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蔡仲子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袖唐]江山美人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狀態︰ 離線
241
發表於 2016-9-28 12:38:28 |只看該作者
卷二 謀於國 第二四一章 似是故人來

  甄瑜用的是小型馬車,只有三壁,前面以細密的竹簾遮擋,是貴女們出門遊玩的常用車。宋初一怕白刃在大街上招搖被別人當做凶獸,或者誤傷別人,便坐在它背上,讓人知道它是蓄養的,而非野獸。

  宋初一特地挑了極為僻靜的街巷,嚇暈了幾個路人後,直接到了一家酒樓,要了個沿街的雅間。

  大堂裡形形色色的人,望著白刃目瞪口呆。常來酒館的這些人算見多識廣了,他們之大部分都見過狼,但白刃體型幾乎堪比駿馬,通體雪白,未露凶相時看起來很是溫和,與普通的惡狼完全不同。

  大堂內,幾乎所有人都盯著白刃,然而卻有一名年輕俊秀的士子從宋初一一進門,便死死盯著她的臉,眼的震驚溢於言表。

  「懷義兄?」同幾的青年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看傻了啊!」

  說罷仰頭飲了一爵酒,感歎道,「這咸陽城大了,什麼奇事都有,我長這麼大還是頭一回看見那麼溫馴的巨獸,嘖,真是威風。」

  司馬懷義看向他,「德成兄久居咸陽,可知道那馭獸之人是誰?」

  呂德成道,「這個啊……我只聽聞客卿張儀蓄養猛獸,不過,他是平巴蜀二十萬大軍的軍師,現在不可能在咸陽,怎麼,有心結識?」

  「實不相瞞,我觀他容貌竟……竟似故人。」司馬懷義腦一片紛亂。

  呂德成看了一眼他洗到發白的衣襟,「此人衣著雖然樸素,但身邊僕從不少,且以他為主的模樣,而那位嬌嬌更是一身華貴。若是故人,說不定能幫襯你一把!不如現在就去拜會?」

  「等等吧,我……」司馬懷義猶豫道,「我並不確定,貿然上去相認,恐怕太失禮了。」

  「他長得像你故人便是緣分。就算不是。或許也能結識一下呢?」呂德成勸道。

  司馬懷義垂眸,他現在惶惶若喪家之犬,多個朋友多條路,若是一般故人,他也不會猶豫。

  「懷義兄在想什麼?」呂德成不解道。他們畢竟是士人,上前去拜會的態度謙恭有禮一些。就算別人沒有結交的意思,也不會太無禮。

  司馬懷義道,「實不相瞞,此人相貌像我未過門的夫人。但幼時我家與她家是鄰居,算是青梅竹馬了,我知她並無兄弟,只一個獨女。若她活到現在,與那士子同年歲相仿,所以可能巧合吧。」

  「你想太多了,就算不是又如何?我替你去問問!」呂德成說著。便放下酒樽,起身上樓去了。

  所謂雅間,亦是三面是牆,朝著走道的這面用竹簾或輕紗垂掩起。

  呂德成順著侍者的指點,輕易便找到宋初一所在的雅間,站在外面拱手道,「咸陽士子呂德成有事求見。」

  甄瑜不飲酒,宋初一正自斟自飲,忽聽見聲音。轉頭便隱約看見外面站了人,頓了一下,「呂先生進來說話。」

  竹簾掀開,呂德成拱手歉然道,「貿然打擾,還請見諒。」

  宋初一轉了方向,眯著眼睛看見來人是個灰色寬袍士人,約莫二十歲上下,身量等。面膛微黑。但皮膚很細膩,蓄著整齊的髭須。看起來不似一般秦人那樣高大粗獷,倒是頗有幾分楚越男子的細緻。

  宋初一觀呂德成面相平庸,目光並無閃爍,便主動開了腔,「無妨,呂先生有何指教?」

  酒館裡面經常碰見此等情形,不過一般坐在大堂裡互相搭話要隨意一些,入了雅間的人,就是不太想被打擾,所以過來拜會之人首先態度要更加謙恭。

  呂德成道,「在下末學之輩,不敢言指教。在下是替朋友前來請教先生一些事情。」

  說罷,呂德成也抬眼打量宋初一,方才匆匆一瞥,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白刃身上,並未發現對方竟然如此年輕,不過雖然年輕,但氣度十分沉穩,而且,隱隱有些眼熟……

  屋內只有一張長案,宋初一起身,領著白刃走到甄瑜身邊坐下,向呂德成抬手道,「請坐。」

  呂德成上席跪坐下來,也不繞彎子,直接道,「我朋友偶遇先生,覺得先生面貌頗似故人,因怕太過唐突,遲疑不敢來見,在下自作主張替他來問上一問。不知先生能否透露姓名、出身?」

  宋初一心頭一跳,面上卻是絲毫不露端倪,「宋氏,子姓。」

  她也想知道,這具身體還有多少「故人」,讓她好有應對之策。

  呂德成喜道,「宋先生祖籍可是宋國人焦城?」

  宋初一示意寍丫給客人上酒,兀自端起酒爵敬了呂德成一爵,轉而道,「呂先生說說要尋何人,何等背景吧,若是故人,何不請他一起來敘敘舊?」

  「說的也是。」呂德成將司馬懷義方才的話說了一遍,又問道,「先生家裡可有姊妹?」

  宋初一眼眸微垂,心裡飛快的思索,這故人是認呢?還是不認?

  只不過短短一垂眸的瞬間,宋初一心裡已經有了計較,她如今有師門,就不需要出身,莊子雖然未親口說出她是他的徒弟,但那舉動,讓天下人皆認定了這個事實。

  「我自小在師門長大,除了師父和師兄弟,並無旁的親人。」宋初一道。

  呂德成有些失望,不過馬上又想到結交宋初一,轉而道,「在下不才,是上大夫樗里疾府上的門客,祖籍是越國會稽,來秦國七年,現今已經在秦國入籍落戶,宋先生來秦多久了?」

  「樗里疾?」宋初一欣賞呂德成實誠的性子,且呂德成是秦人,又是樗里疾的門客,早晚是要露餡的,還不如坦蕩結識。更何況,她日後也要注意「故人」動向,如此一想,她便不再遮遮掩掩,直身拱手道,「在下宋懷瑾,入秦已近兩年。」

  「宋懷瑾?!」呂德成驚愕的望著她,忽然想起來為什麼看著她眼熟了!那日他也在清風館門外圍觀,不過當時遠遠一面,宋初一面上覆轍黑綢帶,又是三個月以前的事情,因此無法認出她來。

  「在下真是唐突了!無意冒犯宋子,還請見諒啊!」呂德成驚喜將尷尬沖淡,本想提出讓司馬懷義上來,由他做東,暢飲一番的,方欲開口,便看見旁邊甄瑜髮帶垂辮,並不像是姬妾之流,便沒有貿然開口。

  「哪裡哪裡,本想與呂先生暢飲,不過今日我陪義妹出來玩,擇日再請呂先生,如何?」宋初一笑道。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狀態︰ 離線
242
發表於 2016-9-28 12:38:42 |只看該作者
卷二 謀於國 第二四二章 初一的禮物

  「那在下就不多叨擾了。」呂德成起身。

  「後會有期。」宋初一起身相送。

  目送呂德成出去,宋初一端起酒樽,垂眸盯著一圈圈微微蕩起的酒液,目光微寒。

  「寍丫,你去請谷京,讓他抽空去找我,我有事問他。」宋初一道。

  「喏。」寍丫應了一聲,轉身出了雅間。

  前段時日,宋初一一直忙於攻打巴蜀之事,回到咸陽又一直在養眼疾,今日方覺得手頭能用之人不少,但心腹之人實在屈指可數。

  自從閔遲背叛的那日開始,宋初一對人的戒備心就變的更強了,對人性的多疑似乎已經到了無法自控的地步,甚至對於一直謙卑的堅和寍丫都無法全然放心,所以才會用賜予氏的方法綁住他們。

  然而,只有兩個心腹之人是不夠的,宋初一還需要更多人效忠於自己,因此她需要克服「背叛」給她落下的病根。

  「諸位!」樓下有人揚聲道。

  嘈雜聲漸漸平息下來,所有人都向臺上看去。一個二十餘歲的年輕素袍士子站在臺上,面膛黝黑,高鼻薄唇,鼻下人處須著短髭,臉頰凹陷,使得顴骨顯得很高。那袍子顏色泛舊,衣袖領口諸多地方也已經破損,但鬢髮整齊,舉止大方。

  「在下魏國士子徐長寧,今日前來,欲論秦得巴蜀之禍!」徐長寧朗聲道。

  此言一出,整個酒館譁然。

  「徐先生說來聽聽!」立刻有人道。

  徐長寧微微一笑,道。「在下曾親至巴蜀,深知巴蜀之民乃是蠻族異類,想令其屈服,必動用武力。然秦國兵力有定數,倘若在巴蜀駐以重兵,秦何以拒魏、趙、韓、楚等諸國?倘若諸國趁機攻打。秦也不過徒有和楚相抗的版圖,兵力卻連韓國都比不上!因此,在下才說秦得巴蜀,實乃禍事!」

  這番道理,也不是只有徐長寧一個人懂,只是他第一個站在公眾場合提出來罷了,況他說的簡潔明瞭。有理有據,很容易令人信服。

  雅間內,甄瑜悄悄看了宋初一的反應,見她渾然未聽見一般,不禁問了一句。「先生可同意他這說法?」

  甄瑜這些日子雖在後院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但也不是什麼都不知道,再加上之前從甄峻那裡聽來消息,她隱隱明白,攻打巴蜀這件事情與宋初一有莫大關係。

