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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迷彩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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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要離刺荊軻】 我要做皇帝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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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4 18:46:18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零一十一節 特務政治的開端(1)

八月未央,金秋已至。

隨著北方的粟米收割工作漸漸步入尾聲。

地方官們開始統計今年的收成以及經濟數據。

在往年這個時候,整個北方都將進入一個漫長的冬日假期。

百姓們可以稍微喘一口氣,或舒舒服服的睡幾個懶覺,或琢磨著去某地打點零工,以此補貼家用。

但,今年的氣氛,卻有些不同于以往。

“聽說了嗎?”長安街頭,八卦黨們再次聚集在一起:“丞相府已經簽發了,北地騎士以及太原以北的強弩和材官,全部被動員起來了!”

周圍人都是雙眼放光,情緒激動。

兩年前的馬邑之戰,徹底釋放了深埋關中百姓骨髓深處的戰爭狂熱!

他們現在的神情與面貌,與百十年前,荀子入秦時,所看到的景象差不多。

今天的關中百姓,跟百十年前的關中百姓一樣。

已經達到了聞戰而喜的地步。

實在是兩年前的馬邑之戰,漢軍勝的太輝煌,而且,戰功賞賜,該有的一分未少。

不知道多少人親眼看到自己過去窮困潦倒的鄰居,因為家里有個兄弟或者子侄在軍隊里立下功勛。

于是,一家人的生活,從此迎來天翻地覆的改變。

甚至有人,從一個小卒子,卑微的庶民,一躍而成公乘。

雖然無法跟秦代一樣,拿著軍功換土地(漢家現在雖然也可以用軍功換土地,但那些土地都在安東,基本上很少有人愿意遷徙去安東落戶。),但軍功能換票子跟房子還有妹子,卻是實打實的事實。

許多人親眼目睹或者耳聞過,某某家的小子,一天書也沒念過,粗鄙不堪。

結果,其自馬邑歸來后,因為立下了軍功,升遷為軍官。

于是,家人立刻就搬進了朝廷給建的大屋,耕牛、挽馬、犁具,一應俱全,全是那小子拿著軍功賞賜從少府換來的。

更夸張的是,地方上原本高高在上的士大夫豪強,立刻就上門了。

強行的,非要塞個妹子給那個小子為婦。

甚至,還有人聽說過,有列侯看中了某個卒子出身的小子,將一個旁系侄女下嫁的神話!

既然,戰爭能解決房子、票子跟妹子。

那,在這片土地上的人,就根本無法拒絕擁抱戰爭。

馬邑之戰后,關中民間的好戰情緒,攀升至漢興以來的頂點。

人人愛武技,家家有彎弓。

士大夫子弟出行,不再以長袖翩翩,溫文儒雅而自豪。

相反,大家都迷上了炫耀武技和騎術。

從平民至貴族,人人爭相以家中有武人為傲。

民間的民眾呼聲,因此裹脅了學術界和思想界,迫使學術界和思想界,不得不迎合百姓的聲音。

因為,假如某個學派不把自己的立場擺正,傻啦吧唧的呼吁和平,高唱‘兵者兇器,圣人不得以而為之’。

那么,百姓和地主豪強們就會用腳投票——你都不能為我們說話,我為何要送子弟去學你的學問?

而被裹脅的學術界和思想界中散發出來的好戰思想,又反過來,影響了百姓的選擇。

在很多百姓眼中,既然連人品高潔,學識淵博的君子們都認為‘襄公復九世之仇,春秋大之’‘漢賊不兩立’‘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那這就一定是對的。

當然,也有些故作清高,非要特立獨行,以此標榜自己確實跟其他人不一樣的家伙。

狄山就看著滿城的戰爭氣氛,捶胸頓足,跟死了爹媽一樣,陰著一張臉,對自己的同窗們道:“兵者兇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高皇帝伐匈奴,困于平城,孝惠、呂后之時,以和親故,是以邊境能安,民得其樂。至太宗,欲用兵匈奴,數與匈奴兵戎,北邊蕭然苦兵,先帝察太宗之失,用和親與匈奴通好,兩國邊境安寧,無有兵革,士民往來皆善!”

“如今刀兵一起,吾恐天下黎庶從此為兵事所累……”

他的同窗們也紛紛點頭稱是。

但卻有一個站在角落里的年輕人小聲的說了一句:“可是我怎么聽說,馬邑之戰后,北邊變得更安全,也更繁榮了?”

“且,百姓也得利頗多……”

狄山聞言,眉毛一揚,幾乎都有氣炸了。

“胡言亂語!”狄山回頭盯著那個年輕人氣呼呼的道:“你懂什么?馬邑之戰,國庫損耗何其多也?數以十萬萬之積蓄,一朝盡喪,這些錢哪來的?還不是民脂民膏!若無馬邑之戰,而用和親之策,不過數十萬而已,且以和親,省下來的軍費,輕徭薄賦,除民租稅,天下得利遠勝于此!”

說到此處,狄山的心情就變得無比糟糕。

他家本是巨鹿郡的大戶。

每年對匈奴出口青銅和鐵器,數以千石,得利無數。

這大戰一起,別的狄山不敢保證。

但他家與匈奴的貿易肯定要因此斷絕。

這可是一個歲入百萬的大買賣啊!

就這么沒了,狄山真真是心急如焚!

更讓狄山的不滿的是:去年,主爵都尉衙門派了幾個官吏,到了巨鹿,然后居然說他們家經商所得甚多,直有千萬之巨,但卻占有田地三十頃。

這不符合法律的規定,要求他必須在入市籍還是當地主之間做出選擇。

入市籍,則土地全部要課十倍的田稅。

而當地主,則要抄沒一切作坊和商鋪。

這讓狄山深感侮辱。

他是堂堂的士大夫,聲名高潔之人,家族世代耕讀傳家,怎么會去經營工商那樣的賤業!

那根本純粹是他家的家奴和庶孽子打著狄山的旗號搞出來的。

跟他有屁的關系?

哪成想,那些官吏根本不認可他的解釋。

迫使他不得不,為了保護自己的財產和名聲,而將所有商鋪和作坊,全部轉讓給了自己的兄弟子侄以及家奴。

還不得不讓他們獨立成戶,登記到市籍之中。

這才勉強保下了他狄山的名聲和財產。

但,即使如此,依然被主爵都尉衙門的那個公孫弘收走了十萬錢的商稅!

那可是十萬錢!

在花街柳巷,能瀟灑上百回!

若是拿去買奴婢,最起碼能買五個大奴和七八個小奴。

若在匈奴人那里,更是能打包至少三十個!

于是在狄山眼中。

漢家即將進行的這場戰爭,不僅僅擋著他的發財路。

更可怕的是——這場戰爭的軍費,有不少,是從他手里搶走的!

拿著我的錢去打仗,還不讓我賺錢?

這還有沒有天理了?

是以狄山一直以來,都在大聲疾呼,反對戰爭。

雖然因此讓許多人不屑甚至對他抱有敵意。

但,卻也吸引了另外一些人的關注和支持。

譬如,魯儒派就覺得他的話‘確為中庸’,只有‘狄生方為君子’,一時間,倒也在長安的貴戚圈子里混出了點名聲。

甚至,還有幾個列侯,派人來請他去赴宴,與其他諸子百家的巨頭,當面辯論戰和的利弊。

狄山因此也越發的得意起來。

在他眼里,眾人皆醉我獨醒這樣的感覺,讓他深感榮幸。

而與諸子百家巨頭的辯論,則讓他看到了這條道路的光明前景——等到未來,等到百姓和民眾都呼喚和平時,我就是當代孔仲尼了。

到那個時候,天子也要安車相迎。

九卿兩千石之職位,任我挑選。

那個被狄山駁斥的年輕人,被狄山這么一恐嚇,也是縮了縮脖子。

正準備道歉低頭時,忽然,門口傳來了喧嘩之聲,緊接著,就是‘篤篤篤’急促的敲門聲。

甚至,在敲了一會后,敲門者似乎很不耐煩。

直接采用了暴力。

砰的一聲,大門被人用暴力手段撞開。

狄山聽到聲響,臉色變得勃然大怒。

他可是堂堂的士大夫,能與諸子百家的巨頭們辯論的英才。

哪怕是長安城的列侯們,即使不喜歡他,但卻也不敢對他無禮!

“什么人,竟敢私闖民宅?”狄山怒氣騰騰的就領著自己的同窗和門人們,欲出去將那個不開眼的泥腿子暴打一頓。

這些天,狄山因為自己的言論,沒少被泥腿子丟石頭,吐口水,甚至丟爛菜葉子。

在外面,狄山固然沒有辦法。

但在他家門口,但凡有人敢襲擊或者唾棄他,他定然帶著家奴出去,讓對方見識見識,士大夫之怒。

打完了人,還要送去廷尉衙門和內史衙門。

廷尉跟內史還不敢不管。

因為,這是漢律的規定。

可惜,狄山還沒有來得及出門。

他就聽到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然后,他養得幾個狗腿子,慌慌張張的跑到門口,大喊著:“狄公,大事不好了!官兵持械破門而入!”

狄山聞訊,嚇得兩股戰戰。

在長安城,漢室有多個不同的執法機構。

內史、廷尉、中郎將、執金吾都可以按照律法或者命令抓人。

但,能動用軍隊在和平時期,執行抓捕任務的,唯有執金吾!

