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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蔡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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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閑聽落花]花開春暖(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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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13 23:46:0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八十章 悲傷

李小暖回身推著他,笑著說道:

"既然都好看,那也不用你挑了,你去沐浴吧,我挑好了,你出來再幫我看一看,若好,就送過去讓母親過目去。”

程恪笑著點了點頭,轉身進去沐浴洗漱了。

李小暖和竹青、竹葉商量著,挑了件大紅石榴裙,一件石青革絲寬袖短夾衣,又挑了對紅寶石耳釘和一支赤金丹鳳朝陽金剛鑽步搖出來。

程恪沐浴洗漱乾淨,換了身淡青綢長衫出來,晃到榻前,看著李小暖跳出來的衣裙,微微皺了皺眉頭,搖了搖頭,

“不好,喜慶是喜慶了,那石青壓大紅倒也好。就是太暗了,你還是穿素淡顏色更好看,還有,這步搖也不好。”

程恪掂起步搖,皺著眉頭一臉的不以為然,李小暖歪著頭,無奈的看著程恪,苦笑著說道,

“一身素淡怎麼行,雖說不用穿大禮服,可也不能太沒規矩了。”

“你放心,我給你挑,不會讓你失了禮數去。”

程恪一邊說著,一邊示意著竹青,竹青抿嘴笑著,指揮著丫頭把剛收起來的衣服又攤了一榻,程恪拎起這件,又抖開那件,挑了片刻,回頭看著李小暖問道,

"你就這些衣服?也太少了些,明天讓針線房過來,給你多做些衣服,這些衣服都不好,配不上你。”

李小暖跌坐在榻前的椅子上,抬手撫著額頭,看著興致盎然的程恪,苦惱萬分。

程恪挑挑揀揀,挑了件銀紋繡百蝶籠紗曳地長裙,意見暗花雲錦宮裝,比劃著,又找了半天,取了那支碧玉樹枝樹葉步搖出來。退後兩步看了看,滿意的點了點頭,李小暖斜睇著他,挑著嘴笑了起來。慢吞吞的說道:

“你還真是在這上頭有興致。”

程恪呆了呆,片刻反應了過來,退後兩步,扶著李小暖椅子扶手,頭探到李小暖面前,瞪著她看了一會兒,俯到她耳邊,低低的說道 "爺的興致,都在你身上!”

李小暖往後靠到椅背上,臉色紅漲了起來,目光掃著左右,低聲說道, “丫頭們都看著呢。”

程恪瞪了李小暖一會兒,才懶懶的直起身子吩咐道,

"把這些拿去給王妃看看去,就說是爺挑的。”

竹青為難的看著李小暖,李小暖目光瞬了瞬,示意著竹青,竹青會意,包了衣服首飾,屈膝退了出去。說是世子爺給少夫人挑的衣服?這出去,不成了笑話了?!

竹葉帶著人收了榻上的衣服首飾,程恪歪到榻上,舒服的伸展著身子,抬手叫著李小暖,李小暖側身坐到塌沿上,笑眯眯的看著他說道:

“你猜我今見著誰了?”

程恪伸手拉著李小暖的手慢慢捏著,有些心不在焉的說道:

“見到誰了?”

“紅福啊。我今天見到紅福了。”

李小暖眯著眼睛看著程恪,慢吞吞的說道,程恪的手頓住了,轉頭看著李小暖,一下子坐了起來,伸手點著李小暖的額頭,

“都是你騙得我好!帶了那傻子回來!差點送不出去!”

李小暖笑倒在榻上,半晌才說出話來,

“你......不是,要她暖床的麼?”

程恪氣吭吭的看著李小暖,突然仿佛想起了什麼,低頭看著李小暖,擰著眉頭說道, “有件事。壓在我心頭快十年了,一直想問問你。”

程恪頓了頓,斟酌著想著說辭,李小暖心底微微跳了跳,快十年,是她那一腳嗎?!

“那年,在福音寺,你....踢我,你怎麼知道那麼踢?我的意思是......踢得地方......"

李小暖掃了眼程恪,慢吞吞的問道:

“踢的地方怎麼了?”

“你那一腳,也有個說法,叫撩陰腿,是習武之人極為不齒的招式之最,若是踢的狠了,要斷人子孫的,你是從哪里學來的?”

李小暖垂著眼簾。目光遊弋了起來。從哪兒學的,這個問題,比較複雜,說不清楚,說不得。無論如何說不得。

隨便踢的?咳,她那一腳,招式鮮明,隨隨便便踢不出來,他是習武之人,這個說法圓不過去,到底從哪里學來的?

程恪低著頭,仔細看著李小暖,李小暖抬手揉了揉鼻子,輕輕咳了幾聲,含糊著說道: “你也知道,我自小家貧,是在鄉下長大的,鄉下嘛,也有習武之人,也有不習武之人,那個......"

李小暖心思轉的飛快。兩隻手揪著帕子,抬頭看著程恪,低聲說道:

“你也知道,鄉下野孩子打架,又不講究什麼齒不齒的,都是頭頂牙咬,全掛子上,我就......就是這樣。”

程恪看著李小暖,皺起了眉頭,

“你小時候在鄉下,還打過架?”

“沒...大打過,看別人打,看看就學會了,那時候小,又不懂事,哪里分得出好歹來,這招數上就沒學好。”

程恪伸手攬過李小暖,悶聲笑了起來,半晌,才一邊笑一邊說道:

“你那一腳一撲一口,乾淨俐落,可不像光看看的,看樣子,你不光打過架,只怕還打過不少架!”

李小暖抿著嘴,一聲不吭,程恪攬著李小暖,笑了一陣子,俯到她的耳邊低聲說道:

“這樣至情至性,最好!那些名門閨秀,個個像泥塑紙糊的,最是沒意思!”

李小暖瞥了他一眼,想說話,又咽了回去,這個話題,還是少說為妙,往後最好再也別提。

程恪攬著李小暖,想著笑著,手慢慢揉在她腰間,李小暖抬手拍開了程恪的手,

“你起來,我去看飯菜好了沒有,我餓了。”

程恪笑著鬆開她,李小暖跳下塌,出去吩咐擺飯了。

兩人吃了飯,程恪拉著李小暖,兩人嘀嘀咕咕說了半天話,程恪又揀著想起來的,仔細交代了李小暖,夜色深了,才進屋歇息。

第二天一早,天濛濛亮,李小暖就驚醒了,支著身子做了起來,程恪驚醒過來,迷糊著伸手攬過她,含含糊糊的說道:

”還早著呢,辰末到宮裏就行,早呢。”

李小暖松了口氣,重又躺倒床上,卻再也睡不著,微微轉頭看著緊挨著她的程恪,一時恍惚起來,他對她的愛和寵,她看的出來,也感受的出來。可這愛和寵,自己能擁有幾年?色衰則愛馳,也許不等她容顏老去,他的愛就馳的沒了蹤影。

李小暖心底湧起股傷感來,大姐姐那樣要強的性子,懷了孩子,就把珍珠和玉翠開了臉,給了金志揚,二姐姐身邊的侍琴,捧畫,也是這樣,自己,可能安排得出這樣的事?

李小暖心底翻出一股濃濃的厭惡來,她不可能給他安排這樣的人、這樣的事!無論如何,她都沒辦法容忍他在她身邊,和她在一個屋簷下,在她甚至能聽到動靜的地方,和另一個女人纏在一處!

李小暖身子微微顫抖了下,他跟誰在一起,她管不了,就是得遠離她的院子,遠離她的視線,遠離她的耳朵。她會自欺欺己,閉著眼睛捂著耳朵,就當不知道,就像她裝著不知道古簫和他房裏丫頭的那些事一樣!

程恪輕輕支起上身,探過頭,疑惑的看著李小暖,低低的問道:

“你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

李小暖晃過神來,卻不願意睜開眼睛,微微搖了搖頭,也不想開口說話,程恪伸手抱過她,讓她面朝著自己,借著窗簾間照進來的晨光,仔細看著她,溫和的問道:

"哪里不舒服?是不是....累著了?”

“我沒事。”

李小暖垂著眼簾,低低的說道,咬著嘴唇,沉默了片刻,才低低的接著說道:

“往後,你想要納了誰,收了誰,我都不管,你就是不能帶到我面前來,也別跟我說,我不想看到她們,也不要她們立規矩。”

程恪莫名其妙的看著李小暖,半晌才反應過來,抬手撫著李小暖的額頭,哭笑不得的問道:“做惡夢了?”

李小暖抬手撥開程恪的手,抬頭看著他,嘟著嘴傷感起來,

“往後我懷孕的時候,你要是......就到外頭去,走的遠遠的,不能在我這院子裏,也別讓我知道,更不能動我的人,別的,我都不管!”

程恪失笑起來,用力摟了摟李小暖,笑著說道:

“你又瞎說了,我有了你,還要別人做什麼?”

李小暖抬頭看著程恪,突然悲從心來,他怎麼能懂她的心?她心底,他和她是完全一樣,是平等的,可這個世間除了她,沒人會這麼想,他更不會!

月事、懷孕期間給丈夫安排通房伺候,管理他的姬妾,這些個時間的富貴女子人人要做,還要做好的事,她學了十年,勸了自己十年,可還是沒法子讓自己接受!她呵這個世間融合得再好,只這一處,卻無論如何也融不進去!

偏這一處,又說不得道不得!

李小暖眼睛酸澀著,眼淚滾了下來,程恪慌亂起來,忙用袖子給她拭著眼淚,急急的安慰她,

“好好,都是我的錯,我聽你的!不帶到這院子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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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一章 入宮

李小暖聽了這話,更加傷感起來,看著程恪,抽泣著淚如雨下,程恪呆了呆,一下子反應過來,乾脆坐起來,摟著李小暖坐到自己懷裏,無可奈何地道:

“我知道你這性子,醋意大的很,你放心,沒有別人,就咱們倆,就我和你,誰也沒有,好了,別哭了。”

李小暖哭得一時收不住,乾脆撲在程恪懷裏,大哭起來,揪著他的衣服擦眼淚鼻涕。

程恪滿眼無奈和莫名其妙的摟著李小暖,不知道她為什麼哭,更不知道如何勸解,李小暖哭了一陣,漸漸抽泣著止了哭聲,在程恪衣服上蹭乾淨鼻涕眼淚,垂著頭說道:

“我去洗澡,眼睛腫了。”

程恪抱著李小暖一起下了床,低頭看著她微微有些紅腫的眼睛,低聲安慰著:

“沒事,還早呢,洗了澡到床上,閉上眼睛躺會兒,就能好了。”

“嗯。”

李小暖低聲答應著,有些不自在的站起來,蹭進淨房,沐浴洗漱去了。

程恪坐在床沿上,看著轉進淨房的李小暖,呆呆的發起怔來。半響,才站起來,擰著眉頭進淨房洗漱去了。

李小暖洗漱出來,換了身粉淡衣褲,躺到羅漢床上,竹青用極小的帕子沾了涼水,仔細的敷在了李小暖的眼睛上。

程恪出來,側身坐到羅漢床上,拉了李小暖的手,若有所思的看著規規矩矩仰面躺著的李小暖,和李小暖眼睛上敷著的帕子。

李小暖迷迷糊糊又睡了一覺,醒來時,眼睛已經消了腫,人也精神多了,程恪靠著靠枕,半躺在她身後,一隻手攬著她,一隻手舉著本書正看著,見李小暖醒了,忙放下書,仔細看著她,笑著說道:

“好些了沒有?”

“嗯。”

李小暖支起身子,左右看著問道:

“什麼時辰了?”

“早呢。”

程恪也直起身子坐了起來,兩人又重新洗漱了,玉扣進來,仔細給李小暖綰了個時新髮式,將碧玉樹葉步搖仔細插上,和竹青一起伺候著李小暖換了衣服。

李小暖轉到廂房,程恪穿了件銀灰緙絲長衫,已經端坐在榻上等她了。

兩人吃了飯,李小暖坐了轎子趕往正院,程恪徑直出府進宮去了。

李小暖到正院見了王妃,虛扶著她沿著抄手遊廊往院外走去,李小暖遲疑著,低聲問道:

“老祖宗不去嗎?”