  「吃飯被噎著,你還吃不成?」宋初一說著,目光卻透過窗子望向大街,盯著呂德成和另外一個年輕人。

  遠遠看著,那年輕人竟是比呂德成高出大半頭。體型勻稱。宋初一只看了一個側面,模糊只能看見模樣似乎生的不錯。

  想來,那就是所謂的「故人」了。

  「秦平巴蜀桀紂之亂不錯,但若有人主張吞併巴蜀,實在不切實際!」徐長寧鏗鏘有力的道。

  「秦國本就是平巴蜀之亂!何曾說過要吞併巴蜀?」有人不滿道。

  徐長寧哈哈一笑,「閣下莫說笑話。列國紛爭,哪一個不是爭的土地人民?平桀紂亂相,不過是個好聽的說辭罷了!在下既然誠心論時政,又何必披著那層虛偽的皮?!」

  外面呂德成二人已經走遠,宋初一收回眼神,恰聽見這麼一句話,不禁莞爾。

  「先生笑什麼?這位徐先生說的不對嗎?」甄瑜倒是覺得很是犀利,很有道理。

  「非也。」宋初一笑道,「對與不對有待考量,我不過是笑這徐先生真摯的可愛。」

  這世上之所以明白人少,並非是真的都糊塗,而是大多數人都揣著明白裝糊塗。

  「我不明白。」甄瑜蹙眉道。

  「很多真相都是血淋淋,懂有懂的好處,不懂有不懂得好。」宋初一道。如果沒有一顆堅強的心,還是糊塗些好。

  「彩!」

  樓下轟然喝彩,想來是徐長寧又說了什麼令人耳目一新的學術言論。

  宋初一向甄瑜招了招手,與她耳語了幾句。

  「這……」甄瑜緊張的看著她。

  宋初一鼓勵的點點頭,「機會稍縱即逝,你讀書,難道只是為了閨房娛樂不成?」

  這樣直接的話,讓甄瑜漲紅臉,心不服,起身領著婢女便走了出去。

  宋初一呵呵一笑,小姑娘真是經不起激將。

  「這位先生請留步,我有話想請教先生。」外面響起甄瑜清泠泠的聲音。

  在眾人的喝彩聲正要走下臺的徐長寧抬頭順著聲音向二樓看過來,大堂許多人也都好奇的抬頭。

  甄瑜與徐長寧的目光相對,微微偏過頭,避開他的視線。

  盛裝的甄瑜有空谷幽蘭之靈氣,亦有春華之爛漫,加之這副欲語還休的模樣,令徐長寧不禁愣住。

  「福兮禍之所伏,禍兮福之所倚。一件事情豈能只有一面禍利?先生只說得巴蜀之於大秦之禍,是否太過偏頗?」甄瑜問道。

  徐長寧回過神來,拱手道,「得巴蜀之利,想必眾人皆知,因此在下今日只談禍之一面,至於利弊,眾人心皆有計較,在下自是不必多言。」

  「方才先生說,針砭時政,不需披著一層虛偽的皮,然則,依我看來,先生所謂的‘真實’實在浮於表像,連我一個小女子都懂得的道理,在座飽學之士又如何不知?先生今日言辭,是無真才實學,抑或,嘩眾取寵乎?」這樣尖銳的話,從甄瑜口說出來竟不覺得刺耳。

  徐長寧沒有想到,一個看起來如此柔美溫婉的女子,竟然言辭如此犀利,且一番話說的他進退不得,倘若返回繼續拿出真才實學的將此事剖析一番。那也顯得他太容易拿捏了,連一個小女子隻言片語便能左右他,日後如何在秦國混下去?但倘若不給予回應,豈不是證明他實力不過如此而已?

  只須臾。竟讓徐長寧手心起了一層薄汗。

  「彩!」有人看明白甄瑜這番話把徐長寧逼入了怎樣的境地,立刻給予支持。

  其實徐長寧方才那些言論雖然不算鞭辟入裡,但也著實不是平庸之輩能說出來的。有時候,事實本就不複雜,但未必人人都能看出來。

  「學論無老少男女之分,姑娘所言有禮,若是方便,在下想請姑娘指教一二。」徐長寧拱手道。

  甄瑜緊張的揪住自己的袖子,方才那些話都是宋初一教的。她本身就是個個柔和的性子,這些年接觸的又是儒家君子庸之學,絕對不是一個有攻擊性的人,若是聊詩歌曲賦她倒是很有些話說,可針尖對麥芒的與人論時政……她覺得自己這輩子也做不到。

  宋初一歎了口氣。這姑娘咋就連拒絕都不會呢?若說不方便,徐長寧能逼著你一個小女子上臺不成?真是少教一句都不行。

  罷了!

  宋初一挑簾子走出去,走到甄瑜身邊,輕輕拍了拍她,垂眸向下看了一眼,沖徐長寧拱手道,「舍妹年幼不知事,言辭對先生多有得罪,還請見諒。」

  眾人見甄瑜還留有垂辮。心對她更高看了幾分,一個尚未及笄的小姑娘,能有這番見地,這份手段,實在難能可貴,更難得的是。居然氣質長相不俗!

  「大哥。」甄瑜在眾目睽睽之,像是抓到浮木一般,一聲「大哥」脫口而出。

  外人不知她是膽怯,只道是家教森嚴,她畏兄長威嚴。

  「舍妹見地非凡,哪有得罪之說?」徐長寧拱手回禮,「令妹已有如此見識,想必兄台更是不凡,不知能否有幸請教?」

  「不敢。」宋初一微微笑道,「我這妹子乃是出自儒門,自幼好讀書,在下一貫散漫的很,不敢言指教,在下很仰慕徐先生才學,先生若是不嫌棄,上來共飲如何?」

  「善!」徐長寧痛快應了。

  眾人目送徐長寧與宋初一寒暄著進入雅間,不禁有些豔羨,那樣的人家,那種美貌又兼有才學的女子,若能求取回家,對於仕途來說實在是一大助力。

  「在下要多謝兄台。」徐長寧向宋初一施了一禮。

  「哦?徐先生何出此言?」宋初一不解道。

  徐長寧笑甩甩袖子,「在下兩袖清風,渾身上下的錢財加起來,連一爵酒都不夠買,本打算進來說完話便走,不想有先生相邀,實在歡喜的很。」

  宋初一擊案大笑,旋即端起一爵酒,「徐兄真是個妙人,來敬先生一爵!」

  兩人飲罷一爵,徐長寧道,「還未請教兄台姓名?」

  「在下宋懷瑾。」宋初一道。

  「啊!失敬失敬!在下久仰先生大名!實在未曾想到先生竟是年少英才!」徐長寧直身施禮。

  雖說長幼有序,但是像徐長寧和宋初一這種年齡差距不算太大的,自以名聲和學識為尊。

  「徐兄不如此客氣。」宋初一道。

  徐長寧看了甄瑜一眼,歎道,「有先生這般兄長,難怪乎宋姑娘能有此見識。」

  就算徐長寧不說,宋初一也會找機會解釋,他主動說起更好,「她是我義妹,甄氏。」

  「在下唐突,請先生和甄姑娘勿見怪。」徐長寧歉然道。

  「宋某從不拘禮,就喜徐兄這般灑脫性子。」宋初一笑道。

  徐長寧與宋初一性子很是相投,兩人聊的盡興,徐長寧竟是把起初來意給忘記了,真正的視美人如無物。

  待到酒罷,各自分手,徐長寧才回想起美人的美來,不由暗恨自己沒有好好把握機會。

  等徐長寧離開,宋初一看了甄瑜一眼,「這是我送給你的及笄禮物,好生把握吧。」

  「及笄禮物?」甄瑜目光由茫然漸漸清明,「多謝……宋大哥。」

  宋初一給甄瑜的及笄禮物自然不是徐長寧,而是利用徐長寧博來的好名聲。

  宋初一轉眼看向街上,陷入沉思,那個莫名其妙冒出來的夫君……雖然可以裝作不相識,但她不是一個喜歡讓事情失控的人,不早早處理,總覺得如芒在背。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狀態︰ 離線
243
發表於 2016-9-28 12:38:54 |只看該作者
卷二 謀於國 第二四三章 好貴一身血

  宋初一帶著白刃,不方便在外面兜兜轉轉,在酒館裡又聽了一場辯論,待寍丫回來,便撿著僻靜的道路回府。

  經過這一日,甄瑜明白了這個看似與她年歲相差不大的年輕人,能夠給她的遠遠比自己的親兄長要多的多。

  不過,宋初一可不是什麼樂善好施之輩,她對甄瑜的好,都將由甄峻乃至甄氏家族來還,作為她左膀右臂的甄氏在一定程度上的強大,於她來說有利無弊。

  樗里疾當日下午來看宋初一,得知她眼疾痊癒之事,欣喜若狂,立即遣人將好消息回稟君上,之後便盤算擇日擺酒席為她慶祝。

  倒是宋初一已然從欣喜中平靜下來,開始收拾起府內外的事情,「大哥,我這院子裡缺人手,大哥可有好門路弄幾個乾淨的僕婢來?」

  奴僕和奴隸有本質區別,奴隸相當於牲口,只要能養得起,權貴家中願意養多少就養多少,並沒有數量上的規定,而奴僕比奴隸要高級的多,根據權貴等級的不同,家中可以養的奴僕也有定數。

