑意的看著周景然問道:“你到底多買了幾匣子?”

“三百匣子。”

周景然低聲說道,程貴妃失笑起來,轉頭看著皇上,皇上輕輕“哼”了一聲,

“六部官員,幾乎家家都收到了他的點心!若你和你大哥、二哥一樣,年年逢年過節都大派節禮也就罷了,偏偏今年鬧了這麼一出!哼!

周景然縮了縮脖子,低聲說道:“兒臣就是念著古家的照顧,想棒棒場,買了那麼多,不送出去也沒法子處置不是,反正也正好給這餘味齋打打名頭,再說,這點心真是不錯!”

周景然重重的強調著,程貴妃掂了塊點心,嘗了口,點了點頭,笑著說道:“皇上嘗嘗,還真是不錯,鬆軟可口,有一股子果香,還真是不怎麼膩。”

皇上盯著周景然,慢騰騰的說道:“念舊情可以,舊惡可不能念著!”

周景然呆了呆,忙躬身答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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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明示

初九下午起,餘味齋就漸漸熱鬧起來,鋪子裏的夥計殷勤熱情的招待著越來越多的客人。

冬末和阮大福晚上盤好了一天的帳,冬末趕回古府,將帳細細的稟給了李小暖,李小暖暗暗舒了口氣,看這樣子,那三百匣子點心,是給餘味齋做了點名氣出來了。

隔天,李小暖將帳單子帶到明遠堂,給李老夫人去看,又細細稟報了景王府訂了三百匣子點心的事,李老夫人心底微微沉了沉,面上絲毫未露,只笑著點了點頭,“這景王是個極仁義的,往年在咱們家住過幾,這是還咱們人情來了,難得他有這份心。”

李小暖暗暗舒了口氣,忙笑著點了點頭,李老夫人仔細看著身形高挑、已經出脫的一幅青春少女模樣的李小暖,想了想,揮手斥退了屋裏侍候的丫頭婆子,示意李小暖坐到自己身邊,伸手撫了撫李小暖的鬢角,溫和的說道:“你是個聰明的,這生意上也明白,這些年,跟著老祖宗,該學的也學的差不多了,從明天起,老祖宗陪嫁裏的那些鋪子、生意,你就管起來吧。”

李小暖猛的抬起頭,愕然看著李老夫人,李老夫人笑了起來,低聲說道:“早晚都得交到你手裏,如今你就開始接手管著,老祖宗還能在旁邊給你看一陣子不是,蕭兒母親的陪嫁,我讓她都給雲姍和雲歡陪嫁過去了,古家的祖業,往後這家裏的裏裏外外,這外頭的莊子、鋪子、生意,都得你多操心著才行。”

李小暖呆呆的眨了眨眼睛,李老夫人看著她,也沖她眨了眨眼睛,接著說道:“就是蕭兒,也得你多操心才行,往後這個家,就得從老祖宗手裏,交到你手裏去,蕭兒是個實誠孩子,從小就聽你的話,若說委屈你,諒他也不敢!夫人是個有脾氣沒心眼的,你只哄哄她也就是了。”

李老夫人笑著低聲說道,李小暖只覺得有些恍不過神來,李老夫人拉著她的手,輕輕拍了拍,“往後,這裏裏外外,你就多擔待些。”

李小暖脖子有些僵直的點了點頭,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老祖宗這是在明示態度嗎?李小暖抬頭看著滿眼笑意的李老夫人,李老夫人看著她,緩緩點著頭,“等你再大兩歲吧,蕭兒進了學,兩喜並一喜。”

李小暖心裏漸漸安定下來,垂著眼簾,慢慢點了點頭。

周景然和程恪歇了沒多長時候,就領了兼理工部的差使,主持昆河的治理,昆河這幾年幾乎年年出險,要好好疏浚河道,修繕河堤了。

兩人當天到了工部,就被埋進了故紙堆裏,只忙得飯也顧不得吃。

秋風漸冷,眼看著一年又要過去,汝南王妃愁得吃不下睡不著,守了幾天,總算找到機會,把程恪叫到了正院裏,拉著他坐到榻上,眼淚就湧了出來,“小恪,你這到底是怎麼啦?連丫頭奉杯茶,你都不肯接,青澗院一院子小廝,這日子……小恪!”

程恪眉頭擰了起來,直起上身就要起來,“要是沒有別的事,我先回去歇著了,今天看了一上午河圖,又和景王跑到城外看了幾條河,累得渾身骨頭都是疼的,明天一早還得跟戶部算銀子去,我得先回去歇下了。”

程恪一邊說著,一邊滿臉疲憊的打著呵欠站了起來,王妃心疼起來,正要點頭,又想起正事來,急忙拉住程恪,“小恪,母親還有幾句話,聽完了你再走。”

程恪站在榻著,擰著眉頭,不耐煩的點了點頭,王妃也跟著站起來,微微仰頭看著兒子,“小恪,你喜歡……誰都成,千月,母親也不管你,可你得娶個妻、成個家才行啊,這程家的香煙子嗣,那千月可生不出來!”

程恪重重的“哼”了一聲,抬腳就走,“我回去歇著了。”

王妃在後面連叫了幾聲,程恪頭也不回,一溜煙出了院子。往後一連半個多月,竟是連汝南王府也不回了,不是在別院住著,就是在景王府呆著,王妃拉著王爺大哭了幾場,汝南王也發起愁來,思來想去,乾脆找周景然說話去了。

周景然接了汝南王進了內書房,從小廝手裏接過茶,殷勤的捧給了汝南王,汝南王接過茶,喝了半口,瞄著他問道:“我來找你,也沒別的事。”

周景然忙連連點著頭,“那就好那就好!”

汝南王窒了窒,放下杯子,接著說道:“也就是找你問件事,小恪,這到底是怎麼了?你和他從小就無話不說,你告訴我,小恪他到底想做什麼?”

周景然臉上帶著絲茫然,微微皺著眉頭想了想,認真的說道:“小恪好好的,吃得下睡得著,這一陣子,我倆忙這工部,還有這治河的事,舅舅也知道,昆河再不大治,就得出大事了,這治河的事,說起來就兩個字,真做了才知道,這中間……”

“我不是問你這個!”

汝南王擰著眉頭打斷了周景然的長篇大論,“這治河的事,你們慢慢做去,我只問你一件,這小恪就是不願意成親,他到底想做什麼?”

周景然眨了眨眼睛,用摺扇輕輕敲著頭,呆了半晌,才含糊著說道:“舅舅也別急,這事吧,我也……不是太明白,也糊塗著呢,這事……怎麼就成了這樣子了?!實在是讓人想不通,我想到現在也沒想通,舅舅也別急,這事吧,也急不得不是。”

汝南王擰著眉頭,被周景然說得一頭霧水,“到底你沒想明白的都是什麼事?說一說,我來想!”

“這個吧,沒法說啊,說也說不明白,這個吧,舅舅別急,許是犯了什麼煞的也說不清楚,也許過幾年就能好了也說不定。”

周景然一臉苦惱的說道,汝南王盯著周景然看了半晌,周景然苦笑著攤著手說道:“舅舅,真是說不清楚,沒法說,我看小恪是犯了什麼煞了!要不,舅舅到佛著求求籤?這犯煞的事,也就佛祖能保佑保佑、指點指點了。”

汝南王重重的“哼”了一聲,站起來,背著手徑直往外走去,周景然忙跟著送了出來,到了書房院門口,汝南王頓住腳步,轉頭看著周景然,“你替我告訴那個混帳東西,婚姻大事,由不得他胡鬧!”

周景然苦笑著,急忙點頭答應著,“舅舅放心,我也是這麼說他的!”

周景然目送著汝南王的車子轉個彎,看不到了,才長長的松了口氣,轉回書房,指著已經轉出暗室,悠然的坐在椅子上喝著茶的程恪,跳腳大罵起來。

剛進臘月,唯心大師讓人捎了信來,邀李小暖過去喝茶。

李老夫人自從入了冬,身子就時好時壞,李小暖已經漸漸接手了古家在外的生意、產業,進了臘月,各處的年帳陸續報了進來,李小暖要安排府裏過年的種種,要和幾個老管事看帳、學帳、查帳,還要擔心照顧著李老夫人,忙得片刻不得閒,得了唯心大師的口信,皺著眉頭,正要回絕,心裏微微一動,突然想起大師提過,他是臘月的生辰。

李小暖應了下來,和李老夫人稟報了,頭天晚上吩咐冬末準備了幾樣淨素點心,第二天寅末時分,城門一開,就出城趕往福音寺了。

這天果然是唯心大師生辰,李小暖陪著大師吃了碗面,說了會兒話,就告辭出來了,帶著蘭初沿著林間小徑,匆匆往外走去,走在前面的蘭初突然頓住腳步,急忙轉身低低的說道:“姑娘,前面好象有人過來!”

李小暖急忙探頭往前看了看,古樹間人影晃動,好象有五六個人往這邊走過來,李小暖忙拉著蘭初,閃身躲在了旁邊高大異常的石樹藤蔓後。

過來的是兩個老者,四名極精幹的中年從人,落後七八步跟著,兩個老者面容沉靜、氣度內斂,著藍衫的老者在前,著灰衫的老者落後半步,步履舒緩的經過李小暖隱身的古樹,往唯心大師的院落走去。

李小暖和蘭初,直看著幾個人走遠了,才從樹後出來,急急的趕回去了。

兩個老者身後的從人中,落在最後的一個急步幾步,靠近灰衫老者稟報道:“已經走了。”

灰衫老者點了點頭,從人退後,灰衫老者靠近前面的藍衫老者,笑道說道:“是兩個女孩子,一主一僕,大概就是大師說的那個小友了,這麼早趕過來賀壽,倒也見誠心。”

藍衫老者點了點頭,兩人緩步往前走著,不大會兒,就到院門口,大門外,兩個穿著雪白直綴的中看僧人早就垂手躬身候著了,見老者過來,長揖見了禮,恭敬的引著兩人進了院子。

唯心大師站在正屋門口,迎著兩人進了屋。

藍衫老者背著手站在唯心面前,眼神溫和的打量著他,半晌,才微笑說道:“氣色還不錯。”

唯心大師微笑著看著藍衫老者,一邊讓著他往東廂進去,一邊笑著說道:“皇上氣色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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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多事之年

唯心微笑著讓著兩人在寬大異常的榻上坐下,中年僧人送了茶具上來,灰衫老者笑了起來,輕輕撫掌感慨道:“大師這茶,我可是從去年直想到今年了!”

