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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迷彩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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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要離刺荊軻】 我要做皇帝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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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5 18:35:03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零二十一節 諜影

韓遠,既是在此時,進入的長城邊塞。

他化妝成為一個進入匈奴榷市,與匈奴人交易的商人,帶著幾個仆從,推著幾車匈奴的皮毛,從云中城以西的固陵塞進入長城之內。

進入關塞后,韓遠幾乎是立刻就發現了,漢朝在清理道路上的障礙物和碎石。

僅僅是這個發現,就足以讓韓遠知道——漢朝對匈奴的進攻,確實已經迫在眉睫!

但,望著道路兩側往來穿梭的工人以及不時出現的巡邏軍隊。

韓遠將自己的頭顱低下。

他到現在,都依然是漢朝的通緝犯!

他很害怕,被人認出來。

對漢朝的天羅地網,韓遠有著無比深刻的記憶。

想當年,他還是這個體系中的一員呢!

所以,韓遠非常清楚這個系統的運作方式和反應速度。

毫不夸張的說,假如他企圖靠近官衙或者地方上的鄉亭所在,那么,就極有可能被人認出來!

有些基層的刀筆吏,為了一兩千錢的賞錢,能將一個殺人潛逃的游俠的模樣,記住十年!

至于,像他這種,被廷尉下了通緝令,懸賞爵位和黃金的逃犯。

只要被發現,立刻就會被逮捕。

正因為如此,韓遠才會深恨這個系統以及扎根在這個系統上的漢室王朝。

“若非是你們……”韓遠握緊了拳頭,在心里喃喃自語:“我也不用逃亡匈奴,被發左袵,背棄宗族祖宗!一切都是你們的錯!”

在韓遠看來,他當年不過就是殺了幾個泥腿子而已。

算得個什么事情?

他在匈奴,跟著‘主人’,這些年僅僅因為心情好或者心情不好,殺掉的奴才和折磨而死的奴婢,數都數不清楚!

但那不僅僅沒有懲罰。

反而得到了他人的尊敬和敬畏。

可在這個該死的體系下,卻是‘刑無等級’!

列侯殺人也要償命!

即使,其所殺的不過是一個無足輕重的農夫!

“劉氏殘害士紳,天怒人怨,必不能長久……”韓遠抬著眼睛,望著自己的周圍,他看得分明,四處都是在勞作的平民與官吏。

“當今的小皇帝又好大喜功,窮兵黷武,這天下,已跟秦朝時一般了……”韓遠欣喜若狂的注視著這些變化:“只待英雄豪杰,登高一呼,行陳涉項藉之事,然后,我大匈奴,就可以入主這如花的江山!而我,將成為大匈奴的功臣!”

至于這一天會不會發生?

韓遠非常肯定!

漢朝,已經頻臨極限了。

小皇帝好大喜功,窮兵黷武,必然會加重百姓負擔。

于是,劉氏對上,沒有獲得士族貴族的擁護,對下,又惹怒了百姓。

他不滅,誰滅?

等到匈奴大兵進入長安,他就可以成為新朝的開國功臣。

徹底的洗白自己,還要堂而皇之的回到家鄉,耀武耀威。

“最好,再來個髡發易服!”韓遠在心里想著。

漢人視被發左袵為奇恥大辱和夷狄的象征。

想要讓他們接受匈奴的統治,就必須摧毀他們的反抗精神。

讓他們也變成‘夷狄’。

“到時候,留頭不留發,留發不留頭!”韓遠在心里猖狂的大笑起來。

帶著這樣的自信,韓遠駕輕就熟的通過漢室的幾個關卡,進入了長城腳下的一個城鎮。

這是一個小型的城鎮,在最初,甚至只是一個小山村。

因為這些年的漢匈貿易興盛才發展起來。

鎮上都是從事漢匈貿易的商賈和商隊。

過去,韓遠曾來過這里與幾個為匈奴服務的商人街頭。

他記得清楚,當時這里車水馬流,人流攢動。

來自天下的商賈都匯于此地。

但如今,整個城鎮都是蕭條。

街道上的人流稀稀疏疏,少的可憐。

許多原本屬于匈奴人所收買的商人的店鋪,都大門緊閉,空氣中似乎充滿了不安的氣息。

這讓韓遠有些警惕。

但好在,走了幾步后,韓遠就發現了一個熟悉的店鋪在開門營業。

店門口甚至還站著一個曾經與他在匈奴有過一面之緣的店鋪伙計。

這個店鋪是誰的來著?

哦,對了!

“是狄家的店鋪!”韓遠想了起來。

狄氏一直都與匈奴有著頻繁的往來,這個家族在過去二十多年里,一直在向匈奴源源不斷的提供著各種物資。

只要有錢,沒有什么是他們不能出賣的!

幾個月前,狄氏準備悄悄的將一套漢室的《孫子兵法》,作價一千金賣給匈奴的右賢王。

可惜,這個交易最終沒能完成!

不然的話……

“大匈奴就也將出現自己的名將啊!”韓遠在心里扼腕嘆息著,同時詛咒著讓這個交易無法進行的漢朝體制。

這個該死的體制,完全照抄了暴秦的那一套。

管天管地還管士大夫君子們怎么處置自己的家奴。

更是敲骨吸髓,連奴婢也要收稅!

完完全全的不為士大夫君子們的利益考慮一下。

它不僅僅攔著士大夫君子們為所欲為,還企圖限制和控制士大夫君子!

完全就是該死!

這樣想著,韓遠就帶著人來到了那個店鋪前,壓低了聲音,對那個站在門口的伙計問道:“貴店店主可在?吾有一批貨物要出手……”

那人聞言,看了看韓遠,狐疑了片刻后,答道:“在的……敢問尊客要出手些什么貨物?”

“馬皮十一張,羊皮一百一十一張,此外還有狐皮七十一張……”韓遠照著早就約定好的聯絡暗語答道。

那人微微一愣,隨即就笑道:“啊呀,快快請里面請,我家店主在后堂與您詳談……”

說著就熱情的請著韓遠一行人入內,還招呼著伙計,幫忙牽拉牲畜。

韓遠笑著走進門內。

那伙計緊隨其后,鞠躬彎腰的將韓遠請到一個在布簾后的房間。

一進門,韓遠立刻就發現不對勁了。

因為,里面出現的根本不是什么商人。

而是七八個彪形大漢。

更重要的是,這些人都拿著武器,虎視眈眈的看著自己。

“糟糕!”韓遠心里大叫不好以為遇到了專門宰客的游俠。

這種游走在市集之中,專門敲詐商人,甚至綁架和截殺商人的游俠團伙,近年來出現了許多。

好在,這些家伙通常是要財,不要命。

只要不反抗,一般不會有麻煩。

于是,韓遠露出一副大多數膽小的商人都會有的模樣,戰戰兢兢的道:“諸位丈夫,諸位豪杰,請不要害我性命……財務與貨物,我雙手奉上,絕不會報官……”

“哈哈哈……”一個為首的漢子聽了哈哈大笑起來。

他拍拍手掌,頓時,從左右兩側的隔墻里,沖出十幾個全副武裝的士兵。

“拿下!”那人笑著下令。

頓時,明晃晃的刀劍就被架到了韓遠的脖子上。

然后,韓遠聽到了門外傳來了廝殺聲。

那是他的隨從遇到了忽然的襲擊。

廝殺聲在片刻后就停歇了下來。

一個什長模樣的漢軍軍官提著一個血淋淋的人頭,走了進來,對著那個為首的大漢拱手道:“尹校尉,所有匈奴細作皆已格殺!”

他將那個人頭丟在地上,吐了唾沫,然后接著道:“請校尉下令!”

“善!”名為尹校尉的漢子笑著點點頭:“辛苦云中郡的諸君了!”

“為天子效死,這是應該的!”那什長行了個軍禮說道。

尹校尉拿著刀柄,走上前來,托起韓遠的下巴,看著還在企圖想辦法蒙混過關的韓遠,嗤笑著道:“韓子瑕,別裝了……”

韓遠聞言,一副不可思議的模樣。

子瑕,正是他的表字。

爾雅曰:遠者,瑕也。

但問題是,除非能抓他到廷尉衙門,找出廷尉的檔案,不然,現在應該是沒有人能一口道破他的來歷的!

除非……

他們早就知道自己要來……

“三天前,吾就已經知道你將入關!”尹校尉拿著刀柄,敲了敲韓遠的頭顱,笑著道:“是不是很意外呢?”

“十余年前,你擔任大漢臨豐縣縣尉,期間,貪贓枉法,濫殺無辜,為監郡御史所彈劾,并下獄,但你買通獄卒,逃亡出關,亡命匈奴,甘坐夷狄之奴!”尹校尉拍著他的臉頰,說道:“爾的檔案,可是至今都還在廷尉那里保留著,按律,當腰斬棄市!”

“還要夷三族!”

“忘了告訴你了……”尹校尉忽然獰笑著道:“在確認汝投敵后,吾就已經親手將爾的子嗣,送上斷頭臺!”

“你……”韓遠終于激動起來,掙扎著亂動:“我的罪是我的,與我的家人何干?”

尹校尉舔了舔嘴唇,然后,嚴肅無比的以一種神圣的口吻道:“法如是而已啊!”

“帶向去!”尹校尉冷著臉道:“給他嘴里塞上布條,別讓他自殺!”

“等回到長安,吾還要親手料理此療呢!”尹校尉下令道。

“諾!”左右都是轟然唱諾。

“好了,我們準備一下,去固陵那邊,繼續等待另外一只羊羔自投羅網吧……”尹校尉笑著道。

“諾!”左右都是笑著說道。

韓遠被人捆綁住手腳,在被塞進一團布條之前,韓遠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他大聲問道:“尹校尉!你能否讓我做個明白鬼!?到底是誰出賣了我?”

尹校尉聞言,轉過身來,微微一笑,道:“當然是你的匈奴主子嘍!”

馬邑之戰后,跟漢室眉來眼去,勾勾搭搭的匈奴貴族,簡直是不要太多了。

尤其是尹稚斜的孽子烏維死后,大批的匈奴貴族都對單于庭深感失望。

他們雖然不可能站出來反對單于庭。

但是,悄悄的將一些情報賣給漢室,或者給漢室行些方便,卻是許多人都愿意做的。

當然,現在,漢家最準確和最好的情報來源,還是單于的‘漢朝問題專家’,已經榮升為右大當戶的且渠且雕難。

這韓遠以及其他幾批受命于不同的匈奴貴族,想要偷偷摸摸的進入漢朝偵查的細作的底細,都是那位大漢之友提供的情報。

不得不承認,此人提供的情報,準確而詳細。

真是讓他和他的部下,省了好多功夫!

更為漢家,抓捕了好幾個叛逃匈奴的賊臣!

韓遠聞言,卻是心如死灰。

他怎么也不愿意相信這個事實。

他辛辛苦苦,忠心耿耿的為匈奴的霸業前驅,甚至冒著危險,來到長城內打探情報。

結果,卻被‘自己人’,還是屬于主人級別的匈奴貴族出賣!?

這……

叫他如何相信?

但是……

事實擺在眼前——假如不是有人出賣,這些漢朝的官差是怎么知道他的底細,還能提前在這里蹲守的?

這個事實幾乎讓他當場崩潰,幾近瘋癲。

“呸!”尹校尉路過韓遠身邊,朝被堵住了嘴巴,捆住了四肢的韓遠吐了一口口水:“被發左袵,認賊作父,韓氏怎么就出了你這么個孽種!?”

走出大門,尹校尉望著外面的藍天白云,從懷里掏出一本小冊子,說道:“去固陵前,我們先去一趟陽壽,陽壽縣有個姓馬的家族,他們家有個侄子,在給匈奴人當奴婢,我們去將他們清理掉吧!”

左右卻都有些遲疑了。

一個明顯是尹校尉的親信的男子小心的道:“大兄,吾等此行,已經殺了上百人了,再這么殺下去,是不是有些不妥?”

“有什么不妥?”尹校尉問道:“為國鋤奸,這是臣子的本分!更何況,吾尹齊是繡衣衛校尉,天子之爪牙與耳目!有些人,天子不方便趕盡殺絕,但當臣子的,豈能讓君父為了這些螻蟻一樣,想要兩頭下注的蛀蟲苦惱呢?”

“更何況,按照漢律,他們也是當死無疑!”

“可是……”有人輕聲的道:“您這樣做了,劉氏固然是輕松了,天子固然也是欣慰了,但您卻危險了啊!”

“殺戮過甚,必然結仇萬千,我聽說,當今御史大夫晁錯的許多仇家都在私底下議論說:假使晁錯失勢,一定要殺死他!就算他一直得勢,那也要在他死后,將他掘棺鞭尸!”

“您就不怕嗎?”

“我怕?當然怕!”尹齊轉過身來,道:“誰又愿意當個劊子手,被千萬的人痛恨呢?但是,這個世界,總有些臟事,是需要人去做的,總有些得罪人的事情,是需要人去做的。所以,商君知道自己會被車裂,但依然在秦國變法,吳子知道悼王一死,自己肯定也不會幸免,但依然主持楚國變法!”

“為君父之臣,想要為君父和國家盡忠,無非治世安百姓,馬上報家國以及藏在陰影里當個為君父清掃垃圾的清道夫!”

“我尹齊書讀的少,倘若去治理地方,大概會禍害百姓,于軍事也沒有什么天賦,大抵為將要害人害己,于是,就只好做個清道夫,將這世上的骯臟官僚和害民士大夫以及叛國賊子掃清……”尹齊輕聲笑道:“至于他人的議論與身后之事……商君縱然被車裂,但至今卻配享太廟!吳子被亂箭射殺,然而卻被武苑立像,四時祭祀!我死之后,肯定有仇家要毀我墳塋,燒我尸骨,但百年之后,肯定有人懷念我,紀念我!這就足夠了!”

“況且……”尹齊眨巴了一下眼睛:“我又不是傻子!既然知道人家要毀我墳塋,燒我尸骨,那我在死前,就會囑咐家人,將我的尸骨和棺槨燒掉,省的被人拿來泄憤!”