  秦國在變法時就早已經廢除了奴隸制,雖然還沒有禁止奴隸交易,但市場上全部都是別國運來的奴隸,秦人買進來,就可以直接入家籍,作為奴僕使用。對於所有奴隸來說,無不夢想自己被賣到秦國,因為下人的日子比牲口要好的多了。

  宋初一說的就是奴隸交易。

  「我府中管事就有些門路。」樗里疾頓了一下道,「儘管都是好的,但畢竟能挑選的人數少。你可以先添上幾個將就著用,待我明日與廷尉府打聽打聽,再添齊不遲。」

  「善。」宋初一道。

  樗里疾令身邊的僕從回家詢問。樗里疾府上的管事辦事十分利索,半個時辰後就回話說。今晚便可以安排送人進府。

  一起用完晚膳之後,樗里疾家的管事已經與商社管事運了一批十歲到三十歲不等的奴隸過來。

  院子裡挑起了燈籠,照的一片亮堂。

  宋初一坐在正堂前面的廊上。略略掃了一眼面前一排十來歲的女孩子,「都幾歲了?」

  商社管事是個三十歲的矮胖中年男人,聽宋初一問話,立刻吩咐道,「從左頭開始,回先生的話!」

  「奴九歲……」

  「奴十三歲……」

  十個孩子依次報了歲數,宋初一留下了兩個。一個是十三歲,一個十五歲。

  宋初一瞇起眼睛仔細看了看,模樣都還算周正,問了幾句話,便都留了下來。讓寍丫安排她們做些灑掃之類的活。接著留了幾個年輕體壯男子,兩個婦人。

  即使這些都是精挑細選的乾淨奴隸,但除了那兩個十餘歲的丫頭,其他都是粗使,不值幾個錢,再加上那商社管事想拉關係,便將價格壓的很低。

  「還有幾個,宋子是否要看看?」商社管事問道。

  「嗯。」宋初一點頭。

  商社管事一拍手,院外環佩叮噹響起。九名面覆輕紗、體態婀娜的妙齡女子緩緩而來,蓮步輕移只有衣料摩擦的窸窣聲。

  九女走到宋初一和樗里疾面前,微微蹲身,聲音像是黃鶯歌聲婉轉,「見過上大夫,見過宋子。」

  樗里疾蹙眉。這些美人明擺著是以色侍人,他看了自家管事一眼。

  管事敏銳的察覺到樗里疾的不悅,正欲張嘴說些什麼,卻聽宋初一很是歡快的道,「最右邊的一個,把面紗取下來。」

  樗里疾怔了一下,轉眼看向宋初一說的那名美人。

  微晃的光線下,那美人一襲淺緋色流雲紋曲裾的少女,身量不高但姿態綽約,一雙黑白分明的澈然眼眸平靜無波,竟是與宋初一如出一轍!

  少女依言取下面紗,露出一張美豔的容顏,瞬間將方才平靜之感沖淡。

  少女膚色如雪,月光與燈籠光線交錯,在她面上弱有光浮動,臻首蛾眉,眼尾微微上挑,鼻樑高挺,唇小巧豐潤泛著水光。的確是一張美麗的容顏,青澀中帶著妖冶。

  「宋子。」少女輕聲喚道。

  「轉一圈,我瞧瞧?」宋初一到。

  少女輕輕展開雙手,將腰肢完全呈現,緩緩轉了一圈。

  「善。」宋初一點頭,問道,「叫什麼?哪國人?」

  少女微微垂首,「奴姓羋,楚國人。」

  宋初一與樗里疾均是有些吃驚。楚國王族羋姓熊氏,這羋姬多半是楚國王族所出的女兒。

  不過想想,楚國傳承幾百年來,楚國王室的開枝散葉早有數不清的分支,羋姬只有姓沒有氏,恐怕是哪個落寞旁支所出。

  「宋子真是好眼力,羋姬雖不是這些美人中最好看的,卻是血統最為高貴的一個,還略識得幾個字呢!」商社管事見宋初一似乎很是意動,連忙趁機道,「你們幾個都把面紗取下來。」

  樗里疾看向宋初一,見她看的十分起勁,不禁無奈的搖搖頭。

  剩下八名美人也都露出面容,果真個個姿容妍妍,整個院子都顯得亮堂了許多,這樣一看,羋姬在其中倒不算太起眼了。

  宋初一彎起眼睛瞧了一圈,「開個價,我就要這一個。」

  商社管事笑道,「宋子若是喜歡,就送與宋子便是。」

  「大哥不挑一個?這幾位美人姿容實在難得一見呢!」宋初一看向樗里疾。

  「不了,家裡沒有大婦管著,女人多了亂。」樗里疾婉拒。

  宋初一點頭贊同,轉頭對商社管事道,「開價,我素來不喜白佔便宜,千金難買心頭好,這美人甚合我心意,就算是樁買賣,我也承情了。」

  這話若是讓籍羽聽了,定然要嗤之以鼻,宋某人不是不愛白佔便宜,而是撿著不麻煩的占。

  「那就二十金。」商社管事道。

  這個價錢確實是吐血良心價,像羋姬這樣有血統有容貌,又識得幾個字的女子,往別的權貴那裡一賣就得四五十金。

  「真是一身好貴的血!」寍丫咋舌,她不知道自己值多少錢,但估摸著最多也就十來個布幣!

  同樣都是人,貴賤天壤之別。

  商社管事領人出去,正遇上白刃竄進來,走在前面奴隸看見一頭巨狼,嚇的驚叫起來,有些滾爬在地,還有些更慘些的直接已經屎尿失禁。

  而那些美人雖然花容失色 ,有一個直接暈了過去,但還不算太失態。

  宋初一看了一眼面色轉瞬間便恢復平靜的羋姬,對寍丫道,「貴的可不是血,如果你想,也可以很貴。」

  白刃竄到宋初一身邊,拽著宋初一的袖子扒拉肉乾吃。

  宋初一請樗里疾家的管事幫著給安排僕婢安頓下來,宋初一與樗里疾去書房說話。

  剛剛坐下,宋初一便問道,「大哥,你府上可有個叫呂德成的門客?」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狀態︰ 離線
244
發表於 2016-9-28 12:39:07 |只看該作者
卷二 謀於國 第二四四章 不離亦不棄

  樗里疾疑惑道,「正是,懷瑾如何認識他?」

  「今日在酒館裡碰見。」宋初一無法解釋自己怎麼會不瞭解自己的身世,所以並不打算向樗里疾說實情。

  樗里疾素有智者之稱,這世上再縝密的謊言也會有漏洞,對他扯謊求取幫助,無疑是愚蠢的行為。以樗里疾的性說謊,就算他看破也絕不會拆穿。宋初一算不得君,卻也不願在樗里疾面前做齷齪小人。

  「我府上統共也就三個門客,不敢說才學高博,但人品德行絕對的萬里挑一,德成是法家人士,難得你不記恨清風館裡法家逼你斷指。」樗里疾很高興,顯然對宋初一的大度很是讚賞,「我正欲舉薦他去廷尉府任職,懷瑾覺得如何?」

  宋初一也是想瞭解一下,聽了樗里疾的話,她放下心來,「一面之交,不好評價,不過我相信大哥看人的眼光沒問題。」

  「懷瑾因何問到他?」樗里疾道。

  「今日我答應請他一頓酒,總得兌現吧!」宋初一笑道,「我擇日帶上好酒去大哥府中尋人。」

  樗里疾笑著點頭,心知道宋初一不可能平白無故的提起這個人,倘若真是一頓酒的原因,她大可派人去他府中邀請,完全沒有必要特地找他詢問。

  既然宋初一不說,那必是不能說的事情,樗里疾也不想私下打聽,只日後多留心呂德成便是。

  樗里疾聞弦歌知雅意,宋初一也非故意兜圈。而是他們之間有些話不需要宣之於口。

  兩人聊了一會,樗里疾便告辭了。

  倦意襲來,宋初一躺上榻不過半盞茶的時間便已經熟睡。

  接下來幾日,扁鵲拘著宋初一在府內。每日施針固穴、湯藥、補品定時定量,容不得絲毫馬虎,府裡新買來的侍婢。整天被他使喚的團團轉,寍丫總算鬆了口氣。

  宋初一趁著閒暇,便派人去博弈社買有關莊子的消息。她瞭解莊子的個性,不會跑去找人,只是想知道他平安的消息而已。

  九日之後,清晨扁鵲給宋初一把了最後一回脈,說了許多囑咐的話。傍晚便人連著行禮不見了,只在案上留下一卷藥方,還有宋初一撰寫的那三卷兵書。

  從扁鵲這幾日的表現,宋初一知道他已心生離意,所以早早的便送給他一些財物。又讓寍丫裝滿幾囊梅花酒送給他。這些東西不足以報答扁鵲對她的大恩,但總算是一片心意拳拳。

  一段時日相處,宋初一對扁鵲更多的是尊敬和感激,她深知,倘若拋去對道家的共同語言以及她刻意的維持關係,她與扁鵲並不是同道中人,所以今日一別,也算全了這忘年的交情。

  而此時,巴蜀終於再次大捷。

  除了被楚國占去的近二十里土地。蜀國、巴國已經盡歸於秦!而苴國在對陣蜀國的那場戰之後已經無力再戰,秦國一攻下巴蜀,苴侯便遞了歸降書。苴侯為保臣民,自盡以示誠意。

  張儀立刻修書回秦,贏駟的詔書由君令使者連夜送離咸陽,讚揚苴侯仁德。並封他為苴國君,以君禮厚葬。

  同時贏駟又尊屠杌利蜀國戰神,允許蜀國臣民世世代代供奉。

  妥善安頓了兩個已死之人,安撫了苴、蜀兩國民眾激憤的情緒,秦軍接管政權時雖受到了抵抗,但並不算激烈。

  秦軍在巴國的幾仗可謂打的慘烈無比,那些巴人為了保衛自己的家園不受侵犯,連老弱婦孺都化身猛獸,哪怕一個婦人獨自遇見秦國大軍,都敢義無反顧的撲上來廝殺。

  司馬錯這才真正的明白,為什麼楚國浩浩蕩蕩的大軍卻死活奈何不了山河殘破的巴國,為什麼楚國明明已經突破天險,三四個月卻只打下了四個城池、十餘里土地。

  只要一場戰,便足以讓兵卒打心底裡怵那些不要命的巴人。

  然而秦國與楚國不同,秦人都是烈性,在過去數十年為了保護破敗不堪的家國,穿著殘甲對陣鐵甲魏武卒,拿著破舊兵器與魏國鐵戟,憑的也是這股不要命的狠勁,這造就了秦軍在戰場上只有前路沒有退路的血性。如今面對抵死頑抗的巴人,自然也不會退縮半步。