當今的執金吾郅都,那可是出了名的天子蒼鷹,漢家爪牙。

死在這頭蒼鷹利爪之下的人的尸體,幾乎可以從長安城鋪到函谷關了。

甚至,有諸侯王和列侯,也被這頭蒼鷹給撕碎了。

狄山想破了腦袋,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犯法了?

是因為反戰嗎?

狄山想了想,大概是因為自己的言論踩到了某些人的痛處!

這樣一想,他就頓時放心了。

在中國,因為言論而被入罪。

這不僅僅不是恥辱,反而是光榮!

而且是無上的光榮!

因言獲罪者,非但不會被人歧視,反而會被人尊崇。

因為言論而被捕,去大牢里蹲一回,那可是比著書立傳,教育千萬門人還要好的刷聲望途徑!

一旦出獄,立刻就會被諸子百家和年輕人追捧。

出獄后,再控訴一波當權者的無恥和殘暴,又可以刷一波聲望。

甚至哪怕是在獄中,也會過上比在家里還舒服的日子。

住的地方,那可是詔獄。

這樣想著,狄山就一臉肅然的對著左右道:“哼!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當政諸公,因一己之私,而懼我之言,這恰恰證明了,我的言論的正確!兵者兇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兵事害民甚于天災!”

“他們能抓一個狄山!但抓不光天下千千萬萬的狄山!”

“二三子勿為我所悲傷!”

“孔曰成仁,孟曰取義!吾讀圣賢書至今二十七載,受圣人教誨,早已抱定殉道之心!”

他大義凜然的對左右道:“君子死而冠不免,二三子,請為我正衣冠!”

眾人聽了都是感動不已。

哪怕是先前質疑他的那個年輕人,也慚愧的低下了頭,深感‘狄生有大義也’。

在中國的士大夫眼中,能堅持原則,哪怕是錯誤的原則的人,也是值得敬佩的。

更何況,狄山抓著‘兵者兇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當舜之時,有苗不服,禹將伐之。舜曰‘不可。上德不厚而行武,非道也。’乃修教三年,執干戚舞,有苗乃服’這樣的道德制高點。

哪怕有人不同意他的看法。

但卻也不得不佩服他的人品和面對強權時的骨氣。

不食嗟來之食,不向強權低頭。

保持自我獨立和維護原則。

這是士大夫們所推崇的君子之風。

可惜……

出現在狄山面前的,并非是執金吾的軍隊。

執金吾,是故中尉衙門改革而來。

中尉衙門下轄的是左右京輔都尉以及中壘、武庫、都船和寺互之兵。

這些兵,都有一個特點——他們是南軍下屬。

而南北兩軍,黑甲紅袍,全副武裝。

但眼前的這些官兵,卻都是輕裝。

與其說是軍隊,不如說是衙役和差吏。

只是,他們跟衙役和差吏不同。

這些士兵胸前,都佩戴了一個奇怪的標志。

那是一只眼睛一般的裝飾品,仿佛神話傳說里,神明們用來監察天地情況的天眼。

一個似乎是校尉模樣的官員,站在這些士兵的身前,他看了看狄山,以及狄山左右諸人,問道:“誰是巨鹿郡狄山?”

狄山忽然感到一陣莫名的驚恐和畏懼。

這種感覺,就像兔子看到了老鷹,老鼠見到了蛇一般。

讓他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他勉強硬起頭皮,上前答話:“吾就是狄山,貴官是?”

“哼!”這校尉對左右一揮手:“拿下!”

“吾,巨鹿郡繡衣衛校尉尹齊!”校尉冷著臉說道:“狄山,你的事發了,倒賣鐵器、兵器以及圣賢典籍,陰與匈奴交易,賣國背主,證據確鑿,奉天子之命,得丞相之可,繡衣衛奉詔抓捕!”(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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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4 19:08:51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零一十二節 特務政治的開端(2)

狄山被嚇得魂飛魄散,幾乎就要癱倒在地。

他倒賣各種違禁品給匈奴人,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

事實上,去邊境的榷市上做過買賣的人,幾乎都很難抗拒私底下跟匈奴人交易的誘、惑。

因為,這種走私貿易的利潤,有正規貿易的五倍,甚至十倍以上的利潤!

誰能拒絕得了那些黃橙橙的猩愛?

好在,狄山到底是見過大世面,還曾經與諸子百家的博士們當面論戰過。

他的口才和機智,自然是一流的。

在電光火石的剎那,狄山就理清楚了自己的思路。

然后,他抬頭冷眼看向那兩個向他走來的士兵,大聲呵斥道:“繡衣衛?吾從未聽說過大漢有這個衙門?爾等該不會是冒充官吏,企圖敲詐勒索吧?”

狄山的其他同窗們一聽,頓時都覺得狄山說的有道理。

狄山走私青銅、鐵器、兵器甚至圣賢典籍給匈奴?

大家伙是死都不相信的!

“狄兄為人,我等都是清楚的,有古之君子遺風,怎會行不法之事?”立刻就有人站出來,攔在狄山身前,大有一副‘要抓狄山,先抓我’的架勢。

有了第一個帶頭的,其他人也紛紛行動起來。

一時間,七八個絳袍飄飄的年輕人,將自己的身子,擋在繡衣衛士兵的前進路上。

大有一副要跟繡衣衛剛到底的架勢。

尹齊見此情景,鼻孔里哼了一聲。

他打了個響指,輕飄飄的對著站在最前面,同時也是跳的最歡的那個人道:“真是給汝家招禍!”

尹齊從自己懷里取出一本小冊子,拿筆在上面做了個標記,然后道:“查:巨鹿郡寧武縣張氏,陰與北虜相交,自元德元年以來,私賣北虜青銅、鐵器以及布帛等十余次,證據確鑿,既以國法而刑之!”

“繡衣衛巨鹿校尉尹齊!”尹齊抬起頭看著那個人,一字一句的說道:“元德五年八月械,已亥!”

“繡衣衛辦事,緝拿人犯,其他人等,敢有阻攔者,一律視為賊黨!”尹齊將手里的冊子合起來,對著自己的士兵們下令:“格殺勿論!”

“你敢!”真有不怕邪的,仗著自己的身份,硬著骨頭站出來說道:“抓吾試試看!”

尹齊都被逗笑了。

“藍田君的次子”尹齊曳:“汝父恐怕要后悔生下你了!”

“拿下!”尹齊命令著:“送去藍田君!”

命令一下,頓時從尹齊左右,就走出十幾名士兵。

這些士兵獰笑著抽出自己腰間的佩劍,直接指向狄山和狄山身前的人群。

首先遭殃的,就是那個還有些骨氣的藍田君之子。

他被兩個繡衣衛的士兵,直接按在地上,連動都不動彈,然后,他就被五花大綁了。

至于那個硬要當出頭鳥的家伙,則更慘。

他被四五個大漢直接壓在地上,一陣拳打腳踢后,他安靜了。

然后,他就被套上了枷鎖。

尹齊走上前去。

其他士子,頓時就沒有了骨氣,也沒有了膽氣。

他們只是長安城里的風流少年。

平時指點一下江山,談論一下社會民風,自然是瀟灑的很。

但在暴力面前,他們卻比兔子還乖。

自動自覺的縮了起來。

尹齊拿著自己手里的那本小冊子,先看了看那個藍田君的兒子,嘆了口氣道:“汝父因爾之故,將被勒令致仕,退出現役!”

那人睜大了眼睛,惶恐不已。

他很清楚,假如眼前這個所謂的繡衣衛校尉沒有說謊。

那他爹一定會將他打死的!

“自古漢賊不兩立,管夷吾教爾等華夷之辯,爾等上課時,都是用屁股在讀書嗎?”尹齊掃了一圈其他人,呵斥道:“回去以后,每人去將春秋國語以及禮記給我抄三遍,然后送至北闕公車署!”

“田榮,將這些人的姓名、籍貫都登記一下!”尹齊扭頭對著身旁的副手吩咐。

然后,他走到那個領頭者面前,充滿了慈悲的道:“本來,汝家之罪,天子已消!”

尹齊對著未央宮方向稽首而拜,道:“圣天子嘉大惠,詔赦諸罪孽不深之家,汝家只賣青銅器與舊鐵器,本在詔赦之列奈何”

尹齊搖了曳。

毫無疑問,對繡衣衛來說,他現在這樣的行為,簡直就是在作死。

對方聞言,兩股戰戰,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本來強勢出來支持狄山,就是唇亡齒寒的緣故。

但哪里知道會是這么個劇情?

他雖然被士卒們按在地上,但仍舊不停的掙扎,不停的求饒:“貴官,貴官,小人知錯了,還請貴官網開一面若貴官能網開一面,小人愿做牛做馬,報答貴官!”

尹齊曳,道:“三尺法既立,豈容人情?”

對繡衣衛來說,人情或者所謂的事故,統統都是鈣!

繡衣衛不需要這種累贅。

尹齊看向那個已經冷汗直冒,在瑟瑟發抖的狄山。

“在來之前,巨鹿郡已經查抄汝家的全部產業,并緝捕了全部相關人犯”尹齊淡淡的告知狄山:“也不要做夢去想著汝的靠山了,巨鹿郡郡尉王義,已經在其座畏罪自殺!”

