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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蔡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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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閑聽落花]花開春暖(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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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13 17:13:4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五十章 人心

孟夫人呆坐在榻上,愕然看著陪房吳嬤嬤,半晌才說出話來,"不是說議的是唐家,怎麼眨眼間就成了程家?"

"回復人的話,說是本來議的就是程家,只是因著世子的脾氣,沒敢聲張,怕萬一議婚不成,倒傷了古家表小姐的名聲,這才讓人誤會成了唐家。"

吳嬤嬤恭敬地垂手侍立著答道,孟夫人擰著眉頭,怔神的看著窗外,半晌,才轉頭看著吳嬤嬤問道:“我總覺得這裏頭有些蹊蹺,你說說,先頭爺一直念著要納了這李小暖,難道這汝南王世子竟不知道?怎麼就這麼突然議了親?這事,爺知不知道?”

吳嬤嬤飛快的抬眼掃過孟夫人,重又垂下頭,恭謹的答道:“回夫人的話,奴婢也想不明白,夫人原也說過,爺是見過這位李姑娘的,也不知道是爺一個人看到的,還是和世子一處看到的。”

孟夫人眉頭擰到了一處,半晌,才仿佛有些明悟般,低聲說道:“難不成爺想納,那汝南王世子也想著美色,就搶了先?他怎麼敢跟爺搶人?他怎麼跟爺交待?”

吳嬤嬤掃了眼孟夫人,垂著眼簾,躊躇了片刻,低聲建議道:“夫人,要不要請國公爺過來商量商量?”

孟夫人斜斜的瞄了吳嬤嬤一眼,不悅的說道:“糊塗,這點子小事,還用得著勞動父親?我也不是三歲小孩子!”

孟夫人居高臨下的瞄著吳嬤嬤,語氣嚴厲起來,“你是府裏的老人,當差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了,不過讓你打聽個事,怎麼就能出了這麼大的紕漏?連哪家求的親都說不清楚?若都像你這麼當差,這府裏豈不是亂了套去?我就是三頭六臂,也難顧全!”

吳嬤嬤急忙惶恐的跪倒在地,磕頭請著罪,孟夫人發了脾氣,長長的舒了口氣,心氣仿佛略平樂些,不耐煩的抬了抬手指吩咐道:“起來!就知道磕頭,就不能學著聰明些?也虧我時常提點著,不是這樣,還不知道得捅出什麼婁子來!”

吳嬤嬤急忙爬起來,小心翼翼的垂手侍立著,孟夫人發完了脾氣,心情好轉了很多,喝了杯茶,要了紙筆,凝神寫起給周景然的書信來。


隔天一早,程恪到戶部辦好了差事,也不再多耽誤,趕回王府,和汝南王在內書房關著門說了小半個時辰的話,就啟程趕回京東西路去了。

古雲歡聽人說了李小暖和程恪定親的信兒,和婆婆稟報了,匆匆忙忙的趕回到古府,到明遠堂找李小暖去了。

古雲歡給李老夫人請了安,當著李老夫人的面,也不敢多花,和李小暖一起侍候著李老夫人吃了藥,歇下了,兩人回到東廂房間裏,古雲歡急急的摒退了眾丫頭婆子,拉著李小暖坐到榻上,焦慮不安的說道:“小暖,你怎麼能嫁給他?嫁給那麼個......多讓人噁心!”

李小暖眨著眼睛,一時傻住了,半張著嘴,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古雲歡拍著李小暖的手,焦躁的接著說道:“你怎麼也不跟我商量商量?你看看,這如今這小定也下了,還能怎麼辦?老祖宗是怎麼想的?竟把你許進了程家?許給了那麼個......小暖,你怎麼就不明白,老祖宗總是古家的老祖宗,你可不能......唉!你得替自己著想!不能凡事都聽人家的,你怎麼就答應了呢?”

古雲歡傷感著,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哽咽著說道:“李小暖,你到底還小,不知道這男風,這不能人道......唉,這女人的多苦!你看看......”

李小暖只覺得心底一股暖流直嗆進鼻子裏,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古雲歡看著李小暖的眼淚,再也忍不住,抽泣著哭了起來。

李小暖忙用帕子拭了眼淚,起身從暖窠裏拎出暖壺,倒了杯茶端給古雲歡,古雲歡接過杯子,仰頭看著站在榻前的李小暖,李小暖微笑著看著她,低聲說道:“二姐姐先喝口茶潤潤喉,先別急。”

古雲歡端著杯子,幾口喝完了茶,李小暖又給她倒了一杯,才做到她面前,笑著說道:“二姐姐,這門親事,雖說好不到哪里去,可也沒那麼壞,那程恪,混賬是混賬了些,可那些傳言,到底是傳言,老祖宗點頭答應前,也是細細打聽過的,你放心,老祖宗疼我的心跟二姐姐一樣,說什麼也不會把我往火坑裏推,二姐姐儘管放心,老祖宗說過,我嫁給誰,這日子都能過得好,嫁給他,也一樣過得好,二姐姐放心。”

古雲歡疑惑的看著李小暖,李小暖拉著她的手,輕輕搖著,笑盈盈的說道:“二姐姐,你儘管放寬心就是,那程恪雖是個混賬,可要想欺負我,可沒那麼容易!誰欺負誰還說不定呢!”

古雲歡斜睇著李小暖,半晌,舒了口氣,點了點頭,“那倒也是!我是來安慰你的,倒要你安慰我!唉,小暖,咱們女人,要守的規矩一堆一堆的,男人可沒這些個規矩要守去!婆婆說了,汝南王府規矩重,要重子嗣,你趕緊生個兒子出來,這腳跟就算站穩了。”

李小暖哭笑不得的看著古雲歡,聳拉著肩膀,無奈的答應著,“好,我一成了親我就生!”

古雲歡仔細看著李小暖,長長地松了口氣,笑了起來,眨了眨眼睛,俯到李小暖耳邊,低低的說道:“到時候,我送些偏方給你,保證一舉得男!”


程恪一路上不急不慢的趕到了京東西路宿州行轅,周景然帶著人去看水利河工去了,程恪打發遠山去找周景然報了信,自己洗了個澡,舒舒服服的好好睡了一覺。

晚上,周景然回來時,程恪已經睡醒了,正神清氣爽的坐在正屋等他回來、

兩人吃了飯,小廝奉了茶上來,程恪端著杯子,悠悠然的品著茶,周景然盯著他看了半晌,歎了口氣感慨道:

“舅舅就這麼輕易答應了你?這也太便宜你了!想不通!真是想不通,從前兒得了信,到現在我都沒想通!你說,舅舅這也太慣著你了吧?”

程恪得意的晃著腦袋,也不理他,周景然繼續感慨著,

“早知道這樣,何必費那麼大勁,早跟舅舅說了,這人早娶進門了!”

“若是早說了,還真不一定能娶進來。”

程恪慢吞吞的說道,周景然斜斜的看著他,沉默了半晌,點了點頭,

“那倒也是,這也講究個時機,早了晚了,只怕都不成,唐家的事,隨雲那麼難纏的人,說讓就讓給你了?”

程恪抬手撫著額頭,帶著滿臉的苦惱說道:“先生哪是個肯吃虧的!這退親的......唉!一言難盡,我答應了先生,以後賠個媳婦給他!再搭個弟子。”

周景然睜大眼睛看著程恪,,呆了半晌才說出話來,“賠個媳婦?怎麼還搭個弟子?你那府裏......就你一個,你這還沒成親呢?兒子、女兒就都讓你賠出去了?”

程恪頹然的點著頭,揮著手說道:“反正這是遠著呢,先答應著再說吧,這弟子也就算了,這媳婦的事,唉,往後讓李小暖對付他去,反正老頭在李小暖手裏,肯定也是只有吃虧的份,那古簫,就是他中了小暖的套,不得不收下的。”

周景然挑著眉梢,程恪直起身子,眉飛色舞的將五子棋的事細細的=說了一遍,拍著榻幾,大笑著說道:“小暖走後,沒過一個時辰,老頭就把那五子棋的門道想明白了,原來就那麼幾招!就是唬人的小玩意兒,偏老頭就被她唬住了,收了根木頭進門!”

周景然挑著眉梢,垂著榻大笑起來,兩人笑了好一陣子,周景然止住了小聲,看著程恪,關切的說道:“小暖這退訂再訂的事,可都處理妥當了?沒什麼傳言流出來吧?這事關著小暖的閨譽,可大意不得。”

程恪臉色沉一沉,“畢竟是下過小定的......我和父親商量了一晚上......父親又仔細交待了母親,讓她一大早就去了蘊翠宮,把話遞到了姑母那裏。”

程恪頓住話頭,揮手示意著垂手侍立在屋角的青平和洛川,沉聲吩咐道:“到外頭看看去。”

青平和洛川會意,急忙出去守在了門口。

程恪轉頭看著周景然,低低的說道:“下午姑母就把我叫進去,傳了皇上的話,皇上說‘告訴汝南王,不必小心太過,朕的四個皇子,都是皇子!’”

周景然神情凝重起來,仔細想了半晌,長長地舒了口氣,轉頭看著程恪,眼裏透出笑意來,

“既都是皇子,大哥也不過是四皇子之一,我亦是四皇子之一,大家都是皇子身份,又都不過是個皇子身份,咱們,還不必小心太過!”

程恪笑著點著頭,“父親說,小暖這退訂再訂的事,也沒法子瞞得滴水不透,不如乾脆透給誠王府......”

周景然眼睛眯了起來,輕輕拍著手,“大哥那個脾氣,咱們只等著這彈劾的摺子就是,只是太委屈小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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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13 17:14:0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五十一章 逝

下了小定禮沒幾天,程貴妃就召見了李小暖,李老夫人的病一直沒見好,周夫人就陪著李小暖,會同汝南王妃,一起進了蘊翠宮,程貴妃拿著李小暖帶過去的荷包等針線活讚不絕口,一直留李小暖吃了午飯,賞了一對翡翠鐲子、一套時新樣子的赤金頭面首飾、十來匹新貢進來的各色料子等物,皇上也讓人送了支金嵌玉如意來,賞給李小暖。

沒幾天,誠王的明發摺子就遞進了宮裏,彈劾汝南王世子強多人妻,彈劾右丞相嚴慶山失職不察,這明發的摺子,如平地旋風,讓剛剛有些平靜的朝堂暗波湧起。

汝南王帶著滿身的委屈悲愴,一路踉蹌著進宮求見皇上,一進內書房,就撲倒在皇上書案前的地上,以後蹌地,話還沒說出來,就傷心萬分的痛哭失聲,直哭得聲嘶力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唐家更是叫起了撞天屈,嚴丞相惶恐萬分的上了暗折,關於不察程恪強奪人妻的事一字不提,只前前後後、詳詳細細的解釋著所有可能讓誠王不快之處,點點滴滴,全是小事。

皇上怒不可竭,在誠王的摺子上朱批了“刻薄寡恩”四個血淋淋的大字,明折發了出去,又傳上諭,革了誠王一年的俸祿,並稱“......程、李議親,乃朕親提,若再有敢非議者,即非議朕!......”