唯心微笑著準備著杯子茶末,沒有答話,皇上轉頭看著灰衣老者,笑著說道:“阿然的茶也分的進了境界,你若想喝茶,到蘊翠宮去喝就是。”

汝南王笑著搖了搖頭,“還是算了,去蘊翠宮,貴妃見了我,必提小恪,一提小恪,她就沒了分茶的心思,我也沒了喝茶的心思!”

汝南王擰著眉頭,苦笑著歎起氣來,皇上想了想,也笑著搖了搖頭,轉過頭,欣賞唯心分茶去了。

唯心專心分著茶,一會兒功夫,兩隻杯子,一杯水面上浮著幅松鶴,一杯水面上浮著幅榴花初綻,唯心將松鶴圖推到皇上面前,將榴花初綻圖推到汝南王面前,微笑著說道:“王爺不必太過憂心,世子自有世子的福份。”

汝南王眼睛盯著杯子裏初綻的榴花,笑著連連點著頭,“多謝大師指點。”

皇上端起杯子,慢慢喝了口茶,看著唯心問道:“今年可還好?”

“嗯。”

唯心垂著眼簾,又分了杯茶,自己端起來慢慢喝了幾口,才放下杯子,看著皇上,微笑著說道:“亂處已過。”

皇上舒了口氣,慢慢喝著茶,和唯心說起閒話來,汝南王微笑著聽著,眼神瞟過旁邊幾上放著的點心匣子,這是剛才那個小姑娘帶過來的?怎麼會從外面買了點心帶過來?未免也太不恭敬了些。

臘月底,祭了灶後,周景然和程恪暫時閑了下來,汝南王從唯心大師處得了信兒,心下稍稍安定了些,勸著王妃,也不再時時壓著程恪定親事了。

程恪大大松了口氣,無事時,也肯呆在府裏,不再總是躲到外頭去了。

過了年,李小暖就十四了,到了及笄的年紀,程恪懶洋洋的半躺在青澗院正屋東廂榻上,一隻手枕在頭後,一隻手舉著那枝樹葉步搖,對著窗戶眯著眼睛看了一會兒,將步搖放到身邊的黃花梨匣子裏,隨手又掂了只通紅的珊瑚鈿花來,眯著眼睛看著、想著,無精打采的歎起氣來。

匣子裏的首飾越來越多,什麼時候才能送的出去?要是能親手給她戴上就好了,程恪合上匣子,手指無意識的摸著匣子上雕刻的花紋,十五燈會,她今年肯定出來看燈了吧?母親已經請了古家,也不知道她到底肯不肯來,萬一……唉,還是讓景王妃請更好,算了,景王妃去年請了,也沒請出她來!

程恪胡思亂想著,漸漸迷糊著睡著了。

正月十五,汝南王妃早早請了李老夫人和周夫人過去看燈,李老夫人從過了年,就一直懶怠動,這燈也不敢再出去看,李小暖陪著李老夫人,也不肯出去,李老夫人勸說打發了周夫人,去汝南王府看燈去了,古蕭牽掛著李老夫人和小暖,送母親到燈棚下,就趕回了古府。

程恪失望至極,和周夫人見了禮,連話也不想多說一句,就藉口景王找他,匆匆出來,悶悶不樂的找周景然喝了兩杯酒就出來了,坐著車子在街上轉了幾圈,到底忍不住,吩咐洛川去煙樹軒。

兩人換了衣服,熟門熟路的摸到煙樹軒,院子裏燈火通明著,小暖卻不在院子裏。

程恪呆站著怔了片刻,緊緊抿著嘴,低低的吩咐道:“去明遠堂看看!”

洛川滿臉苦相的看著程恪,磨磨蹭蹭的往前挪著,程恪不耐煩的從後面踹了他一腳,洛川才滿心不情願的引著程恪,沿著樹陰花影,往明遠堂潛行而去。

兩人偷偷摸摸的穿過座小園子,遠遠看到了明遠堂院門。

院門處,一溜七八盞燈籠正從院裏出來,往兩人隱身的方向緩緩走了過來。

程恪眼睛亮了起來,小暖回來了!

燈籠漸近,七八個丫頭婆子,簇擁著李小暖和古蕭,緩步走了過來,李小暖笑顏如花,不時抬頭看著古蕭,專心的聽他說著話,古蕭眼睛不離李小暖半分,眼神柔和的看著她,笑著說著話兩人漸漸走近程恪藏身之處,又漸漸走遠了。

程恪猛的站了起來,呆呆的看著兩人仿佛靠到一處的背影,只覺得心裏酸澀著仿佛有無數把刀子劃過,只咬得嘴唇滲出血來,咸腥滿嘴。

洛川緊張的拉著程恪的手臂,拼命往下壓著他,“爺!你靜一靜,靜一靜,咱們……唉,爺!”

程恪恍過神來,忙蹲下身子,垂著頭,一動不動的呆了半晌,猛然起身,往園子外掠去,洛川急忙跟上,奔了出去。

出了十五,年也遠了,周景然和程恪又忙了起來。

下午出從工部出來,兩人一起去了講堂巷唐家,找隨雲先生 去了。(看不清啊)

隨雲先生讓著兩人進來,吩咐下人送了酒菜進來,一定要兩人陪著他好好喝一杯。

周景然和程恪左右陪坐著,周景然搖著扇,笑著說道:“大師這些年也不出外走動了,先生也跟著悶壞了吧。”

隨雲先生轉頭看著周景然,笑了起來,“走動隨心意,也隨天意,這是大師的話。”

周景然看了程恪一眼,程恪提起酒壺,往隨雲先生的杯子裏斟滿了酒,笑著說道:“先生也該帶著兩個小師弟出去走走了,讀萬卷書,還得行萬里路不是,兩個小師弟書讀得都極好,該出去走動走動,正好先生也出去散散心去。”

隨雲先生眯著眼睛,盯著程恪看了半晌,端起杯子,慢慢喝了口酒,轉過頭看著周景然問道:“這遊歷,到哪里好?”

“北邊吧,先生也去看看北邊的官場風情,說不定還能寫出幾篇絕頂好文章來。”

周景然微笑著說道,隨雲先生挑了挑眉梢,仔細想了想,笑著點了點頭,“我也是想出去走走了,王爺和世子能這樣用心做事,不再胡鬧,也是天下人的福份!”

周景然微微有些尷尬的笑著,程恪忙拿起杯子塞到隨雲先生手裏,自己也舉著杯子,笑容滿面的說道:“先生教訓得是,弟子敬先生一杯。”

周景然也忙舉起杯子,勸起酒來。

二月初,隨雲先生帶養古蕭和幼子唐慕賢,悄悄啟程,往北方遊歷去了。

二月中,南邊黨梁族侵邊,攻地掠城,氣勢兇猛,周景然和程恪商量了,又聽了汝南王的意思,決定讓程恪請纓,去南邊拒敵平邊。

皇上立即准了程恪的請纓汝南王府一通忙亂,收拾行李,點了小廝、護衛、家將 兩天后,程恪就從京城出發,日夜兼程趕往南邊,周景然和汝南王每天坐鎮兵部和戶部,看著兩部調兵遣將配送物資。

初春裏,欽天監和戶部都上了摺子,今年的桃花汛只怕來勢兇猛,周景然領著治理昆河的差使,一時憂慮萬分起來,上了摺子,要立即啟程去昆河沿岸看著河工去,皇上准了摺子,景王府一時也忙亂起來,打點著周景然的出行。

周景然在書房轉了幾個圈打定主意,出了書房院子往正院走去。

孟夫人忙迎了出來,笑盈盈的稟報著行李收拾的哪能哪能,周景然端坐在榻上,接過杯子,喝著茶,微笑著聽著,見孟夫人說的差不多了,才放下杯子,微笑著說道:“辛苦你了,這一趟出去,只怕要到年底才能回來,這大半年,家裏就辛苦你了,蘊翠宮那邊,多去看看,陪娘娘說說話。”

孟夫人忙點頭答應著,臉上浮出絲緋紅來,笑著說道:“都是份內的事,哪里說得上辛苦。”

周景然溫和的看著她,端起杯子,又喝了兩口茶,斟酌著說道:“我要到年底才能回來,小恪又去了南邊,只怕也要到年底才能回來,這一陣子,古家。”

周景然頓了頓,接著說道:“那些暗裏的事,小恪都安排下了,這明面上的事,你多照應著些,有空多到古家走動走動、說說話,李老夫人和古家表小姐,都是極通透明白的人。”

孟夫人臉色一下子慘白下來,呆呆的看著周景然,周景然微微眯起眼睛,看著孟夫人,臉上笑容更濃了些,笑著繼續交待道:“多去和古家表小姐說說話,一來往後也好相處,二來,那是個極聰慧靈透的……”

周景然看著搖搖欲墜般強撐著站在榻前的孟夫人,頓回子後面的話,眼睛裏閃過絲冷色,慢慢收了笑容,一聲不響的盯著她,孟夫人強笑著,勉強曲膝答應著:“爺……放心,妾,必定照顧好……古家表小姐。”