狄山聽完,徹底的癱倒在地。

保護杉死了,他肯定是活不成了!

狄山的被捕,只是一個開端。

連續三天,長安城內都有商賈、名士,被捕入獄。

緝捕者,都是繡衣衛的官兵。

于是,一直以來,在大眾面前像披了一層面紗的繡衣衛,公開浮出水面,呈現在世人面前。

繡衣衛的一些組織結構和職責使命,也因此被人清楚。

“繡衣衛,就是以前的緹騎啊!”許多人相互議論著。

緹騎,太宗時曾經用來打擊關中盜賊和不法之士。

因其頭戴武冠,身著緹衣而得名。

在通常,緹騎屬于執金吾故中尉)。

“這繡衣衛,可比緹騎的權柄和職責大多了!”也有人不同意對方的判斷,說道:“故緹騎,只能按命執行,且隸屬執金吾,為北軍!故緹騎一出,全城皆知!但今之繡衣衛,卻是非九卿任何衙門所能統御,就是蘭臺也不能左右其行事!彼輩只聽命于繡衣衛之官與天子,平時布衣混跡市井,打探消息,有事才著甲執法”

“這陛下,分明就是想要有自己的耳目啊”那人沉痛的道:“這可不是什么好事!”

其他人聞言,都是心有戚戚然。

皇帝居然想要有自己的耳目,還想看到真實的基層?

這簡直是

大逆不道啊!

更是有損整個官僚集團的切身利益!

想想看,本來大家做官是很嗨皮的。

許多事情,都可以在表面上做的冠冕堂皇。

實際上則背地里玩出n多花樣和姿勢。

現在,大家愕然發現,自己周圍和市井里,藏著天子的耳目!?

那豈非是大家以后想悄悄干點‘君子’之事,都有可能被天子得知?

更恐怖的還是大家的家底和利益鏈,也可能因此被天子知道。

以后,郡國的小弟們出了事,自己也不好意思再撈了!

真是太可怕了!

“繡衣衛,留不得!”

只在瞬間,這些人達成了共識。

留著繡衣衛,大家以后就沒辦法愉快的玩耍和隱瞞皇帝了。

更不可能,只讓皇帝知道,大家想讓他知道的,而讓皇帝永遠不知道,大家不想要他知道的事情。

但怎么弄垮繡衣衛?

大家一時間都犯難了。

但這不要緊。

既然一時半會,找不到弄垮繡衣衛的計策出來。

那可以先污掉對方的名聲嘛!

搞臭了這個衙門的名聲,它還能拿什么爭取民心?

只要百姓唾棄了它,那它就肯定活不成!

畢竟,老劉家那個又想當,還想立牌坊的悶騷性格,大家早就摸清楚了。

“明公!”

“繡衣衛,留不得!”

御史大夫衙門中,剛剛回京的晁錯,也遇到了一大群的御史來訪。

這些人,都用著相同的口徑,對著晁錯勸說。

“明公衣衛這擺明了,就是要分我等權柄的”有人陳述利害關系:“一旦讓其做大,我等御史,還有何用?”

本來,這監察百官和郡國,是御史大夫衙門的特權。

哪怕是丞相,也很難搶走御史大夫衙門的這個權利。

歷來,天子要調查郡國,那次不是先遣御史?

現在好了,多了個搶食吃的,還是無節草無下限,專門干這個行當的繡衣衛。

很多人都覺得,自己的權柄不保,危機感立刻max。

這也是官僚的本性和天性。

晁錯卻是聽著這些人的念叨,面無表情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言不發。

他的思緒里,根本沒有繡衣衛的事情。

他還在琢磨著怎么讓法家能順應時代的變化,并且再次走在諸子百家的前面。

晁錯很清楚,歷史上法家之所以最后能吊打諸子,靠的就是先人一步,首先洞察出國家和人民的需求。

尤其是統治者和統治階級的需求。

再迸老古董不放,墨守成規,那法家跟黃老派有什么區別?

今天的黃老派,已經是日暮西山,沒幾年好日子了。

甚至,未來,能否保留在主流思想和學術界中,都還是個未知數。

至于繡衣衛?

晁錯早就知道了這個機構的存在。

繡衣衛都督周左車跟他關系還不錯,算得上是列侯集團里,少數幾個與他關系交好的人。

更何況,對晁錯而言,繡衣衛這種秘密機構,簡直就是天生的盟友!

不會有任何一個法家巨頭,會反對皇帝的集權行為。

皇帝越集權,法家越高興。

更別提,事實上,繡衣衛的職權跟御史大夫衙門的御史們根本就不重疊。

御史們監察的是官員的違反亂紀行為。

但主要是監察官員在上班時間的行為,休沐日和下班后的事情,御史們就算是三頭六臂,也管不過來!

現在,繡衣衛的出現,剛好彌補了御史們的這個缺陷。

屬下的意見,也不能不考慮一二。

當大佬的,自然要給下面的人出頭。

不然,誰會愿意跟一個不罩著自己的大佬混?

要知道,御史大夫衙門里,還有一個御史中丞。

這御史中丞別看地位不高,但權力大的嚇死人。

雖然在理論上來說,御史大夫才是御史們的大佬,但在實際上,諸御史的日常工作以及監郡御史的委派,都是由御史中丞決定,御史大夫只能點頭或者曳。

這是因為御史大夫本人其實很少真的去處理御史大夫衙門的事務。

御史大夫作為亞相,更多的精力,會放在與丞相和九卿之間的溝通上。

同時,御史大夫做為丞相的副手,必須隨時保證,一旦丞相嗝屁了或者生病了,他能立刻接手丞相的職務。

所以,很多時候,御史大夫都是在丞相府的隔壁辦公。

這御史大夫衙門內部的大新務,如無重要的大事,也都決于御史中丞。

而現在,帶著御史們陳情的,就是現任的御史中丞楊威。

楊威是老臣了。

十年前,他就已經是御史中丞。

他歷經了漢室四任御史大夫,在這御史中,擁有很高的聲望。

“楊公”晁錯站起身來,看著楊威,道:“吾會寫奏疏,與天子言說此事!”

至于怎么說,卻是他晁錯的事情了。

楊威一聽,也知道,這個事情,能讓晁錯表態,就已經不錯了。

畢竟,人家哪怕只是在給天子的奏疏上,言說繡衣衛半句壞話,就已經足夠。

“那下官就先告退了”楊威微微恭身。

半個時辰后,當晁錯還在斟酌著用詞時,楊威又回來了。

他一回來,就對晁錯問道:“明府言繡衣衛之奏疏可送抵蘭臺?”

晁錯一聽,有些眉頭微皺。

這就有些打他臉了。

說到底,楊威也是他屬下,這么咄咄逼人,他這個大佬面子往哪里放?

于是,晁錯冷哼一聲,道:“尚未定稿,中丞何必如此心急?”

哪里知道,楊威一聽此話,頓時就眉開眼笑的拜道:“那就請明公莫要再言繡衣衛之事!”

“嗯?”晁錯有些糊涂,拉著一大幫人,非要他上書將繡衣衛壞話的是他,現在又不要的也是他。

這大漢的御史中丞難不成人格分裂了?

卻聽得楊威道:“就在方才,下官得到消息,有博士及名望之士,公車上書,陳述繡衣衛之弊,請求天子除繡衣衛之職!”

他抬起頭,大義凜然,無比激憤的說道:“此輩公然妄議國家監督之權,簡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明府待吾等全體御史,上書陛下,為繡衣衛之同僚發公義之聲!”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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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一十三節 衛道的法家(1)

未央宮。

劉徹手里拿著一份剛剛從蘭臺轉來的緊急奏疏。

這份奏疏是兩位《論語》博士以及幾個長安的地方名流,以公車上書的行事,通過公車署傳遞的。

這種奏疏,按照制度,必須直達君前,而且要第一時間呈遞到皇帝面前。

劉徹登基后更是強化了這個制度,規定,除此之外,地方三老以及特進元老、致仕兩千石以上官吏的奏疏,也要依此辦理,并且,蘭臺不得私自查閱,違者,以大不敬論罪!

這個政策實施以來,廣受好評。

地方名流和士紳紛紛點贊,都說這是圣王之治,是廣開言路的好事情。

只是……

劉徹拿著這個代表著‘人民的呼聲’的奏疏,嘴角冷笑了兩聲。

“蠢貨!豬一樣的隊友!”然后,劉徹將這奏疏丟在自己案前:“不過,朕要感謝你們啊,沒有你們,這御史們恐怕就要暴走了!”

繡衣衛曝光后,劉徹就知道,肯定會引發士紳和官僚們的抗議和不滿。

甚至,會有無數文人士大夫,用各種手段抹黑和詆毀繡衣衛。

這也是他過去一直藏著繡衣衛的原因。

怕的就是御史們暴走。

這次也是趁著大戰之前的機會,才冒險讓繡衣衛現世。

畢竟,一個沒幾個人知道的強力部門,是沒有什么威懾力的。

明朝的錦衣衛為什么牛逼?