  血戰十餘日之後,張儀就著宋初一當初亂巴國內政的計謀,散佈謠言,說護佑巴國的堯帝轉世已被十二巫殺死,神靈不會再護佑巴國。

  當初巴王為了除掉十二巫也曾經這樣說過,結果造成內部混亂,巴王身染重病,臥床不起。之後無論是抗楚還是抵秦,全是由巴王后指揮。

  如今謠言再起,在加上巴國在姬眠死後的種種災難,信奉神靈的巴人已信了七八分。司馬錯以武力鎮壓,張儀則從心理攻擊,雙管齊下,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將大部分的暴亂撫平。

  巴國,王宮寢殿。

  一身盛裝巴王后親手服侍巴王穿上象徵王權的華服,兩人都已年過半百,一個因為臥病一個因為殫精竭慮,均是一頭銀絲,在墨藍色的絲緞映襯下,分外華麗。

  穿戴好,巴王后取下案上擺著兩把長刀,遞給巴王一把,「這對刀伴你我征戰三十餘年,今日也不能離身。」

  巴王精神似是好了許多,接過刀在手裡掂了掂,一手握住刀柄,另一隻微顫的手握住巴王后的手,「走吧。」

  巴國最尊貴的兩位老人,禁止任何侍從跟隨,帶著各自的長刀,手牽手走上通往正殿的長廊。

  明媚的陽光下,華裳旖旎,兩人默默無語,直走到正殿高坐上,面對面跪坐下來。

  「老東西,你那手還利索嗎。」巴王后笑問道。

  巴王大笑,眼中隱有淚光閃爍,信心滿滿的道,「不弱當年。」

  巴王后將長劍擱在巴王頸邊,眼裡也已經有水光,她是個暴脾氣,這一輩無數次像這樣拿劍加在巴王脖上,卻捨不得真正傷他分毫,今日,卻是真的要下手了。

  巴王亦用長劍抵住王后的頸,聲音裡已帶哽咽,「老妻啊,都是我的愚蠢害得滅國,你我將要刎頸於此……」

  巴王后抬起另一隻手,緊緊握住巴王握刀的手,輕笑一聲,「倘若來世你還對我好,你便是再蠢些,我也不嫌棄。」

  說罷,兩人相視而笑。巴王后雙手一發力,削鐵如泥的寶刀嵌入脖頸,鮮血先是如細線順著刀刃流淌,須臾噴發而出,血交融於案。兩人失力,緩緩靠在一起。

  趙倚樓做先鋒將領,領兵殺進如王宮,一推開大殿的門,便看見這個畫面。明烈的光線中,血腥又美好。

  剎那間,他似乎明白了宋初一為何非讓他建功立業。她要的不是他功成名就,而是期望在前進的道路上有個人攜手並肩,互通心意。

  那樣,不管是同生還是共死,都不寂寞。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狀態︰ 離線
245
發表於 2016-9-28 12:39:18 |只看該作者
卷二 謀於國 第二四五章 不耽誤仰慕

  咸陽得到大捷消息,滿城歡騰,大街酒館,人們奔相走告。

  新君即位短短時間,整肅朝政,取得兩場大捷,第一場全勝宿敵魏國,第二場將秦國版圖擴大一倍,這種俐落強勁的手段,將秦國上上下下都激發出一種積極進取的力量。就連宋初一的府裡都能感受到幾分喜氣。

  一貫門可羅雀的府門前,此時停滿馬車,其中大部分都是來拜訪宋初一,卻也有些是來尋甄瑜的貴女。

  當初清風館中,贏駟言辭之間已經明說宋初一不是滅巴蜀的主張者,但又似乎對她多有維護,更甚至連別苑都送給她做府邸,沒人能想通是什麼原因,但都能確定她將來肯定是秦國新貴。

  宋初一無意結交任何人,便使人全部擋在門外,帶著兩個護院偷偷從角門溜出去,坐到酒館裡聽熱鬧去了。

  谷京上回得了寍丫的傳信之後,就急的上躥下跳,但奈何有事脫不開身,好不容易跑出來,卻得知宋初一去了酒館,便又急急追去。

  「我這幾日脫不開身,先生尋我可有急事?」谷京接過宋初一遞來的酒,樂呵呵的問道。

  「不急,我就是想問問,堅跟著你學功夫,學的怎麼樣了?」宋初一問道。

  谷京嘿嘿笑道,「先生交代的事情,我上心著呢,這小子悶不吭聲的,學的可快著呢!我還瞞著大哥偷偷教了他一些密不外傳的絕技。」

  宋初一湊近他道,「為了感謝你如此仗義,我打算好好教你識字。我雖然不通百家,但至少幾十家學問我都略懂,你可隨便擇一門學問,我若不甚懂的。可以學了再教你。」

  谷京眼睛發亮,滿臉激動的望著宋初一,「先生好生厲害!」

  宋初一笑道。「我教你兵家如何?」

  谷京傻樂著搖搖頭,「我不學。」

  宋初一不解道,「你不是覺得識字斷文很厲害嗎?怎麼不學?」

  「我看著竹簡就犯睏,被師傅揍了好多回,以後我看著那竹簡就更犯睏了!」谷京想到竹簡就渾身難受,伸手扯了一條烤兔腿塞進嘴裡,咬了一口。「不過,這不耽誤我仰慕先生。」

  「哈哈!」宋初一瞧著他埋在絡腮鬍子裡皺成一團的臉,笑的上氣不接下氣,「你這人當真有趣的很。」

  「先生。」谷京笑著抹了抹嘴,轉而道。「不知什麼原因,堅二脈早已相通,這在練武上可是難的一見的奇才,不過他體質太弱,堅持不住強練,否則三年必是一個絕世高手。」

  「當真?」宋初一當時救堅,是被他那種求生的意志打動,打算培養個忠僕,沒想到還揀到個寶。

  谷京點頭。「可宋堅腸胃很弱,肉吃多了就吐,可不吃肉怎麼能壯實的起來!」

  「這個不妨事,好生調理會好的。」讓宋初一猶豫的是,既然堅是個難得的練武奇才,那再跟著谷京練些皮毛功夫豈不是太浪費了?然而。想要練精深的功夫就勢必要拜師,否則誰會平白的傾囊相授?

  從宋初一私心上來說,她不希望堅有師門,一旦有了師門就有了別的負擔,再說他又是個好苗子,哪個門派收了他都會十分看重,到時候難免身不由己。

  「先生……我師父說……若是你同意,他就收宋堅做徒弟。」谷京羞愧的縮著脖子,瞅著宋初一的臉色,小聲道,「我有一回帶他練武,被師傅發現了。」

  「讓我想想。」宋初一道。她已經讓趙倚樓去了墨家,這回就算要讓堅去拜師,她也不想再考慮墨家,但想到迄今為止墨家劍術、暗器還沒有哪個門派能出其右,便沒有一口把話說死。

  「先生不怪我?」谷京道。

  宋初一拍拍他,「我讓你私下教授堅武功不對在先,恐怕還連累你被師門責怪,你不怪我就好。」

  谷京贊道,「聖人果然講理。」

  谷京只是墨家外室弟子,是秦國花大代價送入墨家學藝的,聽命於秦國而不是師門,他也並沒有學到墨家門內真正的秘密功夫。不過墨家素來門規森嚴,谷京這些天沒能出來,想必是受了不小的懲戒,於情於理,宋初一都不應該讓谷京獨自擔責任。