“哈哈哈……”尹齊為自己的天才和機智感到自豪不已。

但左右的親信心腹,卻都是面面相窺,又尊敬不已。

老實說,繡衣衛諸校尉里,跟著尹齊的人是最苦的。

因為他一不貪污,二不攬權,三不護短。

他就像書上描繪的苦修士和道德君子一樣,行事為人,都是恪守著秩序和法律。

所以,大家就全部都只能拿死工資而得不到任何油水。

更可怕的是……

跟著尹齊,還要干最臟的活,做最麻煩的事情。

但……

大家依然忠心耿耿的追隨著他。

不就是因為,在這個看似平凡的男人身上,大家看到了公平、公正以及無私這樣的人格嗎?

這個世界上,貪官污吏和昏庸之輩,霸占了權力。

若沒有像尹齊這樣的人出現,這個世界,這個國家,恐怕就要陷入永久的黑暗深淵了。(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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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5 18:37:36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零二十二節 替死鬼(1)

南池。

在被漢軍洗劫后,哪怕已經過了兩年,此地也依然沒有恢復。

茫茫的草原上,方圓數百里的湖泊和濕地中,只有幾萬個牧民在放牧。

散落的牲畜,加起來,也不過百萬之數。

當然,這也跟呼揭人不擅長于放牧有關。

他們更喜歡耕種。

可惜,這南池并不適合耕作。

這里雖然水資源豐富,但風沙太大,而且土壤不夠肥沃。

倒是南池中豐富的魚類資源,讓呼揭部族感到非常滿意。

此刻,呼揭王且之做在舒服的狼皮坐墊上,望著在他下的客人。

南池這里的氣候,現在還算溫暖。

起碼,并沒有下雪。

這對從金山遷徙至此的呼揭人來說,不下雪的冬天,就跟夏天一樣了。

“蘭氏的下一代族長,來我這蘭池,想與我說什么?”且之大大咧咧的問道:“不妨直說,我們呼揭人,沒有你們幕南和單于庭的部族那么多的心思,不喜歡繞圈子!”

這也符合呼揭人在單于庭的貴族們心中的形象。

金山那邊的呼揭蠻子,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

每次舊王去世,新王上位,都要先干個你死我活。

哪怕是文明程度并不高的匈奴,看著呼揭人的眼神,也跟南方的漢朝看草原上的蠻子的眼神一樣。

但,蘭陀辛知道,這些呼揭蠻子,只是希望讓人們以為他們都是四肢達頭腦簡單的蠻族。

實則,這些人就跟毒蛇一樣狡猾,像狐貍一樣機靈。

不見兔子不撒鷹,是呼揭人的特性。

自從老上單于駕崩后,呼揭人就已經不怎么服單于庭了。

當然,這也跟現在的單于軍臣,并不怎么想管呼揭人這個在世界邊陲跟塞人作戰的親戚有關。

但,蘭陀辛知道,有一件事情,呼揭人一定不會拒絕。

這就是殺戮和劫掠。

殺戮、劫掠、征服,這是草原民族的天性。

不會因為任何事情而改變。

原因很簡單,假如不去殺戮、劫掠和征服他人,那么,他們自己就會餓死。

在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下,居住在草原上的每個人都需要為了自己和子孫后代的生存和奮斗和掙扎。

不是他們殺戮、劫掠和征服別人,就是別人來殺戮、劫掠、征服他們。

幾千年來,這種生存方式和游戲規則,早已經寫入了在這個草原上的每一個部族的基因深處。

除非有一天,他們能依靠畜牧,自給自足。

但,這一天,幾乎不會到來。

蝗災、雪災、風災甚至假如降雨改變,季風偏移,都隨時可能讓草原上的部族,陷入絕境之中。

“這次來見屠奢,是有件事情,想跟屠奢合作……”蘭陀辛慢慢的道。

“請說……”且之攤手道。

“大單于率領五萬邑落西征,要在明年夏天才會回來……”蘭陀辛說道:“另外,還有十幾個部族,留在西方的盆地,沒有跟傳統一樣回到幕南來過冬……”

“這個冬天和春天,大匈奴在幕南的力量,尤其是在河南的力量,只有往年的一半多一些!”蘭陀辛站起來對且之道:“我很擔心,漢朝趁機攻擊河南地!”

“要知道,當地哪怕算上我與左大將調動過去個五個萬騎以及河西地的部族,也不過十余萬騎,而幕南其他部族的馳援度,最快也要兩個月……”

“嗯?”且之站起身來,疑惑的問道:“那蘭氏需要呼揭部族做些什么?”

假如要是希望他去擋漢人的槍口?

那就免談了!

呼揭人現在消化過去的尹稚斜的部族的工作都沒有完成呢!

那些死硬派寧肯帶著部族和牲畜逃去幕北,也不愿意來南池向他獻上忠誠。

邊境地帶的部族,更是連鳥都不鳥他這個右賢王的命令。

想要坐穩這個右賢王的位置。

且之明白,這需要一場戰爭。

用馬鞭和馬蹄,教那些奴才做人!

這也是匈奴的傳統!

當年,冒頓大單于殺父自立,部族中很多人都不服。

冒頓大單于于是用鮮血和死亡,清洗了那些頑固派。

然后,剩下的人就自動自覺的跪拜和匍匐在地了。

更何況漢人的力量,且之現在已經有所了解了。

去年,他的一支親衛隊,在邊境上與漢朝騎兵進行了一次‘親切友好的競賽’。

結果是,他的親衛隊輸的一塌糊涂,連最強射雕者都被漢人用一種威力巨大的遠程強弩給射穿了。

他可不愿意去給單于庭當盾牌!

當然,假如漢匈爆大戰,作為匈奴帝國的一分子,他肯定會率領部族主力參戰。

但,這是建立在單于的主力也參戰,并且擔任正面主力的情況。

除此之外,想都別想讓他和他的部族力量,去面對強大的漢朝騎兵!

尹稚斜死的那么慘。

且之可不想自己成為尹稚斜第二。

蘭陀辛微微一笑,在來之前,他就已經摸清楚了呼揭人的底線和算盤。

想讓呼揭人率領右賢王的本部殘余力量去主動進攻長城的正面?

別說呼揭人死都不愿意去。

就是愿意,蘭陀辛也沒傻到讓呼揭以及自己氏族的精銳去送死。

“屠奢,我的意思是,假如,漢朝人主動進攻河南地,那么,我希望屠奢能派遣精銳,與我一道,繞開漢朝人在南部長城的銅墻鐵壁,我們去漢朝的北方和東方!”蘭陀辛笑著說道。

“北方和東方?”且之面帶疑惑,他成為右賢王以來,當然也按照傳統,巡視過自己的領地。

沿著長城向北,會進入大草原的深處。

那里,有漢朝的右北平、漁陽、上谷等城市。

守備力度確實不如南部的雁門和云中。

但是,那些地方有利可圖嗎?

且之可是聽說過,右北平和漁陽,那可是漢朝的窮地方,也就是兩者身后的燕趙富庶。

但問題是……

燕趙那可是漢朝的腹地了!

從前尹稚斜在的時候,都不敢打那些地方的主意!

更何況現在?

蘭陀辛看出了且之的疑惑和猶豫,他于是立刻趁熱打鐵,道:“屠奢,請千萬不要小看漢朝的富庶,哪怕是漢朝的一個縣城,財富和人口,都遠匈奴一部族!更何況,還有富饒的漢朝安東都護府!”

蘭陀辛用著充滿誘、惑的語言說道:“聽說,在安東都護府,漢朝人的城市沒有長城邊境那么堅固,但財富卻遠勝長城邊境的城市,據說哪怕是一個小城,也有數萬人口,數百萬石的糧食……”(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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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二十三節 替死鬼(2)

在這個世界上,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個人如此,民族如此,國家也會如此。

安東的富庶和繁榮,且之是早有耳聞。

在傳說中,那可是一個遍地黃金的沃土啊!

哪怕只是一個城市,也是堆滿了谷物與財帛,誘人的緊!

只是……

不知道為何,當且之想到那個所謂的安東都護府時,沒由來的就是有些心悸,甚至,有種猛虎在側的感覺。

但,隨即,貪婪和征服欲占了上風。

在且之看來,他的呼揭部族,完全可以出動兩萬騎以上的兵力!

其中,本部的兩個萬騎,更是追隨著他從金山來到這南池的精銳!

每一個騎兵,都是在與那些塞人的廝殺和混戰的血海中成長起來的勇士!

漢朝人,雖然他們的中央野戰軍團很厲害。

這已經被馬邑之戰和隨后呼揭人自己的試探證明了。

但,其郡兵和民兵就……

且之知道,自己或許打不過漢朝的主力軍團。

但,對付幾個匆促成軍的雜牌子民兵和郡兵,應該是手到擒來的事情!

更何況,這不還要蘭氏的騎兵作為助力嗎?

一念及此,且之就有了主意,他微微一笑問道:“蘭氏能出幾個萬騎助我?”

既然要搶,且之當然想干一票大的。

要嘛不搶,要搶就搶夠三年之需!

這幕南之地,雖然廣闊,部族眾多,他這個右賢王看上去是可以坐擁千萬部族之貢獻,但實則卻是……

他被任命為右賢王至今已經接近了兩年了。

但這兩年,卻只有這南池附近數個部族因為不得不來南池這里放牧,而捏著鼻子每歲朝貢。

其他部族就呵呵了。

尊敬的,派個使者,送來兩只羊羔,就說是今年的貢品了。

不敬者,他連根羊毛都沒見過。

甚至于,還有些實力雄厚的大部族,竟然放言:少主(烏維)死的不明不白,遲早要跟他算這筆賬!

于是,他這個所謂右賢王,也就是名號好聽。

諸部族根本就不鳥他這個從金山而來的呼揭首領。

攣鞮氏內部,更是有很多實力派覺得——連呼揭人都能做右賢王了?那我上我也行啊!

在事實上而言,他也確實需要去干一票大的,來震懾人心,同時搶劫到足夠多的財帛,來施恩,來壓服諸幕南部族。

這也是匈奴的傳統。

上位者,想坐穩位置,就必須給下面的人帶來源源不斷的好處!

不然,軍臣何必要西征呢?

還不是需要通過對西方的征服和劫掠,搶回奴隸、女子和財帛,安撫各部族嗎?

說到底,在草原上,想要樹立威權,并且讓人心服口服。

有兩個必備條件。

第一,自身足夠強大,強大到無人敢挑釁自己的威權,并且毫不留情的鎮壓一切異己。

第二,能帶著大家一起征服和劫掠,有足夠的財帛和物資來招攬牧民,蓄養奴隸。

尤其是后者,最為重要!

因為草原上從不缺鐵腕暴君。

但永遠缺乏一個能帶領諸部族走向勝利的領袖。

尹稚斜父子的影響力為何這么大?

還不是尹稚斜的父親,曾經帶著幕南諸部族在南方搶了二十多年?

因此,且之覺得,只要蘭氏能出動一個萬騎來協助他。

那他就有底氣和信心,去漢朝的北方長城劫掠,進而深入漢朝的安東都護府,去那塊傳說中的黃金沃土發財!

只要能搶回財帛,取得勝利。

那他的威望和威勢,立刻就能震懾住幕南諸部族。

會有無數的部族,帶著牲畜和奴隸,哭著喊著來給他磕頭。

蘭陀辛看著且之,知道,這個家伙已經動心,并且愿意配合自己了。

于是,他心中一塊大石落地。

他最害怕的情況沒有發生。

呼揭人果然跟他預想的那樣,貪婪而愚蠢!

不過,這樣是最好的情況了。

若非呼揭人不貪婪,不愚蠢,豈會上他的當?

在蘭陀辛看來,呼揭人侵襲和騷擾漢朝薄弱的北方長城防線,這是肯定可以成功和奏效的。

但后果是什么呢?

蘭陀辛用屁股都能猜到,一旦漢朝邊境或者安東都護府被侵擾的消息傳到長安。

那么,長安的那個漢朝的小皇帝肯定要暴跳如雷。

然后,他或者會抽調燕趙的駐軍,或者甚至,將原本將要投入河南的漢軍精銳北調。

無論是什么情況。

都能給河南的呼衍當屠減輕巨大的壓力,爭取足夠的時間。

至于這呼揭人和這所謂的右賢王?

“若無意外,當會被漢朝的精銳,重重包圍,圍殲在草原某地……”蘭陀辛在心中想著。

這與他何干?

用呼揭人的尸體,來擾亂漢朝的視線,吸引漢朝的力量,從而為河南的匈奴部族減輕壓力,爭取到援軍到來的時間。

這對匈奴帝國這個整體來說,是有利的。

“我曾聽說過,漢朝的名將孫子說過:厚而不能使,愛而不能令,亂而不能治,譬若驕子,不可用也!更何況……”蘭陀辛滿臉笑容的看著且之,在心里道:“這呼揭人,終究也是大單于的心腹之患啊,這右賢王,豈能落到旁支旁系之手,自當用攣鞮氏的宗種來任,才最為妥當!”

這也是匈奴三大氏族的共同認知。

攣鞮氏內部再怎么打,都可以!

但絕不能讓外人摻和進來。

哪怕是攣鞮氏的旁支!

要知道,要是讓這且之坐穩了右賢王之位,還能傳給他的子嗣。

那以后,自己家氏族內部那些桀驁不馴,又有實力的旁系旁支,豈非也要覬覦主家的權勢了?

這個頭,萬萬開不得!

所以,且之和他的呼揭氏族必須死!

而且要死的極為慘烈!

以此告誡和震懾其他人:看到沒有?這就是以旁系犯宗種的下場!

當然,表面上,蘭陀辛還是笑呵呵的道:“屠奢但請放心,我蘭氏此次將出一個滿編之本部萬騎,此外,須卜氏還將增援一個滿編萬騎,總計有將近一萬三千騎的兵力!”