因為大家都知道,他們是皇帝的親衛,宰了皇帝要震怒的。

而繡衣衛,倘若沒有人知道。

那么,以后派他們出去辦事,繡衣衛本身就要有握了。

這年頭,死在荒郊野外的人,加起來,沒有一萬也沒有八千。

繡衣衛成立至今,已經有將近一百位優秀的探子,永久的失蹤了。

繡衣衛用盡了一切辦法追查,卻連他們的蹤跡也找不到。

這證明,有人將他們從這個世界上抹殺掉了。

至于是什么人?

繡衣衛也沒有頭緒。

畢竟,漢家在二三十年前,可是連關中都不安全,坐在縣衙里辦公的縣令,也得小心自己的小命的握時代。

以至于,劉徹的祖父不得不調動軍隊,強力維持治安。

殺了一個人頭滾滾,才穩住了治安。

即使如此,背地里的治安也依舊不是那么好。

歷史上,袁盎和數位兩千石,在長安城里,被刺客刺殺,就很好的證明了漢家的治安,遠沒有表面那么好。

甚至,可能比想象中還要糟一些。

旁的不說,若按照正常軌跡。

此刻義縱還在河東郡當著‘綠林好漢’這個有前途的職業呢!

但繡衣衛要是一直這么下去,不明不白,還承蹬高風險。

繡衣衛估計要沒什么士氣了。

更何況,特務機構,怎么可以藏著捏著呢?

f逼、cia、克格勃、軍情七處,這可都是聲名赫赫,讓人尿褲子的恐怖存在。

特務的威力,有一半來自于其的震懾力。

而繡衣衛一旦登臺,反應最大的,必然是御史們。

同行是冤家嘛!

不懟個你死我活,御史們大概是不會罷休!

但是……

好在……

所謂中日友好靠棒子,中棒友好靠霓虹。

這個世界上,總有些事情或者人,能讓原本是生死大仇的兩個人或者勢力,一下子就變成盟友。

譬如,現在擺在劉徹案頭的這份奏疏。

寫它的人,自以為政治正確。

殊不知,它一定會激怒御史們,并且讓御史們放下對準繡衣衛的槍口,轉頭來瞄準他們開火。

“自秦世以來,不師圣道,私以御職,奸以待下,懼宰臣之不修,立監郡以董之……監察相思,人懷異心,上下殊務……今陛下又立繡衣衛,使人心失淳而相忌,臣等竊以為,大不妥{陛下三思之!”

劉徹念著這封奏疏里的內容,哈哈大笑。

當然,奏疏里的話,自然是沒有說錯的站在寫這封奏疏的立場上來看,肯定是這樣的。

皇帝居然設置監督和監視機構來監察我們這些君子?

皇帝居然懷疑我等君子也有私心?

皇帝你要不要臉呢?我們這么純潔可愛善良。

我們的道德max,品行也是max好不好。

皇帝你應該提倡大家都學習我們的道德和品行嘛。

只要人民群眾都變得跟我們一樣,那法律啊刑罰啊,就完全沒有必要了。

總的來說,歷朝歷代,都有這樣的聲音,也都有這樣的評論。

反正,核心思想就是一個:士大夫官員,道德好,品行佳,不可能犯法和瀆職的,假如犯法、瀆職了,那他就肯定不是君子。

因為君子不可能犯法、瀆職!

這就是所謂的君子測不準原理:一個自稱君子的人犯法或者瀆職前,我們無法確定他是真小人還是偽君子♀也被稱為薛定諤的君子。

自然,這個世界上也總會有幾個真正的君子出現。

然后這些‘君子’就會拿著那幾個真君子當旗幟和榜樣,繼續忽悠人。

可惜,這一套,劉徹根本不吃!

他微微笑著,拿起一支筆,在這封奏疏上寫下自己的意見:下御史!

這很顯然,就是要煽風點火,唯恐天下不亂了。

論戰斗力和噴人的功底,秦漢御史怕過誰?

更別提,還有漢室當前頭號大噴子晁錯坐鎮!

劉徹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晁錯火力全開,將這些家伙噴的媽媽都不認識了。

更妙的是,經此一事,御史大夫衙門,立刻就成為了繡衣衛的保姆。

想噴繡衣衛,先弄死御史大夫衙門的御史們再說!

果不其然,劉徹批示‘下御史’,并將那封奏疏果真通過蘭臺,移交給御史大夫衙門,但卻不發表任何意見后。

整個御史大夫衙門上上下下,立刻就同仇敵愾了起來。

“這些儒生,乃欲掘我等之根!”無數的御史氣的頭皮發麻。

以至于,連繡衣衛有可能搶自己飯碗這種事情也先擱到一邊。

畢竟,繡衣衛只是想搶碗飯吃,而這些儒生和他們背后的官僚,是要來砸大家的飯碗的!

于是,毫無意外的,當天晚上,晁錯就奏疏以及御史中丞、御史丞和御史監等,紛紛上書。

然后,廷尉趙禹以及廷尉諸曹也激動了起來。

在法家眼里,這已經一場衛道之戰了!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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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4 19:41:12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零一十四節 切割

法家的反應,是如此的強烈而迅速。

以至于當第二天,劉徹起床時,他的案前,就已經擺滿了法家大臣的奏疏。

上到御史大夫晁錯,下至廷尉諸司曹的丞令。

大凡有資格上書的,都上書了。

甚至,法家的巨頭們。

如《商君書》博士張恢等,十幾個博士官,也都通過公車署上書。

劉徹翻了翻這些奏疏,然后就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法家的戰斗力,現在可以說是bug級別的。

更別提,還有晁錯坐鎮。

晁錯的噴人功底,可是公認的強大!

劉徹從案上找到晁錯寫的那篇奏疏,拿起來,看了好多次。

每看一次,劉徹都忍不住笑一次。

實在是——晁錯的奏疏,寫的太像后世的公知作文了。

他在奏疏里說——那兩個儒家博士,以及地方的名流,之所以上書給劉徹,是因為啊——彼等與狄山,皆友人也,乃欲圍繡救狄!其心可誅!

劉徹現在已經迫不及待的想看到那些儒生臉上的表情了。

因為,自由心證,或者說通過否定一個人的道德,進而否定此人的思想,再否定他的朋友們。

這個套路,是儒家先發明的。

儒家曾經用過這個套路,攻擊過無數人。

現在,被人拿著這個套路,反作用于己身。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也不知道儒生們會怎么應對?

而且,圍繡救狄,這個詞語用的好!

真是太形象了!

狄山被捕的事情,也因此進入了劉徹的視線之中。

想起這個狄山,劉徹就冷笑著道:“假如儒家都是狄賊這樣的人,那儒家就沒有必要留在這個世界上了!”

剛剛好,劉徹的這句話,被趴在殿中的汲黯和顏異聽了個正著。

汲黯聽了,是冷汗直冒。

心中無比慶幸,黃老派這次沒有人卷入‘陰與匈奴相通’的大案子里。

不然的話……

而顏異則是嚇的趕緊叩首,拜道:“陛下,狄賊所為,非儒者之為也,其非真儒,乃詐儒!望陛下明察之!”

好吧,一句話,就將狄山開除出了儒家的行列。

以顏異現在的地位,他說的話,很大程度上,也能代表整個儒家的立場了。

只是……

“早干嘛去了?”劉徹在心里冷笑著。

狄山的冒出,很難讓劉徹不去想起儒生們在歷朝歷代的表演。

在宋朝,他們各種拉后腿,各種給抗擊外侮的軍人和英雄抹黑。

尤其是,文彥博和歐陽修,簡直就是絕了。

為了政爭,將國家命運和生存當籌碼。

甚至于游戲!

而兩宋滅亡前夕,這些渣渣的表演,更是讓人嘆為觀止。

明朝的東林黨,更是讓人捧腹。

一個水太涼的典故,足以讓劉徹對儒家的是非觀和價值觀產生懷疑。

當然,儒生里,也不乏真的英雄和勇士。

無論是投筆從戎的班定遠,還是坦然赴死的文天祥,都為儒生有所加分。

只是,豬隊友太多了!

旁的不說,劉徹敢保證,在儒家內部,類似狄山這樣的人,肯定是一抓一大把。

這是儒家的特殊性所決定的。

天下士子,十人之中,有七人是儒生。

人一多,不僅僅派系也多了起來。

各種牛鬼蛇神也自然會跟著多起來。

幾十萬儒生之中,出幾百上千個敗類,完全是可以想象的。

所以,劉徹一直覺得,中國的事情,只要管好了儒生,教育好了儒家,基本上就解決了一大半。

于是,劉徹決定,給儒家再加點壓力。

他站起身來,道:“果真如此嗎?不見得吧!”

“昔者晏子曰:夫儒者滑稽而不可軌法;倨傲自順,不可以為下;崇喪遂哀,破產厚葬,不可以為俗;游說乞貸,不可以為國。自大賢之息,周室既衰,禮樂缺有間。今孔子盛容飾,繁登降之禮,趨詳之節,累世不能殫其學,當年不能究其禮。君欲用之以移齊俗,非所以先細民也!”

“荀子入秦,昭王也曰:儒者無益于人之國也!”

“及朕之皇祖高皇帝,寧肯用高陽酒、徒,也不愿與儒者分說!”劉徹痛心疾首的道:“以往,朕不甚了了此中之因,今日才算明白了!此蓋儒者皆嚴于律人,而屬于律己,己身不修,何以齊家、治國,佐朕匡天下?”