“她多少年都不出府門,也不見人了,你嫁進來那天,她肯出來,王爺不知道多歡喜••••••唉,算了,這些事你也別多理會,都是陳年舊賬,你只別理會就是。”

“嗯,我知道了。”

李小暖柔順的低聲答應著,小心的扶了王妃,一起出了院子,上了轎,到二門裏換了車,緩緩往宮門駛去。

兩人在宮門裏下了車,早有小太監迎了上來,躬身見著禮,陪著滿臉笑容說道:

“王妃,世子妃,娘娘吩咐小的在這等著二位,請隨小的來。”

王妃端莊的笑著,不動聲色的塞了只荷包到小太監手裏,

“小公公辛苦了。”

小太監接過荷包,下意識的捏了捏,臉上的笑容更盛了,躬著身子,更加恭敬的引著兩人,一路逶迤而行,往大成殿走去。

小太監一邊側著身子陪著,一邊恭敬熱情地介紹著:

“今年重陽節宴,放到了大成殿,娘娘說那裏通亮透徹,周圍菊花又開得極好,讓大家一邊品美食,一邊賞美景,才是真正的樂事。”

“娘娘就是想得周到,這重陽節宴,竟是年年有新意,年年不同。”

王妃笑著感慨道,李小暖溫婉的笑著,跟在王妃身邊,一邊小心的打量周圍,一邊仔細聽著小太監的話。

“可不是!也就娘娘這樣的巧心思,才能年年辦出新鮮樣來!”

小太監忙跟著奉承著,

“說起新鮮花樣,今年的宴席也與往年不同,娘娘說不要太拘著大家,隨意些才好,就依著大成殿各處的景致,擺了矮幾,由著大家隨意就坐,今年可不像往年那樣排好了位子的!等會兒,兩位夫人看著喜歡哪一處,就在哪一處就坐。”

王妃驚訝起來,轉頭看了看李小暖,笑著說道:

“這倒新鮮,這會不會••••••亂了坐了?”

王妃後頭的話語含糊起來,李小暖輕輕扶著王妃,笑著說道:

“娘娘心思縝密,必是早就想周全了,才這樣安排的,這樣的坐法,倒真是有趣得很。”

王妃看著李小暖,笑著點了點頭,

“你說的極是。”

兩人跟著小太監,走了差不多兩刻鐘,就到了大成殿前。

殿裏已經三三兩兩的站了不少人,見小太監引著汝南王妃和李小暖過來,都轉頭看了過來,目光越過汝南王妃,留神打量著李小暖。

李小暖虛扶著王妃,仿佛沒留神、也沒注意到那打量的眼神,只微笑著,落落大方的跟著王妃往殿內走去。

王妃滿臉笑容,和遠遠近近的內外命婦微笑著頷首示意,腳下也不停留,跟著小太監,一路往殿裏進去,拜見程貴妃去了。

大成殿裏面偏廳裏,程貴妃一身明黃衣裙,正端坐在榻上,微笑著和坐在榻前椅子上的幾位老夫人說著話,景王妃孟氏微笑著,垂手侍立在榻前。

李小暖跟著王妃進了偏廳,王妃引著李小暖,就要跪下磕頭,程貴妃抬了抬手,旁邊侍立著的女官忙上前扶起王妃,程貴妃笑著說道:

“讓小暖替你行了這禮就行,小恪雖說淘了這些年的氣,總算替你娶了個好媳婦回來孝敬你。”

王妃溢出滿臉笑意來,滿意的說道:

“貴妃說的是,小恪那樣讓人不省心,偏這媳婦,真是個孝順的。”

程貴妃眼底閃過絲詫異,笑意盈盈,不動聲色的打量著李小暖,見她磕了頭,站起來又行了屈膝禮,才指著坐在左手邊離自己最近的一位老夫人,聲音溫和的說道:

“這裏坐的都是長輩,你都見個禮吧,這是大長公主。”

李小暖順著貴妃的指引,站到了大長公主面前,柔婉的微笑著,一邊聽著程貴妃的話,一邊小心的打量著大長公主。

大長公主穿著身古銅色緙絲衣裙,頭髮雪白,綰了個極簡單的圓髻,只用一根通體碧透的玉簪別著,面容沉靜中帶著絲和氣,正帶著滿臉笑意,上下打量著李小暖,聲音緩慢清晰的說道:

“都說恪兒媳婦是個難得的,果然,生得好,氣度更好,倒是個福相。”

王妃臉上的笑容更盛了,笑得眯起了眼睛,滿意的看著李小暖,又看看大長公主,李小暖跪在墊子上磕了頭,起身又福了一福。

大長公主伸手拉過李小暖,仔細又看了看,笑著誇道:

“果然生得好,讓人見了打心眼裏喜歡。”

一邊說著,一邊轉頭把李小暖送到了自己身邊的老夫人面前,笑著介紹道:

“這是福清長公主。”

李小暖微微退後半步,跪在墊子上磕了頭,福清長公主帶著笑,上下打量著李小暖,慢慢地說道:

“果然生得好,倒比皇貴妃當年還要出色些。”

李小暖心頭微凜,微微屈膝,恭敬和婉的答道:

“能得長公主錯愛,是小暖的福氣,姑母德充氣華,小暖若能學得萬一,就是天大的福分了。”

大長公主嘴角挑出絲笑意來,程貴妃指著福清長公主下首的老夫人,笑盈盈的介紹道:

“這是靖北王妃。”

李小暖轉過去兩步,就要跪下磕頭,靖北王妃忙伸手撫著她,爽朗的笑著說道:

“免了免了,生的真跟畫上畫的一樣。”

李小暖微笑著曲了曲膝,謹慎地打量著靖北王妃,五十歲左右年紀,濃眉大眼,人看起來極是明朗爽氣,透著幾分英氣,她的嫡長女,就是誠王妃,不知道是不是一樣的明朗英氣。

李小暖轉到程貴妃右手邊,程貴妃笑著介紹道:

“這是湯相國夫人。”

不等程貴妃說完,湯相國夫人已經伸手止住了李小暖,笑著說道:

“往常都說徐夫人是個絕色的,如今見了世子妃,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絕色!”

李小暖臉上帶著絲羞澀微笑著,半垂著眼簾,也不接話,心底卻警覺著,信王正妃,是湯相國嫡女,她拿她和成王側妃徐氏比!

程貴妃仿佛沒聽到湯相國夫人的話,只微笑著指著坐在湯相國夫人下首的老夫人介紹道:

“這是嚴相國夫人。”

嚴相國夫人滿眼笑意的看著李小暖,伸手拉了她過來,仔細打量著,笑著說道:

“果然是個極難得的孩子,眉眼開闊,是個有氣量有福氣的。”

李小暖眼底滲出笑意來,嚴相國夫人拉著李小暖,笑容滿面的接著說道:

“一會兒想著過來陪我這老太婆說說話!”

李小暖忙點頭答應著,

“長者吩咐,小暖不敢辭。”

嚴相國夫人笑著拍了拍李小暖的手,李小暖微笑著曲了曲膝,轉回到了汝南王妃身邊,越過王妃,微笑著和景王妃孟氏遙遙頷首見著禮,孟氏眯著眼睛盯著她頭上的步搖,臉色陰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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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章 挑釁

李小暖微笑著收回視線,垂手侍立著,一邊留神著汝南王妃,一邊凝神聽著程貴妃等人說的閒話。

剛說了兩句話,小太監進來稟報著,信王妃湯氏帶著側妃錢氏,笑盈盈的進了偏廳,給程貴妃磕頭見了禮,又屈膝和眾人見了禮,轉到景王妃身邊,回身看著李小暖,笑著說道:

“這就是汝南王世子妃了?”

李小暖忙笑著屈膝見了禮,湯氏笑容滿面,目光卻清冷異常的上下打量著李小暖,抬了抬手,親熱的笑著說道:

“果然顏色好。”

跟在她身後的錢氏,滿眼好奇的打量著李小暖,友善的點頭致意著。

女官稟報著時辰到了,程貴妃起身,笑著讓著大長公主,引著眾人往正殿出來。

外間三三兩兩的說這話的眾內外命婦忙停了話,順著內侍、宮女的指引歸了位,李小暖隨著汝南王妃,略退後半步站在左側第三位,緊挨著大長公主站定,程貴妃在正殿上坐了,掃了一眼殿內,轉過頭,溫和的吩咐著身邊侍立的女官。

“去看看林淑妃來了沒有。”

女官屈膝答應著,剛走了幾步,沒等出去,林淑妃穿著件淡黃底金銀絲繡鸞鳥紋收腰寬袖長衣,一條明黃撒花煙羅裙,稍稍拎著裙子,沿著臺階,昂然進了正殿。

程貴妃端坐著,溫婉的微笑著受了林淑妃和眾人的禮,轉頭看著殿內眾人,聲音從容平緩的說道:

“重九佳節,正是秋高氣爽、金菊遍開之時,我等沐此皇恩,可不要辜負了這延壽之花,泛萸新釀,大家請!”

眾人起起落落的應承著、說笑著,三三五五散開,各自占了相宜的位子,面上不動聲色,輕鬆的低低說笑著,卻個個凝神關注著自己的周圍和程貴妃的動靜。

李小暖跟著汝南王妃和大長公主、福清長公主等幾人,隨著程貴妃,轉個彎,上了幾級臺階,到了大成殿東邊一處軒敞開闊處。

林淑妃和吳昭儀、宋婕妤等幾人占了離程貴妃不遠的低矮臨水處。

皇上年事已高,自程貴妃和林淑妃入宮後,就再沒有冊封過新的貴人,如今後宮有位份的後妃,除了程貴妃,也就林淑妃、吳昭儀等七八個人,平時經常一處說說話,解解煩悶,除初一、十五到蘊翠宮請安外,平時倒不大到程貴妃處走動。

林淑妃站在臨水處,眯著眼睛瞄著程貴妃處,隨手從黃花梨矮幾上掂了塊獅蠻糕,慢慢揉碎了往水裏扔著,吳昭儀走過來,順著林淑妃的視線看向前面高臺處,帶著絲絲笑意,低聲問道:

“姐姐在看什麼?”

“嗯。”

林淑妃從鼻子裏嗯了一聲,沒有答話,吳昭儀垂著眼看著她手裏揉碎的獅蠻糕,笑著讚歎道:

“汝南王世子妃,真真是讓人移不開眼睛去!竟有長的這樣好看的,今兒我算是開了眼界了。”

林淑妃將手裏的糕點都扔到水裏,轉頭瞄了吳昭儀一眼,嘴角往下扯了扯,哂笑道:“不過以色事人,哼!”

“姐姐且謹慎些!”

吳昭儀聲音壓的低低的,帶著絲惶恐般小心提醒著,林淑妃用帕子擦了擦手,轉身從幾上端了杯酒,往程貴妃處走去。吳昭儀滿眼興奮的看著林淑妃的背影,忙找了處視線方便的地方,好整以暇的等著看一場熱鬧。

李小暖侍候著汝南王妃坐到大長公主下首,和景王妃、信王妃一起給幾位長輩奉過了茶,三人就退下來,垂手侍立站在程貴妃和汝南王妃側後,信王側妃錢氏再後退半步垂手侍立著。

李小暖站在最下首,微微垂著頭侍立著,眼光微閃,小心的四下打量著。

這一處極是寬敞,四周散散的放著十來張雕花黃梨矮幾,除了程貴妃等人一人面前一張,還空著幾張,只只幾上都擺滿了獅蠻糕、菊花糕、蘇子漬梅、梨、橙、玉榴等時令糕點,幾案四周錯落有致的擺著萬齡、桃花、木香、金鈴、喜容等各色菊花,金黃、純白、粉紅一片,燦若錦霞。

林淑妃款款的上了臺階,舉著酒,嘴角往上挑著,帶著燦若錦霞的笑容,直直的看著程貴妃,聲音裏帶著笑說道:

“我來敬姐姐酒,願姐姐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成貴妃端莊的笑著,舉起面前的酒杯,略沾了沾唇就放下了。林淑妃仰頭飲了酒,滿臉笑容的轉頭看著周圍,看到李小暖,盯住她,拎著杯子,幾步晃到她面前,放肆的上下打量著她,伸手挑了挑李小暖頭上步搖垂下的碧玉葉子。聲音響亮裏透著鄙夷:

“這顏色倒是鮮亮,這樣的東西,也就憑著這些顏色罷了。”

李小暖溫和的看著林淑妃,招手叫了旁邊托著茶盤的宮女,從託盤裏拿了杯茶水遞了過去,關切的說道:

“夫人酒飲得急了,喝杯茶潤潤喉吧。”

林淑妃直直的盯著李小暖,仿佛沒有看到她手裏托著的杯子,景王妃站在李小暖身旁,興奮的看著兩人,忍不住伸頭湊了過來,聲音裏透著絲幸災樂禍說道:

“世子妃這步搖,碧的這樣通透,也真是難得,能得了這樣的好東西,一定費了不少心思吧。”

李小暖轉過頭,陰陰的盯著景王妃,淡淡的說道:

“再怎麼碧透,也不過是件玩意兒,哪里值得費什麼心思去?!王妃真會開玩笑。”

景王妃臉色紫漲起來,盯著李小暖,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李小暖也不理她,掃了眼滿眼驚訝的林淑妃,轉身將杯子遞給了旁邊侍立著的宮女,越過景王妃,看著信王妃,仿佛極其為難的問道:

“我年紀小不懂事,您看,夫人....總不能站著?”