  「來人!上筆墨!」宋初一揚聲道。

  「喏。」侍女應了一聲。

  不消片刻便有個模樣標緻的豆蔻少女托漆繪託盤進來,上面放了一卷淺青色的帛,一卷竹簡,筆墨俱全。

  宋初一取了帛,提筆工工整整寫下一個拜會書。待晾乾之後,折好放在竹筒裡,遞給谷京,「回去交給尊師。」

  「好。」谷京揣在懷裡,猛吃了幾口肉便匆匆告辭了。

  宋初一坐了一會兒,起身走出雅間。她想好了幾條路,打算讓堅自己選擇。

  剛剛上了馬車,便聽見外面有人問道,「可是宋子?」

  宋初一挑開竹簾,向外看了一眼,「是呂兄,真巧。」

  「是啊,我剛從宋子府上過來,本以為今日拜見不得,竟是在此處給我遇上了。」呂德成笑道。

  宋初一轉眼看見站在呂德成旁邊的高大青年,微微頷首示意,又起身下了馬車。

  「這是我至交好友,司馬懷義。」呂德成介紹到。

  「末學司馬懷義拜見先生。」司馬懷義忍不住多看了宋初一幾眼,見她舉止之間絲毫沒有女子的扭捏之態,甚至比一般男子更多幾分灑脫落拓,心頭懷疑便被打消幾分了。

  「司馬兄弟不必客氣。」宋初一大大方方的仔細打量他幾眼,笑贊道,「司馬兄弟好人才!走走,進去飲幾爵,反正回去也只能拘在家裡。」

  「先生!」

  寍丫氣喘吁吁的跑過來,「奴都找了十來家酒館了,先生可真能躲!先生還是趕快回去吧,君上召見,內侍還在家裡等著呢!」

  「看來只能來日再聚了,我家裡有私藏好酒,改日我拎了去府上找呂兄和司馬兄弟。」宋初一拱手歉然道。

  「正事要緊,宋子快去。」呂德成忙道。

  「告辭。」宋初一拱手,也不再坐馬車,解下一匹馬,翻身上馬先趕回去,兩名護衛緊跟上。寍丫在後面和車夫慢行。

  司馬懷義看著那一襲黑袍的瘦削青年策馬而去,久久未能收回目光。

  「這麼瞧,宋子還是像你那亡妻?」呂德成道。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狀態︰ 離線
246
發表於 2016-9-28 12:40:16 |只看該作者
卷二 謀於國 第二四六章 又看又上手

  「這世上真有如此巧合嗎?」司馬懷義道。

  呂德成看了一眼宋府的馬車,伸手拍了拍司馬懷義的肩,「莫想了,世上無奇不有,宋子既然沒有別的親人,想必只是巧合罷了,走,咱們喝酒去。」

  「德成兄。」司馬懷義遲疑道,「你應知道莊子與惠子是好友,惠子一向是居於宋國的,莊子或許就是那時收宋懷瑾為弟子?宋懷瑾又是宋氏子姓,與我那亡妻身份諸多重合,又生的如此相像,實在讓我很難覺得這只是個巧合而已!」

  聽聞此言,呂德成心不是贊成,而是狐疑。他少年時便與司馬懷義相識,成為至交好友,對司馬氏與宋氏的這樁婚事也頗有瞭解。

  司馬懷義的妻子宋氏,單名一個兆字,是宋國王族偏支。不過因數息單薄,門庭漸漸凋零,連續三代無人在朝為官,漸漸也與普通百姓家沒有兩樣,然而宋國重儒化,尤其是王族,連女兒家也個個都飽讀詩書,即便成為沒落貴族,亦是當之無愧的書香門第。

  宋兆是個很有才情的女子,十歲之後,賢淑之名和才名便傳遍焦城,上門求娶的皆是有頭有臉的人家。

  司馬懷義的父親當時是宋國焦城守備軍軍司馬,曾拜宋兆的祖父為啟蒙老師,當時聽聞宋兆之名,便憑著這交情近水樓臺的定下了這個兒媳婦。後來司馬懷義的父親官位節節高升,舉族搬遷到了都城。可惜沒幾年就逢上政變,司馬氏舉族逃離宋國。

  之後的事情,呂德成就不甚清楚了。他狐疑的原因,是因為當時司馬懷義排斥的情緒他記憶猶新。司馬懷義一直嫌棄宋兆生的不好看,那會兒還看上了一個另外一個姑娘,非要跟宋氏退婚。

  那個宋兆自幼受儒家薰陶,不像普通少女那樣拋頭露面的四處交遊,因而呂德成也只聞其名不見其人,但摸著良心說,如果宋兆真與宋初一長的分相似,那……的確不怎麼好看。

  從五官來看,宋初一倒是不醜,只是對於女子來說,那額頭太飽滿,鼻樑太挺硬,嘴唇線條也不夠柔和,缺少女兒家如水的溫柔婉約。

  怎麼當初再三抗拒的婚事,如今就念念不忘?莫非如今落魄,真那麼想與宋懷瑾攀關係?

  呂德成搖搖頭,拋除雜念,暗暗責備自己怎麼可以生出如此齷齪的想法!

  「多想無益,等再見面時你當面問問他,我觀宋子是個灑脫之人,應不會計較。」呂德成道。

  司馬懷義頷首,與呂德成進了酒館。

  外面天色漸漸陰沉下來,待到傍晚時分,竟是飄起了細碎的雪花。

  咸陽宮的角樓上,一隻小爐,一壺熱酒,屋內沒有侍女侍人,只贏駟與宋初一兩人親自煮酒閒話。

  宋初一瞇著眼睛往外看了看,「居然下雪了。」

  贏駟把盞,略瞟了一眼,道,「往年這個時候早就鵝毛大雪了,今年才是初雪。」

  宋初一發現,贏駟說話是分場合分人的。他尋常時候惜字如金,每每私下與人閒話,難免讓人有種天上掉金子的驚喜之感。

  「看不見時心裡清明,看得見時能賞心悅目!」宋初一感歎道。之前眼睛複明的時候是驚喜,現在看見贏駟這張臉,才發自內心的覺得——能看見真好!

  贏駟輕笑兩聲,「宋子的心總是這般豁達。」

  「君上謬贊。」宋初一心道,總是豁達不是心寬而是傻,她自問該計較的時候可是一點也沒漏下。不過,贏駟難得開口誇人,她也就笑納了。

  雪漸大,兩人靜靜賞雪對飲。

  一爵飲罷,贏駟擱下酒爵,道,「大軍不日凱旋,就要按功封賞,屆時怕是不能予你重位。」

  宋初一早在衛國第一次當眾說出《滅國論》的時候,就已經想到這一步了,今時今日聽見贏駟親口說出來,事情眼看正是順著她的事先鋪設的方向發展,她心,並無任何不平。

  「這也是大勢所需,況且於我個人來說亦是好事。」宋初一道。

  「宋子深明大義,我敬你一爵!」贏駟雙手舉起酒爵。

  宋初一忙端起酒樽,「臣不敢當,這一爵酒,還是由臣敬君上吧。」

  「善。」贏駟不耐與她爭執這些禮節,仰頭飲盡。

  「還有一事。」飲罷,贏駟又道,「贏璽公主已是適婚年齡,秦國不乏青年俊才,我幾番思量,覺得都尉墨不錯,巴蜀每每傳來消息,都有他英勇戰績,尤其是在巴國的幾次戰……」

  「咳咳咳咳!」宋初一被酒水嗆到,咳的面紅耳赤,正把她異樣的深情掩了過去。

  贏駟立刻喚人進來端茶送水。

  等她咳完這一陣,平息了好一會,贏駟才接著道,「你覺得如何?」

  「咳,倘若兩廂情願,倒也不失為一樁好婚。」宋初一緩緩道。

  贏駟道,「聽聞你與他是生死之交,可知他在家鄉是否有婚配或婚約?」

  宋初一暗自警惕起來,趙倚樓是趙國公子,這麼顯眼的一個位置,有什麼事贏駟打聽不到的,非要來詢問她?

  她斟酌一下,答道,「臣與他相識不過兩年,也是後來才知他竟是趙國公子,婚配之事並未談及。君上若是有意,不如待他回來後,臣先探探?」

  贏駟抿了一口酒,道,「善。」

  暮色朦朧,大雪飄揚。

  宋初一回到府裡的時候,樗里疾早已經等在書房裡了。

  屋內燒了火爐,宋初一拂去身上雪花,搓了搓手,張口便問道,「大哥會卜卦嗎?」

  樗里疾問道,「怎麼,遇上什麼難事?」

  宋初一往坐榻上一歪,手指敲著幾面,思量了半晌,才道,「我最近諸事不順,尤其是……這麼說吧,倘若大哥你看上一個美人,打算娶回家做婆娘,但是君上正打算把她收進後宮,君上不知道你的心思,而你又不能明說,咋辦?」

  樗里疾略略理順了一下,便明白了她的意思,揶揄道,「懷瑾看上的美人,可是公子倚樓?」

  宋初一抄手,沉吟道,「嗯……又看又上手的就只有他一個。」

  樗里疾輕咳一聲,默默從兜裡掏出一塊小小的龜甲丟在火爐裡,「上了歲數的龜甲卜卦才越細,看你著急,就先用這塊將就著大概看看吧。」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狀態︰ 離線
247
發表於 2016-9-28 12:40:30 |只看該作者
卷二 謀於國 第二四七章 嫩肥嫩肥的

  龜殼在火中發出輕微的嗶啪聲,樗里疾用火棍將殼取出。

  從上古時期,人們便會用龜殼身上的裂紋來問卜凶吉,這是巫常用的一種占卜術,極為神秘玄妙。

  樗里疾閉眼頌了一段咒文,然後將龜殼放在迎光處仔細觀看。

  「這卦象……」樗里疾皺起眉頭,「大凶大吉並存,不知是遇難呈祥,還是……」

  他將龜殼用帕子包起來,對宋初一道,「這龜殼年份太小,看不出細節,今日已經問卜一次,再蔔不准,待我回府,子時之後用百年龜背再卜一次。」

  「竟要動用百年龜背?」宋初一吃驚道。她不會這種卜術,但瞭解,問卜出征凶吉也不過是用幾十年的龜背,只有在君主祭祀上天、祖先之時,問卜國家運勢才會用到百年龜背。

  樗里疾笑著解釋道,「卦象顯示大凶,我心中不安,我在東海遊學時恰得了幾面百年龜背,索性卜個仔細。」

  「萬萬不可!」宋初一決然拒絕,看著樗里疾,嚴肅道,「卜個人生死,十年龜背即可,況我道家信奉道法自然,我請大哥幫忙問卜,也不過是求個底,並非要知道多麼詳細。大哥得答應我不可強求!」