顏異聽得冷汗直冒,幾乎就要魂飛魄散!

離開了皇帝信任和支持的學派,是個什么下場?

旁的不用去看,就看看楊朱學派的尸體,還有現在幾乎消蹤匿跡的雜家,就知道厲害關系了。

儒家誠然是很牛逼,生命力也頑強無比。

但是……

顏異自問,若當今天子真的要盡罷儒生。

那么,不出二十年,儒家就要跟楊朱學派一樣消亡了。

“陛下!”顏異立刻叩首拜道:“臣愚以為陛下所言,或有些以偏概全……”

“臣與臣之所奉之儒家之學,蓋自仲尼以降,孜孜不倦,所求者,上佐君父,下安黎庶,致道三代也!儒,柔也,以柔濟剛,而剛柔并濟,是故法先王,隆禮儀,謹乎臣子而貴之于上,人主用之,則宣明大義,理順陰陽!故仲尼曰:發而不中,反求諸己。今陛下以一狄山而不用儒家,豈非楚人買其珠于鄭?”

劉徹聽了,呵呵一笑。

所謂楚人買其珠于鄭,這是韓非子中的一個故事。

也是后世成語買櫝還珠的來源。

只是,你一個儒生,拿著法家的寓意來說事,也是絕了。

不過,考慮到,現在諸子百家的交融之勢,劉徹也就不在意。

現在的儒生,不僅僅會應用法家的理論和學說來支撐自己的觀點——他們連黃老派和墨家的東西,也可以拿來用。

而且,這個趨勢,是從戰國時期就已經開始了。

其實,現在的諸子百家的巨頭們,誰要沒在本業之余,兼修幾門諸子之學,都不好意思出門見人了。

譬如胡毋生,他除了《春秋》外,還兼修了《商君書》《韓非子》。

董仲舒則還是大名鼎鼎的《道德經》《管子》等典籍方面的專家。

至于胡毋生的弟子公孫弘,若劉徹沒記錯,他在拜入胡毋生門下前,是呂不韋的推崇者,他自學過《呂氏春秋》。

基本上,曾經活躍于史書上的巨頭們,人人都曾在本業外,兼修了他學。

無論儒法,都是兼容并蓄。

以他山之石,來攻我之玉!

所以,在事實上,歷史上的罷黷百家獨尊儒術。

與其說是一次思想革命,不如說是一次政治斗爭和清洗異己和不同意見的學術傾軋。

不同意當政者的,統統被清洗掉了。

“卿之言固然有理,但朕喜歡,聽其言而觀其行!”劉徹淡淡的道:“儒者,是朕之臣,諸夏之學,還是匈奴之臣,夷狄之學,朕還是要再看看的!華夷之辨,夷夏之分,無論在什么時候,都要抓緊,誰不抓緊,誰就是天下之大敵,人人皆可得而誅之!”

“諾!”顏異立刻叩首。

然后,劉徹就走下臺階,道:“朕還要去石渠閣,與將軍列侯,商議軍國之事,卿等就先退下吧!”

“諾!”汲黯與顏異都是大禮一拜。

當皇帝勞資公開喊話:你是想當朕的臣子還是匈奴的臣子之后。

儒家各派,都是菊花一癢,脖子一涼。

然后,他們立刻就做出了決定。

“近日,吾有所聞,有巨鹿郡狄山者,詐稱儒生,妖言惑眾,鼓噪輿論,實可謂之賊也!”太學之中,胡毋生再次開炮,猛烈抨擊狄山這個他見都沒見過的儒生,并且毫不猶豫的將他開除出儒生的行列。

“賊子自古以詐,偽做君子,徒行非法之事,其口稱圣王,實則心無諸夏,孔子曰:微管仲,吾其被發左袵!一個儒生,倘若連華夷之辨,夷夏之別,都不知道,何以謂之儒?”

“彼谷梁,言必稱貴義,卻教出了狄山這樣的賊臣,谷梁之詐偽,可見一斑!”

胡毋生自是毫無壓力的。

因為那狄山是谷梁派的人,跟他公羊派本就是仇家。

而且,對公羊派來說,主戰和雪恥,是公羊派現在能興盛發達的根本所在。

自然,噴起來,胡毋生是神清氣爽。

就連素來不喜歡開噴的董仲舒,也不得不站出來表明立場。

董仲舒特意選了一個時機,在其前往某位列侯家赴宴時,在宴會上,公然宣稱:“彼狄山,何以稱儒?儒者,君之臣也。君臣父子,大義所在,其背主叛上,陰與匈奴交通,倒賣鐵器、圣賢之書,可以謂之儒敵也!”

就連遠在雒陽的重民派和思孟學派,也搞了一次學術集會。

在集會上,重民派和思孟學派,對準了自己的第一大競爭對手谷梁派猛烈開火。

質疑谷梁派培養出狄山這樣的賊子,究竟意欲何為。

而且還宣稱——既然谷梁派出了一個狄山,那肯定有第二個狄山,假如有第二個狄山,那,谷梁派究竟有幾個人不是狄山?

這就讓谷梁派很尷尬了。

同時尷尬的還有魯儒派。

因為,現在,主和派的主要聲音,就是從魯儒一系里傳出來的。

而且,狄山被捕前,也是跟魯儒派走的更近。

于是,谷梁派立刻撇清自己跟狄山之間的關系。

谷梁派的巨頭們慌不擇路的跳出來,紛紛宣傳:我們跟狄山是一點關系也沒有。

春秋之大義,狄山一絲一毫也沒有領會到。

這就是一個混進了谷梁派的賊子和奸臣!

順便,谷梁派將狄山和他的老師以及弟子門徒們,全部開除出谷梁派。

宣告天下:彼等皆非谷梁之士,乃以詐偽而為之。

隨后,為了更加徹底的跟狄山做切割。

谷梁派毫不猶豫的選擇了賣隊友——他們把魯儒推了出來,說——都是魯儒的錯。

對此,魯儒派表示:窩草!

然后,不管愿意,還是不愿意。

魯儒派的巨頭和名流,不得不紛紛站出來,高舉華夷之辯,夷夏之別的大旗。

而且,為了洗清自己身上的污點,他們不得不走得比公羊派還遠。

在這一片雞飛狗跳之中,原本議論的焦點和核心,繡衣衛悄無聲息的從旋渦中心消失了。

沒有那個傻瓜,再敢去說繡衣衛的不是。

當然,所有人,在私底下,都是膽戰心驚的注視著繡衣衛的成長和壯大。

這場戰爭,其實并未結束。

只是暫時偃旗息鼓了。

士大夫們只是明智的在君權面前,選擇了避讓。

畢竟,明眼人都知道,這天子,十之又在撒潑耍無賴,借題發揮了。

但,沒辦法,人家是皇帝。

皇帝想要保住自己的耳目和爪牙。

沒有人敢在這個時候跟皇帝剛正面。

甚至,在當今天子在位時,他們也不會再在繡衣衛的問題上多嘴了。

一個皇帝,能統治天下多少年呢?

秦始皇那樣的雄才大略,也不過在位四十余年。

高皇帝英明神武,也才當了十幾年天子。

太宗皇帝長袖善舞,君威鎮天下,也不過二十三載!

先帝堪稱雄主,但只坐了三年天下!

當今雖然年輕,但他能坐多少年?

以秦始皇為例,也不過四十年而已。

四十年,捏捏鼻子就過去了!

許多人,都已經將注意力,轉向了皇室的下一代。

皇長子劉去病,以及皇次子劉思,成了眾人的焦點。

劉思的話,肯定是不可能立為太子的。

那,已經即將四歲,馬上就要開蒙的皇長子去病,就成為了諸子百家眼里‘一定要輔佐’的對象。

儒家各派,紛紛遣人,將自己所寫的一些文章,送到了車騎將軍義縱的府邸。

名義上是:請君候斧正。

實則,就像是發情期的孔雀一般,拼命的張開了自己的羽毛,企圖得到義縱的認可,進入影響義偌的判斷,最終通過枕邊風的方式,讓自己能成為皇長子的蒙師。

而法家,則也不甘落后。

晁錯的老師張恢,不顧自己已經年近八十的高齡了。

依然上書給劉徹,表明自己,非常有意愿和興趣,為大漢帝國的教育事業發光發熱。

其潛臺詞,自然就是——俺想當皇長子的蒙師。

至于黃老派?

則走了太后路線。

以至于,連已經沉默了大半年的太皇太后,也派人來過問劉病已的啟蒙之事。(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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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5 18:15:34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零一十六節 戰前準備(1)

易云:蒙以養正,圣功也!