信王妃眼底湧出濃濃的笑意,也跟著滿臉為難、遲疑不定的攤著手說道:

“哎呀!我也是個不懂事的,夫人......要怎麼才好?”

林淑妃臉上泛著青色,猛的轉過身,疾步奔下了臺階,將杯子扔到旁邊一個內侍的懷裏,一陣風般逕自回去自己的居住了。

李小暖眼角餘光瞄著怒氣衝衝的沖出去的林淑妃,臉上微笑著,半分異色也沒有,這林淑妃無寵無出卻囂張至此,皇上是念著林皇后的舊情,還是看著誠王的臉面?

程貴妃只顧扭頭和福清長公主、靖北王妃、湯丞相夫人說著閒話,嚴丞相夫人滿臉笑容拉著大長公主和汝南王妃高談闊論的說著養生經,仿佛誰也沒有留意到剛才的事。

景王妃暗暗舒了口氣,狠狠的剜了李小暖兩眼,繞過信王妃,離李小暖遠遠的站著,信王妃湯氏直直的盯著李小暖看了片刻,用眼角餘光鄙夷的瞥了眼景王妃,下意識的挪了半步,離她遠了點。錢氏側著頭,滿眼欣賞的看著李小暖。

程貴妃說了半晌閒話,仿佛突然想起什麼來,轉頭看著垂手侍立的女官問道:

“靖江侯世子夫人和盧尚書夫人來了沒有?在哪一處坐著呢?”

女官忙曲膝答道:

“回娘娘,都來了。靖江侯世子夫人和忠勇伯夫人一處坐著,盧尚書夫人和戴侍郎夫人一處坐著,要不要請過來?”

程貴妃點了點頭吩咐道:

“一起請過來吧。”

說著,轉頭看著汝南王妃,笑著說道:

“我倒有一陣子沒見到敏盈了,她忙什麼呢?也不進來陪我說話了!”

“靖江侯夫人病了好一陣子了,怕驚擾了娘娘,也就沒根您說起這事兒。”

汝南王妃陪笑著解釋道,程貴妃微微蹙著眉頭,關切的問道:

"病的重不重?請哪位太醫把的脈?”

“劉太醫診的脈,我去看過幾回,重也不重,就是吃不下東西,人瘦得很。”

汝南王妃微微有些傷感的說道。程貴妃輕輕歎了口氣,轉頭吩咐旁邊的女官,

“等會去庫裏挑幾根上好的紅參,給靖江侯夫人送過去,嗯,再挑些,威遠侯夫人也病著,一併送過去些。”

女官屈膝答應著。

臺階處,成敏盈一身明藍緙絲衣裙率先走了進來,李小暖忙凝神看著她身後的忠勇伯夫人和小姐,以及吏部左侍郎戴遠清夫人和小姐。這兩位小姐,都是景王側妃的人選。

一行六人站在中間,顯得有些擠擠挨挨的見了禮,程貴妃和煦春風般的讓著幾人坐了,招手叫了忠勇伯嫡幼女孫婉若和戴侍郎長女戴靜瑜過去,一手拉了一個,溫言軟語的和兩個人說著話。

李小暖微微挪動了下,仔細打量著兩人。

兩人都是十七八歲年紀,生的極好,孫婉若一身鵝黃衣裙,戴著對金剛鑽耳墜子,轉動說笑間,流光溢彩,眼睛漆黑,大而亮,面容甜美中帶著嬌憨,一笑就露出兩個深深的酒窩,極其討人喜歡。

戴靜瑜一身淡青衣裙,脖頸間帶著串蓮子米大小的珍珠,珍珠和人相得益彰,瓜子臉,柳眉鳳眼,面容靜謐中帶著絲羞澀,行動舉止間,優雅異常。

李小暖滿眼欣賞的看著兩人,以這個世間的標準,周景然好歹也是半個溫潤君子,和兩人倒也都配得上,可惜......可惜只能是個側妃,唉!

李小暖眼風掃過無聊的揪著帕子的景王妃,暗暗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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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 錯事

程貴妃拉著孫婉若和戴靜瑜說了好一會兒話,一人賞了只羊脂玉花開富貴連體簪,才放兩人隨著各自母親坐了回去。
  
幾個人陪著程貴妃說了一會兒閒話,內侍稟報著,要上菜肴了,盧尚書夫人忙起身告著退,幾個人跟著起來告了退,程敏盈也跟著站起來,曲膝告了退,卻往汝南王妃身邊靠了靠,低聲和汝南王妃耳語道:“母親出了宮等我一等,我有要緊的事要跟你說呢。”
  
汝南王妃忙點頭答應著,拍了拍程敏盈的手,“我和小暖在車上等你。”
  
程敏盈笑著點點頭,直起身子,看著王妃身後的李小暖,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李小暖莫名其妙的看著轉身退下去的程敏盈,一時茫然著理不出頭緒來,嫁過來這半個多月。自己連一句話都要過上三五遍才敢說出口,怎麼會把她給得罪了?
  
李小暖看著程敏盈下了臺階,不敢再分神多想,這裏,比汝南王府,更是一星半點也錯不得,得打點起全部心神才行。
  
遠處傳來悠揚歡妖的笛音琴聲,宮女內侍流水般撤了點心,送了各色菜品上來,又撤了菜品,送了茶水上來。
  
李小暖和信王妃、景王妃三人,奉箸、布菜、盛湯、勸酒的侍候著程貴妃等人,直到奉上了茶,才暗暗舒了口氣。
  
大家陪著程貴妃說著話,喝過兩杯茶,大長公主先站了起來,笑著和程貴妃告了辭,轉頭看著李小暖,招手叫了她過來,拉著她的手,和藹親熱的說道:
  
“往後閑了,到我府上玩去!”
  
李小暖忙曲膝答應了,恭敬的扶著大長公主,送她下了臺階。
  
福清長公主、靖北王妃也跟著起身告辭,程貴妃站起來,虛送了兩人離開,其餘的人。也忙緊跟著告著辭,井然有序的一一退了出去,汝南王妃見眾人走得差不多了,才起身辭了程貴妃,帶著李小暖,往宮門外走去。
  
信王妃帶著側妃錢氏,落後汝南王妃和李小暖,看著兩人走得遠了,才和程貴妃告了退,緩步往宮門外走去。
  
景王妃緊跟著信王妃,也上前告著退,就要出去,程貴妃眼眶微縮,臉上帶著端端正正的笑容說道:“你且等一等,我還有話要和你說。”
  
景王妃仿佛感覺出哪里不對來,有些畏縮著曲膝答應著,垂手侍立在程貴妃身邊。
  
程貴妃看著吳昭儀等內命婦也跟著散了。才回身扶著女官的手。緩步往蘊翠宮回去了。
  
景王妃落後幾步,跟在程貴妃身後不遠,不情不願的往蘊翠宮蹭去。
  
程貴妃進了正殿,在東邊廂房榻上坐了,顯得有些疲憊的斜靠在大靠枕上,接過宮女奉上的茶,慢條斯理的喝了幾口,放下杯子,也不看垂手侍立在榻前的景王妃。只垂著眼簾,聲音平得沒有任何起伏的說道:
  
“你跟你們爺成親也有兩三年了,也沒能添個一男半女的。”
  
程貴妃頓住話頭,抬眼看著張口欲辯的景王妃,只等她說話,景王妃張了張嘴,卻沒敢說出話來,目光閃爍著又垂下了頭,程貴妃疲憊的垂下眼簾,接著說道:
  
“你們爺也不小了,這沒有子嗣,是大事,今天這兩位姑娘,我看著都好,你張羅張羅,給你們爺抬回去做了側妃吧。”
  
景王妃臉色瞬間慘白,猛的抬起頭,狠狠的瞪著程貴妃,程貴妃身子微微直了起來,目無嚴厲的盯了回去,臉色瞬間陰冷得仿佛能擰出水來。
  
程貴妃盯著景王妃看了半晌,直看得景王妃漸漸不自在起來,下意識的往後挪了挪,程貴妃從鼻子裏冷冷的“哼”了一聲,緩緩靠到靠枕上,聲音冰冷嚴厲的說道:
  
“景王府三年不見添丁,你也該想法子積些福祉才是!你去福永寺!住上半年,好好給自己祈祈福去!你回去就收拾收拾,明天一早,我讓人送你過去!”
  
景王妃連嘴唇上的血色都褪得乾乾淨淨,搖搖欲墜的幾乎站立不住。程貴妃看也不看她,抬了抬手指頭吩咐道:“下去吧。”

景王妃艱難的轉過身,如行屍走肉般出了蘊翠宮,順著內侍的指引,茫然的往宮門外走去。
  
李小暖虛扶著汝南王妃,兩人一邊低聲說著話,一邊往宮門外走去,
  
“……那個林淑妃,你也別理她,她就是那麼個脾氣,除了皇上,誰都敢頂著,連貴妃都不搭理她,不過是個怪人罷了。”
  
“嗯,我知道,哪會跟她一般見識,母親放心。”
  
李小暖低低的答應著,汝南王妃微微歎了口氣,“也是個可憐人,跟你姑母一年進的宮,皇上……唉,咱們不說這個,這不是咱們該說的閒話。”
  
“嗯。”
  
李小暖答應著,轉了話題,“那靖北王妃,一身的英氣,倒象個女將軍。”
  
汝南王妃笑了起來,轉頭看著李小暖,拍了拍她的手,親呢的說道:
  
“你眼力極好,可不就是個女將軍!靖北王妃是在北地長大的,北邊可是正經的蠻荒之地,就沒什麼鄭矩講究,她從小沒個管束,偏又是個愛武的,一個女人家,竟學了滿身武藝,唉!她比我大兩歲,早了小半年嫁給靖北王的,靖北王當年可是以才子著稱著的,又是個風流性子,成親前,就嫌她粗俗,成親那天,也不知靖北王說了什麼,竟被她一拳打得眼睛烏青。”
  
汝南王妃低低的笑出了聲,
  
“連皇上都驚動了,後來這事好歹算壓下去了,靖北王從那天起就被她打怕了,一直怕到現在。她的大女兒,如今的誠王妃,性子也隨她。”
  
李小暖驚訝起來,低低的驚呼道:“誠王那樣的性子!”
  
“誠王妃雖說性子隨她些,到底是在京城長大,從小嬤嬤教導著,規矩總差不到大處去,就是性子要強些,唉,說起來也是,那個徐氏,小時候我也是見過多少回的,人柔得跟水做的一樣,連聲音裏都能擰出水來,也難怪誠王就只寵著她。”
  
汝南王妃歎著氣感慨起來,李小暖眨了眨眼睛,也跟著歎了口氣。
  
兩人低低的說著話,到了宮門口。李小暖侍候著王妃上了車,王妃伸手叫了她,
  
“你也上來,你大姐姐說有要緊的事說,你也一起聽聽。”
  
李小暖微微遲疑了下。也跟著上了車。
  
車子緩緩駛出宮門,在轉角處停了下來,片刻功夫,車簾掀起,程敏盈利落的上了車,理著裙子坐下,盯著李小暖看了兩眼,冷冷的說道:
  
“你在最好!有事要問著你!”
  