  龜背可入藥,商社裡連千年龜背都有得賣,百年龜背更不算難得。巫者寧願用年份淺些的龜背卻不會輕易動用這些,並非是他們沒有能力,而是因為一般的問凶吉,於卜卦者無礙,但窺探天機要遭受反噬。據說曾有巫者使用千年龜背卜卦,才記錄一半卦象便溘然長逝。

  傳說已逾百年,宋初一無從考證真假,但這種事情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輕易觸碰不得。

  樗里疾見她言辭懇切,便點頭。「好。只用十年龜背。」

  樗里疾心中惦記卜卦之事,就沒有多留,匆匆回府去沐浴更衣,準備子時之後再問一卦。更出奇的是,他如此瘦弱,居然有一頭烏黑如緞的髮。

  「小狐狸……」宋初一揉了揉他的頭髮,笑道,「不是美男子,但長的有趣。」

  堅連頭低下。

  「抬頭,你如今也是有氏之人了,不要辱沒了它才是。」宋初一語氣嚴肅。

  堅連忙抬起頭來,而眼睛無論如何不敢看宋初一。

  「谷京說你資質不錯,有機會成為絕頂高手,你可願意尋一高人拜師學藝?」宋初一問道。

  堅面露訝異,反應過來之後,才躬身道,「先生做主。」

  宋初一點頭,「往後你便不要隨著谷京練武了,先自己練著,待我為你另尋良師,順道最近用藥給你調理身子。」

  樗里疾醫術不比扁鵲,但比尋常醫者要好一些,而且尤善配藥,調理身子應當不成問題。

  「謝先生!」堅匍匐在地。

  「先生,今日的帖子已經整理好了。」寍丫道。

  「拿來。」宋初一道。

  寍丫搬著一簍子竹簡進來,一卷一卷擱在案上,整整齊齊的碼成一摞。

  最後的一卷遞到宋初一面前,「先生,這個是谷壯士一早送來的,說務必交給您看。」

  宋初一接過來打開粗略看一遍,竟是墨家劍師的拜貼。

  之前宋初一讓谷京轉遞了拜帖,居然得到這個回復。她翻到末尾,瞇著眼睛仔細看了一眼,稽赭。

  宋初一只知道稽赭與前任墨家鉅子有血緣關係,那輩分在墨家是極高了!而他並不是谷京的師父。帖上寫他短則一個月才能抵達咸陽,宋初一略一想也就明白墨家的用意,他們是打算正式與道家往來,既然如此,宋初一作為莊子的親傳弟子,倒也算不怠慢稽赭。

  只是,墨家是想與道家打交道,她宋初一名不正言不順,算是什麼事兒呢!

  「大話本欺世,就這麼著!」宋初一歎道。墨家專程從總院派人過來,如今人已經在路上了,她若拒而不見,無論對道家還是對她自己,都是弊大於利。

  大雪落落停停,隴西天氣酷寒,積雪一直未融,半個月竟是積了三尺厚,咸陽城內車馬難通,如今軍隊守備人手吃緊,官府便發了告示,讓家家戶戶都出人去街道上掃雪,掃一天便可領取十個刀幣,忽然之間掃雪便成了搶手差事。

  好幾百人齊上陣,好歹把咸陽城的幾條主幹道清理通了。

  宋初一的府邸距離咸陽宮近,卻十分僻靜,這裡還是贏駟行宮的時候無人敢近,宋初一住進去之後才熱鬧起來。不過,這裡積雪足足有四五尺,近段時間卻是無人拜訪了。

  開始幾日,宋初一在家中教寍丫識字,照著樗里疾的藥方給堅調理身子,偶爾調戲一下近期買來的侍女,日子過得很逍遙,但沒幾日便憋悶的慌。想到甄瑜那姑娘數月如一日的待在後宅裡頭,真是不禁打心底佩服。

  所有人守著火爐還懂得瑟瑟發抖,但白刃一掃夏季蔫蔫的模樣,精神抖擻的在雪地裡狂竄,好像有用不完的精神勁兒,厚實的積雪下面被它打了無數個道,迷宮一樣,大小能容成人蹲行。

  這段時間,宋初一仔細查了司馬懷義,加上樗里疾的從呂德成那裡問來的消息,大致瞭解了司馬懷義。

  司馬氏本就不是大族,又因為兩次舉族搬遷,七八年裡早已敗落,族中所剩不過寥寥十餘人,一年前竟是都死于傷寒,司馬懷義在外遊歷,獨活下來。

  沒有家中支持,司馬懷義窮困潦倒,到處求官無門,想到秦國還有至交好友,無奈之下便投奔來了,眼下正借居在呂德成家裡。

  又是一個雪天,閑了發慌的宋初一決定踐約,讓府中僕從順著白刃打的洞開了一條道,派人送了拜帖給呂德成。

  得了回信之後,下午便拎著兩壇梅花酒,讓白刃馱著她去了樗里疾的府上。

  樗里疾的府邸不大,門客所居住的院子緊鄰主院,居然與主院面積差距不大,宅邸之間並不相通,都是獨門獨院。宋初一咋舌,怪不得樗里疾門客不多,照這個弄法,只需再收十來個門客,他自己便要喝西北風了。

  「白刃,你模樣太嚇人了,且一邊待著去,讓我來敲門。」宋初一嘀咕著,把白刃安排到門邊。

  敲開了門,待僕人去通稟。

  未幾便聽一聲音道,「雪天貴客攜酒來,真是人生一大美事!」

  尚未見人,呂德成朗朗的笑聲便已經傳來。隨著話音落下,大門吱呀一聲打開,正是呂德成和司馬懷義親自來迎。

  司馬懷義再次見到宋初一,依舊是忍不住仔細打量,只見她一身厚實的玄色寬袍,外罩一件同色披風,脖頸間圍著狸花的貉子毛,兩鬢星點的白霜,一張素淨的臉,比上回看起來精神許多,也……越看越像宋兆。

  白刃從門邊慢吞吞的踱步出來,司馬懷義和呂德成見過一回,知道是宋初一養的狼,所以並不似初見時的失態。

  「外面風雪甚急,宋子快請進!」呂德成讓她入府。

  三人一狼進了正堂,湊在火爐邊,把宋初一釀的梅花酒溫起來。

  剛剛開始司馬懷義很是拘謹,聊起來之後逐漸發現宋初一果真如呂德成評價那般爽利灑脫,不覺間放鬆了很多。

  宋初一釀的酒入口溫和,實則很烈,幾盞酒飲下,三人渾身都是暖洋洋。

  司馬懷義有了幾分醉意,起身道,「我前日獵到一頭鹿,已經交給廚房,正好招待宋子,我去讓人瞧瞧燉好了沒有。」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狀態︰ 離線
248
發表於 2016-9-28 12:40:42 |只看該作者
卷二 謀於國 第二四八章 你爹的小鳥!

  「快去快去。」呂德成催促他,自己卻把著酒盞不放,「宋子的梅花釀真是酒中極品,你走了我正好多飲幾盞。」

  「酒不能白喝,改日得捉你去幫忙釀酒。」宋初一笑道。

  「大善!何時用的著,宋子只管知會一聲。」呂德成爽快道。

  憑著樗里疾對呂德成如此看重,宋初一便能確定他是個可交之人,因此便興致勃勃的與他談論起法家學說,借此瞭解他的為人和主張。

  呂德成是法家士人,他主張的法,是在原來法度的基礎上整肅吏治,再者就是約束規範國家秩序,這比姬眠這類法家術士的想法要務實很多,更適秦國現狀。

  「宋子是否覺得我胸無大志?」呂德成沒想到,宋初一通讀法家之學,談論起法家學術頭頭是道,更有些話對他頗有啟發,心中暗贊宋子果然不負盛名。與之相比,他自己就顯得十分平庸了。

  宋初一搖頭,「我倒是極看好你這想法。七雄國皆歷經變法,不管效果如何,都已經過去了。眼下列國互相虎視眈眈,個個都想伺機而動,如此緊張局勢,哪國君主還敢觸動根基?」

  變法要革新國家體制,難免觸動根基,像商君在秦國變法,若非孝公之後又出了一個贏駟,光是殘留下的氏族問題就夠秦國折騰個幾十年。

  變法的出現是有歷史機遇的,也是發展的必然結果,不是任何時候都適合變法。

  春秋時期百國林立。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都不遺餘力的擴大疆土,到了戰國初期,幾個有實力的大國已經浮出水面。

  這幾國。版圖雖然很大,但在長期的吞併戰之後,進入到了一個短暫的疲戰階段。那些有雄圖偉略的君主們意識到。對付於自己實力相當的大國,不像吞併小國那樣簡單,所以諸國除了吞併殘餘小國之外,都在爭相尋求自身發展強大之路。