以匈奴制度,各大部族、氏族都有萬騎之編制。

但只有單于的嫡系部族,可以真正擁有一萬騎的編制。

其他氏族、部族,都有限制。

這是單于庭為了防止出現有部族的力量,強于攣鞮氏而設立的制度。

一般來說,普通氏族和部族,哪怕是匈奴本部,一個萬騎也不能超過五千騎。

甚至許多部族的所謂萬騎,連千騎的標準都夠嗆。

但,蘭氏和呼衍氏以及須卜氏,是攣鞮氏的盟友。

這三個氏族,世代都是單于的左右大將、左右大當戶和左右大都尉。

所以,這三個氏族享有特權。

可以擁有僅次于單于的編制和力量。

一個萬騎滿編七千騎!

這已經是僅次于單于以及左賢王所部的最大萬騎數字了!

因此,且之聞言,也是瞳孔放大,有些喜不自勝。

有了蘭氏和須卜氏之助,再加上他的本部萬騎以及征召周圍臣服部族的騎兵,就足足擁有了三萬余騎的可戰之力!

而且,更重要的是——如此兵鋒集結,沿途一切部族,都要乖乖跪下來,獻上武士、牲畜和奴隸。

這樣,最終的兵力,可能達到將近五萬!

這樣一股力量,哪怕是在整個世界來說,都是一股近乎無敵的兵力了!

雖然南下去跟漢朝的主力硬碰硬,十之,大概是肉包子打狗。

但,若是繞開其重兵集結之地,趁漢匈在河南大打出手之際,找漢朝的北方防線和沒有長城保護的安東諸地,卻是極為輕松的事情!

安東那邊,匈奴熟悉的很!

要知道數年前,那個被漢朝滅亡的朝鮮國,就曾經是匈奴的小弟!

呼揭部族雖然剛剛遷來幕南,并不了解當地,但,其他部族了解啊!

這樣想著,且之就有些按耐不住自己內心深處的殺戮與征服了。

他看著蘭陀辛,道:“既然蘭氏和須卜氏都愿意與我一道為大匈奴而戰,那么,只要漢朝膽敢侵犯河南祖地,本屠奢拼死也要在漢朝的北方和東方,狠狠咬下一口,讓漢人知道,我匈奴不可輕侮!”

蘭陀辛聞言,立刻適時的送上一句馬屁:“屠奢英明,大匈奴能有屠奢坐鎮幕南,真乃大匈奴之福也!”

但在心里,蘭陀辛卻是看著這且之跟看死人一般了。

漢匈之爭,一旦開始,恐怕就要延綿數年,甚至十數年之久。

直到兩國有一個倒下或者兩者都不愿意再打。

但在那之前,暴怒的漢朝皇帝,必然會派遣他的大軍,來這草原上,找呼揭人的麻煩!

呼揭人怎么可能抵擋得了?

到時候……

甚至還可以借呼揭人之手,給漢朝人布置一個陷阱!

蘭陀辛想起了中行說臨死前的囑托,就在心里點了點頭。

不一定非要在河西設伏!

這幕南之地,也可以設伏!

只要能有個誘餌,誘使漢軍的一支主力,深入草原千里,再切斷其后路。

然后……

這樣一來,就是一舉數得!

既利用了呼揭人去激怒漢朝,減輕河南地的壓力。

更可以再借漢朝之手,削弱甚至消滅呼揭的力量,為攣鞮氏的宗種繼任右賢王掃清道路。

更可以拿著呼揭為餌,殲滅一支漢軍主力,重挫漢人的威望,還可以在吃掉那支漢軍主力后,得到哪些漢朝騎兵強大的秘密裝備——甚至,還可以窺見馬邑之戰中出現的那支‘神騎’的真實面目,乃至于讓大匈奴也擁有‘神騎’。

至于這且之與他的呼揭部族?

“就當是大匈奴復興和強盛的柴火好了……”蘭陀辛在心里笑著道。

與此同時。

在安東境內。

西部都尉陳須正在帶著兵馬巡視自己的領地。

曾經的長安二世祖,此刻,卻已經成長成為了一個似模似樣的大漢將軍。

他穿著一身威武不凡的甲胄,雖然領口滿是昂貴的狐裘毛皮,手上也戴著名貴的熊皮手套。

但他看上去已經有了一個軍人該有的風范。

長長的佩劍系在腰間,堅固的甲胄,穿戴在身上。

沿途,那些冒著寒風,趕在大雪來臨前,忙著搬運各種物資的百姓、奴隸以及官吏,見到他的出巡隊伍,都是恭敬的站立到道理兩旁。

恭迎著這位此地的主宰和大漢天子的外戚。

“陳嬌那個家伙,聽說回來了……”騎在高大的戰馬上,陳須在心里盤算。

這兩年,陳嬌混的比他可好多了。

不僅僅富的流油,深的皇帝小舅子看重,每年長安都有慰勉和嘉獎的使者往來。

可他這個正牌的堂邑候世子,整整數年,只迎來了兩次慰勉。

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更嚴重的是——許多原本環繞在他身邊的人,現在,許多都跑去了陳嬌那邊!

這就讓他有些難受了!

對紈绔子來說,什么都可以損失,唯獨面子不行!

“我得撈個大功勞才行啊!”陳須在心里想著。

陳嬌現在能這么風光,不就是靠著抓倭奴嗎?

沒有倭奴,他就沒有人手捕鯨,不能捕鯨,就沒有那么多財富!

可惜,這世上,終究只有一個倭奴列島啊!

“要是多出一個可以抓奴隸的地方就好了……”陳須感慨著:“哪怕是匈奴人來進攻安東也好啊!”

可惜……

陳須覺得,匈奴人大抵是不可能來進攻安東了。

以至于他和他訓練的大軍,竟無用武之地!

要知道,他現在麾下,可是足足有著三千騎的兵力啊!

更可隨時征調民兵數千,還可以讓真番、韓等國出兵協助,輕輕松松拉起一支步騎超過兩萬人的兵力!

匈奴若來……

陳須舔了舔嘴唇,然后在心里道:“一定把他們全部變成奴隸,為我勞作,為我捕鯨!”

在距離陳須的西部都尉數百里外的一個屯墾團內。

刀間也高坐于校場之上,看著場中兩三千名精壯的漢子,正在軍官和士兵的率領下,進行著例行的軍事訓練。

屯墾團,本就是軍管。

屯墾團之民是兵民一體!

屯墾的百姓,不僅僅會跟邊塞的邊民一樣,在秋冬在官府的組織下進行軍事訓練。

他們甚至在平時也會進行軍事訓練。

屯墾團的兵器庫里更是滿滿的全是軍備!

從弩機到刀槍劍戟,一應俱全。

在刀間眼中,一個屯墾團,就是一個兵營。

而在安東,漢室足足有著三十多個屯墾團,總計二十五萬的移民。

一聲號令之下,旦夕就可以拉出超過五萬人的大軍。

而且是甲胄齊全,訓練有素,可以上陣殺敵的精銳。

但……

“如此精銳,卻只能埋沒于這安東之地……可惜啊……”刀間感嘆著。

然后他將視線投向了南方,似乎想要越過山川,看到在云中和北地正在集結的漢軍以及即將到來的那場曠世大戰。

“要是有匈奴人想不開,來我安東就好了……”刀間舔著嘴唇在心里做著夢:“這樣,我刀間就可以建功立業了!可惜,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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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二十四節 恐怖的安東(1)

新化城。

隨著冬天降雪的開始,前往三山五岳淘金的游俠兒以及‘豪杰’都回到這個相對安全和溫暖的城市過冬。

現在,安東都護府也適應和習慣了,每年冬天,都有超過三萬,甚至五萬以上的游俠和‘豪杰’來到新化等地過冬。

為了滿足這些大爺們對酒類和各種奢侈品的需求。

進入九月后,從齊魯到朝鮮的航線上,就排滿各種輸送物資的船舶。

樓船衙門和主爵都尉衙門,成了這場盛會的第一個受益者。

光是收這些商船的運輸費用以及稅費。

樓船和主爵都尉衙門就數錢數到手筋疼。

商人們也舍得在這個方面下本錢!

畢竟,運送一千石酒類,來到安東,轉手就能獲得兩倍以上的暴利!

與之相比,區區運費和稅費,毛毛雨啦!

而第二個受益的就是安東各地的屯墾團以及安東治下諸縣。

每年,數量多達接近十余萬甚至高峰時接近二十萬的淘金客的涌入。

讓每一個在安東種植糧食的人,都笑得合不攏嘴。

這十幾二十萬的青壯大漢的胃口,就像一個無底洞。

他們每天吞噬著數不清的糧食和酒肉。

特別是冬天。

僅僅是在新化城,去年冬天,這些人就吃掉了超過一百萬石的糧食以及超過五千石的酒類和超過五萬匹的布帛,此外,還有超過二十萬斤的鐵器。

這還只是新化一城!

在安東,類似新化這樣的游俠們過冬之地,還有兩三個!

雖然聚集的人數和規模,沒有新化這么大。

但,他們吃掉的糧食和消費掉的商品,卻足以讓安東各地的屯墾團還有朝鮮的移民以及新化的移民,吃的滿嘴流油!

正是靠著這些大爺的消費,整個安東的所有屯墾團,全部提前償還掉了朝廷的欠款和投資。

換句話說,在現在開始,這些屯墾團的百姓,就已經自由了。

他們能夠合法的擁有哪些他們開墾出來的土地以及他們建設的宅院的所有權。

這些,都是他們可以傳給子孫后代的財產。

甚至,某些經營的好或者富裕的屯墾團的百姓,還有余錢和積蓄了。

而第三個獲益的則是諸列侯貴族的加恩封地。

安東各地百廢俱興,大量的移民和游俠的涌入,在此地制造了一巨大的不亞于中國任何一個王國的消費市場。

在這里,隨便什么東西都能賣出價錢來。

不管是山上的野獸,還是山里的人參和水里的魚獲。

甚至,哪怕自己的封地,啥都沒有,也能靠伐木獲得財富。

哪怕是只豬,只要不胡亂揮霍,僅僅靠著封國本身的產出,也足以獲得開發封國必須的資源。

可惜……

多數列侯貴族,雖然不是豬,但愛攀比和愛炫耀以及大手大腳的毛病,卻從未改變。

所以,這些家伙拿著封國的資源賺來的錢,到處揮霍和消費。

為了一條濊人或者烏恒人蓄養馴化的大狗,一擲數百金的紈绔子多的是。

而為了從韓國娶一個‘萁子朝鮮’的淑女,幾百金幾百金的往外扔,那都不是事!

于是,在安東,列侯們的封國雖然產出驚人。

但多數列侯的封國開發的資金,卻還需要從內地拿過來……

當然了,列侯們的子侄也自有自己的理由勞資本是庶子,這加恩封國,大概將來是沒我什么事情!

既然如此……

我何必給主家的嫡子們省錢?

也就只有那些派遣了嫡子甚至世子,來到這里主持加恩封國建設的列侯們,勉勉強強,算是能收支平衡。

而某些比較精明的家伙,甚至,靠著加恩封國,賺到了比在中國的封國租稅還多的財富。

于是,這些列侯們的加入,使得整個安東的貿易和商業氛圍更加濃厚!

以至于有商人喊出了要在安東再現陶朱公當年的偉業,將此地打造成當世之曹國。

但在事實上來說,現在,主導著安東變遷以及市場變化的。

既非是商賈,也非是屯墾團以及移民,更是軍隊和官府。

而是……

從四面八方五湖四海,為了共同的理想和志向,跨越山海而來的游俠與豪杰們。

是他們,不辭辛苦,冒著生命危險,深入安東各地進行淘金。

他們辛辛苦苦的黃金,從河沙以及沙地里挖出來,掏出來。

然后,發薪燒炭,將沙金熔鑄成金餅。

最后,他們帶著金餅,進入市集和城市。

錢來得太快了,自然也會花的很快。

更何況,游俠與豪杰們,大部分信奉的都是:千金散去還復來,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人生格言。

于是,他們吸引來了天下的商人。

于是,他們不斷的消費著各種商品。

他們就像是黑水河中每年定期洄游的魚群。

那些長著鋒利的牙齒,有著強健的體魄和豐富的脂肪的魚群。

吸引著整個安東的野獸。

包括熊、狼、豹、虎、鷹,每年夏天蹲守在河岸兩側。

而這些魚群和野獸,最終又吸引來了人類。

并且引導著人類,不斷上溯,尋找它們最終的歸宿地。

毫不夸張的說,沒有了洄游的魚群,現在的安東生態,立刻就要崩潰。

同樣,沒了這些前來安東淘金的游俠和豪杰們。

安東的市場,立刻就會崩潰。

游俠與豪杰,過去漢室的眼中釘和社會秩序的破壞者,在這新固之土,卻成為民族融合、守衛邊疆以及發展建設的頭號主力!

但‘主力們’卻沒有半分所謂的使命感和責任感。

他們以地域和鄉族為劃分,聚集在新化城里的不同區域。

哪怕是在一條街道上,也是如此。

可能,街道前半段,是齊人的地盤,但后半段就屬于燕趙或者巴蜀的好漢們的了。

各個勢力,都謹守著自己的地盤,沒有事情或者沖突,絕對不會去干預其他人。

原因很簡單,假如去其他人的地盤,出了事情,引來安東都護府甚至備盜賊都尉的大兵,那大家就都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于是,黃老派的避世派的理想社會。

雞犬相聞,老死不相往來,居然在這個冬天的新化城里,得以實現。

“娘的!”一個穿著粗麻布上衣,衣面里裹著一層獸皮保暖的大漢舉著酒壺,咕咚咕咚的大口大口的喝光了大半壺酒,然后一抹嘴唇,大大咧咧的對著左右說道:“這安東這地方啊,什么都好,就是冬天冷死人冽!早知道,俺就該帶著大伙在秋天返回河內,省的在這里受罪了!”

“大兄說的是!”周圍幾個壯漢也都點點頭,表示贊同。

不過,這也是嘴上說說罷了。

誰舍得離開安東?

難道就不怕明年春天,冰雪融化時,去年花了好大力氣,死傷了許多兄弟才搶到的地盤被人占去?