李小暖睜大眼睛,莫名其妙的看著程敏盈,汝南王妃看看程敏盈,又轉頭看看李小暖,也摸不出頭緒來,程敏盈氣得哼哼著,掀起簾子,招了招手,接了兩匣子點心進來,重重的扔到了李小暖面前。
  
“你做的好事!”
  
李小暖睜大眼睛,愕然看著面前的兩隻匣子。一隻打著汝南王府的印記,一隻卻標著餘味齋的標識。
  
程敏盈指著李小暖,鄙夷的說道:
  
“說你沒見過世面,都是抬舉了你!府裏送個節禮,你竟能想了這樣的法子!伸手撈這種銀子!你也別跟我辨,我都讓人問過了,府裏送了多少匣子點心,你就讓你那破鋪子配了多少匣子點心進去,銀子一分也沒少拿,點心沒送完,銀子可是早就送到你那鋪子裏去了。王府的臉面都讓你丟盡了。
  
程敏盈手指‘啪啪’的點著匣子,越說越氣,王妃滿臉愕然的聽著程敏盈的話,轉頭看著李小暖問道:
  
“你跟我說說,這是怎麼回事?府裏年節的點心,都是有定例的!怎麼會出了這樣的事?”
  
李小暖直直的盯著面前的點心匣子,只恨不能一口咬死程恪!這樣顧前不顧後的事,除了他,還能有誰做得出來?自己要被他害死了!
  
“母親,我……”
  
李小暖看著王妃,話卻說不下去了,程恪是不會錯的,那是絕對不能錯的!這事,若是解釋了,那她就錯得更厲害了!
  
李小暖垂下頭,揪著帕子,算了,還是什麼也別說了,越描越黑,越說越錯,就這麼……認了吧!
  
程敏盈冷“哼”著,狠狠的剜了李小暖兩眼,轉頭看著王妃,氣哼哼的說道:
  
“這還要問她!都明擺在這裏呢,可不是想賴就賴的掉的!我就說過!這商人家出身,就是眼皮子淺!黑眼珠子看白銀子,就只看得見白銀子!也不知道小恪哪只眼睛瞎了,挑了這麼個媳婦!哼!”
  
李小暖直直的看著程敏盈,強壓著自己,緊緊抿著嘴,努力平息著心底的火氣,程敏盈看著發著怔。仿佛有些反應不過來的母親,恨恨的咬著牙,轉頭看著李小暖,蠻橫的說道:
  
“看什麼看!我說錯你了?你看看你做的這是什麼事?還跟著王府的點心一處送出去,你以為你有了個小破鋪子,就了不起了?隨便捏個東西出來,就能和王府的點心比肩了?!這東西也能吃?!”
  
“好了好了,恪兒媳婦年紀小,一時沒想周全,也不是什麼大事,你就少說兩句吧,往後我多教導著她就是!”
  
汝南王妃擰著眉頭,歎著氣勸著程敏盈。
  
好了,唉呀,所謂幫倒忙,就是如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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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 怒氣

程敏盈又剜了李小暖兩眼,才轉頭看著汝南王妃,生氣的說道:

“她還是新婦,就有這樣的膽子,往後還不知道能做出什麼事來!換了別人,我早站幹岸看笑話去了,才懶得管呢!為了這麼點銀子,讓丫頭婆子嚼舌頭根子,也不知道哪重哪輕!”

“好了!你說夠了沒有?她也就比君容大了三四歲,錯就錯了,改了不就好了?誰能沒個錯處?好了好了,就這樣了,你也別多說了,往後我就費些心,多教導著她就是了。”

汝南王妃擰著眉頭,不耐煩的說道,程敏盈生氣的看著母親嘟嚷道:

“你慣著小恪,凡他做的事,統沒錯處!如今娶了媳婦,連媳婦也一塊慣著!算了,算我多管閒事!我不說了!”

汝南王妃抬手揉著眉頭,看著程敏盈,才此無奈的說道:

“我就沒慣著你?你這暴脾氣不也是慣出來的?唉,我跟你說,這事,十有八九是下人瞞著恪兒媳婦做出來的!小暖不是那樣的人!她也不缺銀子,必是那些陪房、管事欺著小暖年紀小,勾著咱們府裏那此沒出息的混帳東西,才做出這樣的事來!我回去就讓人細查,你這脾氣,唉!也得改改!”

程敏盈滿心不服氣的“哼”了一聲,看著汝南王妃,不再爭辯,汝南王妃煩惱的揮了揮手。

“好了好了,你府上也是一堆的煩心事,別的就別多管了,趕緊回去吧,這點子小事,打發個婆子過來說一聲就是,你看看你,唉!”

程敏盈嘟了嘟嘴,看著母親囑咐道:

“這天一天比一天涼,你平時飲食起居都要當心著些,還有,生梨那東西不好,你別多吃。”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趕緊回去吧,自己也當心些,有事打發人過來和我說。”

汝南王妃伸手撣了撣程敏盈的肩膀,語氣溫和起來,程敏盈也不看李小暖,轉身跳下了車。

汝南王妃掀著簾子,透過車窗上的綃紗,看著程敏盈上了車,車子緩緩離開了,才敲了敲車廂板,車子輕輕晃了下,緩緩往前行去。

汝南王妃往後靠到靠枕上,看著李小暖低聲說道:

“你大姐姐是個暴脾氣,說過也就忘了,你也別計較。”

李小暖勉強笑著點了點頭,汝南王妃伸手拍了拍她,接著說道:

“你陪過來的那此丫頭婆子,我看著倒還好,那些外管事、管事婆子,就難說了,一來人也太多了些,二來你一個女人家,也是難轄制了些,這事,必是鋪子裏的那些管事勾著咱們府裏的管事做出來的,說不得,還打著你的招牌,這種欺主的事,我碰到的多了,你放心,回去我就仔細查清了這事,替你打發了去!”

“母親……”

李小暖遲疑著,汝南王妃連連點著頭,安慰著她,

“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你嫁妝裏的現銀,別人不知道,母親還能不知道了?你哪里會貪這點銀子!好了,這事,母親給你做主!往後,你也多留心著此才是。”

李小暖垂著眼簾,點了點頭,這事,跟她的管事,必是半點也不相干,都不用查,只叫王府經手的管事過來一問就全明白了,只是,她會不會覺得程恪這麼做,是自己的慫恿?若再生出別的不滿來……

哼,這個程恪,真是該死!

兩人回到王府,李小暖侍候著王妃回到正院歇下了,出來上了轎子,回到了清漣院。

直到天色傍晚,程恪才心情愉快的回到清漣院。

李小暖恨恨的咬著牙,壓著火氣接了他進去,低聲說道:

“我有事要和你說,咱們到裏屋去說!”

程恪忙點頭答應著,緊跟著李小暖進了內室,李小暖摒退了竹青等跟著侍候的人,反手關了門,也不說話,從羅漢床上隨手抓了個大靠墊,沖著程恪,劈頭蓋臉的抽了過去。

程恪嚇了一跳,愕然看著突然暴怒起來的李小暖,一邊躲閃著,一邊低聲叫道:

“你這是做什麼?唉!出什麼事了?”

李小暖也不答話,咬著牙只管用力抽打,程恪伸手抓住墊子,看著滿臉怒氣的李小暖,有些心虛起來,

“你,先說……什麼事?”

李小暖用力拉了幾下,奪不過墊子,乾脆松了手,撲到旁邊榻上拎起只圓枕,揮舞著又打了過去。

程恪腦子轉的飛快,她氣成這樣,能是什麼事?難不成,自己又被小景給坑了?不對!自己這回肯定都打發乾淨了!必定不會再有岔子!

程恪定了心,轉過身,一把抱住連氣帶累,已經氣喘吁吁的李小暖,笑著說道:

“這枕頭哪是打人用的?你看你累成這樣,先歇歇,歇一歇,回頭我讓人做根鞭子給你。”

李小暖乾脆抬起腳,惡狠狠的踩在程恪腳上,用力踩著轉了半個圈,程恪痛得壓著李小暖倒在羅漢床上,鬆開李小暖,翻過身子,高高抬著腳叫了起來,

“腳趾頭斷了!唉喲!我要瘸了”

李小暖翻過身,趴到程恪身上,一口咬在了程恪肩膀上,程恪痛得顧不得腳,急忙往外推著李小暖,手忙腳亂的叫了起來,

“你這咬人的毛病,還沒改了?!唉,別咬!”

李小暖被他推得靠近不得,抬腳又往他身上踹了幾下,才算散了些怒氣,伏在羅漢床上,喘起粗氣來,程恪跳起來,離她一步多遠,警惕的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才小心翼翼的靠了過來,

“打好了?不能再動手了,不能再動腳了,也不能再咬我了!”

李小暖坐起來,程恪急忙往後跳了兩步,李小暖抬手理了理髮簪,又站起來,拉了拉衣服,規規矩矩的坐到旁邊榻上,看著程恪點頭說道:

“好了。”

程恪舒了口氣,帶著絲警惕坐到李小暖旁邊,仔細的看著她問道:

“到底出了什麼事?誰把你氣成這樣?”

“今年府裏做節禮的點心,是你安排的?”

程恪點了點頭,疑惑起來,

“出什麼事了?這事我特意讓洛川親自去辦的,也關照過平安,銀子一定要先付了才好,洛川辦事一向妥當,不會是……出什麼事了?”

李小暖錯著牙,恨恨的看著程恪問道:

“誰讓你把我鋪子裏的點心和你們府上……咱們府上的點心放一處送節禮的?!我鋪子裏的點心賣不出去?還是我少那點銀子用的?誰讓你到我鋪子裏買點心的?!”

程恪睜大眼睛看著李小暖,片刻功夫,眉頭擰了起來,盯著李小暖,聲音冷了起來,

“誰在你面前說閒話了?是誰?誰敢管爺的事?”

李小暖一口氣堵在喉嚨裏,抬手點著程恪的額頭,

“我告訴過你多少回,你是爺,是世子爺,我不是!我要被你害死了!”

程恪伸手摟了李小暖,抱著她坐到自己懷裏,低頭問道:

“你跟我說,誰這麼不長眼睛,爺替你出這口惡氣!”

李小暖無力的倒在程恪懷裏,頭抵著他的胸口,半晌才悶出句話來,

“往後,我的人,我的鋪子,若有要你出面的地方,我自然會跟你說,若是不說,你就別管了行不行?!”

程恪眨了眨眼睛低頭看著李小暖輕輕笑了起來點著頭說道

“我這不是心疼你,想幫幫你嗎,行行行,我知道了,不管了,也是,你連我都敢欺負,在這京城,也吃不了虧去!”

李小暖舒了口氣,垂著頭靠在程恪懷裏,程恪抬手撫著李小暖散亂的頭髮,好奇的問道:

“到底是誰這麼不長眼睛?你打算怎麼找回這場子?說來我聽聽!”

“找不回來了,算了!”

李小暖長長的歎了口氣,悶悶的說道。

程恪低頭看著她,眉頭漸漸擰了起來。

正院裏,王妃換了家常衣服,讓人叫了裘嬤嬤進來,繃著臉問道:

“今年重陽節的點心,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細細說說!”

裘嬤嬤目光閃爍著,小心翼翼的看著王妃,期期艾艾的說道:

“回王妃的話,這點心的事,王妃也知道,一向是外頭管事們管著的,奴婢也不怎麼很清楚。”

“就算這重陽節禮是外頭管事們管著的,可這點心房是你管著的!這點心上的事,你難道也不清楚?”