這退訂再訂的旋風,尚未升起,就被這一紙上諭打得沒有半分蹤影,汝南王世子和李小暖的親事,一時間,只有說好的,再沒人敢說半個字的不好來。

李小暖看了錄了皇上朱批和上諭的邸抄,長長的舒了口氣,心裏放鬆下來,這事,算是平平安安的過去了,汝南王府和景王府因了這事,前後占盡了便宜。進了暮春,李老夫人的身子一天比一天差,連換了七八個太醫,藥裏人參肉桂的量越加越多,人卻越來越虛弱起來,太醫委婉的暗示著古家,該給老夫人準備後事了。

李小暖傷痛萬分,打發了太醫,遣了孫嬤嬤等人滿京城到處打聽、尋找名醫高士賴給李老夫人請脈看診。

李老夫人憐惜的止住了李小暖慌亂無措的尋找,聲音緩慢低弱的勸著她,

“丫頭,得想開些,老祖宗......年紀大了,人老了,都要去的,別費那些沒用的心思了,你就陪著老祖宗,咋娘倆再說幾天話,老祖宗走了,也安心的很。”李小暖只哭得抬不起頭來,也不再打發人胡亂尋找,每天從早到晚,片刻不離李老夫人身邊。

進了五月中,李老夫人飲食上一天比一天減少,每天只靠參湯吊著,古簫擔憂著李老夫人,幾乎隔天就回來一趟,到明遠堂請安侍疾,他來,李小暖就遠遠避開,李老夫人安慰寬解著古蕭,略說幾句話就打發他回去唐府念書。

周夫人看著一天比一天衰弱的李老夫人,也焦急擔憂萬分,每天過來明遠堂,可府裏上上下下的瑣事眾多,又要為古蕭的新婚重起新房新院,一到明遠堂,沒多大功夫,就有丫頭婆子因著這事那事尋找過來,李老夫人也不願意多見她,說不上幾句話,坐上那麼一會兒,就打發她出去忙著。春末夏初,明遠堂院子裏繁花似錦,李小暖侍候著李老夫人喝了碗參湯,李老夫人仿佛精神好了一些,吩咐李小暖扶著她靠著大靠枕,半躺在床上,看著侍立在床角的孫嬤嬤,聲音虛弱緩慢的吩咐道:

“拿過來。”

孫嬤嬤點了點頭,示意著竹葉,竹葉忙帶著屋裏侍候的丫頭婆子退了出去。

孫嬤嬤看這種丫頭婆子退出去了,轉身進了李老夫人床後的暗間,片刻功夫,抱著只一尺半見方的黃花梨匣子出來,捧著放到李老夫人身邊,輕輕打開了匣子。

李老夫人招手叫著李小暖,示意她坐到自己身邊,指著匣子,微笑著低聲說道:

“丫頭,你看,老祖宗的嫁妝,都在這匣子裏。”

李小暖有些迷惑的看著李老夫人和匣子,李老夫人往後靠了靠,喘息著歇了一會兒,,才接著說道:

“老祖宗嫁到古家時,古家......還算不得富。”


李老夫人頓住話頭,微微閉著眼睛,仿佛睡著般沉默了半晌,才睜開眼睛,看著李小暖接著說道:

“讓孫嬤嬤跟你說。”

李小暖點了點頭,孫嬤嬤傷感的看著李老夫人,沖李小暖曲了曲膝,低聲說道:

“這裏頭,一共有十六處莊子,秀州府六處,越州府四處,京城周圍六處,普通年成,一年大約有八萬兩銀子的收益,四十七家鋪子,有繡坊、酒肆、車馬行、糧食行,一年統總下來,大約有四十萬兩銀子的收益,此外,還有現銀三百四十萬兩,都存在幾個大銀莊裏,古董等貴重物什,收在京城和上裏鎮幾個庫房裏,明細冊子都在箱子裏頭。”

李小暖呆呆的聽著孫嬤嬤的解說,有些莫名其妙的眨了眨眼睛,轉頭看著李老夫人,李老夫人微笑著看著她,長長的吐了口氣,緩緩的說道:

“十六處莊子,留給蕭兒,四十七家鋪子,給你做嫁妝,那些現銀,一百四十萬兩給你,兩百萬兩給蕭兒留著慢慢用,庫房裏的笨重東西,也都留給蕭兒。”李小暖目瞪口呆的看著李老夫人,半晌才說出話來,

“老祖宗!”

李小暖一句話哽在喉嚨裏,直噎得淚如雨下,半晌才又能說出話來,

“老祖宗,這是您的嫁妝,都是古家的東西,是古蕭的東西,我不要,我不能要,老祖宗不用......不用給我。”
李老夫人往後靠著,滿眼溫和的看著李小暖,歇了一會兒,才接著說道:

“丫頭,這些東西,老祖宗早就想著留給你和蕭兒,你們在一處,就留在一處,不在一處,就分給蕭兒和你......”

李老夫人喘息著歇了一會兒,才接著說道:

“丫頭,拿著吧,往後你在汝南王府,用銀子地方多著呢,你沒有娘家,古家也沒個能靠得住的人,只能自己手裏多留些銀子......不管什麼事,好歹也能有些底氣......”

李老夫人臉色潮紅著,喘著氣頓住話頭,歇了一會兒,才接著說道:

“蕭兒和他娘,不會經營,讓他們靠著莊子......還有那些現銀,也夠了,鋪子......你也打理了......兩年了,打理得......極好,給你......老祖宗放心。”李老夫人話說得多了,氣息遊絲般斷續起來,李小暖忙上前撫著她的胸口,扶著她躺下,

“讓老祖宗先歇一歇,歇一會兒在說話。”

孫嬤嬤忙從暖窠裏倒了碗參湯遞了過來,李老夫人不耐煩的搖了搖頭,

“不喝了,我最恨......這參湯的味兒,不喝了。”

李小暖悄悄示意孫嬤嬤先把參湯端了下去,侍候著李老夫人躺好,不大會兒,李老夫人就疲倦的暈睡了過去。過了兩天,李老夫人更加不好起來,一天裏頭,到有一多半的時候暈睡著,太醫診了診脈,含含糊糊的明示暗示著,李老夫人的大限,也就是這兩天了,該準備的,得趕緊準備好了。

古蕭跟隨雲先生告了假,趕回明遠堂,悲傷的守在外間,周夫人也不敢離開明遠堂半步,日夜侍候著。

李老夫人暈睡了一天一夜,傍晚時分清醒過來,喝了兩口參湯,人清醒著精神起來,竟又要了碗燕窩粥,吃了兩勺。

孫嬤嬤站在床角陰暗處,淚如雨下,卻一句話不敢多說,只推著李小暖,示意著她,李小暖明白過來,老夫人只怕是迴光返照了。

李老夫人轉眼看著守在床前的周夫人和古蕭,聲音低弱卻清晰的吩咐道:

“你們兩個先回去歇著吧,明兒再過來,去吧。”

周夫人遲疑著轉頭看著李小暖,李小暖呆站在床前,只滿眼悲傷的看著李老夫人,孫嬤嬤上前半步,曲膝勸道:

“夫人勞累了這幾天了,萬一病了,這府裏豈不更要亂了?夫人先回去歇著吧,萬一有什麼事,再打發人叫夫人過來,也來得及。”

周夫人微微躊躇了下,點了點頭,轉頭看著李老夫人,溫軟的說道:

“母親,那我帶蕭兒先回去歇著了,明天一早再過來。”

李老夫人垂了垂眼簾答應著,周夫人帶著古蕭告了退,出了明遠堂回去了。

李老夫人示意著李小暖,扶著她半躺在床上,看和孫嬤嬤吩咐道:

“你到門口看著,我和小暖說說話。”

孫嬤嬤悲傷的不敢去看李老夫人,垂著眼簾答應著,摒退了屋裏時候的丫頭婆子,自己站在門外守候著。

李小暖側身坐到床沿上,看著突然精神起來的李老夫人,眼淚一路流著,怎麼也止不住。

李老夫人看著她,笑著歎了口氣說道:

“老祖宗只怕就這麼會功夫了,再不說,就來不及了,你別哭,聽老祖宗說。”

李小暖哪里止得住眼淚,只哽咽著不停的點著頭,李老夫人長長的吐了口氣,直截了當的說道:

“丫頭,老祖宗要走了,萬事都能放下,只一件,蕭兒他爹的冤屈,在老祖宗心裏憋了十年了,無論如何也放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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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喪禮

李小暖看著李老夫人,淚如雨下,哽咽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不停的點著頭,李老夫人長長的吐著氣,臉上異常的潮紅著,眼裏溢起滿滿的憤懣來,“阿恒那樣的孩子,生生.......”

李老夫人痛楚的閉了閉眼睛,喘了口氣,平緩著情緒,低低的述說著:“天禧二十六年三月初,秦鳳路起了瘟疫,阿恒那時是隴州知州兼秦鳳路轉運使,見疫病暴起,就命人關了秦鳳路通往京城和其他各路的關卡,防著疫病擴散,那年,誠王剛納了側妃徐氏,徐氏說要為父祝壽,一定要闖關回京,阿恒攔在了車前。。。。。。被誠王縱馬,生生踩死!疫病跟著徐氏的車隊,一路蔓延進了京城,誠王上了摺子,彈劾阿恒防疫不利,說他是。。。。。。畏罪自縊!”

李老夫人嘴唇抖得說不出話來,眼淚不停的湧出來,李小暖驚訝的看著李老夫人,半響說不出話來,過了好長時候,李老夫人才長長的吐了口氣,傷痛的低語道:“皇上一定知道那場瘟疫是怎麼傳過來的,也知道阿恒是怎麼死的,可那是大皇子,是他的嫡長子!”

天禧二十六年三月的瘟疫!李小暖心裏突然閃過絲奇異的感覺,若不是大皇子闖關,瘟疫就不會蔓延過來,若不是那場瘟疫,小暖就不會重病,更不會離魂而去,她就不會來到這個世間!

李老夫人流著眼淚,悲哀的看著帳頂,半響,艱難的轉頭看著李小暖,恨恨的說道:“他那樣無德有罪的人,斷沒有登上皇位的福份,縱有,也被他折光了!那場瘟疫,死了多少本不該死的人!小暖,老祖宗求你,若是新皇即為,給阿恒一個清白!我的阿恒,要清清白白的!”

李小暖重重的點著頭,鄭重的答應著:“老祖宗放心,但有一線希冀,小暖必還古大人一個清白!給古大人正了這身後之名!”

李老夫人長長的出了口氣,渾身鬆軟著往後倒去,李小暖急忙撲過去,焦急的高聲叫著孫嬤嬤。

孫嬤嬤和竹葉、竹青等人慌亂的撲進來,李老夫人氣息急促著,只有出的氣,卻不見進氣,孫嬤嬤看著撲在床沿上痛哭失聲的李小暖,流著眼淚,推著竹葉急急的吩咐道:“快去叫夫人和少爺,老祖宗不行了,要快!快!”

竹葉腳步趔趄著,隨手拖了個小丫頭奔了出去。

不大會兒,周夫人和古蕭一前一後,衣飾零亂得奔了進來,孫嬤嬤拉著哭得暈頭暈腦的李小暖,退到了床腳邊,周夫人和古蕭撲到床前,拉著氣息零亂,一息未散的李老夫人,放聲大哭起來。
孫嬤嬤示意玉扣和竹葉照看著李小暖,正要上前,周嬤嬤帶著幾個管事婆子從外頭奔了進來,孫嬤嬤頓住腳步,往後退了兩步,陪在了李小暖身邊。

李老夫人氣息一時急促,一時靜的仿佛沒了氣息,突然長長的舒出一口氣來,眼睛也緩緩睜開了,周夫人忙推著古蕭撲了過去,悲傷的叫喊著她,“母親,母親,你睜開眼睛,看著蕭兒,你不能就這麼走了啊!”

古蕭也大哭著喊著“老祖宗!老祖宗!”

李老夫人眼神散亂著,仿佛沒有聚焦的轉過頭來,抬起手,無意識的抓了兩下,含糊的呢喃著:
“連。。。玉,信。。。。。。”

孫嬤嬤急忙撲到床頭,取了只紫檀木匣子遞到了李老夫人面前,李老夫人胡亂的指著,孫嬤嬤忙將匣子遞給周夫人,急急的說道:“這裏是老祖宗給嚴丞相寫的信,封在這匣子裏,讓少爺在熱孝裏趕緊成了親!”