周景然眼睛眯了起來,慢慢喝著茶,不說好,也不說不好。

春天漸遠,夏日臨近時,李老夫人身子越發不好,李小暖有些焦躁不安起來,李老夫人笑著安慰著她,和周夫人商量了,嫌京城過於悶熱,想擻到城外的莊子裏過夏天去,周夫人雖牽掛古雲歡,可看著病懨懨的李老夫人,也焦急起來,忙點頭答應了,遣人給古雲歡和其他各府送了信,收拾了東西,一家人搬到了城外的莊子裏,陪著李老夫人靜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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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平靜中

五月裏,古雲歡生下了長子,取名鄭靖遠,小名阿遠,周夫人歡喜異常,得了信兒當天,就去城裏看望古雲歡去了,住了兩三天才回來。

六月中,阿遠的滿月酒帖子送到了莊子裏,李小暖心動著也想去看看古雲歡和阿遠,李老夫人笑著打發她和周夫人同去,

“……去吧去吧,順便去看看你和古雲歡的新鋪子,眼看就要開張了,總要過去看一趟才好,我身子好得多了,沒事,去吧。”

李小暖點頭答應了,李老夫人這兩個月,身子漸漸康健起來,也就是過去一天兩天的,也是沒什麼大礙,京城那邊,除了餘味齋,停雲堂也要再開出兩家來,她讓朝雲做的包子和各式湯品,也不知道到底做的怎麼樣了,總要親自去嘗過才能放心。

隔天,周夫人帶著李小暖,往京城鄭府去了。

阿遠的滿月酒極是熱鬧,鄭家四位少爺,老大在外頭任上,老二領了差事出去了,只有四少爺陪著鄭季雨,忙前忙後的在外頭招待著來往的客人。

周夫人帶著李小暖,在二門裏下了車,鄭夫人帶著二少奶奶和古雲歡,已經迎在了二門裏頭,親親熱熱的迎上來說了一會兒話,鄭夫人笑著轉頭吩咐著古雲歡:

“你剛出月子,身子弱,這六月的天,眼看太陽毒起來了,地上暑氣重,你還是趕緊回去歇著吧,這裏有我和你二嫂子就行!快回去歇著吧,阿遠也該找你了。”

古雲歡想了想,笑著點了點頭,屈膝謝道:

“那就多煩勞母親和二嫂了。”

李小暖忙拉了拉周夫人,低聲說道:

“我和二姐姐去看看阿遠去。”

周夫人笑著點了點頭,轉頭看著鄭夫人說道:

“小暖這丫頭,雲歡在家時,她就愛跟著雲歡,就讓她跟著雲歡過去說話吧。”

鄭夫人滿眼笑意的看著李小暖,點頭答應著,李小暖半垂著眼簾和古雲歡一起曲膝告了退,並肩往古雲歡的院子走去。

古雲歡的院子已經擴大了差不多一倍去,將後面的一個小園子圍了進來,蓋了一排屋子給下人居住,又搭了個小廚房出來。

兩人進了東廂,古雲歡換了衣服,從奶娘懷裏接過阿遠,李小暖忙湊過去,看著打著呵欠的阿遠,笑著說道:

“讓我抱抱,我會抱小孩子的。”

古雲歡笑著將孩子小心翼翼的轉到李小暖懷裏,看著李小暖似模似樣的抱著孩子,笑了起來,

“回頭我得跟老祖宗說說,趕緊讓你成親算了,多生幾個,讓你抱個夠!”

李小暖親了親阿遠的臉,笑著說道:

“我就喜歡這個,多好,現成的。”

古雲歡和奶娘、丫頭都笑了起來,阿遠已經醒了一陣子,玩夠了,這會兒也懶得理會李小暖,打了幾個呵欠,自顧自睡著了。

李小暖戀戀不捨的將孩子遞給奶娘抱了下去,和古雲歡歪在榻上說這會著話,

“這大半年沒見你,我正要問你,上次小四和人在觀月樓會文,是你讓餘味齋送點心過去的?”

古雲歡仿佛想起了什麼,突然笑著問道,李小暖微微怔了下,想了想,笑著說道:

“這事我也不知道,想是冬末的主意,我只是交待過她,若是看到鄭府的人來買點心,或是到觀月樓喝茶什麼的,可千萬別小氣著收什麼銀子,傷了二姐姐的體面就不值得了。”

“那冬末倒是個會做事的,我聽嵐生說,那觀月樓的掌櫃也是極會做生意的人,樓上樓下佈置得比一般的茶樓寬敞很多,又雅致,茶樓上下掛了十幾幅對子,聽說都極出彩,如今嵐生他們都愛到那裏會文去,小四那天也和人約了那裏會文,冬末就讓人送了點心過去,面子給的足足的,小四回來特意過來道了謝!”

古雲歡笑了起來,

“你不知道,這小四,聽說自小就比三個哥哥都聰明,又是麼兒,父親和母親最疼他,也慣得很,平時裏不大理人的,難得肯這麼特意過來謝我。”

李小暖想了想,也笑了起來,古雲歡歪著頭看著李小暖,拉了拉李小暖,俯到她耳邊,低低的說道:

“我現在才知道這開點心鋪子的好處,這人情實在是好做,盡他吃,能吃幾個錢的點心去?要是像二嫂子那樣開綢緞鋪子,要送最少也得送一件衣服的料子吧,這哪里送得起?!”

古雲歡撐不住笑了起來,揮手斥退了屋裏侍候的丫頭婆子,笑不可支的說道:

“你知道的,咱們鋪子只有出了什麼新鮮樣的點心,冬末都親自送幾匣子過來,母親那裏,二房,就是小四那裏,都是一次不落,平日裏,隔三差五的,也經常送點心過來,家裏上上下下的點心,差不多都是咱們鋪子包了。”

“也值不了多少銀子。”

李小暖笑著說道,古雲歡點了點頭,接著說道:

“嗯,我特意找冬末問過,暫麼也不計較這樣的小錢,可那天,二嫂子回娘家,竟叫了個婆子,去鋪子裏拎點心去了。”

李小暖挑了挑眉梢,古雲歡嘿嘿笑著,接著說道:

“我那時候懷著孩子,凡是不管的,也沒留心,倒是母親先知道這事的,那天晚上,全家一起吃飯,母親就發話了,跟二嫂子說,‘三房那鋪子,你能看得跟自家的一樣,這也是好事,有件事,我也能放心跟你說了,如今天也熱了,我正愁著府裏的衣服料子,你那鋪子若是有新樣的料子,也讓人拿些回來,三房的孩子也要生了,衣服料子還缺了不少,若有好的,也讓人送些過來’。”

李小暖驚訝的挑著眉梢,古雲歡笑得倒在了榻上,半晌才直起身子,接著說道:

“你沒看到二嫂子那張臉,都綠成一片了!母親真是厲害,這樣的話,當著大家的面,就這麼說了,後來聽冬末說,當天晚上,那婆子硬是敲開門,把點心銀子送過去了!”

李小暖驚訝著笑了起來,

“鄭夫人倒是個明理的。”

“可不是,二嫂子就是愛占點小便宜,平常我也不太理她,吃點占點也就算了,回娘家還要到咱們鋪子裏拿點心去,雖說不值什麼錢,到底難看!”

古雲歡笑著說道,李小暖點了點頭,兩人嘰嘰咕咕的說了大半天的閒話,李小暖就告辭出來了,

“我想到咱們新鋪子那邊看看去,和夫人說過了,不在你們府裏吃飯,我回去咱們府裏等她,今天就在城裏住一晚上,明天再回去莊子。”

古雲歡點頭答應著,送了李小暖出來,看著她上了車走遠了,才轉身進去了。

夏天過去,秋風吹落金黃的樹葉時,李老夫人康健了許多,十月初,一家人從莊子裏搬回了京城。

蘭初已經十九歲了,李小暖稟報了李老夫人,依冬末的例,打發她嫁了人。

煙樹軒裏,就由玉扣和蟬翼統總管著,李小暖又仔細挑了三四個小丫頭進來,交給兩人調教著。

十月裏,蘭初回來,李小暖讓她頂了果子局管事的缺,周嬤嬤雖有些不滿,可到底沒敢抱怨半句,也沒敢找周夫人說一個字去,如今的府裏,表小姐若要打她板子,只怕沒人能替她接下來,識時務才是聰明人。

十一月間,周景然回到了京城,河工上很是順利,冬天裏河道疏浚的足夠深,冬末開始,河堤又加固得早,桃花汛、菜花汛、秋汛都算是順利過了,皇上很是高興,獎賞了周景然,讓他回去好好歇息歇息,過了年再領差使。

臨近臘月,唐濟遠讓人捎了信過來,臘月初到京,周夫人急切起來,一年沒見蕭兒了,不提也就罷了,一提起來,真是想得覺也睡不著了。

十一月底,程恪也風塵僕僕的趕回了京城,進宮交了差使,回到府裏,話也沒說上兩句,就一頭倒在床上,直睡了一天一夜。

程恪睡足了,起來沐浴洗漱,換了衣服,神清氣爽的去了景王府。

小廝引著程恪進了園子,周景然正坐在水閣裏釣著魚,見程恪進來,丟了手裏的杆子,笑著說道:

“一路上急行軍趕回來的?你說你,人在那裏,又跑不了,哪里要急成這樣?歇好了?”

“嗯。”

程恪點了點頭,坐到搖椅上,舒服的伸展著身子,笑著說道:

“一路上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還不如早些剛回來,在你園子裏釣釣魚,喝喝酒,多少愜意!”

周景然瞥了她一眼,坐到程恪旁邊,斟了兩杯酒,遞了一杯給程恪,舉了舉杯子,

“你這趟打開殺戒,南邊至少也能清淨個三年五年的了。”

程恪接過杯子,一口喝了,歎了口氣說道:

“其實沒殺那麼多,也就是把他們遠遠趕走罷了,黨梁王也帶著人逃走了,也不知道能清淨幾年,這邊關,唉,靠殺人總不是辦法,誠王在北邊殺了那麼多人,又怎麼樣?還不是越殺越鬧得厲害,總不能把人殺絕種了吧”

程恪懶懶的說道,周景然在皺著眉頭,半晌才點了點頭,

“這河道麻煩,這邊關也麻煩,唉!”