王妃語氣嚴厲起來,裘嬤嬤“撲通”跪在地上,磕了個頭,惶恐的回稟道:

“回王妃的話,今年重陽節前,也跟往年一樣,是平安大管家讓人送了點心房要準備的點心單子進來,奴婢就是看著比往年略少了些,王妃知道,照理說,今年該略多些才是,奴婢就問了平安大事家,平安說,讓奴婢只照著單子做出來就是,旁的不用多管,奴婢就沒敢再多問。”

裘嬤嬤說完,又磕了個頭,只不敢站起來,王妃擰著眉頭,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沉聲吩咐道:

“叫平安來見我!”

裘嬤嬤眼底放鬆下來,急忙答應著,退出去叫人了。

不大會兒,平安跟著裘嬤嬤進了正院,磕頭見了禮,低頭垂手侍立著,等著聽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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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章 好與壞

王妃放下手裏的杯子,看了他幾眼,緩緩的問道:

“今年重陽節的點心,聽說和往年不一樣,到底是怎麼回事?”

平安身子微微躬了躬,俐落的答道:

“回王妃話,是世子爺吩咐了,今年府裏的重陽節點心,一份府裏點房出來的,一份餘味齋出來的,全部搭配著送出去,小的怕有什麼不妥,又請了王爺的示下,才照著世子爺的吩咐送出去了。”

王妃面容瞬間放鬆著微笑起來。

“這事,是爺點了頭的?”

“是!”

王妃長長的舒了口氣,點著頭笑道:

“那就好,沒什麼事,我不過就是問一平順,你去忙吧。”

平安恭敬的長揖告退出去了,裘嬤嬤垂手侍立著,瞄著閒適的靠回到靠枕上的王妃,滿腹的話硬生生壓了回去。

第二天一早,程恪陪著李小暖出了院門,看著她上了轎子,背著手站了片刻,轉身往內書房找汝南王說話去了。

程恪在內書房關門和父親說了一刻鐘的話,出來到大門口上了馬,徑直往戶部去了。

一直忙到將近中午,程恪叫了遠山進來吩咐道:

“去工部問問景王爺,中午去哪一處吃飯。”

遠山答應著出去了,不大會兒就轉了回來,躬身稟報道:

“景王爺說了,中午就去他府上吃飯,他早上已經吩咐夫準備著了。”

程恪點了點頭,午初剛過,就出了戶部衙門,往景王府去了。

兩人吃了飯,坐在內書房喝著茶,周景然面容帳然的靠在搖椅上,閉著眼睛慢慢晃著,程恪緩緩搖著摺扇,看著周景然道:

“王妃去福永寺祈福去了?”

“嗯”

周景然“嗯”了一聲,繼續閉著眼睛慢慢晃著,程恪收了摺扇,看著周景然,咧嘴笑著說道:

“小暖昨天見著孫家和戴家小姐了,說兩人都生得極好,春蘭秋菊穩中有降有所長,看著脾氣性格也都好,看著都是好姑娘,你有福氣了,這側妃一納就是兩個,好日子定了沒有?”

“福氣?要不明天給你也納兩個,一起添添福氣?”

周景然睜開眼睛,轉頭看著程恪說道,程恪笑著搖著頭,

“我可沒那福份,小暖那性子……”

程恪蹙著眉頭,誇張的歎著氣,

“唉,小暖脾氣大,那些想頭,又跟別人不一樣,我是沒那個福份了!日子到底定下來沒有?這兩個,是一起抬進來,還是分個大小?”

周景然斜斜的瞄著一邊歎著氣一邊得意著的程恪,閉著眼睛晃了一會兒,才慢吞吞的說道:

“一起抬進來,什麼大小、不分!日子讓母親定生,也就這兩天吧。”

程恪有些意外的看著顯得無精打采的周景然,皺著眉頭問道:

“這兩位姑娘,不都是你自己看中的?是你點過頭,滿意了的?”

周景然連連點著頭,仿佛不願意再說這件事,看著程恪,轉了話題,

“今年你們府上重陽節送的那點心,是你的主意?”

程恪眉頭擰了起來,轉頭看著周景然問道:

“你也聽到什麼閒話了?”

“我也?還有誰聽到閒話了?你?這事指定沒人敢在你面前提半個字!”

周景然眯著眼睛,一下子有了興致,程恪瞥了他一眼,悶悶的說道:

“小暖!”

周景然挑著眉梢,由驚訝而憤憤然起來,點著程恪說道:

“這是你做的混帳事,跟小暖有什麼事的?!誰這麼混帳,竟敢跟小暖說這樣的閒話?”

程恪悶“哼”了聲,含糊著說道:

“小暖不讓我管。”

周景然頓了頓,斜看著程恪,慢慢挑著一隻眉梢,輕輕“哼”了一聲,攤著手說道:

“看來……在內院,你們家的事,我就管不了了。”

“說說看,你都聽到什麼了?”

程恪擰著眉頭問道,周景然抖開摺扇,緩緩搖著,慢騰騰的說道:

“還能說什麼?!不過就是說小暖如何商人本性,輕義逐利罷了。這話,必是有人心傳出來的,倒要仔細查查才好。”

“嗯”

程恪看著周景然,輕輕笑了起來,壓低了聲音說道:

“這事能傳到你這裏,傳得也算夠廣了,也不用……咳,這事吧,昨晚我琢磨了一晚上,倒是能用一用,你想想,咱們去界碑鎮收糧這事,自己可不能說,姑母就算知道了,更不好說,一說,就有了邀功的嫌疑,這事就算白做了,可若沒人知道,豈不是錦衣夜行,咱們還是白做了。”

周景然連連點著頭。

“你說的就是這個理兒!接著說!”

“這閒話,就算查出根源來,話也傳開了,流言這東西,沒法子抹乾淨,越抹越黑,倒不如乾脆借個就讓它傳得更厲害些,把界碑收糧的事也滲進去,一併傳出去!就說餘味齋借著王府之勢、趁水淹之災,魚肉打劫界碑鎮百姓!”

程恪陰陰的說道,周景然眯著眼睛看著程恪,慢吞吞的說道:

“這壞的可是小暖的名聲!”

“小暖……”

程恪頓了頓,含糊了幾句,接著說道:

“小暖不是那種小氣沒見識的人,再說這事,也壞不了什麼名聲,只有好處!”

程恪用摺扇重重的拍著手掌,眼睛裏閃出興奮的光芒來,周景然盯著程恪看了半晌,眯起了眼睛,

“這主意裏透著陰壞,你只會斷人手腿,這坑了人還讓人覺得她委屈的事,小暖最順手,是她的主意吧?”

程恪輕輕咳了幾聲,認真的說道:

“你怎麼能這麼說,小暖一個內宅婦人,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外頭的事,她自然是一概不知!”

周景然一口氣悶在喉嚨裏,用扇子點著程恪,半晌才悶出句話來,

“好!好個一概不知!她還真是一概不知!”

周景然往後仰著,長長的吐了口氣出來,

“這一概不知,真是合人心意!這話,讓人先從禮部放出去!保不准就能釣條大魚出來!就這麼著!”

“唉,到底還是委屈小暖了!”

程恪長長的歎著氣說道,周景然一口氣窒在喉嚨裏,用扇子點著程恪,恨恨的說道:

“你們兩口子,這事上還能吃了虧的?也不過幾天功夫,兜底翻過來,你那個一概不知的小暖,還不知道得占多大便宜呢!你叫什麼叫?!”

程恪抬起腳,看了兩眼,昨天被小暖踩著轉過的地方還在陷陷作痛,程恪長長的歎了口氣,傷感的說道:

“我也很委屈!”

周景然眯著眼睛瞄著程恪抬起的腳,突然笑了起來,

“又被小暖踢了?”

程恪轉頭看著周景然,也不答他的話,皺著眉頭問道:

“這納側妃的事,你到底是個什麼章程?如今你這府裏也沒個能主事的人……”

周景然煩躁起來,揮了揮手說道:

“讓內諸司辦去!南河剛決了堤,我哪有心思辦這樣的事?”

程恪擰著眉頭,看著周景然,關切的說道:

“這兩個側妃,你若是不滿意,現在換也來得及,皇上也答應過你,這側妃的事,只隨你心意,你就仔細挑個可心的就是了。”

“就這樣吧,再換還不是一樣,象你說的,都是紙糊的美人,有什麼分別?!算了算了,就這樣吧,只要能讓我省點心就行。”

周景然頹然的揮著手,沒精打采的說道,程恪目光微閃,看著周景然,慢吞吞的說道:

“這美人是紙糊的,還是水做的,能不能活潑潑的鮮亮起來,全在你怎麼對她、怎麼看她,姑娘家個個都與眾不同,只看你能不能看得到了。”

周景然轉頭看著程恪,失笑起來,

“小暖說的?”

程恪點了點頭,周景然看著程恪,曬笑著低聲說道:

“那孟氏,就是個與眾不同的!”

程恪有些尷尬的轉身端起杯子,專心喝起茶來,周景然傷感的歎了口氣,沉默了片刻,揮了揮手說道:

“這事,倒不是為了別的,一來南河決了堤,太喜慶了容易惹出話來,二來,孟氏去寺裏祈福,家裏也沒人張羅,不管怎麼說,都不好張揚,悄悄辦了吧,往後好不好,不是我怎麼待她們,是她們自己怎麼待自己。”

程恪點頭應了,不再多話,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一會兒閒話,見時辰差不多了,就起身出來,各自回去辦差去了。

李小暖侍侯王妃吃了飯,出了正院,往清漣院回去了,蘭初站在大門裏,見她進來,笑著上前見了禮,從懷裏摸出封厚厚的書信,遞了過去,

“少夫人,金家大少奶奶專程讓人捎了封信給您,是大少奶奶的陪房周大慶送過來的,說是一定要親手交給少夫人,門房自然不肯讓他進來,我就去了二門外,那周大慶認得我,這才肯把信拿出來,我讓他先等一等再回去,讓人帶他下去歇著了,怕少夫人有信要帶回去。”

李小暖點了點頭,驚訝的接過了厚厚的書信,低頭看著信封上熟悉的筆跡,是古雲姍的字,這樣厚厚的,又是如此慎重的專程讓陪房送過來,出了什麼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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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 門路

李小暖頓住腳步,想了想,轉頭看著蘭初吩咐道:“你也一起進來吧。”

蘭初曲膝答應著,陪著李小暖一起進了正屋。

李小暖坐到榻上,歪在靠枕上,從榻幾上取了小銀剪刀挑開漆封,抖開信,仔細看了起來,蘭初接過玉扣奉上的茶,小心的放到了榻幾上。

李小暖仔細看了信,皺著眉頭,將前面幾頁寫著關於節氣、關於飲食、關於孩子等等瑣瑣碎碎的亂七八糟話語的紙放到一邊,只仔細看著最後一張,最後一張上,古雲姍斷斷續續、含含糊糊、零零碎碎的寫道:“……雲青(金志揚)納一妾,才高貌美,乃京西南路觀察使鄒應年之庶女……如娥皇女英……”

李小暖擰著眉頭,眯著眼睛看著手裏的書信,如娥黃女英,大姐姐那樣的性子,效得了娥黃女英?才高貌美,鄒觀察使庶出女,必是貴妾,效娥黃女英,只是是金志揚的意思吧?

李小暖無意識的撚著手裏的信紙,垂著眼簾,出神般想了半晌,才抬起頭,看著蘭初低聲說道:

“金志揚納了個妾,京西南路觀察使鄒應年的庶出之女,一個貌美才高,什麼都好的妾,大姐姐……高興的很……”

李小暖聲音飄忽著低了下去,頓了片刻,才接著說道:“你收拾收拾,帶幾個婆子,明天一早去一趟京西南路長青縣,去看看大姐姐去。”
蘭初眼神凝重起來,點了點頭,看著李小暖問道: “要不要帶些賀儀過去?”

“帶賀儀?賀什麼?”