周夫人泣不成聲的接過匣子,李老夫人仿佛歎息般長長的吐了口氣,安然閉上了眼睛。

李小暖哭得軟倒在床腳邊,只覺得濃濃的夜的寒氣從四面八方湧進來,裹著她,放肆的穿過衣服,直直的滲進了骨子裏。

這個世上,最疼她知她,也是她唯一可以商量可以依靠的人,去了。

周嬤嬤忙碌的張羅著,急急的命人將李老夫人抬到榻上,連榻抬到了隔壁的正堂,孫嬤嬤推著古蕭暫時遠離著李老夫人,竹青、竹葉幫著周夫人和李小暖,急急的給李老夫人換了壽衣,在口鼻上蓋了一小塊新棉花,周嬤嬤和幾個年老嬤嬤已經在地上鋪好了席褥,幾個人抬著李老夫人,放到席褥上,蓋上衾被,用一根根筷椌了齒。

周嬤嬤拿著李老夫人換下的衣服,急布出門,交給了等在外頭的婆子,婆子抱著衣服,沿著梯子匆匆爬到正屋屋脊背面,連喊了三聲“古李氏複”,有匆匆下來,將衣服遞給等在門口的周嬤嬤,周嬤嬤抱著衣服,奔進屋裏,將衣服蓋在了李老夫人身上。

孫嬤嬤鬆開手,放了古蕭進屋,丫頭婆子進進出出的忙碌著,侍候著周夫人、古蕭和李小暖除下簪環首飾,散了頭髮,換了素服。

孫嬤嬤鬆開手,放了古蕭進屋,丫頭婆子進進出出的忙碌著,侍候著周夫人、古蕭和李小暖除下簪環首飾,散了頭髮,換了素服。

周嬤嬤指揮著小丫頭在李老夫人身邊放了幾個極大的蔡草蒲團,李小暖被孫嬤嬤扶著,麻木的跌坐在李老夫人腳邊的蒲團上,呆呆的看著仿佛睡著了的李老夫人,一時不知身在何處。

第二天,天剛濛濛亮,鄭季雨就陪著古雲歡,一路哭進了明遠堂,鄭季雨送古雲歡到明遠堂正院門口,就轉身出來,到外頭迎著鎮甯侯和程府大管事平安,一起商量了,鄭季雨擔了護喪,鎮甯侯做了主賓,平安為相禮,忙起了派發訃告、設幃堂,準備屍床等等規矩嚴苛的瑣事。

李老夫人的喪事早有準備,一應都是齊備的,天色大亮時,幃堂已經準備妥當,鎮甯侯指揮著眾人,成了襲禮,設了奠,古蕭跪到了襲床東邊,哀哀痛哭著,李小暖和古雲歡扶著哭得聲音嘶啞的周夫人,跪再了襲床西邊的白色粗布帷幔後。

一片痛哭聲中,鎮甯侯主持著給李老夫人含了飯,置好魂帛。外頭,各府得了信兒,前來哭吊的人已經陸陸續續進了府。

古蕭由鄭季雨攙扶著,到大門口接了汝南王、嚴丞相等幾個年長位尊者進來成了禮,泣不能言的送到了大門外,其他相熟或不相熟的人家,因尚未成服,皆由鄭季雨迎來送往。

隔天小殮、大殮禮後,按禮成服,李小暖著了斬衰重孝,卻被周夫人和古雲歡等人委婉勸著,無論如何也不許她如此重孝,汝南王妃也遣了王府裏專司禮儀的婆子過來,幫著古家眾人成服,對李小暖,更是連服都不讓她著,就李老夫人的娘家侄孫女兒來說,她也沒什麼服可以穿,孫嬤嬤悄悄勸著李小暖,

“老祖宗向來不在意這些規矩套套,姑娘要孝敬,也不在這喪服不喪服上頭,姑娘跟老祖宗,比親祖孫還要親,姑娘知道,老祖宗也知道。”

李小暖垂著淚,點頭答應著,勉強著了緦麻喪服。

成服當天,皇上遣了內侍上門弔唁,內侍走後,古家這喪禮熱鬧得不堪起來,上門弔唁的人驟然增多,原來弔唁過的,這個來了,那個也再過來一趟。

鎮甯侯、鄭季雨和平安只忙得腳不連地,連口茶都顧不上喝。直忙了六七天,將李老夫人棺接寄到福音寺後,人都瘦了一圈。

古雲姍在李老夫人棺槨送到福音寺前幾日,帶著孩子,風塵僕僕的趕回了京城,李老夫人棺槨送到福音寺後,古雲姍拉著古雲歡,陪著李小暖在福音寺又住了兩三天,才回到了城裏古府。

李小暖沉默異常,只每天到設在明遠堂的靈堂裏拜祭侍候李老夫人,其餘的事,竟是一概不聞不問。

李老夫人臨走前,寫了書信給嚴丞相,希望能讓古蕭和嚴家大小姐在熱喪裏成親,嚴丞相自是求之不得,嚴家大小姐今年已經十七歲了,若再等三年孝期,實在是等不得了。

古雲姍寫了信給金志揚,留在了京城,要幫著忙好這兩場大事再返回金志揚任上。古雲歡也稟了婆婆,幾乎天天一大早就過來,和古雲姍一起,忙著古蕭娶妻,李小暖出嫁這兩件大事。

七月中,周景然和程恪辦完了差使,日夜兼程趕回了京城,早上進宮交了差使,在車裏換了素服,就從宮裏直接去古府弔唁。

兩人在古府門前下了馬,古蕭迎了出去,引著兩人往明遠堂靈堂走去。

周景然和程恪燃了香,恭敬的祭拜了,程恪轉著頭,打量著靈堂,看住垂手侍立在靈堂西邊角落裏的別嬤嬤,頓了頓,走到孫嬤嬤面前,低低的問道:“你們姑娘,還在這院裏住著?”

孫嬤嬤恭謹的曲了曲膝,低聲答應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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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添箱

周景然微笑著看著程恪,輕輕搖了搖頭,轉頭看著古蕭,溫和的說道:“小恪和李老夫人感情深厚,前些日子聽說老夫人沒了,傷心得不能自抑,唉,咱們且到外頭等等他,讓他多盡盡心。”

古蕭神情複雜的看著程恪,有些蕭索的點頭答應著,引著周景然出了正屋靈堂,周景然站在院子,搖著摺扇,慢慢欣賞著滿院怒放著的各色花卉。

程恪背著手,聽著兩人出了屋,轉頭看著孫嬤嬤,低聲問道:“小暖姑娘可還好?”

“回爺,姑娘很好。”

孫嬤嬤恭敬的曲膝答道,程恪眉頭微微擰著,呆了片刻,垂著眼皮吩咐道:“我要見見小暖,有話要和她說。”

“是,請爺稍候,奴婢去請姑娘示下。”

孫嬤嬤毫不遲疑的應承著,程恪有些意外的看著孫嬤嬤,臉上浮出層濃濃的喜色來,孫嬤嬤半垂著頭,微微躬著身子,小心的退到了靈堂後。

片刻功夫,孫嬤嬤轉出來,恭敬的曲膝稟報道:“回爺,姑娘說了,這會兒出來見爺不合適,也失了禮數,爺有什麼話,就讓奴婢轉告進去。”

程恪擰著眉頭,緊緊抿著嘴呆了片刻,才悶悶的“哼”了一聲,從靈堂旁的帷幔上收回目光,看著孫嬤嬤問道:“姑娘的嫁妝,可都準備妥當了?還少不少什麼東西?”

“回爺,都妥當了。”

“你去問問你們姑娘!”

程恪不耐煩起來,豎著眉梢訓斥道,孫嬤嬤垂著眼簾,恭謹的曲膝答應著,轉身進去了,片刻功夫,又轉了出來回道:“姑娘說,別的都妥當了,就是想再買處大些的宅院,留著往後萬一之需,這宅院的事,姑娘想買個好些的,又不方便相看,就煩請爺費心挑一挑,銀子姑娘已經放到了停雲堂,爺找帳房萬先生支取就是。”

程恪臉上泛起青色來,半晌,才跺了跺腳,悶聲悶氣的“哼”了一聲,胡亂點著頭,“爺知道了。”

孫嬤嬤垂手侍立著,等著程恪發話,程恪盯著眼前厚厚的帷幔,恨不能在帷幔上穿出個洞來,呆站了一會兒,程恪收回目光,看著孫嬤嬤,沉聲吩咐道:“好好侍候你家姑娘,若有什麼事……不管大事小事,都讓人去報了我,到王府,只說是明遠堂過去的,沒人敢攔著你!”

孫嬤嬤恭敬的曲膝答應著,程恪盯著帷幔,呆站了片刻,跺了跺,轉身出去了。

周景然回到府裏,沉著臉往正院大步走去。

孟夫人陪著滿臉笑容,微微有些忐忑的接了周景然進去,接過小丫頭棒過來的茶,小心的奉了上去,周景然端坐在榻上,用手指點了點榻幾,示意孟夫人放下杯子,轉頭看著吳嬤嬤,冷冷的吩咐道:“出去!”

吳嬤嬤臉色瞬間蒼白起來,看了孟夫人一眼,垂頭答應著,躬著身子,帶著眾丫頭婆子退了出去。

孟夫人局促不安的站在榻前,努力想撐出些底氣來,卻無論如何也不敢抬頭去看周景然。

周景然沉默著盯著孟夫人看了半晌,聲音清冷的說道:“你自小也是讀過書的,就不知道什麼叫為婦之德?爺的話,你也敢置之不理?誰給你的膽子?這滿府上下,可有誰敢把爺的話當成耳旁風過?”

孟夫人身子微微有些抖動起來,強自鎮定著,磕磕巴巴的解釋道:“爺,實在是……事太……太急,妾攔不住,那世子……”

周景然眯著眼睛,目光陰冷的看著孟夫人,孟夫人抬頭看了周景然一眼,慌張著又急急的低下頭’聲音越來越低,“世子……求的急,妾攔不住……”

周景然眼睛裏閃過絲愕然,半張著嘴,呆怔怔的看著畏縮著站在榻前,微微發著抖的孟夫人,片刻,肩膀寥落傷感著聳拉下來,又怔了半晌,突然失笑起來,搖著頭,仿佛自言自語的說道:“只聽人說如何蠢不可及,爺今天可算見著了……”

孟夫人猛的抬起頭,看向周景然,正迎著周景然輕蔑鬱悶的眼神,慌亂著又急忙垂下了頭,兩隻手死死的揪著帕子,周景然盯著她看了半晌,傷感的長長的歎了口氣,揚聲叫了吳嬤嬤進來,聲音冷淡中透著無奈吩咐道:“你家夫人的事,大大小小,你必是清楚明白的。”

周景然頓住話頭,看著吳嬤嬤,吳嬤嬤膽怯的看了眼孟夫人,遲疑著點了點頭,周景然也不看孟夫人,只盯著吳嬤嬤,接著吩咐道:“大約你家夫人也聽不進你的話去,你去孟國公府上,把你家國公夫人請過來,好好教導教導你家夫人!”

孟夫人猛的抬頭看著周景然,張了張嘴,周景然轉頭掃了她一眼,冷冷的止住了她,“照理說,教妻訓子,是我該做的,可惜我說的話,你半個字也聽不懂,還是讓你母親來教導教導你。”

周景然臉色陰鬱著,沉默了片刻,接著吩咐道:“這府裏的事,你也不用管了,好好讀讀書,靜靜心想想去!”

孟夫人臉色慘白著,身子前後搖晃著,幾乎站立不住,周景然也不看她,轉頭看著吳嬤嬤吩咐道:“從今天起,府裏的日常瑣事,你和我房裏的大丫頭念蓮商量著處置。”

吳嬤嬤也慘白著一張臉,卻半句話也不敢多說,只緊張恭謹的曲膝答應著。

周景然直起身子下了榻,頭也不回的大步出了正院,回去自己的院子了。

隔天,周景然百無聊賴的半躺在花園的水閣裏,手裏抖著根魚杆,有一下沒一下的胡亂甩來甩去的釣著魚。

青平在水閣外稟報著進來,長揖見了禮稟報道:“回爺,世子爺說他正忙著,一時沒空過來,等他忙完了再過來陪爺說話。”

周景然惱怒的扔了手裏的釣杆,轉頭看著青平問道:“他忙什麼呢?他有什麼忙的?”

“回爺,世子爺正看著人往清漣院載花種草,說這事極重要,走不開。”

青平認真的回道,周景然挑著眉梢,悶了半晌,背著手在水閣裏轉了幾個圈,抬腳往外走去,
“去汝南王府!我倒要看看他忙的這是哪一回!”

青平急忙跟上,叫了小廝、長隨、護衛,在大門口上了馬,簇擁著周景然往汝南王府去了。

周景然隨著南海,進了清漣院,程恪正坐在正院垂花門下的搖椅上,用手裏的摺扇點來點去,指揮著一群花匠忙著種花種草。

見周景然進來,程恪起身迎了兩步,往旁邊的搖椅上讓著周景然,“坐,我連搖椅都給你備好了。”

周景然搖著摺扇,站在垂花門下,四處打量著,“這裏收拾了給你做新婚的院子?”