程恪轉頭看著他,笑著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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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不如意

周景然感歎了一陣子,轉頭看著程恪問道:“去過了?”

程恪搖了搖頭,周景然直起身子,笑著建議道:“要不,明天讓王妃把小暖請到府裏,你也能跟她說說話!”

程恪眼睛亮了起來,轉頭看著周景然問道:“你都跟她說了?”

“沒!”

周景然往後靠到椅背上,聲音清淡的說道:“這事,只看她聰明不聰明了。”

程恪垂著眼皮,倒了杯酒慢慢喝著,沒有接話,周景然轉頭看著他,輕輕笑著,也倒了杯酒,悠然喝了起來。

第二天,景王妃差了兩個婆子過來,越過李老夫人和周夫人,直接找了李小暖,只說王妃請她過府說話,李小暖呆呆的怔了半晌,微笑著恭敬的辭道:“多謝王妃厚愛,只是祖母受了風寒,片刻離不得人,小暖這幾天跟著染了風寒,也不爽利,改天小暖再給王妃陪禮吧。”

兩個婆子相互看了看,也沒再多說,辭了李小暖,回去複命了。

李小暖呆站了半晌,轉身去了明遠堂。

程恪緊張而焦躁的在內書房裏兜著圈子,周景然掀簾進來,臉色陰鬱著說道:“說是李老夫人染了風寒,小暖也跟著身子不大好。”

程恪怔怔的站著,半晌才恍過神來,“請過太醫了?”

“你!請什麼太醫?不過是託辭,別的事都好說,就是這病著,又是風寒,沒法子硬請過來!”

周景然擰著眉,陰鬱的說道,程恪下意識的抬手撫著胸前放著的荷包,聳拉著肩膀,跌坐到椅子上,垂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周景然慢慢踱到窗前,有些茫然的看著窗外的枯襯,他的王妃,讓他太過失望。

臘月初,隨雲先生帶著古肅和唐慕賢回到京城,古蕭回到府裏,周夫人看著仿佛又長高了不少,人也黑瘦了不少的兒子,又哭又笑著,一時不知道如何歡喜才好。

第二天,李老夫人讓古蕭拿著自己的帖芋,請隨雲先生和唐慕賢過府赴宴,專程感謝隨雲先生這一年的教導,隨雲先生思量了半晌,應承了下來

隔天,雪漫漫灑灑的飄著,隨雲先生帶著唐慕賢正要出門往古家去,程恪就趕了過來,聽說要去古家,忙笑著說道:“真是巧,我這幾天也正想著過去看看老夫人和姨母,不如就和先生一起過去吧。”

隨雲先生笑著應了,程恪和唐慕賢上了馬,隨雲先生上了車,一起往古家過去了。

宴席設在了明遠堂正廳,屋中四角放著燒得旺旺的炭盆,門窗大開著,隨雲先生坐到上首,程恪坐在左手第一,唐慕賢在右手第一,古蕭陪在末位,李老夫人親自看著丫頭上了菜,又陪著隨雲先生喝了兩杯酒,囑咐古蕭侍候先生多喝兩杯,就退到後頭去了。

隨雲先生慢慢喝著綿長諄厚的女兒紅,和三人說說笑著,愜意的欣賞著窗外紛飛的雪花,在三人連翻勸酒下,不禁多喝了幾杯,不大會兒,就醉意朦朧起來,搖搖晃晃著站起來,倒在了旁邊的榻上,口齒纏綿的吩咐道:“我就躺一會兒,一會兒再回去。”

李老夫人忙命人送了枕頭被子過來,侍候著隨雲先生躺到榻上,不大會兒,隨雲先生鼾聲響起,竟是睡著了。

程恪壓抑著心底的興奮,站起來打了個呵欠說道:“我也有些酒多了,這雪真好,你們兩個慢坐,我到後頭園子裏走走去。”

說著,不等兩人答話,抬腳出門,急步往後頭園子方向去了。

古肅帶著七八分醉意,看著程恪出了門,撓了撓頭,轉頭看著唐慕賢,滿臉笑容的搖晃著站起來,湊到唐慕賢面前,低聲說道:“我跟你說,上次那個什麼花的,真不好看,一點都不好看,你沒見過暖暖,暖暖才真好看,那個女人,還沒有暖暖一根手指頭好看!”

唐慕賢看著古肅,笑著打趣道:“你看你的暖暖,自然是最好看的!”

古蕭直起身子,生氣的說道:“誰看暖暖都是最好看!”

古肅打了個酒嗝,伸手拉著唐慕賢,“走,我帶你去見暖暖,你看了,也得說暖暖最好看!”

唐慕賢遲疑著,被古蕭拉了出去。

古蕭拉著他,在院子裏轉了幾個圈子,想了想,拉著唐慕賢出了院子,轉個彎,往清逸閣去了。

清逸閣裏,李小暖和幾個老管事對完了帳,讓人送了老管事出去,吩咐人收了帳冊子,準備帶到明遠堂去。

古蕭拉著唐慕賢,一路闖了進來,玉扣急忙稟報了李小暖,李小暖嚇了一跳,還沒等問明白,古蕭就拉著唐慕賢闖進了屋裏。

李小暖忙站起來,抬手止住了眾人,看著古蕭問道:“出了什麼事了?”

古蕭呆了呆,微微有些畏縮的往後退了半步,喃喃的說道:“那個,暖暖,這個,是唐慕賢,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帶他來見你,見見你……”

李小暖直直的盯著他,輕輕錯著牙齒,狠狠的說道:“你!好!這帳!咱們晚些算!”

說著,轉過頭,眯著眼睛盯著唐慕賢,抬起手指著他斥責道:“他醉了,你也灌多了酒,暈頭了?!出去!”

唐慕賢正半張著嘴,直怔怔、傻子一般盯著李小暖,被她罵得洗過神來,狼狽不堪、慌亂的長揖下去,也不敢再抬頭,急忙垂著頭轉著身,卻和同樣慌亂的古蕭撞到了一處,一起撲倒在地,兩人急忙拉扯著爬起來,沒頭蒼蠅般跌跌撞撞的逃了出去。

唐慕賢和古蕭逃回明遠堂,隨雲先生已經醒了,正坐著慢慢喝著茶,見兩人進來,吩咐古蕭稟了李老夫人,準備告辭,李老夫人讓人從後園找了程恪回來,將三人送到了二門外.吩咐古蕭將三人送出大門。

隨雲先生上了車,唐慕賢騎在馬上,怔怔的發著呆,半晌,才轉過頭,看著程恪,感歎著說道:
“往常古蕭總說他的暖暖如何如何好看,如何如何聰明,我總還不信,想著不過就是他自己看著好罷了,今天才知道,竟都是真的,真是好看!發脾氣、罵人都好看!”

程恪身子一下子僵住了,猛的轉頭看著唐慕賢,聲音也發起緊來,“你看到小暖了?”

“小暖?”

“就是暖暖!”

程恪極其不耐煩的解釋道,唐慕賢忙點了點頭,臉色紅漲起來,有些扭捏的說道:“是古蕭拉我去的,說是要讓我認識認識,結果,暖暖她……”

“暖暖是你叫的?!”

程恪突然暴怒起來,抬手點著唐慕賢,惡狠狠的吼道,唐慕賢愕然呆住了,半張著嘴,茫然看著程恪,不知所措起來,程恪臉色紫漲著,狠狠抽打著馬,縱馬狂奔而去。

小廝、長隨簇擁著程恪,在汝南王府前下了馬,程恪陰冷著臉,捏著馬鞭往裏面直奔進去,遠山看著被他捏得緊緊的馬鞭,想提醒,到底沒敢開口,只緊緊隨著他往裏面奔去。

前院偏廳前,垂手侍立著幾十名小廝、僕婦,見程恪過來,一名小廝急忙奔過來,長揖稟報道:“世子爺,二爺來了,王爺吩咐請您過去見個禮。”

程恪冷著臉頓住腳步,想了想,微微閉了閉眼睛,放鬆著心緒,轉身往偏廳走去。

偏廳裏,汝南王嚴肅著臉,端莊的坐在上首,正垂著眼皮喝著茶,汝南王庶弟,程家二爺,帶著滿臉自得的笑容,蹺著腿坐在右邊扶手椅上,悠然的喝著茶。

見程恪進來,汝南王緩緩放下杯子,冷著臉問道:“到哪里去了?給你二叔見個禮。”

程二爺放下腿,微微欠著身子,堆著滿臉笑容,眼神裏帶著絲幸災樂禍的看著程恪,程恪轉過身,不耐煩的略舉了舉手,算是見了禮。

程二爺在喉嚨深處輕輕“哼”了一聲,轉頭看著侍立在身後的兒子們和兩個已經能自己站著的孫子,腰背又直了起來。

程恪也不看他,沖著汝南王長揖著說道:“若沒什麼事,我先下去了。”

“嗯,你母親在後堂陪你二嬸說話,像是有什麼事要找你商量,你去看看去。”

汝南王垂著眼皮說道,程恪答應著進了後堂。

後堂裏,汝南王妃滿臉怒氣的端坐在上首,眯著眼睛盯著坐在下首的程二奶奶,旁邊奶娘抱著程二奶奶未滿周歲的小孫子,垂首侍立著。

程二奶奶正長篇大論的說著話:“……我說這話,夫人也別不愛聽,這程家子嗣上頭艱難,也不是一代兩代的,夫人多打算著才好,這小孫子,我可是疼得不行,一眼看不到就想的慌,要不是為了咱們程家的爵位傳承,我哪里捨得……”

程恪站在門口,恨恨的咬著牙,抬起手裏的鞭子,猛然空抽了出去,暴喝著:“滾!”