夏商周三代,都有自己專門的教育機構。

夏曰校,商曰序,周曰庠。

秦漢兩代,也都各有各自不同的皇室教育。

就漢室而言,皇室教育,分為兩部分。

一部分是皇帝教導,帶在身邊,言傳身教。

如歷史上,宣帝就經常將自己的孫子劉鶩帶在身邊,將之稱為自己的駿馬。

可惜,劉鶩是個逗逼。

他祖父的手段跟方法是一點沒學會,倒是學會了宣帝的癡情跟常情。

而另外一部分就是選擇蒙師來教育子弟。

像劉徹和他的兄弟們,當年,都是在儒家的老師們的教育下成材的。

所以,歷史上,劉徹他們這一代的兄弟,在意識形態和思想思維上,都傾向于儒家。

劉徹自然也察覺到了這一點。

所以,早在很久以前,他就已經打算,讓自己的兒子們,在成長的過程中,盡量少的受到諸子百家各個學派的影響。

這也是吸取了宣帝的教訓。

宣帝明明白白,很清楚,自己的傻兒子劉奭是個渣渣。

但卻沒辦法換掉。

原因很簡單——劉奭雖渣,但他的弟弟可能更渣。

在一群渣渣中選出一個不那么的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劉徹可不希望,自己的繼承人,在成長過程中被人洗腦。

所以,面對竇太后的使者,劉徹很明確的答復了自己的態度:請回稟太皇太后,漢家自有制度,用霸王之道,丈夫當自強!

然后,劉徹就將劉病已,送去了上林苑里的學苑。

與諸戰爭遺孤、忠臣后代,一起上學。

甚至,為了避免讓人知道,這是皇子。

劉徹還將劉去病的名字都改了,讓他化名范文,入讀了一個普通的班級。

每個月,才能準許他回宮一次。

皇長子忽然從宮中消失,很多人都很意外。

除了少數的近臣之外,幾乎無人知曉,皇長子究竟去了哪里。

大家只知道,天子似乎讓皇長子去了民間。

老劉家的腦洞,再次讓人震撼不已。

而更可怕的是,天子似乎打算,將這個舉措變成制度。

皇子啟蒙年齡一到,皆出宮。

一時間,很多大臣都無法理解也非常擔憂。

皇子,那可是天潢貴胄,生下來就是至少一個諸侯王命格的。

就這么丟去民間?

皇帝您不著急不害怕?

要知道,在這個時代,哪怕是皇子,夭折率也是驚人的。

萬一磕著碰著了?怎么辦?

但劉徹依然我行我素。

在他看來,把皇子養在宮里,才會讓他夭折!

外出鍛煉,有了體魄,才能更好的抵御疾病。

當然了,劉徹也偶爾會抽空,去到上林苑里,悄悄的關注和觀察劉病已。

出乎劉徹意料的是,劉病已似乎很適應學苑里的生活。

他雖然才四歲,也不怎么懂事,更是調皮無比。

但學苑里的小伙伴,是那么的多。

他一下子就找到了感覺。

除了稍微有些嬌氣外,別的毛病,倒是沒有。

這無疑,給劉氏的教育,開了一個很好的頭。

不將皇子養在宮里,而是放出去,這對培養一個合格的繼承人,至關重要。

最少,不會到最后遇到跟宣帝一樣的尷尬:都是逗逼和渣渣,想選都沒得選!

倒是義偌,在這個過程里,表現出了讓劉徹都驚訝的穩重和大度。

她沒有像劉徹預料中的那樣,一哭二鬧三上吊,整天纏著要兒子。

反倒是非常鼓勵和支持劉病已出宮上學。

劉病已每次回宮,她都會鼓勵和安慰自己的兒子,讓他堅強和勇敢。

這讓劉徹悄悄的給義偌點了個贊。

進入九月,天氣漸漸轉涼。

幾乎是一夜之間,長安城就出現了凍霜。

這昭示出,今年的氣溫,會比往年更冷。

“陛下,這是云中郡的報告……”義縱拿著一疊云中郡發回來的氣溫報告,道:“云中郡,已經寒霜如雪,據估計,塞外應該下雪了!”

劉徹拿過來,看了看。

墨家在去年,發明了原始的溫度計。

那是墨家在燒制玻璃過程中的副產品。

雖然,現在墨家依舊沒有弄出真正意義上的玻璃,但他們在琉璃的純化上,已經有了很大的進展。

于是,劉徹只是稍稍提醒了他們一下。

他們就制造出了用水銀來記錄溫度變化的原始溫度計。

當然,中國人發明的溫度計,肯定不會用西方的溫度計量方式——度。

墨家將溫度計的單位溫度,稱為‘刻’,大概是因為他們在溫度計上用鋒利的刀子,刻下用來標識溫度變化的等長的緣故。

劉徹看過那種溫度計。

很簡單的設計。

大概就是一個相對透明的琉璃管子里,灌注了水銀。

當外界氣溫下降或者升高時,受到熱脹冷縮的力量,水銀會膨脹升高,或者收縮下降。

因為標尺工具和度量衡方式的緣故,大抵墨家的一刻,相當于后世的兩度多一些。

“居然已經負一刻了……”劉徹看完報告,嘆了口氣。

在長安,溫度還在正兩刻(四到五度),但云中氣溫卻已經降到了負一刻(零下兩度),當然因為材質和計算方式不同,所以,數據可能跟后世的有差別。

但無論如何,這個溫度,都不是中國人所能適應的。

更別提,塞外的氣溫,會更低!

在這個時代,胡天八月既飛雪,是常識。

塞外的草原,八月飛雪,九月就一片白茫茫,到了十月,常常大雪封山,這是常態。

當然,河套相當于寒冷的塞北,要更溫暖一些。

但,不出意料,十月之時,怎么也會下雪了。

圖朝太祖說:北國風光,千里冰封,萬里雪飄。

在全球變暖之前,中國的北國,下起雪來,有時候甚至會在地表形成齊腰深的積雪。

大河(黃河)封凍成冰河,更是常有的事情。

而這對于漢軍的行動,有利有弊。

目前來看,是弊大于利!

“少府的御寒手套,已經生產了多少了?”劉徹問道。

“回稟陛下,已經十余萬套……”義縱答道:“這已經是少府的極限了!”

劉徹也點點頭,這確實是事實。

但手套,這個不起眼的東西,卻是現在漢軍出塞的必備軍需品!(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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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5 18:24:23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零一十六節 戰前準備(2)

一副手套,需要什么?

可能后世的人,聳聳肩膀,無所謂的譏笑兩聲:“大概幾塊錢吧……”

大工業時代的人,是很難想象在西元前的時代,拿著針線一針一線的全手工縫制手套的艱難!

一個工人,一天能縫制出十雙手套,就已經很給力了!

更何況,手套的原料,還嚴重缺乏!

無論是絲麻還是皮毛,在這個時代,都是很寶貴的。全文字閱讀

甚至是相當于硬通貨一般的珍貴資源。

少府能用三月時間,趕制出十萬雙,劉徹都有些意外。

但,這卻遠遠不夠漢軍的需求!

旁的不說,所有的騎兵,必須人手兩對以上的御寒手套。

而且,必須是有保暖絨毛的手套!

畢竟,騎兵疾馳之時,手要是凍僵甚至凍壞了。

那這個騎兵也就沒有戰斗力了。

而這就至少需要六萬副以上!

另外,漢軍的步卒,也需要保護。

這就至少還需要十萬套!

換句話說,現在,在這個離開戰不足一個月的時間里,劉徹得給他的軍隊,找出五萬套手套!

而這還只是軍隊的基本需求。

除了軍隊,龐大的民夫隊伍,也需要一定數量的御寒物品。

以少府的力量,劉徹覺得,想要完成這個任務,無異于強人所難。

“少府內庫,現在有多少硝制的鯨魚皮?”劉徹扭頭對身旁的一個侍中問道:“去給朕將這個事情查清楚!”

鯨魚皮在硝制好后,是良好的皮甲原料,可以用來制作皮靴、皮套和皮護手。

當然,也可以用來做手套。

只是,御寒效果沒有狼皮、羊皮那么好。

但比絲麻要好。

之前,少府就使用過部分鯨魚皮來作為手套的原料。

一刻鐘后,那個侍中回來報告道:“回稟陛下,目前在少府內庫,有鯨魚皮約數千石……”

劉徹點點頭。

這就對了!

“傳令少府,抽調全部鯨皮!”劉徹下令:“送去給丞相,命丞相在長安露布之下,廣貼告示,請民眾來縫制手套,每雙手套,給錢五錢!”

后世,一戰時,法國的出租車司機,在凡爾登戰役時,將數個師的法軍送上凡爾登前線,從未讓法國避免亡國。

二戰時,英國的發電機計劃,也是靠著無數百姓的民船,才得以成功。

現在,距離河套戰役發起的時間,已經不足一個月了。

在一個月內,要趕制出五萬套甚至十萬套手套。

靠少府,是不行的。

少府專門進行手套等相關產業的工匠,加起來也不過數千。

一個月內,他們撐死了,也就能制成兩萬副左右的手套。

這顯然是不夠軍隊需求的。

但,長安人民可以!

現在,在長安的常住人口,已經超過四十萬!

即使扣除掉貴族皇室以及官僚和軍隊,也還有大約三十萬左右的百姓。

這些百姓家庭的婦女,都是極為出色的縫紉工人。

五錢一雙的手套縫制費用,足可讓百姓為此趨之若虞!

借助他們的力量,在一個月內,至少可以縫制出十萬套手套!

基本上可以滿足軍隊的需要了!

而且,這筆花銷還會很少!

即使十萬套手套,也僅需五十萬錢!

因此,劉徹命令一下,周圍的臣子們,都是相互看了看,然后紛紛低頭,他們不得不佩服自己的天子的機智。

但劉徹知道,這個事情,不僅僅是下個命令,拿錢和物資出來這么簡單。

以他對官僚,尤其是長安城那群雁過拔毛的官僚的認知來看。

肯定會有人將主意打到這次的事情上面。

克扣百姓工錢?