更何況,在這片財富之地。

哪怕只是少淘一天金,損失都是數金甚至十幾金的天文數字!

以往大家在河內給商賈跟豪強當狗,昧著良心,欺壓同鄉,甚至害人性命。

主人們高興了,才會施舍一點好處。

然后,若是有事,大家就需要拿命來博!

哪比得上在這安東,大口吃肉,大碗喝酒,還能寄錢回家,養活家小,甚至送子嗣進學?

做游俠的,誰愿意自己的子孫后代也跟自己一樣,被官府緝捕,被鄉鄰唾棄,為權貴之彘犬?

以前,大家是沒有機會,也沒有希望!

但,如今天子一手考舉,一手屯墾,讓眾人看到了希望。

只要賺到錢了,將子嗣送到一個名師那里,學習三年五載,然后,再去長安參加考舉。

靠學問說話,用本事給家族掙一個光明的前景!

所以,盡管這安東競爭激烈,大家伙為了把守住自己的淘金地段,過著刀口舔血的生活。

甚至,還要在冬天忍受著安東的極夜和徹骨的寒冷。

但,大家伙都是心甘情愿。

自己這輩人,大字不識一個,出身更是卑微無比。

只能靠著這條賤命和這身力氣,給子孫后代,謀一個前程。

“我聽說,今年朝廷又要跟匈奴開戰!”一個漢子說道:“娘的,可惜俺在安東這邊,不然,定然去投軍……”

其他人聞言,也都是垂頭喪氣。

當今天下,公認的大丈夫豪杰的應許之地,就是軍隊了。

赳赳武夫,國之干臣,天子羽翼,社稷爪牙,黎庶子弟!

整個帝國,從上到下,都以家里有軍人為驕傲。

因為,軍人地位高啊!

若家里能有一個從軍的正卒,那闔家都是與有榮焉。

地方上的胥吏,根本不敢盤剝。

若出一個野戰軍的正卒,那就是全亭的光榮了!

不僅僅家里父母兄弟,都會受人尊敬和高看一眼,甚至就是苛捐雜稅,也沒人敢攤到一位野戰軍的正卒家眷身上。

現在,丘八大爺們,真真可說是驕兵悍將!

誰敢將苛捐雜稅攤到這些大爺們的家眷身上,若被其長官知曉,分分鐘就是要反應給軍法官知道,軍法官又會反應給司馬、校尉,司馬校尉心情好一些,就是行文問問情況,心情不好,那就樂子大了。

人家直接給地方上的郡守和郡尉去信:貴郡是否對吾xx軍有不滿呢?

地方郡守和郡尉見信,頓時就要嚇得魂飛魄散。

因為天知道,這些現在的司馬校尉,明年會不會變成將軍列侯?

得罪不起啊!

然后,那些不懂事的胥吏,就會自動自覺的消失在人們的視線中。

若是出了一個羽林衛或者虎賁衛這樣的天子親衛之正卒……

那就只能說是,全家人只要不犯法,完全可以橫著走了。

家里無地?

沒有關系!

地方上的機靈官吏,立刻就會以超低價,將一片肥沃的官田假與其家。

租稅低到讓人難以置信,幾乎跟白給沒有區別!

家中子嗣沒有老婆?

那就更是喜事了!

立刻就會有當地的士紳上門,情愿將一位嫡女以及一大筆嫁妝送到門上,只求結這一門親事!

因為,羽林衛和虎賁衛的正卒退役,至少也是一鄉游徼,甚至是縣里的典吏,乃至于郡上的主薄、都郵的從吏!

其待遇,比一般的考舉士子還要高!

是真正的金龜婿!

對于自詡英雄豪杰和大丈夫的游俠們來說,他們的終極夢想之一,當然也是成為漢軍的一員,建功立業,光宗耀祖。

毫不夸張的說,只要有機會,整個安東的游俠,都會排著隊在軍營門口,等待軍隊的遴選。

可惜的是……

安東的游俠們知道消息的時候,已經晚了。

就算大家插上翅膀,也飛不到長城的云中、雁門和上代去投軍了。

真是讓人扼腕嘆息!

“唉!”許多人都是搖頭嘆息,后悔不已。

“要是匈奴來打安東就好了……”不知道是誰在嘆息之余,幻想了一下,頓時,這個yy的想法,立刻就引發了許多人的共鳴。

是啊!

若是匈奴人不開眼,來安東……

大家都是不懷好意的相互笑了笑,然后摸了摸自己腰間的佩劍和背上的弓箭。

匈奴人的頭顱,可比河里的黃金好找多了。

想要淘金一金,需要十幾個人一天的辛苦勞作和好運氣。

但一個匈奴人的首級,就價值接近一金了。

更何況,匈奴人是騎兵,他們的戰馬牲畜,也是值錢的很啦!

可恨啊!

大家都是搖搖頭,那幫匈奴蠻子,大抵是不會來此了。

他們的主力,應該是在長城腳下或者塞外,被漢軍主力牽制得動彈不了。

想讓匈奴人飛到大家伙面前?

除非發生奇跡,不然幾乎是不可能的!

“喝酒,喝酒……”眾人舉著酒杯,無可奈何的道。

薄世,站在新化城的城頭,眺望著城外的山河。

從他從長安出發,來此接任這新化令兼任護濊都尉,已經過去了將近四年的時間了。

他的這個安東都護府衙門成立也有差不多兩年了。

安東都護府和懷化郡,是他親手一點一滴的打造起來,并且看著成長起來的。

可惜……

“吾只有四年時間了……”薄世嘆了口氣,四年后他就必須卸任安東都督一職回到長安。

不出意外,九卿中的衛尉或者中郎將,就是他的囊中之物。

只是……

“吾沒有軍功,回去以后,恐怕難以服眾啊……”薄世揉了揉太陽穴,然后帶著走下城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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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二十五節 恐怖的安東(2)

下了城墻,回到安東都護府官衙。

其實這個官衙,就是從前的護濊都尉衙門。

順便,它同時還是懷化郡郡守衙門以及新化縣縣衙的所在。

一個官衙之前,掛了七八塊牌匾。

以至于有新化移民笑稱:安東都督,威權行于四國,號令通于三千里,卻與一丞令共用一衙,不如中國一都郵。

但,其實,薄世也不想這樣的。

沒辦法,皇帝表弟那邊亞歷山大。

他不敢違抗命令,自己給修一個都督行轅。

而他這個都督不修,下面的郡守、郡尉以及都尉,誰還敢修?

所以,安東全境之中,哪怕是陳嬌陳須兄弟的西北都尉和西部都尉衙門,也是一個衙門里住著縣令、縣尉、都尉、都郵。

最開始,大家都還不太習慣。

但久而久之,這種將一城之內的諸多官衙,并建一處,居然成為了文化。

以至于,安東的移民和本地的土著貴族,都說:安東苦寒,多風雪!大丈夫篳路藍縷,開拓基業,當法先王,一切從簡,唯便民是舉。

而天下的士大夫清流們聽說了后,居然還給他薄世以及安東的官員戴了一頂高帽子。

說他們‘廉而有力’‘克己復禮’‘法先王之教’什么的。

但其實……

薄世自己心里清楚。

這安東的官衙和官員,不比中國的官衙和官員干凈到那里去。

而且,因為此地情況復雜,三教九流,列侯游俠,犬牙交錯。

很多時候,只要出了城市、軍管區以及屯墾區等人煙之地,到了那荒山野外。

游俠們打生打死,誰管的了?

每年懷化的崇山峻嶺里,總要埋葬幾百具抱著發財夢而來,但卻惹上了麻煩的游俠的尸體。

哪怕是城市之中,陰暗的角落里和下水溝中,每年總能找到幾十具尸體。

作為安東都督,持天子節,鎮守安東全境的最高軍事長官。

薄世其實也拿這些事情沒有任何辦法。

好在,時間是最能磨練一個人的。

這幾年,在安東跟這些三教九流打交道,薄世也打出經驗來了。

列侯子侄們想要上跳下躥?

沒關系?

誰跳就把誰送回長安,送到廷尉衙門哪里。

不管他是誰的子侄,關系有多大。

總之,往長安一送,全部搞定!

廷尉自然會幫安東都護府好好的‘教育’他們。

至于游俠們?

那就更簡單了。

誰的地盤出了人命,就找當地的大佬要人。

不交人?

那就別想在這新化甚至安東混下去!

于是,游俠們為了不招惹官府,一旦發現人命案子,他們會比官府還積極的去查捕犯罪者。

畢竟,他們只是來求財的。

可不想招惹官府的注意。

在這些想安安靜靜發財的游俠的幫助下,整個安東治安瞬間立竿見影。

不僅僅城中命案大大減少,就是道路上曾經興盛一時的車匪路霸,也消失的干干凈凈。

游俠們用自己的秩序,幫著缺乏人手和監控能力的安東都護府,將秩序給穩定了下來。

這讓薄世,真是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哭。

“都督……衛暴和成安,已經在官衙等候許久了……”一個佐吏走到薄世身邊報告道:“您是不是抽個時間,接見一二……”

“他們兩個,是為了保全隊來的吧?”薄世只瞥了一眼那個佐吏,就已經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這衛暴和成安,都是如今新化城里的兩個游俠頭子。

麾下各自有數百手下,全部都是精于廝殺的大漢。

靠著這些手下,這兩人各自控制著懷化郡的那條金沙河中一段含金量非常富饒的河段。

這兩人因此賺的盤滿缽滿。

黑社會賺了錢,想干嘛?

當然是洗白嘍!

現在,漢室的游俠,洗白的正規途徑,只有兩條。

第一,進入漢軍,為國效力,立下功勛,那過去一切自然就翻頁了。

官府和廷尉也會很知趣的不會再來找你麻煩。

這第二條,就是投身于列侯勛貴兩千石的門下,給他們做鷹犬和走狗,這樣,只要背后的主子沒倒,基本上也能洗白。

但,要是主子倒了……

呵呵……

那自然是死路一條!

但在這安東,游俠們還有一條路子洗白。

這就是保全隊!

保全隊,保全隊,顧名思義,就是保鏢和護衛的意思。

這也是獨屬于安東都護府的特殊編制。

保全隊是私人性質的武裝。

它可以合法的擁有各種非正規軍的軍械,甚至,經過申請,還可以擁有人數低于三十的武裝馬隊。

保全隊干的買賣性質非常多。

在名義上來說,它是由安東都護府監督和監管下的漢家民間武裝,可以從事護送、押運、保衛以及運輸等許多業務。

這保全隊出現下,廣受各路商賈和列侯勛貴的好評。

商人雇傭保全隊,保護自己以及自己的貨物的安全。

列侯勛貴們雇傭保全隊,巡視自己的領地,護衛自己出巡,裝逼,造聲勢。

但,這些都是表面上的東西。

薄世很清楚,這保全隊,真正盈利和賺大錢的途徑是什么?

那就是捕奴!

在鮮卑山、烏丸山還有饒樂水以北的廣大遼闊凍土之上,生活著數不清的野人和生番。

這些野人、生番部族,多則千余人,少則十幾人。

他們散落在遼闊的冰原上,而且非常狡猾。

一有風吹草動,立刻就遠遁。

許多人都拿他們沒辦法。

但,保全隊卻似乎天生就這些野人生番部族的克星。

這些為了錢而外出搏命的家伙,能靠著一袋干糧,就在冰原上追蹤半月,最終找到這些野人生番的老巢,然后,趁夜摸進去……

抓回來的奴工,假如急用錢,可以賣掉。

但最佳的途徑,還是弄去淘金。

現在,安東的四支保全隊,在這兩年里,賺的真是讓人垂涎欲滴!

哪怕抓奴隸抓的最少的,也抓回了上千的野人,來給自己淘金。

保全隊所屬的游俠勢力,只需要監管好這些奴工,就可以坐著收獲數不清的黃金。

這自然引發了無數人的效仿和推崇。

但是,想要出漢塞抓奴工。

沒有安東都護府的批準和認可,誰出的去?

就算出去了,能回來嗎?

即使一切順利,可以保證往返的安全,但怎么把奴工弄去淘金?

要知道,漢律規定,哪怕是奴隸也必須登記在冊。

沒有登記在冊的奴隸,屬于非法。

官府可以直接沒收,還可以處以罰金。

更何況,這保全隊,不僅僅是關系著錢財和地位,還關系著游俠頭目們自身洗白的大事!

當游俠的,能混到大佬的,誰身上沒幾條人命?

誰又沒被官府通緝過?

而這保全隊的性質,卻是屬于半官方的編制。

直接受他這個安東都督管轄。

換句話說,其實,游俠們可以通過變身為保全隊,洗白自身。

頂著安東都督的名頭,那個不開眼的官員又敢抓人?

因此,現在,這新化城里,但凡有點實力的游俠頭目,都在絞盡腦汁,想要混個保全隊的馬甲。

這種有錢賺,還可以裝逼,甚至可以抱大腿的事情。

誰不想要?

甚至,就連薄世也動過——干脆全部收了當小弟的念頭。

要知道,安東游俠,數量多達十幾萬甚至二十萬!

他們掌握著龐大的財富和人力物力。

若有他們幫助,古代的孟嘗君算個屁?

但,薄世也只能是想想而已。

這個事情上,他只是一個提線木偶。

長安天子叫他怎么干,他就得怎么干!

因為他是外戚!

外戚的特點,決定了他必須跟著長安的天子的節拍和腳步。

天子叫他往東,他絕不敢往西。

天子叫他死,他絕不敢生!

而這兩年,他已經放出了四張保全隊的牌照。

按照天子的意思,他在今年和明年,最多只能再給三張保全隊的牌照了。

這既是要控制住游俠們,掌握和引導他們的行為的需要,也是吊他們胃口的必然。

物以稀為貴。

若大家都有保全隊的牌照,那誰還愿意每年交數百金甚至上千金的牌照費用?

“天子命我在這些游俠身上,實驗大漢的‘東印度公司’模式……”薄世在心中想著:“雖不知這所謂‘東印度公司’究竟是何物,但天子的意志,我卻已經大體明白了:借這些游俠之手,去清掃和打理一些官府不便做的事情……還可以藏兵于民,在未來,大漢西拓時,保護移民和商道!”