程二奶奶嚇得一下子滾到了地上,慌忙又爬起來,轉頭看著暴怒的程恪和穩穩的坐在上首,仿佛什麼也沒聽到的王妃,張了張嘴,卻沒敢說話,小心的從程恪身邊繞了出去,奶娘抱著孩子,緊緊跟在程二奶奶身後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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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事急

王妃端坐在上首椅子上,看著程二奶奶狼狽不堪的走遠了,身子才放鬆下來,用帕子掩著臉哭了起來,程恪煩躁的看著痛哭失聲的母親,咬著牙,狠狠的跺了跺腳,轉身奔了出去。

程恪提著鞭子趕走了程二爺一家,紅漲著臉,暴躁不安的在前院轉了幾個圈子,出了府門,上馬直奔景王府去了。

第二天,京城突然起了傳言,汝南王世子程恪不能人道!這傳言,比前年鎮甯侯府三少爺光著身子上戲臺和忠意伯世子被人剝光遊街的事兒更轟動、更讓人興奮不已,那一向尊貴無比、卻子嗣艱難的汝南王家,竟要絕了後不成?

流言如風似水,轉眼間傳遍了京城大大小小的角落,越過高高的城牆,往外流傳開去。

汝南王妃從婆子嘴裏聽到這流言時,滿京城已經是無人不知,王妃大哭了一場就病倒了,汝南王強壓著心裏的焦躁和怒氣,陰著臉看著太醫流水般進進出出的診著脈、商量著脈案,斟酌著方子。

看著王妃吃了藥,汝南王斥退了屋裏伺候的丫頭婆子,側著身子坐到床邊,看著哭得眼睛紅腫的王妃,重重的歎著氣,低聲說道:“你也別急,那逆子……唉!”

王妃眼淚又滾瓜般落了下來,汝南王無奈的歎著氣,接著說道:“去年臘月,我陪皇上去福音寺看大師,特意問了大師這逆子的姻緣,大師批的是榴花初綻之像,你別急,許是姻緣未到,這逆子……兒孫自有兒孫福,咱們也想開些,多想開些吧。”

王妃止了眼淚,眼睛裏閃著亮光,一下子坐了起來,拉著王爺的衣袖,著急的追問著:“真是這麼批的?榴花初綻?不是榴綻百子?”

王爺哭笑不得的看著王妃,輕輕拍著她的手安慰道:“你且安心,先安心把身子養好。”

王妃點了點頭,心緒稍稍放寬了些,往後靠到了靠枕上,王爺叫了丫頭進來,侍候她躺下了,看著她漸漸睡著了,才起身出去。

程恪躲在景王府,一天幾次的遣小廝回去探問著,自己卻是說什麼也不肯回府去。

過了年,周景然和程恪一反往年的懶散行徑,從初三起,不是在景王府,就是在德福樓,或是汝南王府,或宴請賓客,或舉辦文會,或是引著眾人出城打獵,或是應著別家邀請,四處走動,熱鬧的張羅著。

這些熱鬧事,古蕭一場也沒落下,程恪幾乎天天早上過來,熱情的帶上他,宴飲會文、拜客訪友。

古蕭回來,細細和李老夫人說著見了誰、說了什麼、做了什麼,程恪帶他出去,除了會文,就是介紹他認識文武百官,引著他在名門旺族中交際往來,李老夫人問了幾趟,就放下心來。

轉眼就到了正月十四日,第二天就是元宵燈會,李小暖早早和古雲歡約著,打算換了男裝,一起坐船出去看煙火取樂去。

十四日一大早,李小暖吃了早飯,看著人配好了元宵的餡料,正要去清逸閣,明遠堂的小丫頭急急的奔過來,曲膝稟報道:“表小姐,老祖宗讓你趕緊過去。”

“出了什麼事了?”

李小暖嚇了一跳,急忙問道,小丫頭搖著頭,“我也不知道,景王妃來了,老祖宗一送走景王妃,就吩咐趕緊讓你過去。”

李小暖緊緊抿著嘴,臉色漸漸青白起來,急忙帶著玉和、金栗,往明遠堂奔了過去。

明遠堂裏,李老夫人沉著臉歪在榻上,見李小暖急匆匆的進來,忙直起身子,示意她坐到榻上,心疼的安慰著她:“不是什麼大事,你看看你,汗都出來了。”

小丫頭奉了茶上來,李小暖接過,喝了口茶,慢慢平緩著氣息,呼吸漸漸平緩下來。

李老夫人揮手斥退了丫頭婆子,看著李小暖,低聲說道:“剛才景王妃突然過府來了。”

李小暖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李老夫人垂下眼簾,沉默了片刻,才接著說道:“說了兩句話就走了,也沒別的事,是來請咱們明天過去看燈的。”

李小暖滿臉驚訝的看著李老夫人,一時說不出話來。這景王妃,每次見老夫人,都是非得受了老夫人的半禮才作罷,這上門來請……

“還特意指明了,一定要你去。”李老夫人低低的、慢騰騰的接著說道,李小暖愕然看著李老夫人,心裏漸漸明悟過來,李老夫人伸手撫著李小暖的臉頰,歎了口氣,溫和的說道:“你生得太好,老祖宗一直擔心著,有些事就沒跟你說過,咱們進京那年,景王妃給咱們接見,就探過我的話,要納你做側妃,老祖宗回絕了她,只怕這不是她的意思,她一個女人家,哪會主動張羅這樣的事,唉,這幾年,你深居簡出的,外頭也一直平靜著,老祖宗以為這事就算過去了,誰知道……看這樣子,這幾年,是等著你長大呢。”

李小暖呆呆的聽著李老夫人的話,心裏抽痛著茫然起來,李老夫人輕輕拍了拍李小暖的手,接著說道:“別怕,咱們這樣的人家,他也不能強來,我剛看了黃曆,出了正月,就有好日子,把你和蕭兒的親事定下來吧,明天去,咱們娘倆兒就當什麼事也沒有,先穩著出了正月,出了正月就定親!”

李小暖連連點著頭,“嗯,我聽老祖宗的。”

李老夫人笑著拍了拍李小暖的手,溫和的吩咐道:“你先回去歇著吧,我讓人請夫人過來了,我和她說這事。”

李小暖站起來,告退出來,站在院子門口,有些恍惚的轉頭看著四周,這一轉眼,自己就長大了麼?要嫁人了?原來嫁人就這麼簡單,只要點點頭。

李小暖垂著頭,茫茫然回到煙樹軒,躺在榻上,閉上眼睛,暈暈沉沉的睡著了過去。

第二天,程恪一大早就到古家接了古蕭,說是先去城外打獵,晚上到右丞相嚴府看煙火。

傍晚時分,李老夫人、周夫人和李小暖在二門裏上了車,往景王府燈樓看燈去了。

燈樓下,小丫頭引著李老夫人等人上了樓,燈樓裏燈火通明著,四角放著燒得旺旺的炭盆,站滿了垂手侍立的丫頭婆子,卻沒有其他府裏的夫人小姐,只有景王妃盛裝端坐在上首扶手椅上,帶著得體的微笑看著三人進來。

李老夫人上前兩步,在地上放好的墊子上跪倒磕頭見了禮,周夫人有些莫名其妙的看著李老夫人恭恭謹謹的磕頭行禮,也忙跟著跪倒磕了頭,李小暖半垂著頭,在恭恭謹謹的跪倒在墊子上,行了兩磕六拜的大禮。

景王妃客氣的讓著李老夫人和周夫人坐下,上了茶,卻仿佛沒有看到李小暖,任她垂手待立在李老夫人旁邊,李老夫人也仿佛沒有看到垂手待立著的李小暖,只溫和客氣的陪景王妃說著閒話。

周夫人有些恍過神來,皺著眉頭看著淡然站著的李小暖,又轉頭看了看只顧和景王妃說著話的李老夫人,也垂下眼簾,端起杯子,喝起了茶。

幾個人無趣無味的看了一會兒燈,李老夫人就笑著起身告辭了,景王妃也不多留,轉頭示意著旁邊的大丫頭,那丫頭轉身進去,捧了只極小的滿雕著纏枝芙蓉的黃花梨匣子出來。

景王妃強笑著接過匣子,打開來,掂出枝翡翠樹葉步搖來,沖著李小暖比劃著,笑著說道:“這樣精緻的步搖,也就表小姐這樣的風流相貌才配得上,表小姐就拿回去戴著玩吧。”

李小暖心曲膝推辭道:“小暖謝王妃厚愛,只是這步搖,不是小暖能戴的物什,小暖不敢收,謝王妃厚愛。”

李老夫人也笑著接過了話頭,“王妃疼愛小暖,這是小暖的福份,可這步搖哪是她一個白衣小丫頭能用的東西?別說用,就是拿一拿,都是僭越,這可是殺頭的大事,王妃的厚愛,小暖心領了,還請王妃體諒。”

景王妃舉著步搖的手呆了片刻,只好又將步搖放回到匣子裏,正躊躇著,李老夫人已經帶著周夫人和李小暖,曲膝告退著,往門口退去。

嚴丞相家,正熱鬧非凡著,古蕭興奮激動的臉色微微泛著紅意,陪坐在嚴丞相下首,雙手扶在膝上,身子微微前傾著,謙恭的聽著眾人圍著嚴丞相談笑逗趣,嚴丞相眼角余光掃過古蕭,眼裏閃過絲滿意。

夜色漸深,眾賓陸陸續續的告辭而去,嚴避暑站在大廳門口,一邊隨意的拱著手,和眾人告著別,一邊和古蕭說著閒話,古蕭恭謹的站在嚴丞相身邊,小心的陪他送著客人、說著閒話。

客人漸漸散盡,程恪還不見蹤影,古蕭為難起來,不知道是告辭好,還是等著程恪好,這些天,他跟著恪表哥出來,都是和他同進同出的,若他告辭了,恪表哥找不到他,豈不是要急壞了?!