呵呵,這太低級了。

是小孩子才會玩的把戲。

況且也克扣不了多少錢。

劉徹甚至都沒有仔細去想,就已經在心里冒出了數個官僚們可能的發財路數。

只要,某個黑心的家伙,稍微丟掉節操,拿著雞毛當令箭,就能玩出N種花樣出來。

譬如,攤派任務,而且是攤派一個普通百姓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數量。

比如說一個月要一百副或者兩百副手套這樣子。

完不成任務,就以‘破壞軍國之事’的名義抓人。

把人抓起來,往監獄一關。

普通老百姓當然是會嚇傻。

然后,就可以坐地收錢了。

甚至于,更聰明一點的話,還可以玩一個飄沒之類的手段。

借口百姓私吞國家的皮革,然后將他家的財產和土地,統統裝進自己兜里。

劉徹覺得,自己只是稍微一想,都能想出這么多花樣。

下面的官員,若是仔細去鉆研。

恐怕會鉆研出黑科技級別的技能。

這怎么行?

想到這里,劉徹抬起頭,命令道:“傳令給繡衣衛都督、執金吾、衛尉、內史,命令有司各部,深入長安各閭里,密切監視一切動靜,但有官吏,趁機盤剝、刁難、污蔑及勒索百姓者,可不經請示,直接格殺!凡此賊臣,首級皆懸于北闕!”

在這個關口,還想著盤剝百姓的,肯定不是什么好鳥。

宰了他們,一點都不冤!

還可以凈化官場,潔凈政治。

更何況,在這樣的時刻,還敢鬧事的。

其性質就像在地震中搶劫,洪災里倒賣飲水,疫病爆發時囤積藥品的人一樣,屬于發國難財。

發國難財者,不殺不足以整頓秩序!

只是,劉徹殺氣騰騰的話語,讓左右都是一怔。

許多人清楚,天子的這個命令一下,恐怕立刻就要人頭滾滾。

長安基層的閭里的那些胥吏是個什么德行,大家還不清楚嗎?

但,沒有一個人敢出聲勸諫。

因為,大戰在即。

戰前先殺幾個我方的敗類和賊子祭旗,這是自古以來的傳統。

更何況……

殺了他們,考舉士子們就有坑可占了啊!

所謂屁股決定腦袋。

在這個大殿之中的侍從、尚書和官吏,大都是通過考舉爬上來的。

他們才懶得管那些舊官僚和舊官吏的死活!

甚至,巴不得他們死光光,好方便自己人上位!

“諾!”于是,毫無意外的,群臣都是恭身應命,然后各自下去傳遞命令。

當天下午,長安的大街小巷,一下子就熱鬧了起來。

無數人圍在露布下,聽著官吏們宣講的朝廷政策。

然后,各個官衙就被圍了個水泄不通。

一雙手套五錢?

十雙就是五十錢,都夠買一石粟米了。

這對于長安城的多數家庭,都是一個意外之喜。(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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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一十七節 戰前準備(3)

云中郡,興樂塞。旌旗飄飄,鼓聲隆隆。

第一批從長安出發的軍隊,在經歷了漫長的跋涉后,終于抵達此地。

隨即,在軍官們的指揮下,總計三千余人的軍隊,進入要塞內部的軍營。

“這云中還真是夠冷的……”來自南方的士兵們,凍得瑟瑟發抖,鼻青臉紫。

好在,沒有什么寒冷是一碗熱乎乎的肉湯驅散不了的。

假如有,那就再來一碗!

士兵們一入營地,立刻就有著當地的駐軍以及前來的百姓,送上了一鍋鍋熱氣騰騰的肉湯。

滾燙而香氣四溢的肉湯下肚,整個人立刻就充滿了精神。

然后,戰友之情,立刻就油然而起。

而在興樂塞的城中官衙,一場戰前的例行推演,在大軍入塞后立刻展開。

身著這甲胄,云中郡郡守魏尚,雖然年已八十,但,他依然感覺自己精力充沛,精神旺盛。

仿佛回到了壯年!

在駐守云中的三十一年里,他失去了三個兒子,七個孫子以及十幾位同族的兄弟手足。

與他一般的,還有他的副手,云中尉楊喜。

楊喜是一個約莫四十來歲的粗壯大漢,他的臉上,留著一道深入眉骨的疤痕。

那是八年前,匈奴人給他留下的記憶。

楊喜捏著自己手心的一個玉佩,挺著胸膛,望向剛剛從長安抵達此地的車騎將軍義縱。

“吾兒,等著為父來為報仇!”楊喜在心里說道。

他的兒子,在八年前,就戰死在此。

對云中人來說,他們與匈奴人,不存在妥協。

從最基層的平民百姓,到高層的郡守郡尉,人人都與匈奴人有著血海深仇。

是故,大復仇思想,在云中最為濃烈。

此刻,魏尚的兩個親兵,各自持著一個木柄,走向兩端,將一副碩大的地圖,展現在魏尚和楊喜面前。

“昔者,趙武靈王胡服騎射,北定林胡、樓煩、中山之屬,起高闕之塞,至秦始皇帝一統六國,乃命蒙恬率軍駐屯陰山以備胡!”魏尚望著這副地圖,深情的道:“趙秦兩代,共在北起陰山,南至云中大黑河之間,建立三十四縣、二十七障塞!”

魏尚的手,撫過地圖:“號為九原!”

眾將聞言,都是一凜。

九原郡!

就是云中郡的孿生姐妹!

但它失陷敵手,已經將近七十年了!

自從秦二世命令王離率領長城軍團回援后,九原、云中,全部被放棄。

直至二三十年前,潁陰候灌嬰,率漢軍主力發動河南戰役,奪回云中,并以云中為基點,重建長城防線。

今天,九原郡馬上也要回歸!

在場諸人都有一種見證歷史的感覺。

胸中的豪邁與激情,溢于言表。

但,眾人也都知道,收復九原,到底有多難!

匈奴人在河套經營數十年,其據險而守,漢軍若無妥當的應對,勢必就要付出慘重的傷亡。

大的戰略,長安的廟算已經搞定了。

眾人也都清楚,目前,漢軍的首要任務就是要先拿下高闕,控制住北河。

在春天來臨前,這個戰略任務必須完成。

不然,等到冰雪消融,匈奴人的主力必然會翻過陰山,馳援河套。

到那個時候,奇襲就會變成陣地戰。

漢軍自己就是陣地戰的專家,當然清楚,陣地戰意味著什么?

那是要拿人命去填的正面對決啊!

而且,匈奴人還將擁有地利。

再兼之戰事久拖不決之下,漢軍還將失去天時和人和。

若到那個時候,漢軍還拿不下高闕。

不用匈奴人來打,漢軍首先就會撤退。

更何況,高闕城若不斷迅速拿下。

暴露在風雪和寒冷中的漢軍主力,能在低溫和大雪中堅持幾天?

所以,長安的命令是:開戰后一個月,必須拿下高闕!

漢軍必須在高闕要塞內渡過北國最寒冷最惡劣的冬天。

等到春天來臨,再發起下一階段的戰役。

但高闕,卻不是這么好拿的。

除了梓嶺,高闕要塞還有三個預警和充當犄角的軍塞拱衛其左右。

在南方,是鴻鵠塞。

同樣是趙武靈王所筑。

傳說,當年趙武靈王營建高闕要塞后,巡河而望,見南方的河岸,有鴻鵠飛天,于是,下令在那里建造一個支撐高闕要塞的基點。

這就是鴻鵠塞。

在偏北,高闕要塞的身后,扼守著北出高闕的要道的蒙氏塞。

傳說,那是蒙恬所筑。

為了給陰山守軍提供補給而存在。

而最后一個,則就在高闕之側的陽山腳下。

名為河上塞!

顧名思義,它就是扼守北河的一個軍塞。

當然,這些都是老黃歷了。

匈奴人占據河套這幾十年,大批的秦趙軍塞都被廢棄了。

秦始皇所建三十四個縣城,現在還留在地圖上的,就剩下三個。

就這三個,還是因為秦人太牛逼了,他們建造的城市太堅固,以至于大自然的風化力量,都無可奈何。

匈奴人一看,就跪下來膜拜了。

將這三個縣城視為有鬼神保佑的城市,然后……

他們拿這些城市,當成了自己過冬的營地。

至于秦始皇所建造的二十七個障塞。

現在,還在發揮作用的,大抵只有五指之數。

然而,可惜的是,包括高闕在內的這四個軍塞,都在這五指之間。

那最后一個沒有廢棄的是扼守著陰山的榆林塞。

自高闕至榆林,秦人的軍塞,沿著大河與陰山、陽山,次第展開,形成了秦長城的最北端體系。

所以,當年蒙恬被逼自殺前,曾說:罪固當死矣,起臨兆屬之遼東,城塹萬余里,此其中不能無絕地脈哉?此恬之罪!