李小暖垂著眼簾,聲音陰冷的問道,蘭初眼裏閃過絲明瞭,想了想,點了點頭說道:
“我知道了,少夫人放心。”

“嗯。”

李小暖長長的歎了口氣,將手裏的信紙和前面幾頁合到一處,一點點折了起來,重又塞回信封中,端端正正的放在幾上,盯著信看了一會兒,轉頭看著蘭初交待道:
“你去見大姐姐,什麼也不用帶,就跟她說,我差你去,沒旁的事,就是妹妹遣人來看看姐姐,問個好罷了,快去快回,明天一早直接動身,不必進來辭行了。”

蘭初凝神聽著吩咐,點頭答應道:“我知道了,少夫人放心。”

李小暖“嗯”了一聲答應著,蘭初看著臉色一點點陰冷下來的李小暖,暗暗歎了口氣,告了退,下去收拾東西了。

李小暖端坐在榻上,看著幾上的書信,過了好長時間,才揚聲叫了竹青進來吩咐道:
“我記得這鄒應年也是進士出身,好象是三十多歲才考中的,去查查,看他是哪一年中的進士,把從他中進士那一年起,直到今天的邸抄裏,所有跟他有關的東西都找出來給我,叫上竹葉一起去找,悄悄的,別驚動了人。”

竹青也不多問,立即答應著退了出去,叫了竹葉,一起往後面庫房找邸抄去了。

李小暖拿了本書,了無心緒的看了一下午,直到程恪回來,陪著他吃了飯,程恪興趣盎然的和她說著閒話,李小暖心不在焉的聽著,突然想起件事來,拉了拉程恪的衣袖問道:“有件事,昨天就想問你,後來竟忘記了,重陽那天,怎麼沒兔崽子敏王妃?”

程恪被她問的呆了呆,隨即笑著說道:“敏王妃病著,已經有小半年沒出過門了,敏王和她伉儷情深,一直深居簡出的陪著她,也極少出門,這小半年,也就是咱們成親那天,敏王到府裏吃了杯酒,聽說也是早早的就回去了。”

“聽說?”

李小暖奇怪起來,程恪伸手攬過李小暖,渾不在意的說道:“那天我一心掂記著人,哪有功夫留心這個?不過隨便敬了幾杯酒就回來了,誰早誰晚,自然都是聽說。”

李小暖失笑起來,

“你倒好意思!”

程恪笑著不答話,李小暖抬頭看著他問道,

“這敏王,一絲聲響也沒有,竟像是沒這麼個人一樣,好歹也是個皇子,怎麼會這樣?”

“這話說來就長了。”

程恪一隻手攬著李小暖,一隻手墊在腦袋下面,慢悠悠的說道:

“敏王生母,原是尚衣局的宮女,聽說生得極好,後來,就懷了敏王。”

程恪頓了頓,手下用力將李小暖攬得近了些,聲音壓得低低的說道:“大約為了親近皇上,用了手段,偏又讓皇上識破了,雖懷了龍種,卻一直沒有過位份,就那麼沒名沒份的生下了敏王,產後沒幾天,就染了產褥熱死了。”

程恪轉頭看著李小暖,遲疑了下,低聲解釋道:“敏王生在七月,大約是侍候的人不經心,才有了這樣的事。”

李小暖往程恪懷裏擠了擠,沉默著點了點頭,程恪輕輕拍著她肩頭接著說道:“皇上對敏王倒沒什麼,和誠王、信王一樣長大的,可敏王從小就是個極怯懦的性子,奶娘、內侍、宮女侍候的好不說,不好也不說!他比小景大了六歲,我和小景只和他一處讀過兩年書,淘氣時在他身上用墨汁一烏龜,他覺出來了,也跟著笑,半點脾氣也沒有。”

李小暖皺起了眉頭,微微抬起頭,看著程恪問道:“誠王、信王,和敏王差不多大,小時候欺負他嗎?”

“嗯。”

“誠王從小脾氣就極暴躁,生起氣來,抓到什麼就直接砸出支,敏王右邊額角上有半塊半寸長的疤,就是六歲那年,被誠王用玉石鎮紙砸到頭上落下的。信王脾氣好些,就是什麼事都讓敏王替他頂過。”

程恪漫不經心的說道,李小暖歪著頭看著程恪,接著問道:“你和景王也經常欺負他?”

“我和小景欺負他做什麼?那麼個不會生氣的老好人,你在他身上一烏龜,他還跟著你笑,這樣的人,欺負起來也沒意思,再說,年歲上差得又多,他又是個沒情沒趣的,嗯……除了畫烏龜那回,沒欺負過。”

程恪想著舊事,笑著搖著頭說道,李小暖暗暗舒了口氣,抬手拍了拍程恪的胸口,歎了口氣說道:“你們這些人哪,順風順水的慣了,哪里知道……泥人還有個泥性了呢,他怎麼不會生氣?不過是沒有法子,再怎麼有氣也只能自己悶著,不敢發作出來罷了!”

程恪抬頭看著李小暖,正要說話,李小暖下巴抵在他胸口,拍著他說道:“再說敏王妃。”

“敏王妃就更沒什麼好說的了,她是錢家二房嫡女,也是一樣的好性兒,這兩個,就是天聾配地啞,敏王和王妃從成了親,感情倒是極好,敏王府裏,沒有側妃,也沒有姬妾,清靜得很,就是一樣,兩人身子都不好,不是王妃病著,就是敏王自己病著,一年到頭,兩人都好的時候幾乎沒有。”

程恪一邊說著,一邊笑著搖起頭來。李小暖凝神聽著,也失笑起來,

“這個叫病遁?”

“嗯,小景也這麼說,敏王從成親開府到現在,就這麼一直病了這麼些年,病得沒有人記得這麼個人了。”

李小暖用手臂支在程恪胸前,托著下巴看著他說道:“倒是個聰明人,不管怎麼說,他總是皇三子,看這樣子,做人行事,也不是那種讓人實在瞧不上眼的,你也要多尊敬他些才好。”

程恪點了點頭。

“四個皇子裏頭,除了小景,我也就看他還順眼些,小景也是這麼覺得。”

“只怕誠王和信王也是這麼覺得。”

李小暖笑盈盈的說道,程恪點了點頭,李小暖想了想,拍了拍程恪,低聲問道:“嗯,你說,我要不要去看看敏王妃去?好歹她是病著。”

程恪搖了搖頭,

“不要去了,你去了,只能給他們添麻煩,再說,她也不見得肯見你,她剛開始病著的時候,各府裏礙著面子,也都上門去看過,可她那病,不是風寒,就是咳嗽,都是要過人的病,這回,聽說是肺病。”

李小暖挑著眉梢,看著程恪感歎起來,

“這才是真正的聰明人哪,乾脆遁個徹底!這個敏王妃,必是個極有趣的人。”

程恪一下子笑出了聲,伸手摟著李小暖,笑了半天才說出話來,

“頭一回聽到這個話,這一對木頭人,就你能看出趣味來!”

李小暖笑眯眯的看著他,過了好大一會兒,才低聲問道:“京西南路觀察使鄒應年,你認不認識?”

程恪昂頭看了眼李小暖,點了點頭,

“認得倒是認得,沒有交往,他一直做外官,家又不在京城的,也就是述職時,遠遠看到過那麼一兩面。嗯,”

程恪仿佛想起了什麼,支起身子,半坐了起來,攬了李小暖,面容鄭重起來,

“他這一任明年到期,前天聽吏部的人說,他想進京,在六部謀求個位置,怎麼,找門路找到你這裏來了?嗯,我想起來了,他是台州人。”

李小暖眼睛眯了起來,

“沒有,今天收到大姐姐的信,鄒應年把女兒給了金志揚為妾。”

程恪滿臉愕然的看著李小暖,

“嫡女?”

“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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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章 風起

程恪舒了口氣,往後靠到了靠枕上,

“金志揚是個心思靈動的,在長青縣這兩年,極見政績,上上下下打點的也好,已經連著兩年卓異了,也算是個極難得的。現在雖說位小人微,往後的事就說不定了,這鄒應年,倒是個有眼光的,這會兒就把女兒送過去,往後金志揚發達了,也算得上是患難的情份,倒也是段好姻緣。”

李小暖直直的看著程恪,心裏油煎般翻騰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說的,是這個世間的正道正理!

程恪看著臉色微微有些泛青的李小暖,猛然恍悟過來,忙笑著問道:“怎麼?金志揚納妾這事,金家大少奶奶沒點頭?那就是金志揚的不對了。”

李小暖耷拉著肩膀,悶聲悶氣地說道:“大姐姐若不點頭,豈不成了不賢慧,善妒可是七出之條。”

程恪身子僵了僵,忙摟著李小暖,笑著說道:“這哪里算不賢慧,哪有非點頭不可的道理?總得金大少奶奶也看得上才行,算不得妒!這跟妒哪里關得上!”

李小暖傷感地笑了起來,看著程恪認真地說道:“你放心,你若想收誰納誰,我比大姐姐還賢慧呢。你只管收只管納就是。”

程恪急得坐了起來。李小暖伸手按在他嘴上,似笑非笑地說道:“我知道你要說什麼,這會兒,我信你,你也不用多說。”

李小暖鬆開手,目光微微有些暗淡下來。程恪低頭看著她,摟著她的頭靠在自己胸前,悶悶地說道:“你和這世間其他女子不同。我知道,我也跟別人不一樣,你放心。”

李小暖沉默地靠在程恪胸前,半晌才抬頭看著他問道:“鄒應年想進京這話,你是無意聽到的,還是…”

程恪微微皺了皺眉頭,“現在想來,是專程說給我聽的。我原不知道金志揚納了鄒氏的事,倒沒多想。吏部的人一向心思細,只怕覺得這鄒應年跟咱們也算是彎彎繞繞著拉上了那麼一星半點的關連。”

李小暖泛起滿臉的噁心來,轉頭看著程恪問道:“這鄒應年若沒和古家、和你扯上這麼讓人噁心的關連,可能如願調進京城?”

程恪哭笑不得起來:“讓人噁心?咳,小暖…”

“我跟你說正事呢!”

李小暖打斷了程恪的話,程恪一臉古怪地點著頭:“好好好,說正事,也能進。只要他不奢求高位肥缺,六部裏找個地方還是找得著的。再說,六部裏年輕的官吏,想去地方上歷練歷練的,也很多,不是難事。”

李小暖低頭想了想,看著程恪說道:“他到京城才最好,我看禦史台一直缺人,他原就是觀察使,若進禦史台做個禦史,也算順理成章吧?”

程恪挑著眉梢,失笑起來,“極順理成章。他如今是正五品,進京做了從四品的諫議大夫,由地方閑差換成京城閑差,極順理成章!小暖,”程恪頓了頓,看著李小暖,小心地說道:“咱們若不理會,依他的資歷,在六部九司謀個堂官的缺,也是極容易的事,倒不用去禦史台那樣的清苦之處。”

李小暖歪著頭看著程恪,仿佛沒聽到他的話,自顧自地說道:“不用從四品,正五品的禦史才更順理些。咱們不能讓人說出什麼閒話來,好歹…也是親戚!”

李小暖聲音裏透出絲冷意來,程恪眨了下眼睛,低下頭看著李小暖,俯到她耳邊問道:“金家大少奶奶都跟你說了什麼了?”

“什麼也沒說,能說什麼?大姐姐那麼好的人,還能說什麼?不過就是順著金志揚的心意,準備效著娥皇女瑛,侍候著他罷了!”

程恪高高挑著眉梢,半晌沒說出話來,過了好半天,才長長地吐了口氣出來,看著李小暖說道:“就讓他去禦史台呆著吧。”

程恪頓了頓,看著李小暖,突然笑了起來,“金志揚明年五月任期就滿了,你有打算沒有?”