正躊躇間,嚴丞相轉過身,笑眯眯的招了招手,“蕭兒跟我進來,陪老夫吃點夜宵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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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抽薪

古蕭急忙笑應著,轉身跟著嚴丞相往內院走去。正院花廳裏,燈火通明,古蕭陪著嚴丞相慢慢吃著夜宵,花廳東邊的屏風後,晃動的人影擠來擠去。

古蕭陪著嚴丞相吃了夜宵,又陪著他東扯西說的聊了小半個時辰,小丫頭笑嘻嘻的端了杯蓮子紅棗茶,奉到了嚴丞相面前,嚴丞相端起杯子,仔細看了看,哈哈笑著站起來,拍了拍古蕭的肩膀,親熱的說道:“好好好!今天晚了,老夫就不多留你了,我讓人送你回去,往後要常過來,陪老夫喝喝酒、說說話。”

古蕭急忙站起來,逼著雙手,恭敬的答應著,遲疑了下,笑著問道:“恪表哥是不是……”

“你別等他,先回去吧。”

嚴丞相笑著送古蕭到了花廳門口,看著人引著他沿著抄手遊廊出了院子,才滿意的點了點頭,轉回了花廳。

古蕭在嚴府大門外上了車,車子剛轉了彎,迎面過來一輛極其寬大的馬車,青平側著身子坐在車轅上,看到坐在古箭車門踏板處,正頭點著晃來晃去打著睡的山水,眼睛亮了起來,急忙跳下車,迎著古蕭的車子奔了過去。

青平上前攔住車子,帶著滿臉笑容,恭敬的問道:“是古家少爺的車子吧?”

古蕭聽到青平的聲音,忙掀起簾子,探出頭來,青平拱手見著禮,笑著說道:“我們爺在前面車子裏,請古少爺過去說話。”

古蕭急忙跳下車,跟著青平,上了周景然的車子。

周景然正閑閑的歪在車裏,就著車廂裏通亮的琉璃盞,看著本書,見古蕭進來,微微直起身子,讓著古蕭坐到旁邊,笑著說道:“剛從嚴丞相府裏出來?”

古蕭笑著點頭答應著,周景然扔了手裏的書,上下打量著古蕭,笑眯眯的說道:“嚴丞相府裏的燈會,不是早就散了?怎麼你到這會兒才回來?”

“丞相留我吃了夜宵才讓我回來的。”

古蕭撓了撓頭,笑著解釋道,周景然驚訝的挑著眉梢,坐直了身子,滿眼笑意的看著古肅說道:“丞相留你吃夜宵了?那嚴丞相吃得可好,心情可好?”

古蕭莫名其妙的看著周景然,點了點頭說道:“丞相吃得很高興,吃完了夜宵,又留我說了會兒話,也很高興。”

周景然輕輕拍著手,笑了起來,“恭喜恭喜!古小弟大喜了。”

古蕭眨了眨眼睛,茫然的看著滿臉喜色,拱手恭喜著自己的周景然,周景然看著他,笑了一會兒,才奇怪好問道: “你難道沒聽說?”

古蕭茫然的搖著頭,周景然嘖嘖感慨著,耐心的解釋起來:

“嚴丞相只有兩個兒子,長子也是兩個兒子,次子生了一女一子,整個嚴府裏,兩代人,可只有這一位姑娘,是丞相夫婦的掌中珠、心頭肉,兩個兒子,三個孫子加一個孫女中,丞相最疼的,就是這個小孫女!這嚴家大小姐今年也十七歲了,從去年開始,嚴丞相就開始遍請這京城的青年才俊上門,陪他吃夜宵了,這嚴府夜宵裏的門道,滿京城誰不知道?這是嚴丞相在挑孫女婿!”

古蕭愕然的眨著眼睛,一時反應不過來,周景然輕輕拍著他,滿臉羨慕的接著說道:“真是要好好恭喜恭喜古小弟了!若古小弟做了嚴丞相家乘龍快婿,以古小弟的人品才華,這前程可就是如花似錦,平步青雲,指日可待!”

古蕭恍過神來,忙搖了搖頭,還沒說出話來,周景然已經興致盎然的接著往下說去了,“去年裏,若不是你跟著隨雲先生外出遊歷了整整一年,只怕這夜宵早就吃過了!說不定,親也結了呢!”

周景然身子往後退了退,眯著眼睛,認真的上下打量著古蕭,感歎起來:“怪不得丞相今天這夜宵吃得這樣高興,看看,古小弟這人品才貌,可是打著燈籠也難找!連中三元的狀元之子,又是隨雲先生的入門弟子,要清貴有清貴,要富貴有富貴,嘖嘖!”

古蕭臉上紅漲起來,急忙搖著頭,著急的說道:“周大哥,不是……不能,唉,不行,我……那個……可不行。”

周景然睜大眼睛看著古蕭,滿臉疑惑的問道:“哪里不行?什麼不行?你定過親了?”

“沒有!不是……那個,周大哥,你知道,暖暖,還有暖暖 ……”

古蕭一時不知道如何才能說清楚,周景然長長的“噢”了一聲,身子放鬆著往後靠在靠枕上,點著古蕭笑著說道:“怪不得你恪表哥說你是個實心眼的孩子,你和小暖有了婚約了?換了庚帖,下過小定了?”

“那倒沒有。”古蕭老老實實的說道,可是……”

“這就是了,這不過是你的想頭。”

“老祖宗也說過的!老祖宗答應過我的!”古蕭急忙重重的解釋道,周景然呆了呆,眼睛閃過絲意外,隨即伸著懶腰,身子往後靠著笑了起來,笑了一會兒,才眯著眼睛看著古蕭,慢騰騰的說道:“你也真是個實誠孩子,你的暖暖,自然應該是你的,就是這樣,也不耽誤你做了丞相家乘龍快婿不是!這是兩回事。”

古蕭眨了眨眼睛,一時沒能明白過來,周景然歎了口氣,坐直身子,耐心的解釋道:“娶妻娶的是什麼?是家世,是人品,這聯姻,聯的可是兩家!你想想,當年你父親,若不是憑著連中三元的狀元之身,娶到你母親,和鎮甯侯府、汝南王府做了親戚,怎麼會有了如今京城名門貴族之一的古家?李老夫人把暖暖許給了你,怎麼拖到現在也不換了庚帖,下了小定?”

古蕭呆呆的看著周景然,周景然伸手拍了拍他,推心置腹般說道:“老夫人是個精明人,凡事想的明白,也想得長遠,你這婚姻上,她必定也是寄了重望的,可是這樣?”

古蕭想了想,點了點頭,周景然緊盯著他,語氣舒緩的接著說道:“古家如今只有你這一根獨苗,你父親又是那樣冤……唉,你們府上,老夫人和你母親,必是對你寄了厚望,可是這樣?”

古蕭忙連連點著頭,周景然撫著古蕭的後背,歎息著說道:“可你既沒有家族支撐,又沒個兄弟照應,所謂獨木難支,再不借著婚姻之事連個根深葉茂的妻族,往後,老夫人、你母親,這厚望,豈不是要落到空處去了?老夫人把小暖許給你,卻從不提定親的事,你想想,是什麼道理?”

古蕭眼神遊疑閃爍著茫然起來,周景然緊緊盯著他,語氣誠懇的感慨著,“你呀,好好體會體會老祖宗這心思!再說,這些天,你跟著你恪表哥四處走動,你看看,哪個不是有所支撐的?”

“恪表哥……會照應我!”古蕭低低的、遲疑的說道,周景然一臉憐憫的看著古蕭,輕輕搖了搖頭,

“你呀,說你實心,還真沒說錯你,你恪表哥姓程,你姓什麼?姓古!不同宗不同族,不過是姨表之親,他照顧你,又能照顧到哪里去?凡事,還是要靠自己,唉,說句不好聽的話,俗話說,姨表親,算不得親,死了姨母斷了親,話雖粗,說的可是正理,你也要想明白了才行!”

周景然長長的歎著氣說道,古蕭滿眼掙扎的看著周景然,口齒含糊著幾乎說不出話來,“可是,暖暖,暖暖……”

“暖暖還是你的暖暖,又沒人奪了去!你娶了親,再納了她就是。”

古蕭連連搖著頭,“不行,你不知道,暖暖脾氣大……”

“你不是說,你的暖暖聰明懂事、是個極明白事理的,是不是?”

周景然眯著眼睛問道,古蕭忙點著頭,正要說話,周景然拍拍他,接著說道:“她既能明白事理就好,那她就該知道,若她一味脾氣大,毀了你的前程,連著她,也一樣沒了前程!女子嫁人,不過是盼個富貴尊榮,丈夫寵倖,這樣,日子才能過得好,你若沒個前程,縱一輩子讓她獨寵專房,又能如何?你的暖暖可是個要強的,你想想,她又如何能夠心甘?”

古蕭困惑著、遲疑著,不知道是該點頭,還是該搖頭,周景然眯著眼睛盯著他,微微探過身子,低低的說道:“你們古家兩代單傳,族裏又一向人丁不旺,往後,只說一木撐兩房,娶兩個妻子也不是什麼難事,這不就兩全齊美了?!往後你有了功名,這誥封上頭,讓你恪表哥幫著求求皇上,也是小事。”

古蕭一下子抬起頭,眼睛亮了起來,連連點著頭,撓著頭笑了起來,“還是周大哥想的周到,就是不知道……丞相他……”

古蕭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周景然暗暗舒了口氣,閑閑的往後靠著,笑著說道:“若是連你這樣的都看不中,那嚴家大小姐從此只好待字閨中了,這滿京城,你這樣的人品、才學、家世,又是隨雲先生的入室弟子,哪還有比你更合適的了?”

古蕭臉上泛著紅意,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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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周夫人

周景然眯著眼睛打量著,笑著說道:“這事倒不宜多拖延,免得丞相想得多了,覺得你這誠心不夠,那就不好了,就今天晚上吧,回去就托人求親去,你打算怎麼說?”