現在,那四個拿到了保全隊牌照的游俠勢力,不就已經幾乎成為了安東都護府的延伸部分了嗎?

他們不僅僅每年要交巨額的費用,還要自帶干糧的幫安東都護府維持秩序,甚至在曠野中制止紛爭。

還得辛辛苦苦的去冰原上捕奴。

這幾乎等于安東都護府平白多出幾千個不要工資,還自帶干糧的基層組織。

更重要的是,其精銳和骨干所組成的保全隊,是必須接受安東都護府命令和監管的。

除了出塞之外,他們在漢室內部,哪怕是拔了一次弩機,也必須解釋。

雖然未來可能會出現一些基于保全隊的麻煩。

但,總的來說,是弊大于利。

畢竟,薄世也看出來,天子是想拿著保全隊,當他對外擴張和宣揚王化的急先鋒!

想到這里,薄世就想起了那衛暴和成安的背景。

那衛暴是漢中人,是巴蜀游俠的大頭目。

手底下有著五百來號骨干加上七八百的外圍小弟,在這新化城里,是僅次于已經拿到了牌照的齊人張孟的大勢力了。

素來呢,也比較乖巧和恭順。

基本上,他的地盤里,出了什么事情,總會內部處理,不會讓官府難做。

更難得的是,此人還特別會做人。

這新化城上上下下的官差誰不是豎著大拇指?

只是,此人太圓滑了。

圓滑得讓薄世都有些拿不準。

倒是那個成安,是北地郡的游俠頭子。

據說,他父輩還是北地的士紳呢!

可惜,他父親是個紈绔子,敗光了家族的一切,包括土地、聲譽以及關系。

他迫不得已,只能當個游俠。

薄世見過他幾面,對此人印象很好。

他就像北地丈夫一般,性烈如火,有自己的原則和堅守的底線。

唯一的缺陷就是——實力比較弱。

北地郡、上郡、代國和雁門的游俠,很少有人會選擇來安東。

尤其是那些名氣大的。

他們更愿意留在當地,等待漢匈大戰,然后順理成章的投軍。

順便說一句,在北地、代上和云中、雁門,這些地方的游俠兒,基本上身上都沒有什么案子。

甚至,很多人就是當地的大戶。

有錢,任性!

他們當游俠,只是為了讓自己的名字,傳到將軍列侯的耳中,以此邀名而已。

對這些地方的游俠兒來說——錢財本是身外物,功勛和武勛才是根本!

所以,在事實上來說,這成安帶著他的兄弟們來到這安東,其實,來找機會的可能性多于來淘金的可能性。

是以,在衛暴和成安之間,薄世其實已經有了計較。

成安可以先拿個牌照。

而衛暴,則要再觀察觀察。

話雖如此,但事情卻不能直接的去做。

不然,一個數百人的游俠團伙,純心想跟官府過不去的話,他們有的是辦法!

正好,這個時候,薄世的副手,幾個月前,剛剛從長安調來此地的安東都護府長史咸安候秦牧走了過來。

秦牧是南軍出身,在馬邑之戰立下大功的新興軍功貴族,同時也是天子派來此地鍛煉和培養的人才。

“都督……”秦牧給薄世行了個軍禮,然后將一本厚厚的裝訂在一起的書冊,交給薄世,道:“這是下官近日來所做的安東全境各軍拉練以及演練的計劃書,請都督斧正!”

薄世接過來,點點頭,道:“辛苦君候了!”

“不敢……”秦牧哪里敢在薄世面前擺自己的列侯架子,連忙說道。

“你去告訴衛暴和成安,讓他們再等一等……待吾與長史商議完兵事之后再說……”薄世微微笑著對那個佐吏吩咐一聲,然后對秦牧道:“君候,請召集全衙上下,校尉以上軍官,至大廳軍議!”

“諾!”秦牧恭身拜道。(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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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5 18:44:12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零二十六節 恐怖的安東(3)

一刻鐘后,在新化城內的所有校尉以上軍官,全部聚集在了安東都護府衙門的正廳。

巨大的安東地圖,懸掛在大廳的正中的屏風之上。

人人屏息注目。

“自大漢王化,沐浴至懷化以來,因諸多事務千頭萬緒,以及諸屯墾團,皆有重任之故,本都督從未動員全境,進行過冬演!”薄世站在上首,說道:“然,冬演兵事,逐烽火,中國制度也,圣王之制也!以此教訓全軍,曉瑜軍民:忘戰必危!”

舉行一次涉及整個安東諸都尉以及諸隊的聯合軍演,這是薄世的夙愿。

但可惜,這是不現實的。

旁的不說,朝鮮和韓國以及真番、沃沮等仆從國的軍隊,從其母國出發,抵達新化,至少就要一個多月!

等他們來了,黃花菜都涼了!

更別提,如此遠距離的軍隊調動,只為演戲?

成本首先就不劃算!

所以,薄世,就只能退而求其次,追尋一次懷化全境的聯合操練。

這也是他心底的一個小小的野望。

畢竟,那個軍人,不可謂金戈鐵馬的戰場?

只是,這安東地處東方,是世界的邊緣,是世界的角落。

若是漢室不來此開發,這里,就是一個被世人遺忘之地。

即使漢室來了,這里也不會是世界的焦點。

世界的焦點,永遠在長城的南部。

在云中,在雁門,在北地,在上代之間。

哪怕是右北平和漁陽,也已經不知道多少年,沒有匈奴人去了。

薄世,于是只能在這里通過傳統的漢家邊塞軍民演練,來找找沙場的感覺。

要知道,在長城邊境,漢家郡縣,當地郡守每歲秋冬,必然組織一次全民的拉練。

軍隊和民兵,一起行動起來,模擬匈奴入寇的預案。

在云中和上代、雁門,往年的演練,規模和聲勢,都宛如一場戰爭。

當地郡兵在郡守郡尉的帶領下,烽火逐塞,跨越三四百里的地域,進行各種機動。

而安東的懷化郡,在理論上來說,也屬于邊郡。

是符合進行冬演的傳統的。

“等冬演開始之時,大抵,長城那邊也打起來了吧?”薄世在心里想道。

想到即將在長城進行的那場曠世大戰,薄世就不禁有些神往。

已知世界最強的兩個帝國,將在河間地正面相撞。

匈奴帝國,控弦四十萬,縱橫數萬里,號稱引弓之國。

而大漢帝國,帶甲百萬,虎賁雄獅數十萬。

更關鍵的是,兩國現在都有著龐大的騎兵部隊。

自春秋戰國以來,第一場真正意義上的騎兵會戰和決戰,即將打響。

這一次,戰場不再是馬邑那么狹小的地域了。

漢匈的主力,將會在南北長達千里,縱深多達兩千里的廣闊草原上競技。

僅僅是想想這樣的場面,就足以讓每一個武人都熱血沸騰,心曠神怡。

可惜……

這場戲,安東還是得在壁上觀。

莫名的,薄世忽然有種期望:“要是匈奴人派支偏師來我安東就好了!”

是啊!

要是匈奴人想不開,派一支偏師甚至主力過來。

那就太爽了!

這都是人頭啊!都是功勛啊!

可惜……

匈奴人大抵不會這么蠢!

薄世撓了撓頭,嘆了口氣。

旁的不說,匈奴人想要過來,先得問問現在漢家養在烏丸山和鮮卑山的那兩條看門犬答應不答應。

更別提,在烏丸山和鮮卑山,漢軍已經在筑城了。

匈奴人若來,恐怕隔著數百里,新化就已經能知道敵人的數量和方向。

然后,號令一下……

匈奴人只要來的軍力,少于三萬,瞬間就會被安東上下給撕碎。

這時,秦牧已經接過了薄世的話,站到了地圖前,開始向諸將布置任務了。

“懷化全境,共有屯墾團三十四個,依制度,每戶抽一丁,三十四團,總共可抽調民壯三萬七千余人……”秦牧看著軍官們下令:“傳令給屯墾團,必須在冬十月乙卯日前,完成集結!”

屯墾團的民兵,可不是內地的民兵。

這是兵民一體的軍隊!

他們是軍耕一體。

真正的按照商君的耕戰體系打造出來的!

換句話說,這三萬七千余人,只要裝備上武器,隨時都是軍隊啊!

雖然屯墾團少馬,但這不要緊。

三萬多張弩機張開,足以制造一片死亡之箭雨。

更何況……

懷化郡騎兵可不少!

“命令,西北都尉陳嬌所部,五千騎,必須在乙卯日前,抵達新化城!”

“西北都尉陳須所部,三千騎,必須在乙卯日,抵達新化城!”

光是這兩個紈绔子手下,隨時都能拉出八千騎!

而且,俱都是精銳騎兵!

要知道,陳須和陳嬌,這一年多來,可沒少花錢雇傭烏恒和鮮卑人來給自己的軍隊練手。

紈绔子們雖然紈绔,但現在看來,還是多少知道,什么東西才是根本。

當然是軍隊了!

沒有強軍在握,得力的軍官輔佐。

他們算什么?

在長安城,他們或許可以耍威風。

但在這安東?

那就呵呵了。

自然,薄世自己怎么也不會比兩個紈绔子差。

只聽秦牧接著道:“護濊軍諸部,必須在本月癸亥日前,完成集結!”

護濊軍今天,可是今非昔比!

總計下轄五個部曲,兩萬余人。

其中,騎兵超過一半!

更重要的是,護濊軍還擁有現在漢室野戰軍中少有的胸甲編制。

雖然只有一千胸甲!

雖然這些胸甲現在全都還在長安受訓,他們至少要到明年,才能歸隊。

但也足以證明天子對安東的重視程度。

既然連胸甲都有。

那護濊軍中,漢軍的其他先進裝備,自然也都有。

旁的不說,那準備駐扎在新化城,作為拱衛這個懷化和安東都護府首府的那支兩千人的陌刀隊,就足以撕碎當今世界上大部分的軍陣,讓任何敢與他們為敵的人,知道,這個世界到底是多么的殘酷!

更別提,護濊軍上下,從不缺乏肉食和給養。

這蒼茫懷化,到處是深山老林。

野豬、狍子、野雞、熊,乃至于黑水河的魚,多的幾乎吃不完!

更別提,陳嬌那個貨為了收買人心,常常會帶回來數以千石的鯨魚肉干!

所以,護濊軍上下,幾乎就是一群肌肉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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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5 18:44:32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零二十七節 狂歡(1)

“此外,鮮卑與烏恒,必須各出兩千騎,跟隨我軍行動…………”秦牧在大廳之上侃侃而談。

一個個計劃,一個個部署,不斷的從他口中說出來。

最終,一個安東都護府成立以來,甚至,安東的土地上有史以來,最大規模的軍事動員演練計劃展露出來。

這次演練,涉及懷化郡境內的全部軍隊和預備役民兵武裝以及仆從軍的武裝力量。

連游俠們的保全隊,也被要求必須進行動員,并且在軍方的指揮和調度下,進行伴隨演練。

總計調動的武裝力量,接近十萬之數!

單單是騎兵,就是兩萬之多。

要知道,安東都護府成立至今,不過兩三年而已!

全境人口,即使算上烏恒、鮮卑、韓國和真番這樣的仆從國和附庸國,即使再把倭奴和其他奴隸也算上。

撐死了也才最多三百多萬!

其中,至少三分之二的人口,是最近四年才從中國遷徙而來的。

而在現在,卻可以輕輕松松調動將近十萬的兵力進行冬演。

這還是扣除了朝鮮和韓國等半島藩屬的力量的結果!

若是,再調動朝鮮和韓國的力量,此地漢軍,怕是閉著眼睛也能拉出二十萬!

這個情況,讓包括薄世在內的所有安東將官,都感到自豪和驕傲!

他們用四年多的努力和奮斗,將這片原本的東夷蠻荒之地,苦寒之地,徹底變成了中國神圣不可分割的領土。

有了這樣強大的軍隊和如此多的人口,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任何人任何力量,能將此地與中國分開。

當年,太公望治齊,使齊魯這個故東夷之地,變為中國。

太公望名載青史,永為后世祭祀。

今天,他們在此地的功勛,千百年后,會被后人如何評價?

這是一個連薄世都只要想想,就會渾身顫抖,難以自抑的問題!

而此番冬演,需要動員的部門是如此之多,調用的資源,也是天文數字一般。

所以,秦牧一直說了大半個時辰,也沒有將事情的大概說完。

這確實是一個考驗懷化郡的動員能力、物資和資源的調配能力,以及各個部門的協調能力的一次大考。

考試合格了,就證明懷化郡,從此擁有了自己保護自己的能力。

但若是搞砸了……

在坐的將官,肯定要被長安斥責,甚至有人不得不鞠躬下臺謝罪。

所以,人人都是聚精會神,不敢漏掉任何一個字眼。

不會有人愿意在如今安東的高速發展時,因為自己的疏忽,而被人擠下去。

在這片希望的沃土上,今日的卒子,明天就可能成為隊率,甚至司馬。

護濊軍內就有很多從一個卒子升到隊率和司馬的例子!

甚至,還有人升到了校尉!

只是……

大廳之中的亢長會議,卻成為了衛暴和成安兩個人的煎熬。

衛暴今年三十多歲,生得虎背熊腰,以至于連成安在他面前,都顯得有些瘦弱。

“成兄……”衛暴在沉默了半個多時辰后,終于忍不住跟成安搭訕:“都督去開軍議,怎么這么久?”

一個優秀的游俠大佬,最重要的事情,自然是要懂得跟上官府的眼色。

在中國,沒有任何一個地下勢力,能離得開官府。

更別說,敢跟官府對著干了。

當年,天下游俠的精神領袖,大佬朱家,為什么那么風光?

還不就是人家跟漢家列侯,甚至跟漢家天子都有交情?

今天的劇孟,為何即便已經不在江湖,但天下游俠卻依然將之視為大佬和偶像?

還不就是人家,就在天子左右?