“嗯。”程恪點頭應承著,“是我挑的,這個院子一共五進,景色好,也幽靜,就是離青澗院遠些,不過也無妨,我讓人把前頭兩進院子收拾了做書房,把青澗院裏的東西都搬過來。”

周景然挑了挑眉梢,轉頭看著程恪,“怎麼?你這是準備讓她獨寵專房?這可不妥當,往後……”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程恪惱怒的打斷了周景然的話,周景然轉過頭,盯著他看了半晌,慢吞吞的說道:“小暖那丫頭,你不寵她,她也吃不了半分虧去,你若再寵得過了,往後,那些姬妾可沒有活路……”

“人還沒進門呢,想那麼遠做什麼,以後的事,以後再說。”程恪皺著眉頭,不耐煩中夾著說不清的煩惱,打斷了周景然的話,急急忙忙的轉了話題,“小暖的添妝禮,你都準備好了?趕緊讓人送過去,也好讓她心裏有數。

周景然搖了搖頭,歎著氣答應著,“準備好了,明天一早我就讓人送過去,行了行了,你也別在這裏熬著了,這些花花草草的,你懂什麼?越指點越亂,走走走,陪我出去走走,去德福樓喝酒去,我今天心裏煩悶得很。”

程恪疑惑的看著周景然,見他面色陰鬱中透著察落,心裏微微一動,有些明悟著點了點頭,“也好,走吧,你想去哪里走走?”

程恪陪著周景然,一路說著話,出了汝南王府,往城外馳去。

第二天一早,景王府幾個婆子,棒著幾個匣子,帶著幾輛車,先見了周夫人,笑著傳了景王妃的話,“……我們夫人一向極愛小暖姑娘的人品性格,這些頭面首飾,還有外頭車上的粗笨東西,就請小暖姑娘收著,添抬妝架,也是我們王妃的一點心意……”

周夫人驚訝的客氣著,讓人請了李小暖過來,謝了景王妃,收了匣子和車上的東西。

隔天,講堂巷唐家,隨雲先生的夫人坐著轎子到了古家,拉著李小暖,愛之不盡的說了半天的話,放下一匣子首飾、幾幅前朝的字畫做了添箱禮。

下午,鄭夫人也上門說了半天話,送了兩套赤金頭面做了添箱禮。

京城那些靈動敏感的人家,也跟著陸陸續續給李小暖或多或少的送了些添箱禮來,一時間,李小暖收到的添箱禮,足足擺了小半間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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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娶

和汝南王府議定李小暖的親事那天起,李老夫人就丟開家裏頭所有的事,專一看著準備李小暖的嫁妝,又讓人從自己在京城裏和上裏鎮的庫房裏調集了所有紫檀木和黃花梨原料,重金召集京城的能工巧匠,日夜忙著趕做李小暖的陪嫁家俱,李小暖的嫁妝,這些家俱,得從頭備起。

程恪回到京城,圍著王妃選定的成親院子來回轉了兩圈,又是嫌小,又是嫌景色不好,硬是改到了清漣院。

汝南王府頓時亂成一團,急忙又量了新房的尺寸,再送到亭伯處,已經是七月中,東西都做的差不多了,哪里還來得及再調尺寸?

好在清漣院比原定的院子寬敞高大許多,亭伯和汝南王府大管事平安愁眉苦臉的商量了半天,只好再添些家俱,以便把屋裏放得滿滿當當,這一添加,把原本就緊的工期擠得更是密不透風。

離兩件喜事都沒幾天了,古雲姍看好了宴席的菜肴,帶著丫頭婆子回到清逸閣,會了古雲歡商量著:“小暖的嫁妝,頭抬就放皇上賞的那柄金嵌玉如意,沒有比這個更合適的了,可這二抬,到底放什麼才好?”

古雲歡擰著眉頭,思量了片刻,遲疑著說道:“我想著,得成雙成對的才好,圖個如意成雙的吉利彩頭,可這又成雙,又夠得上放二抬的東西……”

古雲歡說著,仿佛想起了什麼,

“景王府添箱送過來的那枝珊瑚樹,足有半人高,通紅通紅的,極是喜慶,若是再有一枝,配成對,可就真是再好不過了!”

古雲姍擰眉想了片刻,眼睛亮了亮,笑著說道:“我小時候,有一回跟著老祖宗開庫房,看到庫房也有一枝半人高的珊瑚樹,也是通紅通紅的,紅得晃人眼,要不……”

古雲姍看著古雲歡,古雲歡點了點頭,

“先跟母親說說看,老祖宗的嫁妝,雖說都給了古蕭,可這事,還是得先跟母親說了,再去找古蕭商量。”

古雲姍點了點頭,兩人起身,往春渚院走去,到了春渚院門口,古雲姍頓住腳步,輕輕拉了拉古雲歡,低聲說道:“這事,悄悄的說,悄悄的拿了就是,小心著些,免得……日後傳到嚴家小姐耳朵裏。這會兒,咱們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個什麼脾氣性格兒,萬一……倒累得小暖不好。”

古雲歡點了點頭,低聲說道:“嗯,回頭交待了古蕭……我持,這事和母親商量了就是,還是別跟古蕭說了。”


古雲姍點了點頭,擰著眉頭歎了口氣,轉頭看著古雲歡,傷心的說道:“一想到小暖要嫁出古家,我這心裏……唉!”

古雲歡耷拉著肩膀,也傷心的歎著氣,低聲嘟囔著:“還是嫁給了那麼個人!”

兩人在院門口四眼相顧的歎了幾口氣,收了傷感,進了春渚院。

周夫人聽了兩人的話,連連點著頭,

“這二抬若是配邁樣紅彤彤的兩枝珊瑚樹,極是體面,雲姍一說,我也想起來了,好象我也看到過那麼一回,有一年老祖宗過壽,就擺過一回,趕緊讓人找了來,看看能不能配得上。”

說著就要叫周嬤嬤,古雲姍忙止住她,笑著低聲說道:“母親,這事,還是我和雲歡去找吧,別心動下人。”

“老祖宗那庫房的東東西,可都是給古蕭的,咱們這麼拿了做了嫁妝……萬一以後古蕭媳婦知道了,再計較起來,可不好。”

古雲歡忙笑著解釋道,周夫人恍然明白過來,抬手撫著額頭,笑著說道:“你看看,我也是糊塗了,竟沒想起這個來,唉,往後這家裏,凡事都得避諱著些了,也不知道蕭兒這媳婦……”

“母親又是多擔心著了,那嚴家也是世家大族,規矩也嚴著呢,往後必是好的。”

古雲姍忙安慰著周夫人,周夫人笑著點著頭,到里間取了鑰匙和對牌,交給古雲姍姐妹尋東西去了。

很快進了八月了,小暖的嫁妝家俱總算按期完了工,古雲姍和古雲歡仔細商量著,將嫁妝一抬抬配好,擬好了明細單子,一份準備隨嫁妝送到汝南王府,一份交給孫嬤嬤收著。

汝南王府也早早遣了司禮的婆子過來,幫著準備古蕭的娶和小暖的嫁。

八月初五,天邊剛剛透出絲魚肚白,古家上上下下就忙撤了素白燈籠,換上帖著雙喜的大紅燈籠,將各處用紅綢、紅紙包裹起來。

天色大亮時,古府已經從一片素白換成了紅豔豔的喜氣,正午剛過,嚴府送嚴家大小姐陪嫁家俱的隊伍已經到了大門前,婆子僕婦秩序井然的安置著新房的家俱,一切放置妥當,已是傍晚。

丫頭婆子到處點起通紅的喜燭來,新建成的院子裏一時燈火通明著,角角落落裏都透著滿滿的喜氣。初五晚上,古家燈火通明著直忙了一夜,第一天一早,嚴家大不姐的嫁妝就一抬抬流水般抬了進來,新房院子裏放不下,就擺到了院子裏,擠擠挨挨的直擺到了二門處。

古家上上下下,到處充溢著喜氣洋洋的熱鬧。

李小暖站在明遠堂正屋廊簷下,轉頭看著除了正屋靈堂外的一片紅豔的喜氣,心裏茫然著不知道該喜,還是該悲。

老祖宗說得是,生老病死,誰也逃不過,走了的人走了,留下的,還得好好的生活下去。

李小暖微微轉頭看了眼遊廊拐角處垂手侍立著的兩個嬤嬤。那是汝南王妃遣過來教導她禮儀規矩的。李小暖收回目光,垂著眼簾站了片刻,起身回去東邊廂房了。

小廚房送了晚飯過來,李小暖吃了,坐到書桌前,安靜的抄起了經文。這些天,她每天都抄一遍往生咒,在靈前焚化。

剛抄了沒幾個字,古雲姍遣了珍珠過來,曲膝見了禮,笑著稟報道:

“表小姐,我們少奶奶讓和您說一聲,明天早上的認親,定在辰末,明天一早,她過來和您一道過去,讓您等她一等。”

李小暖微笑著,轉頭看著侍立在旁邊的汝南王府的兩個婆子,靠著李小暖站著的婆子端莊的曲了曲膝,笑著說道:“姑娘見一見新嫂子,也是應該的。”

李小暖微微笑著,轉過頭,看著珍珠,溫和的說道:“跟大姐姐說,明天我過去她院子,和她一起過去吧,她再過來明遠堂,倒要多繞不少路去。”

珍珠笑盈盈的曲膝答應著,告退回去了。

第二天,李小暖換了身淡紫素綾衣裙,簡單綰了頭髮,只用了一枝羊脂玉玉蘭花頭的簪子,帶著玉扣、蟬翼出了明遠堂,和古雲姍一起去了前院正堂。

周夫人端坐在上首椅子上,周嬤嬤引著古蕭和微微低垂著頭的新娘子嚴氏,進了正堂。

古蕭有些拘謹的跪在墊子上,嚴氏眼風掃著他,和著他的節奏,一起磕拜了。奉上媳婦茶,從周夫人手裏接了對羊脂玉鳳紋鐲,曲膝謝了,將鐲子交給隨侍的丫頭,轉過身,和古雲姍、古雲歡見了禮,就轉到了李小暖面前。

嚴氏臉上帶著笑,仔細打量著李小暖,李小暖柔和的笑著,恭謹的曲了曲膝:

“小暖給嫂子見禮。”

嚴氏忙曲膝還著禮,笑容滿面的從丫頭手裏接過只荷包,雙手托著遞到了李小暖面前,笑盈盈的說道:

“妹妹客氣了,這塊玉佩是祖母給我的,倒是件古物,妹妹留著玩吧。”

李小暖也不推辭,微笑著雙手接過,曲膝謝了。

古蕭垂著頭在嚴氏身邊,渾身僵硬著,眼睛直直的盯著李小暖的裙子,不敢抬頭,也不願轉頭。

認了親,略說了幾句閒話,古雲姍和周夫人就帶著嚴氏,又開始忙起後天李小暖出嫁的事來。古雲歡陪著李小暖,緩步回了明遠堂。

李小暖安靜的又抄了一天經,傍晚時分,吃了晚飯,叫了竹青過來吩咐道:

“你去梧桐院看看少奶奶空下來沒有,就說我想和嫂子說說話。”

竹青曲膝答應著,轉身出去了,不大會兒,回來稟報道:

“姑娘,少奶奶說這會兒正空著,說要跟我一起過來陪姑娘說話,我也沒敢答應。”

李小暖微笑著點了點頭,

“若讓她過來,咱們 就失了禮數了。”

說著,轉頭看著孫嬤嬤,笑著說道:

“嬤嬤,咱們走吧。”

孫嬤嬤看著李小暖,遲疑著又勸道:

“姑娘,這不合適!”