“得跟老祖宗說……”古蕭撓著頭說道,

“你自己去跟老祖宗說?這可不妥當。”周景然仿佛不經意的,慢吞吞的說道,“難道你要去和老祖宗說,你這夜宵也吃過了,給人家相看也相看好了,你自己主意也拿定了,就是打發你家老夫人替你上門走一趟,求求親,哪有這樣的道理?老夫人可是個重規矩的,這婚姻之事,畢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這樣自己定了親事再和長輩說,說到哪里也不合規矩!”

周景然語氣重了起來,古蕭連連點著頭,周景然眯著眼睛看著他,接著說道:“你回去先和你母親偷偷說了,讓她和你一道去和老夫人說去,這樣才妥當!還有,這提親的人,身份也得夠得上才好,嗯……”

周景然擰眉認真思量了片刻,“我看,就和你母親說,托到汝南王府去吧,讓你姨母出面,這親事,就能順順當當的了。”

“周大哥說的極是,母親最疼我,縱有不是,也不會責怪我。”

古蕭感激的看著周景然說道,周景然目光微閃,垂著眼皮,理了理衣袖,笑著說道:“我也是為了你好,都是為了你好。”

周景然邊說著,邊用腳輕輕踢了踢車廂,車子輕輕動了起來,周景然笑著說道:“我送你回去,老夫人和你母親也該回去了,你也別多耽誤了,晚上記著先和你母親悄悄說了去。”

古蕭連連點頭答應著。

車子輕輕晃動著,不大會兒,就停在了古府門前,古蕭辭了周景然,跳下車,往府裏進去了。

青平掀著簾子,周景然看著古蕭仿佛帶著絲雀躍的背影,悠悠的、失落的歎了口氣,示意青平放下簾子,車子緩緩晃動著回去了。

古蕭腳步輕快的往院子裏走去,進了垂花門,走了幾步,漸漸的,步子慢了下來,站在垂花門裏,來回轉頭望著明遠堂後頭和春渚院,猶豫著抬不起步子來。

這事,是先和暖暖商量商量,還是先去找母親?

柔和的月光清清冷冷的灑在青石路上,微風搖著花木,輕輕晃動著,一片片濃淡不一的陰影在古蕭身上移來晃去,玉色緙絲斗篷上泛起的輕柔光澤,一點點被陰影吞了下去。

古蕭呆站在青石路上,望著明遠堂後面那片隱隱約約的溫暖光亮,心裏泛些絲膽怯來,暖暖會不會發脾氣?涼風吹過,古蕭微微打了個寒噤,暖暖不會發脾氣的,暖暖比他更替他著想,暖暖對他那樣好,這世間,除了老祖宗和母親,就數暖暖對他好,不管什麼事,暖暖都能替他著想。

也不知道嚴家大小姐脾氣稟怕好不好,若是……暖暖會有辦法的,還有老祖宗……

古蕭垂下了頭,正月裏冰冷的寒意透衣而入,古蕭下意識的裹了裹斗篷,嚴丞相那樣可親……母親和老祖宗肯定會去相看嚴家小姐的,若是不好,老祖宗自然有法子推掉,老祖宗喜歡小暖,想讓她做孫子媳婦,那老祖宗怎麼從來不提定親的事?老祖宗一定比母親更盼著他光宗耀祖,還有父親,父親到底是怎麼死了?那年送靈回鄉,半夜那場祭祀……

古蕭垂下了頭,正月裏冰冷的寒意透衣而入,古蕭下意識的裹了裹斗篷,嚴丞相那樣可親……母親和老祖宗肯定會去相看嚴家小姐的,若是不好,老祖宗自然有法子推掉,老祖宗喜歡小暖,想讓她做孫子媳婦,那老祖宗怎麼從來不提定親的事?老祖宗一定比母親更盼著他光宗耀祖,還有父親,父親到底是怎麼死了?那年送靈回鄉,半夜那場祭祀……

古蕭打了個寒噤,那個晚上,老祖宗的悲傷和憤懣讓人害怕,老祖宗那麼用力的捏著他的手,古蕭只覺得手上仿佛隱隱痛了起來,老祖宗……

古蕭心裏莫名其妙的泛起層不安來,老祖宗有什麼事,從來不和他說,老祖宗的心思,也不和他說,老祖宗喜歡和暖暖說話,暖暖有什麼事,也總瞞著他,不象母親,母親有什麼話都和他說,有什麼事都和他商量……

古蕭思緒亂亂的,一會兒東一會兒西,越想越遠,一陣寒風吹過,古蕭只覺得寒意入骨,身子也微微顫抖起來,忙緊緊裹著斗篷,跺了跺腳,往春渚院方面大步走去。

春渚院裏,周夫人已經歇下了,得了稟報,急忙披衣起來,急急的出了內室,拉過古蕭,摸著他冰冷的手,心疼起來,一迭連聲的讓人倒熱茶來,送手爐來,忙著給他揉著、暖著雙手。

古蕭微笑著,輕輕從周夫人手裏抽出手來,接過丫頭奉過來的熱茶,捧在手裏喝了兩口,笑著低聲說道:“沒事,剛看到月亮圓圓的,園子景致極好,就站在園子裏看了會兒月亮,走得慢了些,沒事,我不冷,沒凍著。”

周夫人輕輕舒了口氣,心疼的抱怨起來,“你看看你,這麼大的人了,看月亮也不能凍成這樣,讓人拿個手爐給你再看也不遲啊……”

“知道了,母親,我有事跟你說。”

古蕭放下杯子,聲音漸漸低了下來,周夫人連連點著頭,揮手斥退了丫頭婆子,古蕭往前挪了挪,低低的說了陪嚴丞相吃夜宵的事,又吞吞吐吐的說了周景然的意思。

周夫人仔細聽著,臉上漸漸泛起潮紅,眼睛亮得幾乎要放出光來,古蕭抬頭看著母親,遲疑著說道:“剛在園子裏,我想來想去,也不知道老祖宗是個什麼意思……”

“老祖宗能有什麼意思,老祖宗自然是盼著你好,老祖宗若是知道這樣的好事,自然是盼著你好,這結親,結的可是兩家。”

周夫人打斷了古蕭的話,淩亂的急急的說道,古蕭呆了呆,遲疑著,也跟著點了點頭,周夫人站起來,搓著手在屋急急的轉了幾圈,猛然站住,看著古蕭,重重的、一字一句的說道:“這門親事,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人壞了事去!這樣的好親,無論如何不能耽誤了,這親事!關著你的前程!”

周夫人頓住話頭,直直的盯著古蕭,飛快的思量起來,仔細想了一會兒,周夫人咬著嘴唇,拿定了主意,看著古蕭低聲吩咐道:“今晚上,你就在我這院子裏歇著,哪兒也別去了!明天一早,我帶你去和老祖宗說這事去!”

古蕭遲疑的看著周夫人,“何必打擾了母親,我回去歇著就是。”

“不!你今晚就在我這院子裏歇著,哪兒也不能去!這事,你可跟別人說過?”

周夫人正語氣堅定的說著,突然想了什麼,立即轉口問道。古蕭搖了搖頭,“還沒有,周大哥把我送到大門口,我下了車,就到母親這裏來了。”

周夫人長長的舒了口氣,也顧不得再和古蕭多說,叫了丫頭婆子進來,吩咐她們侍候著古蕭沐浴洗漱,到東廂暖閣裏歇著去。

看著丫頭婆子侍候著古蕭出了門,周夫人在屋子裏連轉了幾圈,打定了主意,招手叫了蘭若過來吩咐道:“你去後頭,把周嬤嬤叫進來,只說我睡不著,找她進來說說閒話,不管誰問,只這麼說,多的話一句不能多說!”

蘭若急忙答應著,提著燈籠出了門,往後頭叫人去了。

周夫人焦急萬分的盼來了周嬤嬤,摒退了眾人,拉著周嬤嬤退到內室,低低的交待道:“你找個緣由,不拘什麼,趕緊出府出,這會兒立即就出府,去汝南王府找王妃,就說我說的,請她明天一早務必到嚴家給蕭兒提親去!”

周嬤嬤嚇了一跳,滿臉愕然的看著周夫人,周夫人也不耐煩跟她多解釋,只接著交待道:“嚴家只有一位小姐,也不怕錯,你只記著!今天夜裏,天亮前,無論如何也要見到王妃,一定要讓王妃明天天一亮就上門提親去,千萬不能耽誤了!若是這信兒耽誤,這事兒耽誤了,你也不要再來見我!”

周夫人重重的、嚴厲的說道,周嬤嬤悄然明白過來,大喜過望,急忙點著頭,“夫人放心,奴婢就算拼了性命,也不能耽誤了夫人的大事,這可關著少爺的前程!關於古家的前程!”

周夫人滿意的點了點頭,又交待了兩句,周嬤嬤就忙忙的告退出去了。

周夫人站在正屋門口,看著周嬤嬤出了院子,心裏一會兒熱一會兒涼、心神不定的躺到床上,暗暗念著佛,求著菩薩的保佑。

老祖宗到底姓李,到底護著娘家人,竟然強壓著她,要把小暖訂給蕭兒,不是小暖不好,不是她嫌棄小暖,那樣懂事的孩子,她也疼、也喜歡,可這家世,實在是配不得!

這嚴家小姐,這樣的門戶,才是門當戶對的好良配!

第二天一早,古蕭早早起來,周夫人一夜未眠,起的卻不早,慢慢的梳洗了,又挑挑揀揀換了幾身衣服,倒比平時還略晚了一會兒才出門,帶著古蕭往明遠堂請安去了。

到了明遠堂外,周夫人頓住腳步,低聲交待著古蕭,“這事,倒不急,你可別先開口,只等我說吧。”

古蕭忙點頭答應著。

兩人進了屋,請了安,一起吃了早飯,李小暖告退去了清逸閣,周夫人奉了杯茶給李老夫人,自己也捧著杯茶,慢慢喝了幾口,才陪著笑開了口:“母親,昨兒有件大喜的事,因為晚了,也沒敢打擾了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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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13 17:11:2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九章 賜婚

周夫人頓住話頭,李老夫人挑著眉梢,露出滿臉笑容來,轉頭看著古蕭笑道:“看樣子,必是蕭兒的喜事了,什麼事,說來老祖宗樂哈樂哈!”