“吾也不知……”成安面無表情的說道:“只是聽說,似乎是要動員屯墾團和護濊軍……”

衛暴聞言,臉色一變。

“動員屯墾團?”他撓了撓頭。

作為游俠,見多識廣,是必須具備的條件。

倘若連地方上的事情都搞不清楚的游俠,肯定是活不了多久的。

“究竟是什么原因?居然需要動員屯墾團?”

在衛暴看來,動員護濊軍,遠遠沒有動員屯墾團,讓他更加驚訝和震驚。

這既是在傳統上來說,漢家郡守冬演,一般情況下,只會動員郡兵,很少有人會動員地方民兵的緣故。

更是屯墾團在這懷化大地上的赫赫威名!

漢家在懷化擁有屯墾三十四個。

其中不乏頂著‘羽林衛’‘虎賁衛’‘細柳營’這樣的百戰雄獅的屯墾團。

當屯墾制度發展到今天,屯墾團與軍隊之間,形成了緊密而強大的聯系。

屯墾團的百姓,在勞作之余,全部都要接受從那些漢軍強軍之中,派遣來的軍官和教官的指揮,進行訓練和指導。

而在同時,屯墾團也是漢室各軍安置自己的退役傷殘士卒的地方。

在這些經驗豐富的軍官和教官們的督導之下。

屯墾團的百姓,與其說是平民,倒不如說是一頭頭披著平民馬甲的猛獸。

屯墾團之內,小孩子從八歲開始,就已經在教官們的教導下,學習怎么裝卸和拆卸弩機了。

某些天分優秀的孩子,在十二三歲,就已經被軍方盯上了。

至于屯墾團本身的優秀青年,更是各個強軍在擴編時的第一選擇。

去年,虎賁衛和羽林衛擴編。

虎賁衛屯墾團和羽林衛屯墾團里,就有數百名青壯,通過了篩選,前往長安,成為了虎賁衛和羽林衛的士兵。

哪怕是其他不怎么出名的屯墾團,在安東的游俠們眼中,也是臥虎藏龍的虎穴。

沒有任何游俠,敢在屯墾團的轄區內鬧事。

因為那只會有一個結果被屯墾團的民壯吊起來掛在轅門上放風箏。

甚至,曾經發生過十幾個五大三粗的游俠,被二十來個屯墾團的半大小子給俘虜和繳械的故事……

所以,在聽說了安東都護府居然要動員屯墾團的民兵時,衛暴滿臉的震驚和驚訝。

這可是一支雖然不是軍隊,但實際上可能比很多地方郡兵,甚至比起一些地方的野戰軍還要強大的力量!

動員屯墾團?

這在衛暴眼里,只有一個解釋:要打仗了?

可是,問題是:跟誰打呢?

衛暴擦了擦手掌,環顧懷化郡周圍。

能讓安東都護府動員屯墾團的力量參戰的勢力,根本就不存在!

哪怕是烏恒人跟鮮卑人一起造反。

也不夠懷化郡的駐軍塞牙縫的!

至于冰原上的蠻子和野人生番……

需要出動軍隊嗎?

目前,四支保全隊,加上保全隊雇傭的烏恒騎兵或者鮮卑騎兵,已經攆的他們哭爹喊娘了。

雖然,從齊魯被遷到朝鮮平壤的儒生們,天天嚷嚷著‘兵者兇器’要以德服人。

但安東全境之內,信他們的人,沒有幾個。

至于愿意聽他們說話的,更是寥寥無幾。

在這里,在這些年來,移民、游俠、屯墾團、商旅、列侯勛貴以及當地的土著,雜居在一起,彼此交融,彼此融合。

在此地的特殊氣候和特殊地理以及特殊環境下,新的價值觀和新的民風,漸漸形成。

安東人沒有齊魯的婉約。

在這里,也沒有時間去玩什么風雅或者慢條斯理的去搞什么‘君子之道’。

要是什么事情都磨磨蹭蹭,不能立即決斷。

那么,百姓就可能會誤了天時,不能及時將種子播種,以讓其在最適合的時候,生長和繁育。

游俠誤了時間,就可能會少淘金,甚至,地盤被人搶走。

商賈要是磨磨蹭蹭,那么,市場和利潤,就會成為別人的。

甚至,就連陳嬌的捕鯨,也得快。

稍稍一慢,鯨魚就沉入了深海之中。

所以,此地的生活節奏非常快。

人們,無論是農民還是商人、游俠,都必須抓緊自己的每一分每一秒,抓住每一個可能利用的機會。

來為自己,為子孫,為家庭,盡可能多的多賺錢,多種地,多產糧食。

以便在冬天大雪降臨時,能守著溫暖的火室,看著兒女們吃著各種美食。

而不是瑟瑟發抖的蜷縮在房里,只能眼睜睜看著妻兒凍死餓死。

所以,在安東,實用和效率,成為了首選。

也成為上至諸侯王,下至黎庶,都共同認可的道理。

自然,思想和學術,也必須跟此地的民風以及民心相符。

你說的話,連百姓都不想聽,貴族不愿意接受,游俠和商人都抵觸,那,你的話,就等于沒說。

于是,自齊魯遷徙而來,原本趾高氣揚,打算教化夷狄,大興一世的儒家,遭遇了滑鐵盧。

在安東,哪怕是在朝鮮王國,他們幾乎得不到支持者。

反倒是,兩年前,幾個趕著兩輛馬車,攏共就三五個人的新雜家在此地大興!

時至今日新雜家的學苑,遍及安東各地。

甚至深入了真番和韓國,乃至于烏恒。

成為了上至貴族,下至黎庶都認可和信賴的顯學!

就連游俠兒和商賈們,也接受和認可了新雜家的理念。

得到了支持后,雜家發展迅猛。

到今天,平壤學苑,號稱弟子三千人,聲威顯赫于安東全境,通行于閭里、官衙。

多數興起于安東的商賈和貴族以及軍官,都將自己的子嗣,送去了平壤學苑,學習新雜家的理念與學問。

甚至,很多人,都愿意大筆大筆的捐獻錢物給平壤學苑,用于購置印刷品、筆墨以及擴充學苑的學舍。

至于儒家?

哪怕是頂著一個孔子嫡傳的名頭,門下弟子門徒,也才不過數百而已。

被新雜家全面吊打和羞辱。

而自稱‘新雜家’的平壤學苑,之所以能發展得如此迅速和迅猛,并且得到廣泛支持。

原因只在于,他們的理念和學說,全面適應和適合安東地區的現實要求和百姓的需求。

更重要的是,他們的理念和學說,通俗易懂,膾炙人口,傳播起來毫無障礙。

就是衛暴這樣沒上過幾天學,文化不高的大老粗,也能理解他們的學說。

諸如‘禮儀生于富足。盜竊起于貧窮。’

‘士欲宣其義,必先讀其書。’

‘夫道成于學而藏于書,學進于振而廢于窮。’

等等,諸如此類的名句,哪怕是個十來歲的少年,也能理解,也能有所得。

而對衛暴這樣的游俠兒來說。

他更喜歡平壤學苑的夫子們,發散出來的那些心靈雞湯。

什么‘和氏之璧,出于璞石。隨候之珠,產于蜃蛤’‘賢愚在心,不在貴賤,信欺在性,不在親疏’。

讓衛暴深以為然。

大丈夫的命運,當然是大丈夫自己來掌握。

跟什么血統、貴賤、身份地位,根本沒有關系!

高祖用布衣得天下!

陳涉以城旦而掀翻秦朝!

這也符合安東地區的現狀。

此地的百姓,百分九十以上,都是從前的破落戶、佃戶甚至是他人的家奴。

現在,他們發達了,自然不希望也不可能信什么血統決定命運啊,出身決定未來之類的鬼話。

安東人在這懷化,在這茫茫的雪原之中,一點一滴,用自己的汗水和勤勞,建立起了自己的家園。

于他們來說,這就是:天行健,君子自強以不息的最好注解。

甚至于,新雜家們,連此地的貴族和權貴們的喜好,也照顧到了。

因此,安東之地,地處苦寒東夷之地。

最開始的時候,諸列侯家族,都是將家里那些可有可無的庶子甚至沒有繼承權的庶孽子打發過來的。

很少有嫡子和世子來此。

對這些人來說,他們在家族之中,不受重視,從來都是被無視和輕視的對象。

所以,他們也很喜歡平壤學苑的理念。

甚至有人覺得,平壤學苑的夫子們,簡直說出了自己的心聲。

而在這些家伙,靠著經營加恩封國,而富的流油后,當然會覺得,這是自己努力的緣故,跟自己的哥哥沒什么關系。

也不希望自己的哥哥來搶自己的東西。

“會不會是……”衛暴抬頭,看向成安,忽然說道:“天子再次預見了匈奴人可能要襲擊安東?”

成安也抬起頭看向衛暴,然后舔了舔嘴唇:“極有可能!”

兩年多年前,當今天子提前幾乎半年,知道了匈奴將要入寇馬邑。

于是,提前動員了禁軍和虎賁衛、羽林衛,馳援馬邑。

于是,有了馬邑大捷!

今天,天子再次預見了敵人的來襲……

這又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既然如此……

衛暴和成安,相視一眼。

匈奴人……

數年前,匈奴人可能還是魔鬼的化身,世界的恐怖來源。

但現在嘛……

衛暴猛地吞咽了一下口水。

匈奴人,在馬邑之戰后,已經跟移動的黃金,活動的武勛掛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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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5 18:46:22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零二十八節 狂歡(2)

不知不覺之間,在安東都護府宣布了冬演計劃,并且下令要求征召民夫以及民兵后。

一個消息,卻在懷化的各地,不脛而走。

許多人口口聲聲,有鼻子有眼的宣稱:“圣天子再次預見了匈奴人將來襲擊我安東,故此,都護府才會動員!”

“什么冬演?那是掩人耳目而已!”

甚至,有人宣稱:“吾親口聽一位在都護府當差的大兄所言,長安天子以虎符令都督動員全郡之兵,預防匈奴襲擊!”

若有人表示懷疑,那立刻就有腦補者言之鑿鑿的說道:“若僅僅是冬演,何必動員屯墾團之民兵?更何況是全部屯墾團之兵?”

“需知,諸屯墾團隸屬于漢軍諸軍,有天子親衛,亦有長安禁軍,有百戰雄獅,也有南方之兵,諸屯墾團,想要動員,千頭萬緒,安東都督雖有權責,然……恐怕也非是那么輕松的吧?”

“且夫,依照漢律,無虎符調兵,死罪也!若無天子詔書與虎符,便是安東都督,也無權如此動員大軍!更何況是屯墾團!”

這些人說的有鼻子有眼,有圖有真相,更有邏輯。

一時間,讓許多人聽了,紛紛表示:應該就是如此!

更重要的是:這些傳言和謠言,契合了懷化軍民的心聲。

尤其是護濊軍的軍官們和各屯墾團的軍官、教官以及校尉們心底最直觀的呼聲。

對護濊軍來說,他們自詡,自己是不亞于漢軍任何一支主力的精銳!

但,可惜,明珠暗投,只能在這安東的冰天雪地之中,充當巡邏隊和治安部隊。

甚至,有時候,還得客串一把工程隊。

這就讓人有些尷尬了。

護濊軍可是按照標準的漢室主力滿編野戰軍團來編組的。

全軍上下,都卯足了勁,想要爭取一下漢家鐵軍或者五大主力這樣的頭銜。

然而,可惜的是——出了安東,并沒有什么人愿意將護濊軍看成野戰兵團。

去年,護濊軍發起了一次省親運動。

薄世搞了好大的關系,用了好大的力氣,讓朝廷準許,護濊軍中的隊率以上軍官回鄉省親。

這是為了增強軍隊的榮譽感,滿足軍隊的思鄉情緒,增強上下的凝聚力。

效果很不錯,很多省親歸來的軍官,都很滿足。

但是……

也不乏有人受到了打擊。

譬如,某司馬,趾高氣昂的帶著妻兒,攜帶著自己在懷化郡攢下的積蓄回鄉裝逼。

結果,在鄉中被人嘲諷:護濊軍?就是那個在安東保護濊人的雜牌軍嗎?樣子倒是挺好看的,可惜,連xx軍的一根毛都比不上……

頓時,那司馬遭受了一萬點暴擊。

但偏偏卻還發作不得!

更別提打臉打回去了!

畢竟,武將最重要的就是武勛!

沒有武勛的武將,哪怕披掛的再花枝招展,甲胄再鮮麗,排場再宏大。

但最終,也只是零,也只是虛無。

沒有武勛的武將,就是沒有論著的文人。

牛逼吹的再大,在世人眼里,也是然并卵。

而武人,又是自尊心和榮譽感最強的群體!

自然,這些事情,隨著這些軍官歸隊,引發了護濊軍上上下下的激憤。

但凡有點集體榮譽感和自尊心的軍人,都深以為恥!

而更大的打擊來自于同行們。

同樣是去年,薄世通過自己的關系,加上陳嬌陳須一起用力,又找上了朝鮮君劉明、滄海君金信、韓王萁準等天子寵臣,大家一起使勁,發力,好不容易,才讓天子點頭同意,讓安東都護府也擁有一千胸甲編制。

但是……

卻也因此,引來了包括細柳營和句注軍等老牌勁旅的冷嘲熱諷。

委婉一點的,譬如細柳營的將官就勸薄世等人說:啊呀,你們安東要什么胸甲嘛……完全派不上用場,不如,諸公將這些編制讓給吾等?這算吾等欠諸公一個人情!

而氣急敗壞者,如棘門軍的那個家伙,則是陰陽怪氣的說:真是浪費啊,一千胸甲,若我棘門軍裝備上,足可讓一萬匈奴人流血三千里!這是明珠暗投啊!

甚至就連地位跟護濊軍一樣,屬于地方守備,給漢家看大門的駐扎在漁陽的昌平軍也跑來湊熱鬧,說什么:諸公莫以為外戚就可以胡作非為了!

這幾乎就是裸的指著護濊軍的鼻子說:你們就不該裝備胸甲這樣的國之利器,裝備了也是浪費!