李小暖垂著眼簾,也不說話,示意竹青跟關,往門外走去。孫嬤嬤長長的歎了口氣,抱著床頭放著的紫檀木匣子,跟在李小暖身後,往梧桐院走去。

三人進了院門,小丫頭飛奔進去稟報了,嚴氏帶著丫頭婆子,笑容滿面、腳步輕快的迎出了垂花門。

李小暖微笑著,曲膝見了禮,嚴氏親熱的拉著她的手,客氣的讓著她,往正屋進去了。

兩人在東廂榻上坐了,李小暖接過小丫頭奉上的茶,一邊喝著,一邊自自然然的轉頭打量著四周,笑著誇讚道:

“嫂子這堂家俱,又精緻又大氣,看著就讓人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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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嫁

嚴氏笑盈盈的隨著李小暖的目光看著滿屋的家俱,語氣透著絲驕傲和自得,

「都是母親讓人準備的,不過這款式倒是我自己選的,我也覺得好!」
李小暖眼睛裏帶出笑意來,這嚴氏,倒是個爽快的。嚴氏轉頭看著李小暖,笑著說道:

「在家時,就聽說過妹妹……果然名不虛傳。」

李小暖轉過頭,笑了笑,沒有接話,停了片刻,才笑著說道:「我想和嫂子說幾句話。」

嚴氏帶著絲驚訝,盯著李小暖看了看,點了點頭,揮手摒退了屋裏侍候的丫頭婆子,李小暖轉頭吩咐著竹青,

「你也到外頭侍候著吧。」

竹青曲膝退出,李小暖從孫嬤嬤手裏接過匣子,放到榻几上,微笑著推到了嚴氏面前,

「嫂子歸家前,夫人一直忙著,這兩年,老祖宗身子又一直不好,就吩咐我幫著打理她的陪嫁鋪子,如今嫂子來了,這些,就得交到嫂子手裏才是,老祖宗的陪嫁鋪子,總計四十七間,這兩年,間間都是賺錢的,一年也有幾十萬兩的收益,這匣子裏是這四十七間鋪子的房契,還有這兩年的總帳,各間鋪子的分帳,在幾個大掌櫃那裏,嫂子明兒有空,叫他們進來,再細細盤一盤。」

嚴氏驚愕異常的看著李小暖,又轉頭看著孫嬤嬤,孫嬤嬤垂著眼簾,一動不動的垂手侍立著,彷彿沒聽到李小暖的話,嚴氏脖子有些僵直的轉回頭,低頭看著匣子,伸出手,慢慢打開匣子,怔怔的看著裏頭厚厚的一疊房契。

李小暖長長的舒了口氣,笑著說道:

「這些鋪子交到嫂子手裏,我就放心了,我先回去了,嫂子有什麼事,只管打發人去問我就是。」

嚴氏一時間有些恍不過神來,看著已經起身下了榻的李小暖,突兀的問道:

「這些鋪子,母親和思賢知道嗎?」

李小暖頓住腳步,滿眼笑意的看著嚴氏,似是而非的搖了搖頭,微微曲了曲膝,從容的出門回去了。

轉眼就到了初九日,天還沒亮,李小暖就被孫嬤嬤叫了起來,粗使婆子一桶桶抬了熱水進來,李小暖沐浴洗漱了,穿著褻衣,盤膝坐在榻上,汝南王府遣過來的開臉婆子,唱著喜慶的歌,動作嫺熟的給她開著臉。
古雲歡陪在李小暖旁邊,呆呆的看著臉上敷了一層蛋清的李小暖,長長的歎了口氣,感慨的說道:

「小暖,剛見你那時候,你只有六歲,又瘦又小,多小啊!只有那麼一點點,如今竟要出嫁了!小暖,二姐姐真是捨不得你!」

「瞧三少奶奶說的!姑娘嫁的又不遠,三少奶奶想什麼時候見姑娘,還不是跟現在一樣?有什麼捨得捨不得的?」

孫嬤嬤急忙打斷了古雲歡的,笑意盈盈的說道,古雲歡連連點著頭,

「嬤嬤說的是,是我糊塗了。」

李小暖被蛋清繃緊著臉,目光溫和的看著古雲歡,伸手拉了她的手,輕輕捏了捏,古雲歡心底發起酸來,忙扭過頭,用帕子按住了眼角。

開好了臉,李小暖已經又出了一身的汗,這八月初的天,正是熱的時候!

開好了臉,又是一身的汗,李小暖重又洗了澡,綰好了繁雜的髮髻,也不讓人上妝,只穿著身輕薄的長衫,端坐著聽著汝南王府司禮婆子的教導。

申正時分,嚴氏額頭滲著汗,忙得臉色微微紅漲著,拎著裙子,急急的奔進了明遠堂,還沒進門,就笑著說道:

「妹妹趕緊趕緊!新郎倌已經進了門了!」

司禮婆子急忙停了說教,竹青、竹葉、玉扣、蟬翼和幾個嬤嬤一起圍著李小暖,一層一層的給她穿戴起來,將珠翠插了滿頭。

嚴氏看著李小暖穿戴的差不多了,轉頭看著古雲歡,笑著說道:

「二姐姐在這裏陪著妹妹,我得趕緊過去前頭,一會兒要唱喜慶歌散賞錢了!」

古雲歡微微怔了怔,忙笑著說道:

「散賞用的小銀栗子,我和大姐姐已經換了些,都在大姐姐那裏,也不知道夠不夠。」

「瞧二姐姐說的.這是嫂子的本份,哪有讓兩個姐姐拿銀票子出來的理兒?!二姐姐放心,我昨天趕著讓人換了上千兩的散碎銀票子,再怎麼漫散也夠了!」

嚴氏喜氣盈腮的說著,匆匆告了辭,急急的奔了打去。

古雲歡眨著眼睛,意外而喜悅的笑了起來。

李小暖痛苦不堪的頂著滿頭珠翠,穿著裏三層外三層的喜服.只覺得熱得簡直汗都出不來了。

司禮婆子躊躇的看著一臉素淨、一絲妝也沒有上過的李小暖,正要說話,李小暖立即衝著她堅定的搖著頭,古雲歡忙上前拉著婆子,笑意盈盈的說道:

「你看看,小暖生得這樣好,上了妝只有難看的!」

婆子笑著點著頭,「三少奶奶說得極是,只是姑娘這唇色略有些淡,就拿片胭脂抿一抿可好?」

李小暖頂著滿頭沉重的珠翠,垂了垂眼簾答應著,玉扣托著銅鏡,竹青遞了片胭脂過來,李小暖接過,輕輕抿了抿,皺著眉頭看著銅鏡裏嘴唇紅豔著,瞬間喜慶起來的臉,恍惚間,有些失神起來,兩世為人,今天總算嫁出去了麼?!

眾人簇擁著李小暖,進了正堂,成了蘸禮,周夫人眼睛濕潤著,接過大紅繡金蓋頭,蓋在了李小暖頭上。

外頭,程恪被人簇擁著,在一片喧囂熱鬧中,行了奠雁禮,西向進到正堂,長揖請李小暖啟程。

兩個喜娘一左一右扶著李小暖,程恪緊跟在後,在高昂興奮的喜歌聲中,在飛舞的打賞銀票中,出了古府大門,上了轎。

古蕭從淩晨起就跟著鄭季雨忙著各種各樣的禮節瑣事,直忙到看著程恪行了奠雁禮,接著李小暖出了大門,心裏茫然著,突然空蕩蕩起來。

程恪神采飛揚的騎在馬上,想回頭看看後面的花轎跟上來沒有,又不願惹人笑話,只好踢了踢前頭牽馬的洛川,低聲問道:「花轎跟上來沒有?」

洛川回過頭,一臉古怪的看著程恪,悶聲悶氣的說道:

「小的長這麼大,從沒聽說過花橋跟不上來的!」

迎親的隊伍一路上舒緩有度的進行著,不大會兒,就進了汝南王府,在喧囂的鼓樂、鞭炮聲中,停在了清漣院垂花門前。

李小暖被人半扶半拖著,熱得頭暈腦漲的下了轎子,被人一路拉著,沿著院子正中的甬道,進了正屋。

周景然擠在人群裏,看養緊繃著一張臉,拚命壓抑著喜氣的程恪,和程恪身後一身豔紅的新娘,心裏突然湧起股酸酸的苦澀滋味來。

進了正屋,喜娘小心的扶著李小暖,在正屋西邊端正的站好。

沉重的蓋頭被人挑開來,李小暖只覺得眼前驟然光亮起來,刺目的簡直睜不開眼睛,瞇著眼睛頓了片刻,李小暖微微抬起頭,看著站在對面,直直的盯著自己的程恪,輕輕皺了皺眉頭。

喜娘說著吉利話,拉著李小暖,對著程恪曲膝拜了四拜,再穩穩站住,看著程恪對著自己,長揖拜了兩拜。

對拜禮成,喜娘扶著李小暖進了東廂,在寬大的榻上,面北坐了,程恪也不等喜娘指引,逕自跳到李小暖對面端正坐好,中間的桌上,放著蓮子糕、紅棗糕等四碟吉利點心。

喜娘用託盤棒著盛了酒的疊杯,小心的奉了上來,李小暖微微側頭看著卷杯,那兩隻卷杯的後頭,用一根鮮紅的絲繩連著,喜娘先將託盤奉到了程恪面前,程恪取了一隻卷杯,李小暖取了另一隻,垂著眼簾喝了裏面的酒,喜娘接回捲杯,往榻後扔了過去,屋裏頓時響起一片喧鬧喜慶的恭喜聲:

「一俯一仰,大吉大利!」

程恪轉過頭,滿眼喜色的盯著榻上一俯一仰兩隻卷杯,綻放出滿臉笑容來,李小暖瞇著眼睛掃了他一眼,嘴角微微扯動了下,垂下了頭。

程恪滿臉笑容的端坐在榻上,看著對面垂目端坐著的李小暖,喜娘等了一會兒,見程恪還是一動不動的端坐著,輕輕咳了一聲,上前半步,堆著滿臉笑容,曲膝提醒道:

「世子爺,您得到前頭待客了,新娘子也要沐浴更衣呢。」

程恪恍過神來,臉上閃過絲紅暈,跳下榻,頭也不回的大步出了屋,往前院去了。

李小暖暗暗舒了口氣,扶著喜娘,艱難的下了榻,只覺得厚得不知道幾層的衣服全都濕淋淋的纏在了身上,裹得她幾乎連步子都邁不開。

孫嬤嬤、蘭初、竹青、玉扣等人急忙進來,侍候著李小暖進到內室,扶著她坐到梳粧檯前,蘭初上前,和竹青一起,手腳俐落的給她卸了滿頭的珠翠,又一層層去了外頭的大衣服,李小暖舒服的鬆了口氣,跟著小丫頭轉進了淨房。

淨房極大,轉過帷幔,闊大的香柏木浴桶裏已經放滿了溫水,旁邊靠牆放著幾桶熱水備用著,幾個粗使媳婦垂手侍立在角落處。李小暖也顧不得多打量,去了貼身的褻衣,舒服的泡到了溫水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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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藥與酒

竹青和玉扣、蟬翼侍候著李小暖洗了頭,拿大棉帕子擦幹身子,穿了身淡紅綾褻衣,裹著件長衫出了淨房。

李小暖坐到窗下的矮榻上,一邊打量著屋子,一邊由著玉扣給她絞著頭髮。

屋子非常軒敞,北邊,正對著自己的地方,放著張黃花梨月洞式滿雕榴綻百子架子床,床上鋪著紅彤彤的百子戲春繡花夾被,掛著大紅俏紗帳,東邊窗下放著張黃花梨透雕連枝花開三圍子羅漢床,羅漢床上的靠墊、扶手,也是一色的紅彤彤,一色的繡著榴綻百子。

自己坐著的,是一張黃花梨束腰三彎腿矮榻,矮榻後,是一架紫檀木百寶格,上面擺著各式古玩玉器,最顯眼處擺著盆寶石石榴盆景,百寶格後垂著滿繡梭綻百子厚紗簾幔,外面,應該就是暖閣了。

李小暖暗暗歎了口氣,整間屋子,入目處到處都是紅彤彤和紅彤彤的百子圖。

李小暖微微瞇了瞇眼睛,打量著屋子四角錯落有致的放著的花架、高幾、燈檯、落地花瓶,牆上掛著的前朝字畫等等,努力舒緩著那刺目的紅色。

屋子四角架著冰盆,風從窗戶外吹進來,將絲絲涼氣吹散到屋子各處。李小暖舒服的喘了口氣,怪不得這屋裏這麼涼爽舒適,洗了澡,這汗就沒出過。

竹青取了條大紅石榴裙,和一件紅底滿繡榴綻百子的寬袖收腰短衫過來,李小暖轉頭看著又是一片紅彤彤的百子圖衣衫,嘟著嘴皺起了眉頭,蘭初上前,取過竹青手裏的裙衫,抖開來看了看,笑著說道:

「這大紅衣服,姑娘要好好穿幾天呢。」

「不能叫姑娘了。」

孫嬤嬤一邊仔細檢點著新房各處,一邊笑盈盈的糾正著,竹青轉過頭,看著孫嬤嬤笑著問道:

「那該叫什麼?還沒有誥封呢!」

「先叫少奶奶,等有了誥封,就是少夫人了。」

旁邊侍立著的司禮婆子笑著答道。

幾個人笑著說著閒話,玉扣很快絞幹了頭髮,留了一縷頭髮出來,鬆鬆的綰了個髮髻,挑了隻赤金嵌紅寶石花開富貴簪出來,仔細給李小暖插到了髮髻上。

外頭已經送了湯水點心進來,李小暖起身穿了衣裙,轉出暖閣,進了西邊廂房。

廂房裏也是一片紅彤彤的榴綻百子,這院子裏,大約除了百子戲春、榴綻百子,再沒有別的花樣了。

榻几上,放著幾樣清淡的小菜和一碗酸筍老鴨湯,一小碗碧梗米粥。

李小暖坐到榻上,正要吃飯,外頭傳來清脆的說話聲:「少奶奶吃了飯沒有?」

「還沒有,正要吃呢。」

門口侍候的婆子急忙慇勤異常的答道,李小暖轉頭看向門口處,門簾掀起,一紅一綠兩個穿著打扮極富麗精緻的丫頭,一前一後進了屋,走在前頭的丫頭穿著件大紅窄袖短衫,一條鴨青百褶裙,神采飛揚,看起來極是爽利,後頭的丫頭一件碧綠短衫,一條淡青八幅裙,面容精緻秀麗,神情極是柔婉,兩人都是十六七歲的年紀。

兩人笑盈盈的曲膝行了禮,綠衫丫頭回身接過婆子手裏的提盒,紅衫丫頭仔細看著李小暖,驚歎道:「少奶奶真是好看!」

綠衫丫頭輕輕推了推紅衫丫頭,托起提盒示意著她,紅衫丫頭忙打開提盒,小心的取了碗黑漆漆的湯藥出來,端到了李小暖面前的几上,笑語盈盈的開口說道:

「少奶奶,這是王妃親自看著人熬的百子湯,還熱著呢,少奶奶趁熱喝了吧。」

李小暖垂著眼簾,看了眼湯藥,眼底閃過絲惱意來,頓了頓,臉上帶著羞澀的笑意,轉頭看著兩個丫頭,溫和的問道:

「兩位姐姐是?」

旁邊侍候的婆子急忙搶著答道:

「少奶奶還不認識呢,這是王妃身邊的大丫頭,穿綠衣服的是春草姑娘,穿紅衣服的是夏荷姑娘。」

李小暖微微直起上身,就要下榻,春草上前兩步,曲膝行著禮,恭敬的說道:

「少奶奶請寬坐,這藥是府裏的秘方,最益子嗣,王妃親自看著人熬的,少奶奶趁熱喝了吧。」

李小暖微笑著點了點頭,轉過頭,迎著孫嬤嬤看了一眼,孫嬤嬤陪著滿臉笑容,上前曲了曲膝,恭謹客氣的說道:

「兩位姑娘安好,我是少奶奶的陪房孫嬤嬤。」

春草和夏荷轉過頭,有些意外的看著孫嬤嬤,不知道她要做什麼,孫嬤嬤笑盈盈的上前兩步,走到兩人身邊,聲音雖低卻清楚的傳到了屋裏侍立著的丫頭婆子們耳朵裏,

「兩位姑娘,前幾天,我們二姑奶奶就親自送了益子的秘方過來,這方子,原是我們大姑奶奶用過,才給了二姑奶奶,二姑奶奶吃了好,才又給了少奶奶,已經吃了兩天了,姑娘也知道,這藥,最忌合著用,姑娘看……這個?」

春草和夏荷一時呆住了,孫嬤嬤滿臉笑容,接著說道:

「要不,兩位姑娘先回去請了王妃的示下?畢竟,這可是大事!」

春草和夏荷面面相覷的呆了片刻,春草轉頭看著孫嬤嬤,笑著說道:

「嬤嬤說的是,這是大事,我和夏荷這就去稟了王妃。」

竹青忙上前兩步,慇勤的捧起藥碗,放回提盒,將提盒捧給了春草。

春草接了提盒,和夏荷曲膝告了退,退了出去。

李小暖暗暗舒了口氣,掂起筷子,吃了半碗粥,又盛了小半碗老鴨湯喝了,覺得人精神起來,也舒服了很多。

程恪一路大步流星的出了清漣院,遠山等幾個小廝早就伸長脖子,在院門外候著了,跟著程恪,一路去了前院。

汝南王府二門內的花廳前,是女賓起坐處,二門外的正殿和搭滿喜棚的正殿前,是喧囂著的男賓宴飲處。

平穩迎出來,接著程恪,引著他往正堂過去,正中兩桌,是汝南王陪著幾位元年高位尊的老王爺和本家幾位長輩坐著,程恪進來,恭敬的見了禮,敬了酒,領了些教訓,就告退出來,去了東邊的廂房。

東邊廂房裏,以二皇子信王周景信為尊,三皇子敏王周景敏謙恭溫和的笑著,陪坐在周景信左手邊,周景然坐在右手邊,正滿面春風的和坐在他下首的靖江侯世子、程恪的大姐夫秋遠健說著話,見程恪進來,周景然站了起來,用扇子點著他笑道:

「你還知道出來?今兒我非多灌你幾杯不可……」

秋遠健忙站起來,笑著拉著周景然,

「景王爺手下留情,恪弟可還有大事呢!」

滿桌子譁然大笑起來,程恪滿面笑容的上前斟了酒,也不理會周景然,先舉杯敬給了周景信,

「信王爺,景王爺這酒還沒喝多,酒瘋先上來了,您可得多攏著他些!」

周景信笑著搖著頭,

「這我可管不了,今兒是你大喜的日子,就多喝幾杯也使得。」

吏部尚書盧文隆長子、程恪二姐夫盧明輝跟過來,上前擋在程恪面前,誇張的擺著兩隻手,笑著說道:

「可使不得,我和大姐夫今天可都是領了差使的,無論如何也不

能讓小恪喝多了!耽誤了洞房花燭,可是了不得!」

周景敏笑著擋回了程恪的敬酒,溫和的說道:

「你這心意,三哥領了,不要多喝了,你這洞房花燭的大事最要緊。」

程恪忙放下酒杯,長揖謝道:

「還是三哥最疼我,小恪謝過,別過!」

說著,掉頭就往外奔去,一屋子人笑著叫,著周景然跳起腳來,

「三哥做的好人情!」

說著,跳起來邊叫邊追了出去,

「等等,還有我的酒呢!」

周景然追著程恪進了西邊的廂房。

西邊廂房裏,唐慕賢陪坐在下首,轉頭看見程恪進來,立即跳了起來,拉著他叫道:

「可等到你了!來來來,先喝三杯!你可是答應了我的!」

周景然緊跟在程恪身後,越過程恪,伸手拍了拍唐慕賢,豎著大拇指誇獎道:

「小唐做得好!這事,可不能便宜了他!」

程恪點著唐慕賢的額頭,邊笑邊訓斥道:

「你還沒成親呢!也敢跟著他們胡鬧?你就不怕你成親那天,我把你灌得三天進不了新房去?」

眾人大笑著,鼓噪著「小唐,別理他!先灌了再說!」「小唐,你今天就是不灌他,他到時候也得灌你!別饒了他!」……

唐慕賢一手端著杯子,一手執壺,看著程恪,笑瞇瞇的說道: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你今天先喝了這三杯酒!」

周景然滿臉興致的在後面幫著閑,

「喝了喝了,小唐這酒,你可是一杯也不能少了!」

程恪惱怒的用手肘把周景然往頂了頂,接過唐慕賢手裏的杯子,乾脆的連喝了三杯。

眾人興奮起來,雜亂的叫著,舉著杯子湧過來,「還有我的!」「你可不能厚此薄彼!」「我的這杯也得喝了!」……

南海擠進來,扯高了聲音稟報著:

「世子爺,王爺讓您趕緊到外頭敬酒去!您趕緊趕緊!」

程恪匆匆抱了抱拳,跟著南海倉惶的溜了出去。

周景然踱出西廂,站在廊簷下的陰暗處,搖著摺扇看著在院子裏各喜棚間進進出出,匆匆轉了一圈,就偷偷往內院溜走的程恪,緩緩歎了口氣,仰頭看著天上明亮熊星月,無限傷感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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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花燭

程恪帶著洛川等幾個貼身小廝,大步流星的往清漣院走去。

到了清漣院門口,程恪猛然頓住腳步,背著手站在院門口,透過大門,看著紅彤彤的滿院喜慶,呆了半晌,轉頭看著洛川,囈語般說道:

“爺怎麼跟做夢一樣!”

洛川聳拉著肩膀,抬頭看了程恪一眼,垂著頭沒有答話,程恪拉了拉衣服,抬腳跨進院子,大步往裏走去,大門裏當值的婆子探頭往外看了兩眼,緩緩關上了院門。

程恪沿著亮如白晝的抄手遊廊,大步往正院走去。

小丫頭急步進來稟報了,已經寬了衣服、正坐在羅漢床上翻著本書的李小暖一下子緊張起來,轉頭看著孫嬤嬤和蘭初,伸手胡亂點著外面,壓低聲音急急得吩咐道:

“攔住他!”

蘭初“撲嗤”一聲笑出了聲,上前收了李小暖面前的書,放到一邊,貼到她耳邊,低低的說道:

“姑娘別怕,只柔順著隨著他去就行,別怕,女人都得過這一關。”

李小暖擰著眉頭正要說話,程恪已經大步進了屋,站在門口,看著滿臉緊張、直直的坐在羅漢床上看著他的李小暖,心裏一下子放鬆下來,到底只是個柔弱的女孩子!

程恪滿眼笑意的緩步進了屋,伸展著手臂坐到羅漢床上,轉頭看著李小暖,溫和的問道:

“晚飯吃了沒有?”

李小暖渾身緊張著,一時無法放鬆下來,脖子有此僵硬的點了點頭,程恪轉頭看著站了滿屋的丫頭婆子,揮了揮手吩咐道:

“都退下去吧,讓少奶奶侍候著就行。”

兩個喜娘上前兩步,曲了曲膝回道:

“爺,還有結髮禮沒成呢。”

程恪呆了呆,撇了喜娘眼,不耐煩的吩咐道:

“那還不快點!”

兩個喜娘忙取了剪刀,上前告了罪,小心的從程恪和李小暖頭上各剪了一小僂頭髮下來,兩人唱著吉利的祝福歌,將頭髮結成了繁雜異常的花式,捧著塞到了繡著榴綻百子的枕頭下。

孫嬤嬤見成了禮,忙悄悄的示意著屋裏的丫頭婆子,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帶上了門。

程恪跳下羅漢床,在屋裏轉了兩圈,走到李小暖面前,伸著手臂笑盈盈的吩咐道:

“更衣沐浴吧。”

李小暖轉過頭,緊張中帶著惱怒的盯著程恪,低聲說道:

“叫你的丫頭來侍候你!”

“我沒有丫頭,青潤院裏只有小廝。”

程恪笑眯眯、得意的說道,李小暖垂下了眼簾,自己又動氣了,這可不行!萬萬不行!嫁人就得侍候人,侍候公婆侍候他,這是為妻之道,沒法子的事,不可動氣,不可動氣。

李小暖舒緩著緊張和惱怒,起身下了羅漢床,站到程恪面前,盯著他腰間的玉帶,發起怔來,這玉帶,渾然一體,要怎麼解下來,那些司禮的嬤嬤,怎麼就沒想到教她穿脫這男人的衣服。

程恪低看頭,看著垂著頭,呆站在自己面前的李小暖,奇怪起來,

“你怎麼啦?”

“這個……怎麼解下來?”

李小暖用手指點著玉帶,含糊著問道,程恪高高挑著眉梢,低頭看著束手無策的李小暖,突然伸手把她抱在懷裏,大笑起來。

李小暖慌亂得心仿佛要從喉嚨裏跳出來,手腳並用著,拼命推著程恪,程恪緊緊摟著她,被她連踢帶推著,往後倒在了羅漢床上,翻過身,壓在李小暖身上,頭埋在李小暖肩頸處,停了半響,才勉強抬起頭,眼睛亮亮的看著李小暖,聲音溫和含糊的說道:

“我自己去沐浴,不用你侍候了,你……等著我。”

說著,程恪跳起來,大步進了淨房。

李小暖驚魂不定的坐起來,呆坐了會兒,又猛然站起來,滿屋子轉著,不知道如何才好。

這個洞房花燭夜,要怎麼才能對付過去?跟一個陌生人……唉,這樣的經驗,她可沒有過!要怎麼著才能對付過去這一夜?