李小暖搖了搖頭,低落地說道:“我哪能有什麼打算?這事,只看大姐姐的打算,這是她的家事。”

程恪長長地松了口氣,李小暖轉頭看著他,程恪伸手撫著她的面頰,笑著說道:“我是擔心你關心則亂。”

隔了一天,關於汝南王世子妃如何貪婪的傳聞如一股暗流,從禮部開始,在六部和京城各名門旺族間飛快地傳了開去。

在禮部當差的嚴賀齡聽了傳聞,晚上回來趕著和祖父嚴丞相說了,嚴丞相聽了傳聞,擰著眉頭呆站了片刻,吩咐嚴賀齡當天晚上就告了病在家歇著。

嚴丞相在書房裏來回踱了半刻鐘,才轉身進了正院,摒退了眾丫頭婆子,低聲交待著夫人宋氏,“明天一早,讓老二媳婦去趟古家,如今古家該娶的娶,該嫁的嫁,趕緊打點著送李老夫人回鄉安葬吧。眼看著天冷了,再晚路上就不好走了。跟婉兒說,多在上裏鎮住些日子,盡盡孝心再回來。”

宋夫人點頭答應著,擔憂地看著嚴丞相。嚴丞相輕輕拍拍老伴的手,溫和地安慰著她,“沒什麼事,別擔心,總要鬧騰幾年,皇上…今天早上看著氣色不好,像是染了風寒。這幾天,你約束著家裏,好好安生著,外言不入,內言莫出。”

宋夫人點頭答應著,“你放心,家裏我看著呢,你也當心些。”

“嗯。”

嚴丞相站起來,走到窗前,背著手看著黑漆漆的窗外,眉頭擰到了一片。這流言,從禮部先出來,信王掌管禮部多年,如今的禮部尚書錢繼遠又是信王側妃錢氏之父,禮部,是信王的地兒,從他那裏傳出來…

是誰生出的事?要生誰的事?

嚴丞相呆站著想出了神,宋夫人取了件斗篷,走過來披到嚴丞相身上,低聲勸道:“老爺也別太擔憂了,保重身子。”

嚴丞相拉了斗篷,轉過身看著宋夫人,點了點頭。

程恪急匆匆地進了景王府,直奔內書房進去了。

周景然迎了他進去,摒退了屋裏侍候的人。程恪坐到椅子上,連喝了兩杯茶,才笑著說道:“禮部左侍郎鐘翰文的彈劾摺子已經遞進去了,趕著宮門落鑰前遞進去的,哼!”

程恪冷“哼”了一聲,又倒了杯茶喝了,才接著說道:“這是想打咱們個措手不及!”程恪恨恨的說道。

周景然搖著摺扇,撇了撇嘴說道:“二哥就是這樣,淨在這些小節上頭做文章,耍的也是這樣的小手段!兩個縣令那裏,準備好了沒有?”

“好了,讓洛川連夜過去一趟,摺子日子提到昨天,塞到從驛路過來的摺子裏去,你放心。”程恪笑著說道。

周景然點了點頭,舒了口氣,往後靠到椅子背上,抬手摸著額頭,又接著煩惱起來。程恪又喝了杯茶,就站了起來,笑著告辭道:“今天是你的好日子,我就不耽誤你洞房了。”

周景然皺著眉頭,揮著手示意他坐下,歎了口氣說道:“我正煩著呢。你別急著回去,陪我說說話。”

程恪站著轉過身,看著緊鎖著眉頭的周景然,挑著眉梢嘿嘿笑了起來,“你這一晚上,兩趟洞房,我倒不急,不過是替你急。人家一宵千金,你可是兩千金。這樣的好事,你還煩惱什麼?”

周景然眉梢一下子豎了起來,點著程恪恨恨地說道:“滾!”

程恪大笑起來,拱拱手告辭出來,上了馬,往王府疾馳而去。

第二天的早朝前,內侍就過來傳了上諭,皇上龍體違和,要歇一天。周景然忙遞了牌子,要進去看望父親。不大會兒,內侍出來帶著周景然往蘊翠宮方向走去。程恪看著周景然跟著內侍進去了,才轉身找到父親,和他一起出了宮門,去戶部辦差了。

內侍稟報了,程貴妃放下書,忙擺手示意著。皇上緩緩睜開眼睛,聲音平和地吩咐道:“我沒睡著,讓他進來吧。”

周景然走到榻前長揖著見了禮。皇上看了他一眼,轉眼看著程貴妃吩咐道:“你累了一夜了,去歇一會兒去,讓小景接著念給我聽。”

程貴妃笑著答應著,站起身,將手裏的書遞給周景然,溫和地交待道:“這一頁剛剛念好,你接著念下一頁吧。”

周景然接過書答應著。程貴妃轉身曲了曲膝,摒退了屋裏垂手侍立著的宮女、內侍,和皇上告了退,下去歇著去了。

皇上抬起手指點了點吩咐道:“你坐。”

周景然小心地側著身子坐到榻沿上。皇上皺著眉頭,上下打量著周景然,慢吞吞地問道:“你就那麼缺銀子用?”

周景然滿臉的莫名其妙,看著皇上,茫然地回道:“也不是特別缺銀子用,還過得去。”

皇上悶了口氣,從身邊揀了張摺子扔到了周景然身上,“你看看,堂堂皇子,怎麼能做出這種事來?還把個弱女子推到前頭!也不嫌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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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八章 多事

周景然急忙撿起摺子,一目十行的看了,抬起頭,眼睛裏帶著絲憤然,看著皇上申辯道:

“我和小恪從界碑鎮回來,眼看著好好地富庶之地淹成那樣,愧疚之餘,心如刀絞,晚上小恪趕過來和我說,他回去和世子妃李氏說了界碑鎮被淹的事,李氏就想出了去界碑鎮預收糧食的主意,米糧五穀,不拘什麼,都以今年甲等市價支現銀預買,至於預賣什麼、賣多少,全憑農戶自己來報。

次年交米糧時,若市價高於預購價,則以市價為准補銀子或少收糧,若市價低於預購價,則以預購價計,若交來的米糧五穀低於甲等,就以甲等計,若高於甲等,則另補現銀給農戶,若明年交不足,後年再交也成,父親說說,這樣預收糧食,到底......”

周景然低頭看著摺子,說不下去了,皇上眯著眼睛看著周景然,沉默了片刻,沉聲問道:

“這李氏也懂得經營之道?”

“是,李氏是古家李老夫人娘家侄孫女,從小跟著李老夫人長大,聽說十二三歲起,就學著看帳本管鋪子了。”

周景然恭敬的答道,皇上點了點頭,

“嗯,聽說李氏嫁妝豐厚,陪了不少鋪子過去?”

“好像是,聽小恪說,陪了幾十家鋪子過去。”

皇上緩緩往後靠到靠枕上,目光深沉的看著周景然,半晌,才慢慢地說道:

“你知道愧疚,知道痛心,就是好事,看來,你也不缺銀子用,界碑鎮離京城不過百里,但凡用些心,讓人先去打聽了,也不至於上這樣的摺子,這事,朕自會給你個交待。”

周景然急忙長揖道:

“兒臣不敢,禮部也是為了朝廷、為了百姓。也是公心,兒臣......不敢!”

皇上微微眯了眯眼睛,看著周景然,抬起手指點了點榻前的椅子,

“坐下說話,聽說因了這事,京城傳了些閒話出來?”

“嗯,兒子也聽到了些。”

周景然小心的做到榻前椅子上,耷拉著肩膀,有些沒精打采的說道,皇上往後靠了靠,微微仰著頭看著雕樑畫棟的屋頂,出了一會兒神,才轉頭看著周景然,語氣平緩的說道:

“這事......就是委屈了李氏,若是不給她些體面轉一轉,往後李氏在汝南王府只怕難以立足。”

皇上頓了頓,才接著說道:

“古李氏,就是個極會做生意的,能聚財也知道散財,也從不以銀錢傲人,倒讓人敬重,這李氏從小得她教導,既能入了汝南王的眼,大約也差不了,這樣吧,讓你母親出面,認她做個女兒,封個郡主吧。”

周景然眼裏閃過絲亮光,臉上露出了笑容來,

“多謝父親!母親肯定歡喜!這回就不用總抱怨我不是個女兒,不陪她說話了。”

皇上臉上閃過絲笑意,盯著周景然看了一會兒,揮了揮手說道:

“下去吧。”

周景然躊躇著,滿眼擔憂的看著皇上請求道:

“父親病了,兒子留在這兒侍候您,給您念會兒書,晚些再回去吧?”

皇上臉上露出絲溫和的笑意,揮著手說道:

“我不過受了點涼風,人有些倦怠罷了,也算不得病,你回去吧,我歇上一天也就好了。”

周景然忙起身告了退,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皇上看著周景然出了屋,低頭看著手裏的摺子,從旁邊黑漆漆的匣子裏取了幾張紙出來,眯著眼睛看了一會兒,才放回匣子裏,閉上眼睛往後靠了過去,他老了,這最小的兒子,也長大了,羽翼漸漸豐滿,爪牙一天比一天尖利起來。

午後,汝縣、懷縣兩縣聯名遞進來的請賞摺子通過驛路明發,經無數人的手,遞進了宮裏,後面附了餘味堂預收糧食的合約。

禮部左侍郎鐘翰文的摺子被皇上轉到了湯丞相和嚴丞相處,一通大罵之後,把鐘翰文貶到了偏僻窮苦的梓州路普州做了通判,讓他'以體民情'去了。

病中的皇上還是一連下了幾道旨意,先是挑著禮部一星半點的不是,下旨嚴斥了信王“不以純心辦差”,又翻出李老夫人以往善行,諡號“貞惠”,又以皇貴妃所請,以汝南王世子妃李氏小暖為皇貴妃義女,冊封為“安福郡主”,一連串的旨意,讓禮部忙成一團,也忙成一團。

嚴丞相得了信兒,來不及回府,急急的吩咐了心腹小廝,奔回府中交待了宋夫人,遣人至古家安頓。

京城官宦士族忙亂著,往古家再祭,往汝南王府道賀。

古家接了旨,周夫人就引著古蕭和嚴氏,即刻出門上了車,往福音寺連做三天法事,上告李老夫人去了,家中只留了知禮的管事、婆子、引著前來拜祭的人往明遠堂李老夫人靈前拜祭了,再恭敬的送出去。

汝南王府安靜如常,道賀的人不分遠近,都被擋在了二門外,王妃受了風寒,世子妃侍疾,無暇接待。

這原本應該熱鬧非凡的大喜事,在古家和汝南王府的異常平靜中,如同兩滴熱油掉進了冷水裏,很快沒了聲息。

李小暖從正院回來,聽孫嬤嬤仔細說了古家接旨前後的事,長長的舒了口氣,有嚴丞相照看著,古家自是萬事妥當。

李小暖放鬆著身子,往後靠到了靠枕上,想了想,往孫嬤嬤身旁挪了挪,低聲說道:

“嬤嬤,大姐夫納了鄒氏,這事,夫人知道嗎?”

孫嬤嬤眉頭擰了起來,遲疑著說道;

“倒沒看出來,夫人和少爺都沒看出來什麼來。”

“嗯,那煩勞嬤嬤去一趟福音寺,一來替我拜祭老祖宗,二來,探探這話,一定要探明白夫人的意思,若是能再探探嚴氏的話,那就更好了。”

“那少爺?”

“他就不用了,嚴氏的意思,就是他的意思。”

李小暖冷淡的說道,孫嬤嬤微微歎息了一聲,點頭答應道,

“那我這就去。”

“明天趕早過去吧,蘭初還沒回來,這會兒過去,晚上就趕不回來了,這幾天事多,你們兩個都不在,外院我不大放心。”

李小暖低聲說道,孫嬤嬤忙點頭答應著,

“是我太心急了些。”

李小暖又低低的和孫嬤嬤商量了些事,孫嬤嬤才告退下去忙了。

第二天傍晚時分,孫嬤嬤就匆匆趕了回來,摒退了眾人,和李小暖細細說著:

“......大小姐也給夫人寫了信,說了這事,夫人說,大小姐已經生了一個女兒,兩個兒子了,孫小姐今年也五歲了,正該用心教導著開始學起針線禮儀來,孫少爺也要開蒙念書,她又要顧孩子,又要顧著照顧姑爺,哪里忙得過來?照理說,也該給姑爺納個知情知禮的姬妾侍候著,她也好騰出手來好好教導著幾個孩子,可大小姐從小性子就強,她也不好多說,如今竟然轉過了這個理兒,夫人也就放心了。”

李小暖咬著嘴唇,直直的看著孫嬤嬤,一口氣悶在胸口,簡直要吐出血來,半晌才呼了口氣問道:

“嚴氏呢?”

“嚴氏.....”