這讓薄世氣得差點當場暴走。

也虧得他自己修養不錯,才沒有跟那些家伙打起來。

即使如此,在長安的幾次聚會,最終也都是不歡而散。

而跟隨薄世一起到長安,以及之后帶著挑選出來的一千骨干精銳去長安受訓的軍官們,更是對這些外人的指責和冷嘲熱諷,感受頗深。

然后,他們將這些情況,反饋給了護濊軍上下。

并且將之作為激勵上下的武器。

就如同昔日越王勾踐臥薪嘗膽一般。

護濊軍現在隔三差五,就要將這些恥辱和外人的羞辱,拿出來,激勵全軍。

但,軍隊不可能光靠激勵,就成為一支強軍,一支鐵軍。

正如當年虎賁衛和羽林衛,被人笑話,是天子的小貓,劉氏的寵物。

但馬邑一戰后,全天下都俯首稱臣,將這兩支天子親衛,視為天下第一強軍。

護濊軍,也需要一場真正的戰爭,一場刺刀見紅,面對面的與敵人拉開架勢廝殺的戰爭來正名自己。

那還有什么比匈奴人,更合適的對手?

沒有了!

就連陳嬌和陳須,在聽到了這些流言和消息,也都是血脈僨張,情緒激動。

麻蛋啊!

兩個紈绔子都是仰天長嘯一聲,然后,立刻就把自己的武庫給打開了。

紈绔子們有關系,也有錢,更有兵。

現在,東宮是不怎么管事了。

但少府和中郎將敢怠慢兩位國舅爺嗎?

就不怕國舅爺們發飆,回長安打御前官司?

所以,西北都尉和西部都尉的武庫之中,堆滿了各種精良裝備。

陳須甚至連陌刀都搞來了幾百柄!

陳嬌也不賴,靠著撒潑打滾,從墨苑順走了幾十套的全新強弩!

這種強弩,用了全新的設計。

使得其外觀和特點,幾乎與舊有的一切漢軍弩機截然不同。

它們的外觀,看上去更像弓箭。

而且是大弓!

弓身長達三尺五寸,弦長兩尺七寸。

其以桑木為弓,檀木為弩,用強勁的鯨筋為弦,其上裝有機關,可以通過立地腳踏上弦,射程超過四百步。

單單是射程就已經超越了大黃弩。

但,這種全新的強弩,卻比大黃弩具備了更多優點。

首先是準確性。

兩百步內,這種強弩的弩箭,完全可以進行瞄準!

其次是穿透力。

在一百五十步的距離內,哪怕穿著三寸厚的鐵甲,也不能當其一擊!

在七十步的距離上,這種弩機,足以穿透舊式的胸甲防御!

甚至,即使不能穿透,巨大的動能,也足以將胸甲騎兵掀翻!

它的名字,叫做神臂弓!

據說是天子親賜。

當然,因為造價以及制造困難還有一些技術問題沒有解決,所以,這種強弩,只是試驗品。

墨苑總共就試造了一百具來進行實驗。

而陳嬌則打著‘幫忙實驗’的旗號,撒潑打滾,順走了其中三分之一!

并將這些強弩作為了自己的底牌和王牌。

除了神臂弓,陳嬌還從墨苑,弄來一種更強勁的王牌!

只是可惜……

陳嬌只能讓它躺在倉庫發霉……

因為,皇帝妹夫有嚴令:無詔令用此物,視為大不敬!

為了監管這種武器的使用,皇帝妹夫甚至派來了三個宦官和五個侍衛,日夜不停的監視著那堆裝在陶罐里的東西和那些堆積在倉庫里的零件。

陳嬌只能在某些偏僻的地方,并且在指定的時間,進行一些指定的實驗。

這個王牌,現在只能是個玩具!

當然,陳嬌也清楚,此物,暫時來說,使用的局限性很大。

每次使用,都需要組裝。

光是組裝時間,就是一個多時辰。

然后,它還需要數十甚至上百人操作。

太麻煩,太瑣碎,并不適合野戰。

只能作為陣地戰和防御戰時的王牌!

惋惜的看了一眼那些曾經讓陳嬌都覺得心驚膽戰和血脈僨張的陶罐以及零件,陳嬌戀戀不舍的將視線挪到它處。

然后,他發出了一句感慨:“若是匈奴人真的來我安東就好了……”

他們要是敢來……

陳嬌發誓,一定會用他們的血和頭顱,來裝點自己的武勛!

陳嬌現在是幾乎不缺什么了。

錢有了,地位也有了,甚至就是刺激也早就刺激夠了。

現在,唯一能讓他興奮和感到好玩的,大抵也就是拿著匈奴人的首級,來為自己的武勛和名聲正名。

讓天下人都知道和明白:他不是二世祖,是真正的大丈夫。

就算是個二世祖,那也是一個大丈夫二世祖!

陳嬌再也不想被人評論說:呦!這不是那個防火防盜防二陳的老幺嗎?

他希望,人們和世人,能夠尊敬和崇敬的看著他,然后拜服在地,真誠的說一聲:隆慮候在上,末學后進xx敬拜。

而不是現在,是個出名點的文人和名士,都是表面上恭敬,背地里卻是不屑。

只是……

作為都護府的高層,作為懷化郡中的巨頭。

陳嬌更清楚一個事實:匈奴人,應該不會來!

因為,就在不久前,安東都護府已經正式答復了他:所謂天子預言之事,并非事實。

盡管,陳嬌自己非常希望,這是都護府為了掩人耳目的舉動。

但,理智告訴他,這是事實!

都護府若果真得到了長安天子的清晰指使,他們大概敢瞞著其他人,但絕不敢瞞自己這個西北都尉、隆慮候、大漢天子的妹夫!

要知道,上一個企圖戲耍國舅的家伙名叫宋忠。

還是當年賈誼賈長沙的好基友!

但那又怎樣?

宋忠被陳嬌的舅祖,已故的竇長君,一句話就送上了出使匈奴的名單。

然后……

人們再也沒有聽說過宋忠的名字了。

據說,宋忠在出使匈奴的路上,棄官逃歸漢地,從此,不復為用,最終,在一個小山村之中郁郁而終!

即使,都督薄世本身也是外戚,也沒有這個膽子!

除非……

“這是天子的直接命令……”陳嬌忽然托著腮幫子想道。

然后,他就手舞足蹈的振奮了起來。

雖然這個可能性不高。

但有這個可能性不是?

反正,現在全懷化,上下的人不都在說:此乃都護府欲蓋彌彰也。

大家都這么說,應該是不會有錯了!

空穴未必無風嘛!

而對于懷化郡之內,星羅散布在各個優良沃土和可耕地的屯墾團的軍民而言。

這場波及全安東的流言事件,更像是一個火星子掉進了油桶里,頓時就熊熊燃燒起來。

以至于,雖然各個屯墾團都接到了都護府的回復:天子預言之事,并非事實,諸官切勿驚慌。

但是,大家都當都護府放了個屁!

原因很簡單。

不是大家對都護府的公信力存疑。

而大家壓根不愿意相信!

當各個屯墾團,包括校尉和教官以及百姓在內,都不想相信都護府的話時。

就算薄世站出來賭咒發誓,大家也是當做看不見的。

道理很簡單。

屯墾團是由漢軍諸野戰軍團以及地方主力郡兵營為主導力量存在的體系。

諸屯墾團,除了文官和管事的人外,剩下的,基本都是從軍隊調來或者退役的將官充任。

現在,南方的云中,大漢帝國磨刀霍霍,一場天大的功勛,就等著同袍去撿了。

而大家伙卻都只能在這安東苦寒之地,眼巴巴的看著過去的同僚和同事們建功立業,光宗耀祖。

這簡直是不能忍啊!

特別是虎賁衛和羽林衛以及細柳營等屯墾團,早就上跳下躥,嚷嚷著要上前線。

甚至還有傷殘的退役之士,打算寫血書給自己過去的上官:俺雖然負傷退役,但俺覺得,俺依然可以為天子,為社稷再戰三十年!

就在這個時候,天子預言了匈奴將要入寇安東的消息傳來。

這簡直就像是一個沙漠中饑渴了三年的迷途旅人,看到了綠洲,就像是遠離家鄉數十年的游子,再次聽到了家鄉的鄉音,聞到了母親煮的粟米粥的香味。

哪怕,這只是海市蜃樓,只是望梅止渴。

但,大家也依然愿意相信和接受!

于是,各個屯墾團,在校尉們和軍官們以及教官們的鼓動下。

幾乎都是人人踴躍,個個爭先。

為了搶一個名額,甚至,有些家庭的兄弟,還大打出手了。(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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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5 18:52:59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零二十九節 狂歡(3)

接下來幾天,整個懷化郡,就好像打了雞血一樣。

游俠們摩拳擦掌,在各個城市上跳下躥。

甚至,有些機靈的家伙,還開始早早的鋪路了。

這些家伙神通廣大,而且交際廣闊,基本上,只要能活動的關系,他們都在活動。

大把大把的人情和金錢撒出去。

砸的懷化上下的官吏都是頭暈眼花。

而這些家伙的活躍,讓哪怕是安東都護府官衙本身,都開始懷疑,都督薄世等高層是在刻意隱瞞事實了:若非如此,游俠們何必砸這么多的資源和人情?

這讓薄世知道了后,簡直哭笑不得!

偏偏還不能發作,只能不斷呼吁,不斷的澄清。

但然并卵。

游俠們并不愿意相信薄世的說辭。

更麻煩的是,就是薄世的左右心腹,也都在私底下悄悄的懷疑:都督會不會是在演戲呢?

以己度人,他們覺得,若自己是薄世,在接到了天子命令后,也會想法設法的打壓和否認相關說法吧?

這個事情,繼續發展幾天后。

連遠在朝鮮的朝鮮君劉明,也派人送來了一封書信,拐著彎的問:“薄公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天子的謀算呢?”

梁王劉武派來朝鮮輔佐劉明的兩位大將,韓安國和張羽,更是派來了親兵,對薄世表示:俺們朝鮮駐軍,也可以參與這次冬演,請都督批準!

這讓薄世頓時就一個頭兩個大。

倘若匈奴果真要入寇安東,那么,朝鮮駐軍的參與,自然很有必要了。

僅僅為了一次冬演,就讓數萬大軍和民夫,跨越上千里,冒著風雪,消耗無數資源來安東旅游?

事后不用其他人說話,光是御史大夫衙門的御史,就足夠他薄某人喝一壺的了!

薄世,只好用極為堅決,極為強硬和極為果斷的態度回復朝鮮方面:此番,僅為懷化郡冬演,君上諸公勿憂!

但這個回復,落在劉明和韓安國等人眼里。

卻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隔壁王二不曾偷!

“好你個薄世,薄子卜,居然敢孤玩這一手!”平壤王宮之中,已經十七歲的朝鮮之主劉明捏著薄世的答復,氣沖沖的對著左右說道:“這個薄子卜大概以為孤是三歲小孩子吧?懷化全郡都傳的人盡皆知了,還想欺瞞孤,真以為孤是那種生于深宮的廢物不成?”

左右都是深深低頭,不發一語。

或許,在歷史上,這個劉明是屬于那種典型的二世祖,人格的典型。

他甚至干出了持弓射殺自己大臣的逗逼之事。

但在現在,這位大漢朝鮮君的命運軌跡卻與他在另一時空完全脫離了。

年不過十四,就奉詔來到這朝鮮就國。

他至今,依然沒有經歷那個歷史上他為之瘋狂甚至喪心病狂的喪父之變。

甚至,他的家庭非常幸福美滿。

他的父親,梁王劉武,在他眼中能文能武,智勇雙全,又慈愛無比。

母親,溫柔善良,持家有道。

天家對他家族,也非常照看。

不僅僅他,年未及冠,就已經坐擁這朝鮮兩千里山河。

未來,他的子嗣后代,更可能兼并北方的韓國,成為這半島的主人。

所以,他的人格沒有走向瘋狂,也沒有走向畸形。

反而,因為在朝鮮目睹和見證了此地從無到有,從夷狄變華夏的變遷。

更兼之,輔佐他的人,一個韓安國,一個張羽,雖稱不上當世大英雄大豪杰。

但也是漢家有數的人杰。

更重要的是,兩者的三觀都很正,而且忠心耿耿。

環境會改變一個人的性格,個體周圍的人群,也會改變一個人的三觀。

從十四歲到十七歲,劉明三觀最重要的塑型期,都是在平壤渡過。

這使得他,已經與另外一個時空的他,完全不同。

在現在,劉明是一個典型的漢家諸侯王。

劉氏諸侯王,在如今,都是上馬治軍,下馬治民的精英!

故而,薄世的答復,在劉明眼中,已經完全變樣了。

劉明覺得,這是薄世這個家伙,不想讓自己這個諸侯王沾染戰功!

“薄子卜好大的狗膽!”劉明氣的眉毛都要倒豎起來了。

作為劉武的愛子,劉明身上,其實也帶著乃父的許多影子。

劉明深深的覺得,這次的匈奴入侵就是自己建功立業的大好機會!

更是因此為自己正名的絕佳契機!

“君上息怒!”韓安國連忙勸道:“安東都督,大抵也是奉命行事”

“哼!”劉明冷哼一聲,在他看來,這安東都督之所以欲蓋彌彰,假冬演而行動員之事,就是為了不讓他參與戰爭,分潤戰功。

而這很可能是來自長安的授意。

皇帝堂兄,劉明不能也不敢埋怨。

但薄世這個臣子和外戚,他還罵不得嗎?

劉明氣沖沖的說道:“中尉,請傳孤的命令,動員一萬兵馬,隨時做好參戰準備,一旦匈奴入寇之烽火傳來,即刻進入懷化!”

這也是劉武這一系最大的特點了任性!

我才懶得管你長安是不是不想讓我沾染戰功!

哥,就是要參與!

長安越不同意,哥越要參與!

看你能把哥怎么著!

況且,這也不違規!

在理論上來說,朝鮮,也是安東都護府的一部分。

懷化有危機,朝鮮駐軍斷然救援,這個事情,就算鬧到長安,也沒有人敢說他什么不是!