李小暖定定的看著紅彤彤的床褥間那塊刺目的白綾,肩膀慢慢聳拉了下來,這洞房夜……

仿佛只是一轉眼間,程恪已經沐浴洗漱完畢,穿著身白綾衣褲,散著頭髮,除了淨房。

李小暖心裏大急著慌亂起來,眼睛四下轉著,急忙奔到床頭的矮幾上,取了幾塊大棉帕子過來,聲音慌亂緊張的說道:

“我……給你絞頭髮……絞幹頭髮……”

程恪站在李小暖面前,叉著腰,滿眼笑意的看著她,點了點頭,坐到了羅漢床上,李小暖不情不願的慢慢蹭到他身後,動作生疏、慢騰騰的給他胡亂絞著頭髮。

程恪被李小暖扯的頭皮生痛,轉過頭,一邊笑一邊說道:

“小暖,你也輕些,我這頭髮都被你拔光了!”

李小暖忙住了手,嘟著嘴頓了片刻,只好手下放輕了,小心的他絞起頭髮來。

程恪也不著急,悠悠然的坐著,將榻幾上的書拎起來,慢慢翻看了起來。

李小暖垂著眼簾,慢騰騰的、一寸寸的絞著頭髮,努力平緩著心情。

程恪翻了小半本書,回頭看著還在有一下沒一下的絞著頭髮的李小暖,挑著嘴角,笑了起來,伸手拉住李小暖,用力拉著她,湊到自己身邊,拿過她手裏的帕子,扔到一邊,低頭看著她,湊到她耳邊,曖昧的輕笑著,低低的說道:

“害怕了?別怕。”

程恪嘴裏的熱氣噴在李小暖脖頸間,李小暖緊張得心一下子又跳得飛快,下意識的伸手把他往後推去,程恪順著她的手,裝模作樣的往後倒了倒,突然跳起來,猛的抱起李小暖,幾步把她放到了床上,直起身子,回手拍飛了簾幔鉤子,簾幔晃動著落了下來,程恪跳到床上,壓在李小暖身上,開心的笑了起來。

李小暖惱怒的踢著他,低低的叫道:

“你起來!唉!出去!”

程恪壓著她,兩隻手順著李小暖的腰間滑了上來,隔著衣服撫著她的後背,嘴唇貼到她耳邊,含糊的說道:

“別動再動,我可忍不住了。”

李小暖清楚的感受到了他腰間的堅硬,一下子僵在了那裏。

程恪低低的笑聲裏帶著絲得意和滿足,慢慢從李小暖身上滑下來,低頭看住她,俯身吻了下去,李小暖慌亂的轉著頭躲閃著,推著程恪的胸口,急急的低聲說道:

“燭……蠟燭……還亮著……”

“乖,那個不能熄,那是喜燭……”

程恪聲音含糊的解釋著,低著頭,順著李小暖的脖頸間,輕輕吻了下去,一隻手熟撚的解著她衣服上的帶子,輕輕往下褪去。

李小暖扭過頭,閉上眼睛,緊咬著嘴唇,強忍著慌亂,僵直著身子任他施為。

程恪慢慢褪盡了兩人的衣服,緊緊貼著李小暖,一隻手慢慢撫到李小暖胸前,溫柔的揉捏著,滾熱的唇一路吻過李小暖臉頰,吻到她耳邊,低低的呢喃著:

“小暖,小暖,夢裏一樣……”

李小暖被程恪渾身的滾燙裹挾著,頭暈腦漲起來,身子漸漸鬆軟下來,程恪小心翼翼的俯到她身上,緩緩的往裏探去,李小暖神思迷亂著感受到了下身的漲痛,忙伸手推著壓在她身上的程恪,程恪頓住身子溫柔的拉著李小暖的手扣在她頭頂處,低下頭,從她胸前慢慢吻了上去,俯在她耳邊溫存的安慰著,

“寶貝,別怕,一會兒……就好,乖……”

李小暖閉著眼睛,努力放鬆著自己,只覺得下身一陣刺痛,隨即滿滿的漲痛起來。

程恪一隻手托著她的腰,緊緊壓在她身上,停了片刻,緩緩動了起來,漸漸氣息越來越粗重,動作也越來越用力放肆……

李小暖緊緊咬著嘴唇,強忍著下身的痛楚,隨著程恪的放肆和用力,漸漸痛不可當,想推,兩隻手卻被他緊緊扣在頭頂,動彈步得,只痛得忍不住呻吟起來。

程恪用盡全力般壓著,她又極力往裏探了幾下,趴在她身上不動了,李小暖手指微微顫抖著動了動,傷心的松了口氣,總算過去了。

半晌,緊貼在李小暖身上的程恪動了動,一隻手滑下來輕輕揉著她的耳垂,低低的笑著說道:

“真是,美妙極了!”

李小暖惱怒起來,用力推著他,程恪懶洋洋的順勢滑下來,緊貼著李小暖,伸手把她攬在懷裏,聲音慵懶含糊的說道:

“寶貝,別動,就這樣,別動。”

李小暖轉過身,用力拍著他的臉,惱怒的叫到:

“起來!我要去沐浴,髒死了!”

程恪笑盈盈的任她拍打著,慢吞吞的說道:

“嗯,我不嫌你髒。”

李小暖用力推開他,支起身子,轉身找著衣服,程恪一隻手支著頭側躺著,滿眼感歎的看著赤裸著的李小暖。

李小暖胡亂翻找到自己的衣服,也不分反正,只急急的往身上穿著,手指不停的顫抖著,幾乎抓不住系帶,程恪慢慢坐起來,伸手從背後攬著她,低聲說道:

“別急,我叫丫頭進來侍候你,外頭還有燕喜婆子候著,叫她們進來侍候你沐浴吧。”

李小暖胡亂點著頭,程恪揚聲叫了人,低下頭,從她顫抖的手裏接過帶子,仔細的系好,抬起手,溫柔的理著李小暖散亂的長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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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意難平

李小暖滿臉通紅的穿了褻褲,轉著頭,不敢也不願去看赤裸著的程恪,只回手推著他,

“你讓開!”

程恪笑著往邊上讓了讓,李小暖斜斜歪歪著跳下床,倉惶的往淨房奔去。

程恪支起身子做起來,拉過紅彤彤的百子夾被蓋在身上,伸手拉出染滿鮮紅的白綾,笑眯眯的看了片刻,緩緩的放進來喜娘捧著的紫檀木匣子裏,喜娘合上匣子,屈膝退了出去。

程恪從床頭抓起件長衫披在身上,從另一個方向進了淨房。

淨房裏,四五個小丫頭貼著牆,低頭垂手侍立著,沐桶裏已經放滿了溫水,程恪站在重重的帷幔前,聽著帷幔另一邊細細碎碎的動靜,嘴角挑了起來。

程恪緩緩的泡到沐桶裏,一個小丫頭過來,小心的給他綰起頭髮,程恪揮揮手,斥退了小丫頭,泡在溫水裏,閉著眼睛,細細品味著這美妙的倚天。

帷幔那一邊傳來一陣嘩嘩啦啦的水響,程恪睜開眼睛,也跟著水響起身出了沐桶,由著小丫頭擦幹身子,換了身白綾褻衣,大步出了淨房。

李小暖還沒出來,架子床上,原來的被褥枕頭已經換了下去,換上來的,仍是紅彤彤的榴綻百子。

程恪跳到床上,雙手枕在腦後,長長的舒了口氣。

李小暖磨磨蹭蹭的從淨房出來,竹青、竹葉帶著眾丫頭,輕悄迅速的退了出去。

李小暖磨蹭到床前,看著笑眯眯的程恪,沉下了臉,

“你到羅漢床上去睡!”

程恪伸展著手臂,笑著說道:

“那可不行,我若不和你睡在一處,往後你在這府裏還怎麼立足?趕緊上來,明天雖不用起早,可也不能太晚了。”

李小暖咬著牙,恨恨的看著程恪,伸手點著床裏面,

“那你睡到裏面去!”

程恪輕輕笑了起來,慢騰騰的往裏挪了半尺,伸出手示意著,

“過來,到我懷裏來。”

老李小暖惱怒的盯著程恪,一腳踩到床榻上,恨恨的點著程恪,

“往裏去!”

程恪又往裏挪了半尺,側著身子,一隻手支著腦袋,笑眯眯的看著李小暖,李小暖眯著眼睛看著他,突然彎下腰,用力把程恪往裏推去。

程恪輕輕笑著,順勢往裏面滾了進去,李小暖松了口氣,站起來,從羅漢床上另取了條夾被過來,貼著床邊緣躺下,蓋上夾被,面朝外蜷成一團,閉上了眼睛。

程恪支著腦袋看著李小暖的一舉一動,尷尬著不解起來,她這是怎麼了?程恪呆怔怔的想了片刻,輕輕往外挪了挪,探頭看著閉上眼睛的李小暖,帶著絲小意低聲問道:

“剛才,弄痛你了?那些婆子給你用了藥沒有?”

李小暖氣悶的“哼”了一聲,不耐煩的說道:

“我累了,要睡了!”

“那你往裏面挪一挪,這麼貼著床沿,看睡著了摔下去。”

程恪舒了口氣,伸手拉著李小暖,李小暖打了個寒噤,揮手拍開了程恪的手,

“你別碰我!”

程恪尷尬的收回手,支著身子盯著李小暖看了半晌,歎了口氣,往裏挪了挪,貼到了裏面床圍處,低聲說道:

“中間空著呢,你往裏面睡一睡。”

李小暖也不回頭,背著手在床上摸了摸,往裏面挪了挪,身子微微舒展了些,重又閉上了眼睛。

程恪失笑起來,無奈的搖了搖頭,到底還小些,以後慢慢教著吧。

李小暖下身的疼痛隨著清涼的藥物慢慢緩解者,累了一天,又經歷了剛才的驚魂,疲倦之極,很快就沉沉睡著了。

程恪安靜的側臥著,眼睛一錯不錯的看著背對著他的李小暖,精神著毫無睡意。

剛才,真是美妙,從來沒有這樣美妙過!就是太快了,太少!不過癮!得慢慢的、細細的……自己太著急了。

她的身子真好,比想像中……還好,玲瓏有致,細滑得……令人目眩!裏面更好……

程恪微笑著,小心的拾起李小暖散在枕間的頭髮,這頭髮真好看,又黑又亮,拿在手裏柔軟得讓人心疼,順滑的發絲在程恪手指間滑過,在心底劃過絲奇異的漣漪來。

程恪癡迷的看著躺在身邊的李小暖,那絲漣漪撥動著,攪起股熱熱的暖流,在身子各處衝撞著。

程恪微微閉了閉眼睛,聽著李小暖綿長的呼吸,勉強壓抑著自己的衝動,她累了,讓她好好歇一歇,明晚,還有明晚,等到明晚,往後日子長著呢,從今天起,她天天都在自己身邊,觸手可及……

明天早上,也不用起得太早……

程恪調整者氣息,小心翼翼的往外挪了挪,又挪了挪,挪到李小暖的身後,探頭看著李小暖,又小心的往前挪了挪。

身子緩緩貼到李小暖背後,屏著氣息看著沉睡者的李小暖,她身子微微動了動,放鬆了些,在程恪胸前靠得舒服些,繼續沉睡著。

程恪喜不自勝,一隻手支著頭,一隻手慢慢理著李小暖散亂的發絲,心裏的甜蜜滿得溢了出來,綻放出滿臉笑容。

兩個喜娘捧著裝著白綾的紫檀木匣子,急急的叫開門,出了清漣院,往正院急步走去,王妃早就交待過,只要拿到這白綾,立即就送過去,不拘什麼時辰。

兩個喜娘到了正院門口,院門虛掩著,看到喜娘過來,裏面的婆子立即開了麼,笑著讓喜娘進了院子

李小暖一枕黑甜,懶散的伸展著手臂,睜開了眼睛,程恪身子緊貼著李小暖,支著頭,一隻手虛虛的攪在她腰間,看著她輕輕笑了起來,李小暖伸到一半的手臂僵在了半空,喵的!忘了這不是明遠堂了!