  彼時,強國才是重中之重,每個國家都生怕自己落後,成為被瓜分的那一個。都忙著倒騰自己的爛攤子,彼此雖時有摩擦,卻不敢真的拼死勁兒,因此「變法強國」應運而生。

  而今不同,變法落下帷幕。各國實力已經有了差距,滅國戰隨時可能爆發,一旦哪個國家內部一亂,肯定會被周遭國家鯨吞蠶食。

  這種時候,誰敢動搖根本,就是巴蜀的下場。

  兩人聊的興起,遇著不謀而合的時候就乾一爵,只消一會兒,第二壇酒也已經快見底了。

  宋初一的酒量很好。也習慣喝自己釀的酒,眼下就算把兩壇都喝了說不定才微醺,因此也就陪著呂德成一盞一盞的喝。

  不多時,司馬懷義端著一鼎回來。

  司馬懷義挑開蓋子,一股肉香逸散出來,白刃頓時來了精神。湊到鼎邊,眼睛直勾勾的盯著肉,口水馬上就要氾濫。

  「來嘗嘗。」司馬懷義用小匕切了肉分在盤中端給宋初一和呂德成。

  呂德成已經有了六七分醉意,全不拘禮,捏了一塊便塞進嘴裡,含糊道,「美酒好肉,人生夫複何求!」

  宋初一夾了一塊送入口中,肥瘦適宜,燉的剛剛好,入口易嚼,筋肉卻還保持著爽滑彈性,唇齒間能感受到一股不同於家畜的野香。

  「不比逢澤麋鹿遜色。」宋初一說著,喂給白刃一大塊。

  梅花酒配著幼鹿肉恰好,三人一狼吃的十分盡興。

  鼎中剩下湯汁和殘渣被白刃一掃而空,末了,還抱著空鼎舔的有滋有味。

  宋初一吃的有些撐,在屋裡來回溜達,另外兩人四仰八叉的攤在地上,呂德成已經起了鼾聲。

  「宋子。」司馬懷義坐起身,「冒昧問一句,宋子當真沒有兄弟姊妹?」

  宋初一頓住腳步,看了過去。司馬懷義似是酒意未散,俊臉上還帶著紅暈,目光迷離。

  「並無。」宋初一說著,扯了扯衣襟,心裡納悶呂德成這屋裡火爐燒的也忒熱了,柴火不要錢麼!

  「我那未婚妻子,竟是與宋子有八九分相似,我倆青梅竹馬,自小的婚約,不成想她卻在折在了送嫁時。」司馬懷義說著,竟是悲痛欲絕的放聲哭了起來。

  路途遙遠的婚嫁,娘家派送嫁隊伍護送新婦前往夫家,而夫家也會派迎親隊伍。既然已經送嫁,就不算是未婚了,宋初一心中疑竇叢生,然以她的閱歷經驗,司馬懷義的悲傷也不似作假。

  宋初一熱的厲害,但礙於別人正傷懷,她也不好舉止失禮,按下不耐聽著他哭了半晌,乾巴巴的安慰一句,「逝者已矣,司馬兄弟節哀啊!」

  「能否抱一下你?」司馬懷義說著,不等宋初一表態,已經起身走過來伸手抱住她。

  兩人相距不到四尺,人家腿長腳長,根本沒給宋初一反應的時間。

  感受到司馬懷義身上的陽剛之氣,宋初一渾身的血像燃燒起來一般,直往腦門上竄,眼前忽然一暗,緩了好一會才漸漸看到光亮,只是看東西更加朦朧了。

  這下,宋初一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她正在培元固本,扁鵲給她使的方子都是按照女子來配,而且臨走之前特地交代她,不可猛補。她現在這個症狀,必定是那鼎肉中燉了鹿鞭之類的東西,而且肯定不止一兩副!

  「你是女人!」司馬懷義用的肯定語氣,「那鹿鞭於男人來說是大補之物,女子卻是受不得……你自己承認,還是要我親手驗證?」

  尋常人以為,鹿鞭之類的東西只能男人吃,其實不然,女人也可以對症服用,但恰恰好宋初一身體過於虛弱,頂不住猛補,並且陰虛火旺,最忌諱這東西。

  百密一疏!

  她光明正大的拜訪,要是在這裡出點什麼事,呂德成和司馬懷義都逃脫不了干係,就算司馬懷義心有懷疑,畢竟不能肯定,不可能下藥或來硬的,沒想到他會想到這麼損的法子!

  他故意將鹿鞭弄得看不出形狀混在鹿肉裡,然後殷勤布菜,連白刃的那非也給切好,為的就是不讓宋初一拿自己盤中的肉去喂白刃。

  許是裡頭的鹿鞭都給她給吃了。

  宋初一一股怒火轟的燒了起來,感覺到鼻子下面兩行熱熱的液體流了下來,猛的使了吃奶的勁兒,一記撩陰腿穩穩踹在司馬懷義胯下。

  司馬懷義痛的險些暈過去,連慘叫聲都沒能發出。

  宋初一炸毛,一手抹著鼻血,一手指著他咆哮道,「你爹的小鳥,操蛋玩意!老子大傷未愈,虛不受補,你他娘的一聲不吭給我吃這大陽東西!操你大爺!老子有個一丁點好歹,必把你褲襠裡的玩意變成瞎子的眼睛——純擺設!」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狀態︰ 離線
249
發表於 2016-9-28 12:40:54 |只看該作者
卷二 謀於國 第二四九章 進生死危局

  「白刃!走!」宋初一踉蹌著沖到白刃身邊,趴到它身上,伸手拍了拍它的腦袋。一手的鼻血將白刃的腦門染紅一片。

  白刃嗅到血腥味,又接到宋初一的離開的指令,亦知道情況不對,立刻爬起來,扭頭沖司馬懷義呲牙威脅,然後馱著她跑了出去。

  白刃走的無人小道,身形如電的在雪地裡穿梭,凜冽的寒風與體內灼燒之感讓宋初一渾身刺痛。

  回到府,宋初一胸口已經讓鼻血浸濕了一大片。

  白刃馱著宋初一循著氣味徑直沖道寍丫面前。

  「先生!」寍丫被下了一跳,連忙丟下手裡的活,把宋初一送到寢房裡,又讓堅去請醫者。

  上火出鼻血是常見之症,民間有許多土辦法,寍丫小時候鼻子出血,母親就讓她仰頭用涼水輕拍腦門,很快血就不流了。她眼見著宋初一臉色越來越蒼白,等不及醫者,就喊侍婢送來一桶清水,先用那個法子試著止血。

  宋初一仰著腦袋,鼻血橫流,任由寍丫折騰了一刻有餘,血才堪堪止住。

  隨後醫者趕來,給宋初一開了個方子。

  「姑娘,這府裡還有誰能做主?」醫者見宋初一已經昏睡過去,只好詢問寍丫。

  「這……」寍丫雖得了宋初一的氏,但歸根究底還是個侍婢,這麼大的事情,給十個膽子她也不敢胡亂拿主意,「我去叫嬌嬌來!」

  除了宋初一,目下也只有甄瑜這個主子了。

  少頃。甄瑜隨著寍丫從後院匆匆趕來。

  醫者見有能做主的人來了,便也略去了寒暄,道,「宋子火氣過旺。恐怕是誤食了大補之物,他虧虛的身子遭這猛補衝撞,情形有些不妙。老夫醫術有限,也只能開個方子先下火緩解,至於彌補,最好能請扁鵲或御醫來瞧瞧為妥。」

  猛的聽著這個消息,甄瑜陡然花容失色,懵了片刻,才出言道謝。令自己的侍婢取診金給醫者,又命人送他出府。

  甄瑜頭一個便想到樗里疾,也顧不得當初婚事不成的尷尬,道,「我去找贏大哥!」

  「嬌嬌。公子和我們先生最要好,約莫也不會在意禮節,不如讓堅去,更快些!」寍丫最怵宋初一,但為了宋初一,她也不怕直言得罪旁人。

  甄瑜看了她一眼,並未搭理,依舊吩咐備車。她是覺得,寍丫不過是個侍婢。哪裡懂得與人交際的禮節?不過她性子不爭,不願與一個多嘴的侍婢計較。

  寍丫看她一言不發的離開,急的跺腳,咬咬牙,決定不管甄瑜怎麼辦!遂與堅商量一下,讓他先去樗里疾府上求救。

  甄瑜還在等府備車。堅已經先從馬廄牽了一匹馬,飛奔去尋樗里疾。

  宋初一出了事,甄瑜心裡亦十分著急,也顧不得檢查自己的衣著妝容是否得體,馬車一來,便上車令車夫急趕去樗里疾府。

  大雪紛揚,道路上冰凍、積雪很滑,馬車不斷打滑,甄瑜坐在車裡又驚又怕。

  好不容易到了樗里疾府上,甄瑜略整了一下形容,便下車去敲門。

  偏門吱呀一聲打開,一個年人探出頭來,問道,「嬌嬌尋誰?」

  甄瑜忙道,「公子可在家?我是宋懷瑾的妹妹,有急事求見。」

  門房心裡納悶,往日來拜訪的人不是青年便是壯年,今日倒奇,剛走了個小後生,就又來了個嬌嬌,「公子清晨去朝會便沒有回來,估摸著是有政事要決斷。」

  「何時能歸?」甄瑜問道。問完才反應過來,一個門房哪裡知道政事何時議完,臉色不禁一紅。

  門房閱人無數,觀甄瑜面色便知道她心裡如何想法,便笑了笑,好心提醒道,「嬌嬌若是真有急事,便去宮門前候著,不過以往政事議個三天三夜也是有的,這天寒地凍,嬌嬌怕是受不得,還是派個身強力壯的僕從過去候著吧。」