就像六年前,當吳楚叛亂時,梁國首先進入動員。

朝野至今也只會贊嘆:梁王真忠臣也!

而聽到劉明的命令,韓安國在心里樂的都快笑開花了。

他先前的話,完全就是故意刺激劉明,就是為了讓他下達這個命令。

身為諸侯王大臣,韓安國很清楚,他倘若想成為朝廷的大將,建功立業,甚至去博取封侯之賞。

這是唯一可行的路,也是唯一的機會!

錯過這個機會,他這輩子都休想再有機會執掌大軍,殺敵立功了。

所以,韓安國幾乎是立刻就道:“君上英明!”

即使最終匈奴沒有入侵,那也不要緊!

區區一萬軍隊的組織和集結,對今天的朝鮮王國而言,小意思啦!

更何況,自家的君上,出了名的不差錢!

于是,整個安東全境,都被一條天子預言匈奴將入寇安東的消息,攪得天翻地覆。

但,出奇的是:幾乎大多數的群體,都沒有被這個消息嚇壞,反而,大家都好像過年一樣的,為此狂歡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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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5 18:54:54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零三十節 日蝕

時間的指針,漸漸走到了九月,元德五年,也將結束。

九月甲戊(初六),日有蝕之!

日蝕,在中國史書上,是記載最多的天文現象之一。

早在古老的不能古老的夏后氏當政之時,在距離如今接近一千八百年之遠的遠古時代。

當夏仲康氏執政之時,就記載了人類歷史上的第一次日蝕。

那次日蝕,甚至出現在了《尚書》之中,流傳至今。

書曰:仲康肇位四海,侯命掌六師,羲和廢厥職,酒荒于厥邑……乃季秋月朔,辰弗集于房,瞽奏鼓,嗇夫馳,庶人走。羲和尸厥官,罔聞知,昏迷于天象,以干先王之誅。

最近開始整理出來的《竹書紀年》里也同樣記載了這次日全食,與尚書的記載基本吻合。

而對今日的中國人來說,對日蝕最深刻和最初的印象,卻是來自于《詩經。小雅。十月之交》。

古老的詩歌,用著優美的文字和深厚的人文主義關懷之情,將天文與政事,聯系在一起,用著沉痛的語氣,訴說著當政者的無恥以及百姓的無辜。

讀者無不與之產生深深的共鳴。

但是,在漢室現在,日蝕的影響,卻沒有想象中那么大。

劉徹僅僅是日蝕發生的當天,下令自己要‘素服避正殿’,同時勒令百官‘無得歌舞酒宴’。

這個事情,就算過去了。

原因嘛,很簡單。

物以稀為貴。

最近幾年,日蝕發生的太頻繁了。

前年,漢家才剛剛經歷了一次日蝕。

而且,史書上的日蝕記錄,多如牛麻。

現在的漢家,除了日全食,對于日偏食什么的,真是無所謂。

但對匈奴人來說,這就未必了。

西域。

軍臣統帥的大軍,正在越過一條河流(錫爾河),準備前往西方的山口,打開進入更遠方的道路。

龐大的軍隊,從已經變為廢墟的舊大宛城市之旁經過。

殘垣斷壁之下,隱隱還有紫黑色的血污。

一個又一個骷顱和散落在磚瓦之間的枯骨,似乎在訴說著這些城市曾經遇到的恐怖。

就在此時,天空之上,永遠散發著光和熱的太陽,瞬息之間,光芒暗淡,一個陰影,遮蔽住了太陽的光芒,讓這個偉大的生命之源,居然只有邊緣的光芒,依然可見!

長安觀測的日偏食,在這個西域王國,居然成了日環食!

若稍微懂些天文常識,那么,匈奴人會知道。

這是因為地球與月球的距離,處于遠端,月球的本影錐無法抵達地球,只有偽影錐抵達,因此月球的直徑在地球看來,小于太陽。

因此,造成了日環食。

但匈奴人不知道啊!

匈奴人,信奉原始的薩滿教,在他們的宗教觀之中,日月,象征著天地的最高主宰。

至高的天神,就是日月的化身。

連單于,都要宣傳自己是日月之子,天神的代行者。

當日蝕來臨。

所有匈奴人,無分奴隸和貴族,不論是在騎馬行軍的,還是在帳中議事的。

統統戰戰兢兢,五體投地的跪在地上,匍匐在草皮上,對著太陽告罪。

薩滿祭司們,更是震驚不已。

他們將數十甚至上百的奴隸和牲畜,拉出來,宰殺掉。

用牲畜和奴隸的血,向冥冥中的神明獻祭,希望能夠得到神明的指示。

如此喧嘩和煩擾了大約半刻多鐘后,月球終于開始離開軌道,太陽的光芒重新出現。

匈奴人這才戰戰兢兢的起身,望著天空上的恐怖,低垂著頭顱。

“大單于,大祭司來了……”站在一個山坡上,剛剛才從地上爬起來的軍臣,立刻就聽到了自己的侍從官的聲音。

“帶過來……”軍臣心有余悸的說道。

上一次日蝕,是在兩年多前。

日蝕后半年,匈奴就吃了馬邑之戰的苦果。

右賢王尹稚斜戰死。

號稱匈奴脊梁骨的折蘭部族敗亡,樓煩、白羊,一降一俘。

匈奴帝國遭遇了重創!

甚至,就是他這個單于的地位也搖搖欲墜。

時隔兩年,日蝕再次發生。

這次會帶來什么厄運?

軍臣不得而知。

他只知道,這確是天地神明的警示,必須予以重視!

過了一會兒,一個老人在幾個弟子的攙扶下,微微顫顫的走到了軍臣面前,跪下來拜道:“老奴拜見大單于!”

“大祭司請起……”軍臣連忙將他扶起來。

大祭司!

匈奴薩滿祭司中最高級別的宗教主祭。

哪怕是單于,也要給與其尊重。

更何況,這位大祭司一直是軍臣的支持者。

“大祭司,天神可有神諭?”將這老者扶起來后,軍臣就迫不及待的問道。

神明與先祖,共同構成了匈奴的宗教觀。

匈奴人跟漢朝的中國一樣,相信先祖會在九泉之下,蒼天之上,冥冥垂視自己的子孫。

但在同時,因為草原上殘酷的生存環境和激烈的競爭,讓人類的生命變得脆弱無比。

所以,匈奴更相信,神明的力量,確可以保護和拯救他們。

而草原的特殊環境,又進一步增強了宗教的說服力。

薩滿祭司們永遠不缺乏震懾和恐嚇匈奴人的例子。

“這次日蝕,是天神的警示!”大祭司巍顫顫的說道:“有大災難和大恐怖將降臨!”

他言之鑿鑿的說道:“我看見了,先祖的石像流出了血淚……”

軍臣聞言,終于色變。

在匈奴歷史上,大祭司告訴單于,先祖的石像中流出血淚。

這幾乎是天崩地裂的災難預兆!

最典型的就是當年,頭曼大單于的大祭司告訴他,先祖的石像雙眼流出了血淚。

然后,頭曼單于就被冒頓大單于鳴鏑射殺。

匈奴隨后進入內戰,死者阡陌連野。

“會是漢朝嗎?”軍臣喃喃自語兩聲。

日蝕的出現,先祖的石像流血,這都是不吉和不詳的征兆。

那么……

軍臣將視線投回南方:“我需要回軍嗎?”

隨即,另一個想法浮現:“我就算回師,恐怕也來不及了吧……”

大軍回轉,豈是那么簡單的事情?

更何況,此番西征,還毛都沒有撈到一根!

倘若就此回師,且不說漢朝究竟會不會北上。

既算漢朝真的北上了,他這支已經遠征數千里的疲憊之師,回去了又能怎樣?

還有,為了此番西征,各部族都動員了大量的奴隸和戰士以及牲畜跟隨。

若是什么都沒有搶到,就此回師。

他能承擔得了諸部族的怨氣嗎?

答案是——不能!

匈奴人可以吃敗仗,甚至可以承受許多傷亡。

草原上的人命本就不值錢。

為了一塊能放牧百頭牲畜的小草場,兩個部族之間,常常會死傷數百人!

但是——匈奴人決不會接受耗費巨大,卻什么也沒有獲得的行動。

在草原上,浪費就是原罪。

不能帶領部族征服和劫掠其他人的單于,更是該死!

軍臣很清楚,他當年能夠發動政變,清洗掉右賢王的勢力。

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因為——右賢王在前年,率領五萬大軍南下,損兵折將不說,搶到的財帛也少的可憐。

這激起了幕北,甚至幕南部族的憤慨!

想到這里,軍臣就已經知道了。

他的回師毫無意義,反而會導致匈奴的分裂。

那些得不到戰利品和奴隸的部族,會怨恨他這個單于。

攣鞮氏內部的政敵也會借此發作。

更重要的是,他就算回去了,恐怕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想到這里,軍臣就叫來了自己的右大都尉須卜難。

須卜難是須卜氏族之中最強的勇士,他二十歲就成為了須卜氏族的射雕者,是須卜氏族中公認的下一代領軍人物。

“右大都尉,你立刻拿著本單于的龍旗帶著本單于的親衛隊,日夜兼程,回到申屠澤,告訴呼衍當屠:無論漢朝怎樣挑釁,都不許擅自開戰,假如漢朝主動進攻,那就死守高闕,等待本單于歸來!”軍臣對須卜難命令道。

后者立刻說道:“您的命令,我的使命!”

然后,須卜難就接過了一面單于庭特有的龍旗,將之插在自己身后,然后呼嘯一聲,帶著數百名騎兵向著東方而去。

望著須卜難遠去的背影,軍臣終于感到有些安穩了。

在軍臣眼里,高闕要塞,那是神明才能攻陷的軍塞!

當年,要不是秦人主動放棄了高闕和陰山的郁林塞。

匈奴人怕是全族死光,也不可能奪得這兩個偉大的要塞。

要知道,當年,蒙恬駐扎在陰山時。

不僅僅匈奴,即使是當時的草原霸主東胡和月氏,也全部都是戰戰兢兢,不敢南下牧馬,甚至不敢在秦人面前彎弓!

在軍臣看來,只要呼衍當屠不冒進。

死守高闕,以呼衍當屠的兵力和實力,漢朝人就算死上一百萬人,也別想攻克高闕!

除了神明,這個世界,不存在能夠攻陷高闕的力量!

它是那么的堅固,那么的險要,那么的強大。

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周圍高聳入云的山巒和陡峭崎嶇的峽谷,更不是任何人可以飛躍的。

而守住了高闕,就等于守住了大河,守住了大河,就守住了陰山,守住了陰山,就守住了河南。

只是,不知為何,軍臣的內心深處,還是隱隱有著不安和惶恐。

以至于,他又叫來了一個忠誠的奴才,對他吩咐道:“你,立刻去狼居胥山,命令,在狼居胥山守衛的部族南下,渡過大幕,進抵申屠澤!”

匈奴人雖然習慣在秋冬,前往南方過冬。

但是,幕北的一些重要牧場和重要的山脈,匈奴依然會派軍隊和部族留守。

這是游牧民族的特性所決定的!

匈奴人深知,任何一塊牧場,你一旦放棄,立刻就會有人填充你留下的空白!

匈奴人可不希望,那些肥美的牧場,在自己的部族離開后,被人鳩占鵲巢。

所以,在狼居胥山等地,匈奴都會留有一些守衛力量。

而且,這些力量,通常都是匈奴的精銳!

他們會殺死任何敢于侵犯自己領地和牧場的其他部族的牧民,將他們的尸體吊起來,腦袋插在木樁上。

以此警告所有人:這些牧場是匈奴的,未經匈奴允許,任何人都不可有侵犯,更不可有放牧!

而調動這些力量,則很有可能讓幕北的小偷和丁零人在這個冬天肆無忌憚的侵占匈奴的牧場。

讓明年的匈奴牧民只能看到一片片狼藉。

然而,在軍臣看來,這個代價是值得的。

只要能保住河南地,那么,大匈奴就依然會占據對漢朝的有利地利。

而河南地假如能保住,更可以重新平衡漢匈力量。

使得匈奴人不再畏懼漢朝。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居然出現了有部族,因為懼怕漢朝,而不敢回到自己傳統的過冬地,反而西上,來到了塔里木盆地過冬。

當日蝕發生時,在高闕的呼衍當屠,以及其他的匈奴部族首領,也全都看到了日蝕的景象。

如軍臣一般,所有的匈奴人,都跪在地上。

而那些被枷鎖束縛的大宛奴隸,以及大腹便便的大宛女奴們,也都是神色恐慌。

日蝕月食,這是人類在愚昧時期的通用恐懼。

無論是西方的羅馬,還是東方的漢朝,仰或非洲的埃及,西亞的兩河文明以及美洲大陸上的食人族。

沒有任何民族能在這天地的奇觀和偉力面前,還能保持鎮定。

當日蝕結束。

大宛奴隸們瑟瑟發抖。

在他們眼中,這是太陽神阿波羅發怒了。

而在匈奴人眼里,一如軍臣,他們直覺的認識到,這是災難來臨的預兆。

“馬上命令若盧部族,加強對梓嶺的控制,派出騎兵,巡視休屠澤,各部族立刻開始渡河,所有的牲畜和奴隸,全部給我安置到高闕之后去!不可讓漢朝人有機可乘!”呼衍當屠立刻就下令。

但可惜,愿意聽他命令的人,并不多。

尤其是若盧部族和須卜以及蘭氏的部族。

這些家伙表面上都點頭答應。

但實則,卻轉頭就將這個命令拋之腦后了。

尤其是須卜和蘭氏的貴族們,他們才不會愿意去聽一個呼衍氏的‘野種’指揮!

而且,他們覺得,即使呼衍當屠是對的。

那么,在漢朝出塞后再收攏部族,撤退奴隸和牲畜也還來得及。

至于若盧王就更堅決了。

你叫我派人去巡視休屠澤,我就去巡視休屠澤?

那多沒面子!

再說,這么冷的天氣,連河水都結凍了,沼澤也冰封了。

漢朝人出塞?

搞笑吧!(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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