周夫人遲疑著看著周圍的丫頭婆子,李老夫人笑著搖了搖頭,揮手摒退了眾人,周夫人看著人都出去了,才轉過頭,笑盈盈的說道:“母親,昨天蕭兒去嚴丞相家賞燈,倒賞出件大喜事來。”

“蕭兒賞燈還能賞出喜事來了?趕緊,說給老祖宗聽聽。”

李老夫人看著古蕭,滿眼笑意的說道,古蕭微微有些不自在的動了動身子,只看著周夫人,周夫人放下手裏的杯子,接著說道:“老祖宗也知道,嚴丞相有顆掌上明珠,從去年裏就物色這佳婿,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偏偏就看上了咱們蕭兒,這也是咱們古家的福氣……”

李老夫人眼神驟然淩利起來,盯著周夫人,上身慢慢挺直起來,冷冷的說道:“我難道沒告訴你?蕭兒的親事,已經定了?”

周夫人輕輕打了寒噤,下意識的往後縮了縮,又急忙挺直著腰背,只不敢和李老夫人對視,微微垂著眼簾說道:“畢竟庚帖未換,也算不得……定,母親,小暖不是不好,我不是嫌她不好,只是這家世上……”

“家世?!哼!家世算什麼東西!這門親事,我只怕委屈了小暖!我養了個好兒子,偏這孫子就養出個這樣的……來!一個好媳婦,三代好子孫!你就沒聽說過?我錯了一回,可不能再錯第二回!”

周夫人臉色一下子蒼白起來,猛的抬頭盯著李老夫人,一把拉過古蕭,嘴唇抖動了半天才說出話來:“蕭兒……蕭兒,哪一點不好?”

李老夫人眼睛眯了起來,鄙夷的盯著周夫人,輕輕曬笑著說道:“你那眼睛,能看到什麼?”

周夫人身子篩糠般顫抖了起來,古蕭急忙上前扶住母親,轉頭看著李老夫人,帶著哭腔叫道:“老祖宗!”

古蕭鬆開周夫人,撲到榻前,跪倒在地,仰著頭,拉著李老夫人的衣袖,滿眼哀求的看著李老夫人說道:“老祖宗,是我,這都是我的主意,是我……”

李老夫人眼角微微抽動著,猛的揚起手,狠狠的打在了古蕭臉上,古蕭被打得身子歪在了地上,周夫人急急的撲過去,撫著古蕭的臉,心疼的不知如何是好,眼淚一路撲落下來,李老夫人臉色蒼白著,手指點著古蕭,恨恨的說道:“你個混帳東西!沒有小暖,能有你今天?!小暖漚心瀝血,替你做了多少事!你那眼睛看不到,你那心也蒙上豬油了?!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你以為那個解元是你的本事?你以為先生收你做弟子是因為你?你……”

李老夫人看著畏縮在地上,恐懼而茫然的看著她的古蕭,突然力氣全消,只覺得渾身無力到連話也說不出來了,她的話,他和他的母親,根本聽不懂!

李老夫人哀傷的看著半跪半趴在地上的母子,眼淚如滾瓜般落了下來,古蕭推開母親,往前挪了挪,滿眼淚水的看著李老夫人,低聲說道:“老祖宗,您別生氣,我聽您的,蕭兒都聽您的,我以為……”

李老夫人眼淚撲落著,搖著頭,抬手止住了古蕭的話,轉頭看著周夫人,一字一句的說道:“你就死了那條心!這門親事,今天就給他們定下!”

周夫人猛的抬頭看著李老夫人,被李老夫人淩利眼神盯得急忙又低下了頭,聲音低落卻清晰的說道:“我已經托姐姐到嚴府說親去了。”

李老夫人直直的盯著周夫人,慢慢抬手點著她,聲音陰冷起來,“你聽著,這個家,還輪不到你作主!你托了人說親,那就再托人退親去!”

周夫人扶著榻沿站起來,往後退了半步,垂著頭,不敢答話,李老夫人直起身子,穩穩的下了榻,聲音沉穩的叫著竹葉、竹青,“侍候我換衣服,叫人備車,讓孫嬤嬤準備四色禮。”

竹葉、竹青等人急忙進來’小心翼翼的忙碌著,侍候著李老夫人換著衣服,李老夫人一邊換著衣服,一邊沉聲說道:“我去趟講堂巷唐府,這門親事,得隆隆重重的,我去請隨雲先生來做這個大媒!”

古蕭跪在地上,看著忙碌著換著衣服的李老夫人,心底莫名其妙的竟有些欣喜,忙低下頭,悄悄爬起來,轉頭看著臉色蒼白得沒有半分血色的母親,心裏茫然著又難過起來,一時忽悲忽喜、五味俱全,不知道如何才好。

周夫人緊緊盯著漸漸穿戟整齊起來的李老夫人,焦急萬分的擰著手裏的帕子,咬著嘴唇,心裏一片混亂,半分主張也沒有了。

李老夫人穿戴整齊,吩咐竹葉和孫嬤嬤跟著,也不理會呆呆的站在一旁的周夫人和古蕭,徑直出了正屋,往二門去了。

古府大門外,程恪帶著小廝、護衛,夾裹著幾名太監裝束的人,一路疾駛而來,在離古府不遠的拐角處,程恪猛的勒住韁繩,勒轉馬頭,看著身後一名年紀大些的太監,滿臉笑容好說道:“到了,我就送到這裏了,王公公費心。”

“看世子爺說的,一開年就過來傳這樣喜慶的旨意,是小的的福份!小的這都是沾了世子爺的福!這剛一開年,皇上頭一道旨意,就是世子爺請下來的,這是多大的臉面!”

程恪歡快的大笑著,伸手重重拍著王公公的肩膀說道:“我就不耽誤你這正事了,趕緊進去傳旨吧,回頭我請你出來好好樂上一天!”

王公公拱手答應著,帶著幾名小太監,往古府大門去了。

李老夫人扶著竹葉,穩步往二門走著,剛走到一半,二門口當值的婆子急匆匆、忙亂著奔了進來,趕上李老夫人,趔起著差點撲倒在地,喘著氣稟報道:“老祖宗,宮裏……宮裏,來人了,旨意,說是有旨意。”

李老夫人猛然頓住腳步,轉頭看著婆子問道:“什麼旨意?傳旨的是誰?”

“不知道,不認識。”

婆子滿頭大汗,連連搖著頭,“就說讓您、夫人,還有……還有少爺去接旨。”

李老夫人心裏湧起股濃濃的陰影來,心一點點沉了下去,忙揮手吩咐著婆子,“趕緊讓人請夫人和少爺到二門裏接旨!”

婆子匆匆曲了曲膝,急忙轉身奔進去叫周夫人和古蕭去了,李老夫人皺著眉頭站住了,竹葉扶著李老夫人,低聲問道:“老祖宗要回去換大禮服麼?”

李老夫人恍過神來,忙點了點頭,竹葉扶著她,急步往明遠堂回去了。

二門花廳裏,王公公滿臉笑容,意態閒適的坐在二門花廳裏喝著茶,等著宣旨。

不大會兒,李老夫人穿戴整齊,帶著同樣按品穿戴起來的周夫人進了花廳,古蕭跟在後頭,也進了花廳。

王公公哈哈笑著站了起來,手裏高高的托著聖旨,李老夫人、周夫人和古蕭依著王太監的指引跪在地上,王公公恭敬的展開手裏的黃綢,聲音清亮喜悅的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古氏子蕭人品貴重,行孝有嘉,而今已至弱冠今有嚴氏大小姐婉,右丞相嚴慶山之孫女,年方十七,嫻雅沖懷,敏柔端惠,溫淑長孝,故朕下旨欽定為古氏子蕭之嫡妻,擇日大婚!欽此!”

王公公宣完了旨意,哈哈大笑將聖旨棒到李老夫人面前,遞了過去,恭賀道:“老夫人大喜!皇上開了年這頭一份旨意,就是貴府這樣的喜慶事!可喜可賀,可喜可賀!這樣的佳兒佳婦,老夫人可要笑得嘴也合不攏了!”

李老夫人身子微微搖晃著,伸出手,穩穩的接過聖旨,恭敬的棒著轉給了周夫人托著,轉過身,滿臉笑容的躬身謝著王公公,“同喜同喜!多謝王公公,這一大早就趕過來傳旨,王公公辛苦了!”

王公公笑著拱著手,“老夫人客氣了,這是咱家份內的事,這樣的喜事,咱家巴不得多傳幾份才好!咱家也不多打擾老夫人,這份旨意,還得到嚴相爺府上宣一宣去,改日再來道賀!”

孫嬤嬤悄悄奉了只荷包上來,李老夫人接過,塞到王公公手裏,笑著說道:“煩勞王公公和各位公公了,一點茶錢,請公公們潤潤喉。”

王公公接過荷包,輕輕撚了撚裏頭薄薄的幾張紙,眉開眼笑著告辭而去。

李老夫人引著周夫人和古蕭,恭恭敬敬的送王公公一行人出了府門,看著一行人走遠了,李老夫人才轉過身,盯著周夫人手裏托著的黃亮得刺目異常的聖旨,突然噴出口血來,身子直直的往前撲去。

竹葉尖叫著撲過去墊在了李老夫人身下,孫嬤嬤和幾個丫頭婆子急忙扶著李老夫人,七手八腳的抬著李老夫人進了最近的廳堂。

周夫人棒著聖旨,瞪大眼睛傻在了那裏,古蕭呆呆的看著地上一攤還鮮紅著的血漬,茫然著仿佛覺出哪里不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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