  甄瑜不是那般活潑好動,所以比起一般的秦女,身材顯得很單薄。

  「多謝。」甄瑜道。

  門房拱手道,「嬌嬌客氣了。」

  冷風嗖嗖,門房見甄瑜轉身離開,便立刻關了門。

  下了門階,甄瑜站在馬車前想了一下,決定親自去宮門前等候,不管是出於禮節,還是對宋初一的報答,她都不應該畏懼嚴寒。

  甄瑜抬腳正欲上馬車,卻聽見急急的腳步聲,於是轉頭順著聲音處看了一眼,正見隔壁大門匆匆跑出一個身量高大的男子。

  那男子也看見這邊有人,一轉臉,兩人目光撞了個正著。

  甄瑜不識此人,也未曾在意,收回眼神,上車催促車夫快去宮門。

  馬車正在調轉方向,卻聞那人道,「嬌嬌是宋子的妹子吧?」

  「咦?」甄瑜令車夫暫停一下,疑惑道,「先生尊姓大名?如何認得我?」

  她極少出門,雖則前段時間交遊多了,但全部都是閨閣女子,因此確定自己並未與此人打過照面。

  那人頓了一下,道,「在下前來拜訪公子疾,未曾想卻撲了個空,便到呂兄家裡坐坐。在下冒昧喚住嬌嬌,是觀嬌嬌近來似遇血光,提醒嬌嬌小心。」

  「先生竟是奇術高人,失敬了!」甄瑜道。

  她並無閒聊的心思,正要告罪離開,那人卻笑道,「當不得高人二字,在下是醫家,只是略通奇術而已。」

  「先生是竟醫家弟子!」甄瑜大喜。

  醫家也是眾多學派之一,學術理論自成一脈,也多是士人,區別於一般醫者,不僅如此,他們的醫術大都很精湛。

  甄瑜連忙從車上下來,欠身道,「不瞞先生,我兄長曾受重傷,身子一直虧虛,今日不知在哪裡誤食了大補之物,性命垂危,先生可否救我兄一命?」

  「宋子遇難,在下義不容辭!」那人道。

  甄瑜暗道慶幸,請他上了馬車。

  她乘的是小馬車,車廂內最多容得下兩個女子,此時坐進一個身形高大的男子,頗為擁擠,但一時也顧不得許多了。

  「還未請教先生大名。」坐的如此之近,甄瑜也不好意思仔細打量他,只垂著眼眸問道。

  還未等對方答話,甄瑜忽然發現他衣袍上沾染了一片血漬,臉色倏然一白,想到方才他從府慌慌張張跑出來,現在又這樣從容不迫,她心不禁慌亂起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狀態︰ 離線
250
發表於 2016-9-28 12:41:06 |只看該作者
卷二 謀於國 第二五0章 無辜遭死難

  怎麼辦?

  往常,總有人擋在甄瑜前面,她長這麼大還未見識過真正的危險,眼下腦子裡一片混亂,就算是有些機智,一時也全都使不上來。

  「在下司馬……」

  他話說一半,便聽見呂德成的院子裡喧鬧起來,「殺人啦!殺人啦!」

  甄瑜尚未作出任何反應,脖頸便被人一把扼住,司馬懷義低聲威脅道,「不許出聲!」

  此時甄瑜腦中已是一片空白,只能順著他的話老實的點點頭。

  這馬車極小,外面駕車的人能夠輕易察覺到裡面的動靜,但車夫不敢做出反應,生怕一個不小心那人便把甄瑜殺死,到時候他也活不成……於是他這回沒有走僻靜小道,而是馭車往主幹道上走,那裡酒館林立,有許多義士出沒,說不定就能找到一個機會把這惡人制住。

  最壞打算,也不過是把此人帶到府中,府裡有不少護衛,還有一頭巨狼,更是距離咸陽宮極近,就不信有人敢在那裡動手殺人!

  甄瑜讀書有才學,而車夫只是個草莽之輩,但後者總算是經歷風浪的人,在生死存亡面前,兩人的求生的能力顯而易見。

  不過,甄瑜也已經強迫自己鎮定下來,眼見馬車往主幹道上走,便明白了車夫的用意。

  「你殺了人?」甄瑜見司馬懷義開始向外面看,便只好說話轉移他的注意力。

  司馬懷義臉色微白,掐著甄瑜的手也鬆了一下,面上露出痛苦的神色。「我也不想殺他……」

  原來,呂德成醉的不沉,隆冬季節躺在地上睡了一會兒就有些意識了,當時渾渾噩噩。他沒太聽清楚司馬懷義和宋初一說了什麼話,可最後宋初一那句咆哮就像是吼在他耳邊一樣,一清二楚。

  在地上緩了一會。呂德成便爬了起來。

  司馬懷義被宋初一模樣唬住,而且看那個氣勢,心裡的想法又動搖了——萬一宋初一真的不是宋兆,萬一只是虛不受補,被他這一記猛料攻的有些好歹……那還有他的活路嗎?

  他心中正慌亂不堪,正見呂德成醒了,連忙向他求生路。

  當時呂德成身體還不太受控制。但意識已經十分清醒,立刻抓著司馬懷義道,「快同我一起去請醫者,待確定宋子無恙,你我再好好向他賠罪。」

  呂德成只知道其一不知其二。以為是庖廚沒有把鹿鞭取淨,讓宋初一誤食了,卻沒想到是司馬懷義刻意而為。

  宋初一臨走時那狠戾的眼神深深印在司馬懷義的腦海裡,他心知宋初一絕對不會這麼輕易放過自己,眼下也只有呂德成一個至交好友可以信任,便將自己所為全盤托出,請他想想辦法。

  誰知呂德成一聽,登時暴跳如雷,當即翻臉。說他做出此等下作之事,就算以死謝罪也難以抹掉品德污點。或許因為還有幾分酒意作祟,呂德成十分衝動,拿了劍便要拉司馬懷義一起到宋府門前刎頸。

  司馬懷義當然不肯幹,兩人爭執起來,司馬懷義怕呂德成吵嚷的聲音引來下人。便用手捂住他的嘴,可是慌亂之下,不慎把口鼻都捂了起來,又用力過猛,致使呂德成當場死亡。

  他慌慌張張跑出府,準備逃出咸陽,沒先到正遇上甄瑜。他那日在酒樓裡看見宋初一,甄瑜也在,雖然當時他注意力大都放在宋初一身上,但因甄瑜的身形氣質有別于秦女,又喜穿蘭色,他一眼便認出來了。

  外面冰天雪地亦讓他頭腦清醒起來,腦子轉的飛快,他決定趁著機進入宋府,確定宋初一到底是男是女,倘若是女的,他便以此要脅,不僅這條命能保住,或許還可以得到榮華富貴,但倘若不幸賭錯,他能逃則逃,逃不掉就只能認栽了。

  富貴險中求。可喜的是,甄瑜天真的很,一兩句就騙住了,可是沒等他高興多久,府裡呂德成的屍體就被人發現,鬧了起來。

  現在想繼續再騙已然不可能,司馬懷義將甄瑜一把攬過來,死死制住,往外面街道上看了一眼,冷聲道,「別想耍詐,老老實實帶我到宋府,否則我先掐死她!」

  車夫疾聲應道,「是,是,壯士請手下留情!」

  咸陽律法森嚴,守衛密不透風,樗里疾的門客被殺,不出兩刻大概就會全城戒備,他根本逃不掉,既然如此,生機就只在宋初一那裡了!如果宋初一沒有什麼把柄落下,最不濟也能拿她做人質。

  司馬懷義現在全然是個亡命之徒的心態。

  天氣嚴寒,外面街道上行人極少,各個酒館門窗上也早已掛上了厚實的帳子擋風,裡面又吵鬧,就算找到時機呼救,也未必有人能聽見。無奈之下,車夫只好繼續前行。

  府中,宋初一暈乎乎的起來,服了藥之後又躺下。

  「天黑了?」宋初一睜眼看了看,「怎麼不點燈?」

  寍丫正著急堅怎麼還不回來,聽聞宋初一的問話,滿臉驚駭,忙伸手在宋初一眼前晃了晃,「先生看見了嗎?!」

  「沒。」宋初一有氣無力的答道。她現在頭暈,鼻腔裡微痛燥熱,似乎隨時還能出血。

  「這會子外面正下雪,本就昏暗,門又堵上,奴這就去多點幾盞燈。」寍丫邁著細碎而快速的步子,取火摺子將屋裡所有的燈一一點亮,「先生現在看看呢?」

  宋初一瞇著眼睛,勉強看見眼前混做一團的顏色,就比瞎子強那麼一點點,但寍丫也幫不上什麼忙,說出來平白惹她憂心而已,「看見了。」

  「那就好!」寍丫吁了口氣,回到榻邊,「先生再睡一會,嬌嬌和堅都去找公子疾了,等御醫來了再為先生診斷。」

  困境讓懦弱者絕望,讓堅強者成長。宋初一很高興自己沒有看錯人,寍丫在她面前很膽小,但關鍵時刻並沒有慫了,她不失時機的誇獎了一句,「你這次處置很好,知道輕重緩急,該你拿的主意就不要含糊的做決定!」

  「先生沒昏睡?」寍丫驚訝道。

  宋初一淡淡一笑,她只有片刻失去意識,後來是因為失血過多暈的天旋地轉,不想動彈而已。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3-4 01:28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