程恪手臂用力,拉著李小暖緊貼到自己懷裏,頭俯到她耳邊,低低的說道:

“還早得很呢,咱們……”

程恪嘴唇已經熱熱的吻到了李小暖面頰上,堵回了後面的話,李小暖打了個寒噤,大急起來,用力推開程恪的臉,也不敢高聲,惱怒的低聲叫道:

“你離我遠點!”

程恪曖昧的輕笑著,兩隻手迫不及待的探進來李小暖衣服裏,李小暖急忙鬆開程恪的臉,慌亂的往外拉著他的手,拼命扭著頭躲避著程恪滾燙的唇,眼神掃到綃紗簾外已經燃盡的喜燭,急忙叫道:

“唉,那喜燭,哪一隻先燃盡的?”

程恪一下子頓住了,急忙支起身子,探頭往外看去,李小暖急忙滾下床,從腳榻上爬起來,一迭連聲的叫著竹青,奔進了淨房。

程恪反應過來,氣哼哼的從床上跳起來,看著光著腳、跑得飛快的李小暖,挑著眉梢笑了起來,又耍花樣,哼,這帳,晚上再算!

李小暖沐浴洗漱乾淨,竹葉挑了件紅底暗紋緙絲寬袖短衫,一條滿繡榴綻百子的大紅石榴裙,抖開來給李小暖看著,笑著說道:

“這條裙子是魏嬤嬤特意給少奶奶繡的,你看看,在石榴裙上能繡得這樣好,也就魏嬤嬤有這樣的好針線了。”

李小暖伸手撫著裙子上的繡花,點了點頭。竹青捧了匣子過來,挑了支大花開富貴紅寶石攢花簪出來,李小暖搖了搖頭,仔細看了看,挑了支由三粒蓮子米大小的紅寶石攢成梅花形的獨頭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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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13 17:18:4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五十九章 認親

玉扣探頭看了看簪子,手指靈活的綰了個合適的髮髻出來,接過簪子,仔細比量著插在了髮髻上。

李小暖換了衣服,出了淨房,程恪已經不在內室了,李小暖松了口氣,神情放鬆下來,小丫頭笑容滿面的曲膝稟報著:“少奶奶,早飯已經擺在廂房了。”

李小暖點了點頭,步履穩穩的往廂房走去。

廂房裏,程恪已經洗漱乾淨,穿著身銀藍長衫,頭髮用一支羊脂玉雲頭簪綰著,端坐在榻上,正翻著本書等著她了。

李小暖站在門口,垂著眼簾,恭敬的曲膝請了安,站到程恪旁邊,準備侍候他吃飯,程恪目光粘著她,上下看著,笑著說道:“不用侍候我,你也坐下,咱們一塊吃。”

李小暖也不推辭,微微曲了曲膝謝了,側身坐到榻沿上,竹青急忙示意著蟬翼,兩人用帕子托著楠木筷奉上來,李小暖垂著眼簾,也不看程恪,也不理會他,自顧自慢條斯理的吃了大半碗粥,又吃了半塊蓮子酥。

程恪一邊吃一邊盯著李小暖看著,見她吃好了,也跟著放下了筷子,蟬翼帶著小丫頭,手腳輕快的收拾乾淨,侍候著兩人漱了口,奉了茶上來。

李小暖轉頭看著垂手侍立在門口的蘭初,和緩的問道:“什麼時辰過去?”

“辰末到就行。”

程恪接過了話頭,蘭初曲了曲膝,滿臉笑容的回道:“世子爺說得是,昨晚裘嬤嬤就讓人遞話兒過來了,說是今天辰末到正堂認親,今天一早,奴婢和孫嬤嬤仔細打聽過了,從咱們這院子過去,要兩刻鐘.咱們辰正二刻起身過去就行。”

程恪看著蘭初,滿意的點了點頭,李小暖轉頭看向屋角的水漏,程恪慢吞吞的說道:“還早呢,我跟你說過還早。”

李小暖眉梢微微豎起,又慢慢放了下來,轉頭看著蘭初吩咐道:“你陪我在院子裏走走。”

程恪急忙跳下榻,笑容滿面的說道:“我陪你走走去!”

一邊說著,一邊走到李小暖身邊,伸手就要去扶她,李小暖扭過身去,躲開程恪的手,垂著眼簾說道:“爺昨天辛苦了,還是在屋裏歇著吧,妾也就是在這院子裏站一站。”

“我辛苦什麼?昨晚累著你沒有?要是不累,我帶你到後頭園子裏走走,這園子雖不大,景致卻好。”

程恪低頭看著李小暖,拉了她的手,低低的親熱的說道,李小暖被他一個累字堵了一口氣在喉嚨裏,轉頭看著滿屋子低眉垂手侍立著的丫頭婆子,悶悶的“哼”了一聲,只好耐著性子,低眉順目的任由他拉著手出了屋子。

竹青、玉扣帶著幾個小丫頭,落後幾步跟在後面,出了正屋,往後面園子去了。

轉到了屋子後面,李小暖用力甩開程恪的手,不耐煩的低聲說道:“爺自重,這樣拉拉扯扯的,成什麼樣子?!”

“咱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誰管得著?!你別怕,有我呢。”

“爺是爺,我是我!”

李小暖斜了程恪一眼,程恪笑著搖了搖頭,點頭答應著,“好好好,聽你的,不拉就不拉。”

程恪背過手去,緊挨著李小暖,緩步往前走去。

李小暖轉過頭,打量著園子裏的景致,不再理會他,程恪也不說話,只笑盈盈的低頭看著李小暖,她看園子,他看她,各賞各的景。

古家,嚴氏捍著人收拾好東西,辭了周夫人,和古蕭一起出來,到二門裏上了車,原本昨天是她回門的日子,因著李小暖的出嫁,只好推到了今天。

兩人在車上坐定,嚴氏轉頭看著神情懨懨的古蕭,滿臉不快的說道:“我早就和你說了,你要是去祭奠老祖宗,就多帶幾個人過去!如今明遠堂和煙樹軒那一大片,都沒個人住,老祖宗疼你,可畢竟隔著陰陽了!她不知道,你得明白!你這一早一晚的過去,昨晚又呆到半夜,我要是不讓人過去找你,你還不知道回來呢,你看看你!”

古蕭耷拉著腦袋,點著頭,低聲說道:“我知道了。”

嚴氏眯著眼睛,斜斜的看著他,“哼”了一聲,沒再說話,只轉過頭,將車簾掀起條縫來,往外看了看,放下簾子,轉頭看著古蕭交待道:“等會兒到家了,你仔細打點起精神來,祖父最不喜歡人家沒精打采的!”

古蕭看著嚴氏,點了點頭,急忙坐直了身子。

李小暖看著園子,程恪看著李小暖,兩人剛逛了不到一刻鐘,一個小丫頭急步找進了園子,滿面笑容的曲膝稟報道:“爺,少奶奶,皇上封賞的旨意到了,王爺讓趕緊請爺和少奶奶過去領旨。”

程恪伸手攬過李小暖,挑著眉梢笑著說道:“爺還以為這旨意得下午才能到呢,咱們趕緊過去吧。”

兩人加快腳步,在清縫院門口上了紫竹亮轎,很快到了正堂前。

兩人一前一後在正堂門口下了轎,程恪頓住腳步,等著李小暖上前,一隻手輕輕扶在了她腰間,李小暖惱怒的瞪了眼程恪,頓住腳步,示意他先走,程恪笑著收回手,往正堂進去了,李小暖落後半步,低眉順眼的跟在後面,進了正堂。

正堂裏,周景然坐在汝南王上首,正笑盈盈的陪汝南王說著閒話,見兩人進來,笑著站了起來,用摺扇點著程恪說道:“你可得好好謝謝我,我可是大清早就進宮給你催這誥封去了,還領了這誥封的差使!”

汝南王笑呵呵的站起來,抬手示意著,兩邊的婆子動作輕快熟練的擺好了香案,周景然將手裏的摺扇遞給青平,從內侍手裏接過銷金告敕,展開來,抑揚頓挫的讀了起來。

李小暖跪在程恪身後,也不管那些什麼“榮及乎私室……婦嬪士家”之類的套話,只聽到了郡夫人三個字,別的也懶得再聽。

周景然念完了告敕,小心的圈起,遞了過來,程恪雙手舉過頭接了告敕,又行了磕拜禮,禮畢,兩人起身,李小暖接過程恪手裏的告敕,曲膝告退了,跟著婆子往後廳進去了。

汝南王讓著周景然重新述座坐下,周景然頓住身形,看著滿臉柔順的李小暖和眉眼間流溢著柔情的程恪,挑著眉梢,慢慢坐了下來。

程恪坐到周景然下首,兩人低低的說了一會兒話,汝南王慢慢的喝著茶,眼看著時辰差不多了,周景然起身和汝南王告了辭,程恪送了出去,周景然笑著點著他,“一會兒忙好了,到我府裏去一趟,有事找你商量,可別忘了!”

程恪笑著點著頭,拱手送周景然上車回去了。

正堂裏,人陸陸續續到齊了,裘嬤嬤急急的轉進後面偏廳,去請程恪和李小暖了,程恪看著李小暖,伸手輕輕扶著她,出了偏廳,下了臺階,並肩往正堂走去,裘嬤嬤滿眼驚訝的看著程恪,呆了呆,才急忙從邊上越過兩人,進去稟報去了。

正堂已經坐滿了人,老太妃一身古銅色底蟠龍紋緙絲長衣,居中坐在上首右邊椅子上,垂著眼簾,一粒粒數著手裏的碧玉念珠,王妃恭敬的侍立在老太妃身邊,王爺端坐在左手椅子上,正慢條斯理的喝著杯茶,二爺程沐風蹺著腿,坐在右邊椅子上,也慢騰騰的喝著茶,二奶奶挺直著身子,站在二爺側後方,正往門口張望著,二爺下首,坐著二房長子程憫山,次子程憫川和三子程憫海,長媳趙氏和二媳婦齊氏恭謹的垂手侍立在丈夫身後。

裘嬤嬤高聲稟報了,滿屋的人都轉過頭來,老太妃數念珠的手也停了下來,抬眼看著並肩進來的程恪和李小暖。

李小暖恭謹的微微垂著頭,略落後程恪半步,步履穩重的進了正堂。

旁邊侍立的小丫頭手腳極快的將兩隻大紅花開富貴墊子放到地上,程恪站在墊子前,眼角瞄著李小暖,兩人一起跪了下去,行了兩磕六拜禮,老太妃盯著李小暖,眼神冷漠的看著半晌,輕輕抬了抬手指,侍候在旁邊的一個中年僕婦忙躬著身子,將手裏的託盤遞到了老太妃面前,老太妃面無表情的點了點李小暖,中年僕婦一聲不響的將託盤棒到了李小暖面前。

李小暖伸手掂起託盤上的一塊蟠龍古玉佩,聲音柔順的謝道:“孫媳婦謝老祖宗賞。”

老太妃仿佛沒聽到李小暖的話,站起身,轉身進了後廳,逕自走了。

李小暖波瀾不驚的垂手站立著,等著王妃回來磕頭敬媳婦茶。

王爺瞄著李小暖,眼裏閃過絲滿意,悠然的喝著茶。王妃送走了老太妃,轉回到正堂,站在王爺身後,小丫頭移了墊子,程恪和李小暖行了磕拜禮,程恪站了起來,李小暖跪在地上,從春草奉上的託盤裏托起蓋碗,恭敬的高舉過頭,“媳婦李氏小暖敬父親茶。”

王爺笑哈哈的接過杯子,抿了一口,李小暖又捧起一杯敬了王妃,王妃也接過抿了一口,將杯子遞給小丫頭,從夏荷手裏的託盤中取了只單鳳朝陽赤金金鋼鑽步搖,給了李小暖,李小暖接過步搖,扶著竹青起來,將步搖遞給竹青收著,隨著程恪轉到了二爺程沐風和二奶奶顧氏面前。

從前的婚禮吧,頭一天,其實是新婚夫妻兩個人的,這倒比現在更新潮些,先兩人成了夫妻,然後才是認親,祭祖什麼什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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