孫嬤嬤失笑起來,看著李小暖,無奈地說道:

“夫人這邊話還沒落,她就接了話,說夫人怎麼教導女兒,她是不管,若是少爺敢納妾,她就讓人把少爺閹成太監。”

李小暖瞪大眼睛,“撲哧”笑出了聲,孫嬤嬤攤著手,無奈地說道:

“這少奶奶在家時,也不知道是怎麼教導出來的!夫人長一聲短一聲的喘了半天氣,自己出門散氣去了,我出來時,細細問了夫人屋裏侍候的丫頭婆子,說這樣直直的頂回去,也不是一回兩回了,頭一回,夫人氣得直病了七八天,少奶奶倒是衣不解帶的侍候著,不嫌煩不嫌累,可過後,一句話說不對她心思,還是就這麼直頂回去!”

李小暖笑得伏在了榻上,這嚴氏,心眼不壞,大約從小由著性子長大,不知道什麼叫壓著性子。

孫嬤嬤一邊哭笑一邊接著說道:

“少奶奶進門沒兩天,就把少爺院裏的大丫頭一個不剩,全都遠遠的打發了出去,如今院裏侍候的,都是她陪嫁過來的丫頭,少爺外書房裏,除了婆子,就是小廝,少爺出去,和誰一處,做了什麼,去了哪里,問了少爺,還要問小廝,問一個不放心,還要隔開了,一個個問,但凡有一絲不對,就鬧得不得安寧。”

李小暖挑著眉梢,忍不住大笑起來,邊笑邊說道:

“我就說,這嚴氏怎麼就.....嫁了過來,原來是這麼個脾氣,嫁了古蕭,倒真真是嫁對了人,就這管著,倒也省心。”

孫嬤嬤一邊笑一邊搖著頭,

“少夫人也知道,府裏的婆子說話也刻薄了些,說如今少爺身邊,凡母的都不行,就是養只鳥,也得養只公的才行呢。”

李小暖笑得軟倒在榻上,好一會兒,才直起身子,看著孫嬤嬤說道:

“這嚴氏,至情至性,我到極喜歡她這樣的!這古蕭,娶了嚴氏,是他的福氣!”

孫嬤嬤無奈的看著李小暖,半晌才嘟囔了一句,

“少夫人和少奶奶,這上頭倒是一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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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13 23:48:0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八十九章

李小暖笑眯眯的看著孫嬤嬤,認真的說道:“我不如她,她有依持,可以真性情,我得忍著。”
  
孫嬤嬤無奈的搖著頭,“老祖宗教了你那麼多年,別的都好,就這一條,到現在也沒學好,唉,怪不得老祖宗走前就是不放心你這一條!”
  
李小暖怔了怔,盯著孫嬤嬤問道:“老祖宗怎麼說起這個?怎麼說的?你說給我聽聽。”
  
“那天晚上,世子爺送你回來後,老祖宗一夜都沒睡著,說她想通了,世子爺對你,必是早就用了心思的,只怕都不是一年兩年了,這樣苦思而後得,三兩年裏頭,必是千依百順,事事由著少夫人,少夫人是個極聰慧的,有了這三兩年時候,在汝南王府,這腳根也就站得穩穩的了,往後,別的她都不擔心,只擔心少夫人容不得人,走了府裏老太妃的老路去。”
  
“老太妃的老路?什麼老路?”李小暖驚訝的追問道。
  
“我也不太清楚,只隱隱約約聽說過那麼一句兩句,老太妃因老王爺寵妾過了頭,鬧得極厲害過,聽說也是因了這個,汝南王府才和二老太爺一家至今不相往來。我聽到的,就這兩句?”
  
孫嬤嬤聲音壓得低低的說道,李小暖高高的挑著眉梢,滿臉驚訝的眨了眨眼睛,老太妃不喜歡生得太好的,看來,那個妾侍,必定是漂亮至極,老太妃那樣子,年青時最多好看,應該算不得絕色,因色嗎?
  
李小暖長長的呼了口氣,沉默了片刻,又和孫嬤嬤說了幾句話,孫嬤嬤告了退,李小暖讓人取了本書過來,慢慢看了起來。
  
周夫人帶著嚴氏和古蕭在福音寺做完了三天法事,回到府裏第二天,就到汝南王府辭行來了。
  
“……總是讓老祖宗早日入土為安才好,前一陣子,家裏大事小事的沒斷過,我又病了幾天,這會兒不能再拖了,天若再冷些,路上也不好走,想明天就動身,先到福音寺請了老祖宗,後天從福音寺動身回去。”
  
周夫人坐在榻上,顯得微微有些疲倦的和王妃說著話,李小暖和嚴氏恭敬的垂手侍立在榻前,小心的侍候著茶水點心。
  
王妃點了點頭,

“說得也是,這事,趕早不趕晚,這趟回去,什麼時候回來?”
  
“再看吧,如今也說不好,蕭兒是承重孫,有三年孝要守,明年的省試也沒法子下場,若沒什麼事,就在家裏多住些日子。”
  
周夫人有些鬱鬱的說道,王妃伸手拍了拍她的手,寬慰著她,
  
“蕭兒還小,也不急,成家立業,成了家才能立業,蕭兒這不也是剛成了家,立業還早呢,你想想,中了舉就要領差使,還不知道派到哪一處去呢,你看看,雲姍如今跟著志揚,在那個什麼縣呆著,明年任滿,下一任還不知道派到哪一處去呢,晚出仕也有晚出仕的好處不是,好歹能多陪你兩年。”
  
周夫人笑著點著頭,

“姐姐說得是,說起雲姍,前兒來了信,看那意思,志揚明年想在京城謀個缺,若是志揚明年能留在京城,我就想早點趕回來,雲姍家硯兒,我都想得不行了!”
  
王妃笑著點頭應著,兩人又東扯西拉的說了半天話,中午吃了飯,周夫人才起身告辭,王妃拉著她送到正院門口,吩咐李小暖送出二門外,轉頭和周夫人說道:“明天一早,我和小暖過去寺裏給老祖宗送行去。”
  
周夫人點頭答應著出來,李小暖送兩人到了二門裏,看著兩人上了車走了,才轉回正院,和王妃稟報了,侍候著王妃睡下,轉回了清漣院。
  
晚上,程恪回來,聽王妃說了要去福音寺送行的事,想了想,笑著說道:“明天我送母親去吧,李老夫人是連皇上都敬重的人,我也想去送送她去。”
  
王妃笑著點了點頭,“你父親也要去,那咱們明天早些動身。”
  
程恪答應著出來,徑直回去清漣院了。
  
第二天一早,王爺、王妃和李小暖分別上了車,程恪騎著馬,帶著眾丫頭婆子、長隨護衛,一行幾十輛車,浩浩蕩蕩出了城,往福音寺去了。
  
程恪騎在馬上,走了沒多大會兒,就不耐煩起來,跳下馬,把韁繩扔給遠山,自己跳到了李小暖車上。
  
跟在車上侍候的竹青忙下了車,上了後頭竹葉等人的車子。

李小暖直起身子,侍候著程恪去了外面的長衫,程恪舒展著身子,伸手攬了李小暖靠在靠枕上,懶洋洋的說道:“要這麼走上一兩個時辰呢.你剛在做什麼?”
  
“看書。”
  
李小暖轉身拿了本話本出來.遞給了程恪子程恪翻了兩頁子仿佛想起什麼來,轉頭看著李小暖說道:“上次說到敏王,我就讓千月留了心,那兩口子,還真是有點意思。”
  
“查到什麼?”
  
李小暖也有了興致,用胳膊支在程恪胸前,好奇的問道,程恪一邊笑一邊說,

“這還要查?不過沒人留心罷了,那兩口子,竟是個喜歡到處逛的,幾乎天天晚上結件出去,吃飯、聽戲,到處逛,在幾處大戲樓裏都包了長座。”
  
“敏王妃也跟著一起去的?”
  
“嗯,敏王妃穿男裝,千月說,若不是認識,還真是看不出是個女人。”
  
程恪說著,笑了起來,

“這敏王妃,我遠遠見過幾回,低著頭一幅小媳婦樣,也看不清楚面容樣子,沒想到,還真是個有意思的。”
  
李小暖眼睛亮了起來,咬著嘴唇想了片刻,拍了拍程恪問道:“外面,街上,有很多女人出來嗎?”
  
“嗯,有倒是有,也不是很多,那些窮苦人家的女子,為了生計,也不能不出來。這敏王……”
  
李小暖對敏王沒了興致,心思都轉到了穿男裝;吃飯,聽戲上,眨了眨眼睛,看著程恪,笑頗如花般綻放開來,聲音軟軟的打斷了程恪的話,“我也要出去聽戲!我也要穿男裝,你也帶著我,咱們也偷著到處逛去。”
  
程恪被李小暖的話嗆得咳了起來,直著身子坐起來,看著李小暖,哭笑不得的說道:
  
“你?穿男裝?再怎麼穿也不象!你要聽戲,回頭我請戲班子到家裏唱給你聽。”
  
“是出去逛!敏王那麼謹慎的人,都能天天帶著王妃出去閒逛,咱們也能!咱們不用天天出去,隔幾天偷偷溜出去一趟就行?”
  
李小暖推著程恪說道,程恪微微怔了下,伸手摟住李小暖,笑了起來,“上次我要帶你去流晶河看燈,你不是不願意去嗎?”
  
“嗯,那次我生著氣,現在不氣了。”
  
李小暖認真的說道,程恪高高挑著眉梢,頓了頓,笑著點著頭,極其認真的答應著:“好!我帶你出去逛去!你想去哪里都行!這京城凡好玩點的地方,爺都玩過,京城各處大大小小的酒肆,戲樓,瓦市,勾欄,各色鋪子什麼的,就沒一處不認識爺的!”
  
李小暖呆怔的看著程恪,肩膀慢慢耷拉了下去,他在這京城,是幾乎無人不識的霸王,自己,長成這樣……一出門,就成了京城誰人不識君!
  
李小暖垂頭喪氣的倒在程恪懷裏,“唉!你混成這樣,一跟你出去,只怕還沒到地方呢,就人盡皆知了,回來我就得重新學規矩去!”
  
程恪眨了幾下眼睛,悶悶的笑了起來,李小暖猛的抬起頭,疑惑的看著程恪,程恪急忙解釋道:“我是真心想帶你出去,真沒別的意思!”
  
李小暖眯著眼睛看著程恪,程恪急忙擺著手說道:
  
“你別急!咱們不偷著也能出去逛!晚上咱們就去逛流晶河去,過兩天我休沐,咱們去莊子裏打獵去,大慈悲寺逢五開市,我帶你去看萬姓交易,還有,除夕晚上最有意思,我帶你出去逛!”
  
李小暖眼睛亮亮的笑了起來,一個個曲著手指頭,

“你說的,我都記下了。”
  
程恪忙點著頭,“你放心!我都帶你去,這京城,好玩的地方多得很,往後我帶你慢慢玩去。”
  
李小暖抿嘴笑著,歪著頭看著他,突然伸手圈在程恪脖子上,在他唇上輕輕吻了下,程恪只覺得頭暈目眩著渾身發起熱來,下意識的攬緊李小暖,低著頭重重吻了下去。
  
過了不知道多大會兒,李小暖推開程恪,頭抵在了程恪懷裏,均著氣息,程恪氣息滾熱而粗重,低頭吻在李小暖脖頸間,兩隻手滑到李小暖腰間,往絲絛結結處摸去,李小暖急忙推開他,往旁邊挪了挪,離他遠了些,抿嘴笑著說道:“我給你倒杯茶來。”
  
程恪慢慢坐起來,靠到靠枕上,目光隨著李小暖,接過杯子,一口喝了,李小暖接過杯子放回去,拿了個靠墊過來,挪得離程恪遠了些,歪在靠墊上,笑著說道:“咱們說說話兒,一會兒就到了。”
  
程恪長長的歎了口氣,伸手撫著李小暖的散落下來的一縷發絲,搖著頭說道:“沒有說話的心思。”
  
李小暖伏在靠墊上笑了起來,笑了一會兒,轉頭看著程恪問道:“下午送走父親母親,我想去看看唯心大師,你陪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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