雖然,這可能是趙高胡亥編造的謊言。

但是,哪怕是謊言,也揭露了一個事實——秦長城是因河、山而建。

特別是在秦長城的北端,秦人通過修建運河,連通山脈,通過構造要塞,改變地貌,形成自己的防御體系。

近代的大思想界賈誼賈長沙,也曾經說過:(秦始皇)踐華為城,因河為池,據億丈之城,臨不測之溪以為固。

這都是在告訴世人——秦人在九原郡,干的就是改變地理,修改地脈,用人力改造自然的活計。

魏尚等人,都是久于沙場的老將,也自都明白這些歷史。

而且,偵查的情報和消息,也都顯示了,匈奴人雖然廢棄很多秦人的縣城和障塞。

但他們并不蠢,依然保留了秦九原防御體系的精髓。

甚至很有可能,秦人留下的這個防御體系,曾經在匈奴的崛起過程中發揮了巨大的作用。

東胡人和月氏人不可能沒打過河套的主意。

但他們都鎩羽而歸了。

現在,輪到漢軍來挑戰自己的前輩和先人們用智慧和鮮血建造而成的這個防御體系了。

所有人都是聚精會神,審視著地圖。

“天子交給吾等的任務是梓嶺、鴻鵠……”魏尚望著眾將緩緩的道:“其中梓嶺之敵,只要他們不冒頭,就且先不管他們,吾等全力拿下鴻鵠塞!”

魏尚伸手在地圖上,鴻鵠塞的位置點了一下。

鴻鵠塞,與云中郡的關系和淵源非常深。

甚至,云中之名也來自于鴻鵠塞。

當年,趙武靈王,望鴻鵠于飛,于是在其地建立鴻鵠塞,以拱衛高闕。

最終,又在距離鴻鵠塞數百里外的云中,建立云中塞。

最初,云中與鴻鵠是趙長城的防御體系的一部分。

甚至,在本質上來說,云中、鴻鵠、高闕,乃至于榆林,都是秦長城的鏈條中的一角!

對云中人來說,當然做夢都想收復這個自己的姐妹城。

哪怕,它今天實則已經殘破不堪了。

“鴻鵠塞之敵,請楊郡尉代為介紹……”魏尚也感覺有些累了,于是坐下來。

而他身側的楊喜,則恭身一拜,道:“諾!”

然后,他看向諸將:“天子命我云中郡兵,取鴻鵠之塞!”

“根據探子以及‘友人’之情報,吾在八月之時,初步計算出了鴻鵠之敵的數量!”楊喜讓人取來繪制好的更清晰更詳細的鴻鵠塞地圖,與眾人觀看。

“在河南,有匈奴四千邑落,約三千五百騎,皆屬匈奴渾邪部族……”

“這些人,且不管他們!”楊喜說道這里,微微一笑:“彼輩若膽敢螳臂當車,王師,自當碾碎他們!”

云中眾將都是哈哈大笑,開懷不已。

倒是長安來的將佐都是相視納悶。

最終,還是同樣是云中人的羽林衛陌刀校尉李沮幫忙解答了眾人的疑惑:“渾邪者,故義渠之別號也,其所部戰力,在匈奴各部之中墊底……”

事實是——何止是墊底!

渾邪部族,在匈奴內部,向來被認為是軟腳蟹。

可能是因為渾邪人的生活方式和習慣的原因。

他們沒有匈奴其他部族的狠勁,而且因為常年跟漢室貿易,所以,他們的作戰決心很低。

歷次入侵,渾邪部族的騎兵,是所有匈奴騎兵里最好對付的。

只要稍微吃點虧,他們就會夾起尾巴逃跑。

渾邪人雖然戰斗力低下。

但他們善于放牧,是匈奴諸部族里,畜牧技術最高的部族。

他們甚至有獸醫!

因此,哪怕是單于庭,也需要仰仗渾邪人。

“真正需要我等注意和提防的是在鴻鵠塞附近的一個匈奴萬騎!”楊喜指著鴻鵠塞附近說道:“據說,此萬騎是從幕北調來的,屬于匈奴本部的呼衍氏!”

聽到這里,眾將都正色起來。

匈奴本部!

這可是匈奴人真正的主力和精銳!

就像漢室的關中子弟兵一樣,是匈奴人的骨干。

一個匈奴本部的萬騎,滿編之下,有將近八千騎。

不過,那是王族的萬騎。

呼衍氏,雖然作為匈奴本部四大氏族之一,但其萬騎的規模也不能超過五千騎。

依照常規,一個匈奴萬騎,由一個大將和兩個骨都侯以及兩個當戶統帥。

與匈奴人打交道打的久云中諸將更是清楚,匈奴的本部萬騎,是跟漢軍有著類似編制的。

漢室的軍隊,是以地方鄉族為骨干編制在一起。

以同鄉同族為紐帶。

而匈奴的本部萬騎,則是以出生同一個氏族的騎兵編組起來的。

他們基本上,都是兄弟叔伯為一隊。

作戰時,悍不畏死,常常一個人死了,剩下的人都會發狂。

再加上,匈奴有制度:誰要是在戰場上,能搶回戰死者的尸骸,那,死者的一切都歸搶回其尸骸的人所有。

于是,在戰場上,常常會出現,一個匈奴人戰死,然后,他的兄弟叔伯紛紛發狂,拼命的攻擊,為其復仇。

若這些人全都死了。那么,其他匈奴人就會陷入狂熱。

一個氏族的全部財富,誰不想要?

所以,過去漢匈交戰,面對匈奴本部騎兵時,漢軍常常會遇到,自己辛辛苦苦的干掉了一伙突入本軍大陣的匈奴人。

結果,其他方向的匈奴,全都發了瘋一樣的瘋狂沖擊自己。

他們就像草原上的餓狼一般,在利益和財富全面,失去了理智,甚至失去了痛感。

過去,很多漢軍的大陣,就是因此被攻破的。

比較,比起瘋狂來。

漢人是不如草原上有今朝不知道有沒有明天的游牧民。

好在……

眾人將目光凝視到從長安而來,奉命協助云中郡兵,完成其作戰任務的軍官們。

雖然,他們只是所謂的‘陌刀兵’。

并非在馬邑之戰大顯神威的胸甲騎兵。

但,天子既然派他們來,自然,天子是知道,他們有能力,幫助自己完成任務的。

對于這一點,云中的軍民,堅信不疑!

而奉命前來這里,與云中軍隊編組成為漢軍的一個拳頭的陌刀兵的最高長官是虎賁衛的程不識。

在實際上來說,程不識現在已經成為了確定的下一任的虎賁衛都尉。

哪怕現在,虎賁衛內部的軍務,也都由他來負責了。

程不識自然知道,在這個時候,他應該給云中軍民更多的信心。

“鴻鵠之敵,就請諸位交給下官以及下官的陌刀兵吧……”程不識微笑著,但卻極有自信的道:“諸君,只需要想辦法,讓他們來與我軍在曠野決戰就可以了……”

當然,陌刀也不是不能攻城。

但這大冬天的,去爬城墻,對于陌刀兵來說有些強人所難。

好在,大家面對的敵人,匈奴人也不是一個愛宅在城墻里的家伙。

這次的高闕會戰,漢匈雙方的勝負,最終,還是要靠在野地野戰,白刃沖鋒,刺刀見紅來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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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5 18:28:07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零一十八節 戰前準備(4)

“陛下云中奏報:虎賁衛左校尉程不識已經率部抵達興樂塞!”

聽著報告,劉徹露出了笑容。

程不識,走的還是挺快的!

半個月,就帶著一幫新兵,完成了千里行軍。

現在,已經是九月。

距離高闕會戰戰役發起,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

但是,漢軍的戰役準備工作,卻已經進入了最后的關頭。

所有的參戰部隊都即將出發了。

陌刀兵們先行一步,這是劉徹做的決定。

原因很簡單。

比起其他軍隊,漢軍的陌刀兵,更需要時間去適應北方的嚴寒氣溫。

要知道,此時的漢家東南地區和淮泗地區的氣溫,可是哪怕是冬天,估計也跟北方的春天差不多的溫度。

他們中的很多人,一輩子都沒見過下雪是個什么情況!

不給充足的時間去適應和調整。

匆忙上戰場,劉徹很擔心他們不住。

除了程不識率領的三千陌刀兵外,另外還有三千陌刀兵,將會陸續抵達另外一個進攻發起點沙陵。

沙陵在云中城的左側后方。

這是一個蒙恬當年為了給陰山防線的守軍進行補給而建造的城市。

出沙陵就是大河黃河的支流大黑河。

渡過大黑河,經過兩百多里的跋涉,就是梓嶺的側翼,申屠澤的正面。

“諸胡騎已經集結完畢了嗎?”劉徹問道。

“回稟陛下,諸胡騎已經抵達太原,完成了集結”一個宦官立刻就捧著一本奏疏遞給劉徹:“這是衛將軍郅都的奏疏!”

本次作戰,劉徹當然不會再讓義縱獨領了。

事實上,劉氏也從來沒有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里的打算。

哪怕是歷史上的武帝朝時,衛青霍去病雙子星閃耀和統治的那個時期。

武帝也依然不斷的提拔和任用了許多將軍。

雖然這些將軍事后都被證明,他們在衛青霍去病的光輝下,就如同螢火蟲一樣渺小。

甚至,很多都是水貨。

但,軍隊,永遠不能靠某一個人或者某一個集團。

所以,這次劉徹將郅都推上了衛將軍的位置。

以執金吾領衛將軍銜!

對郅都的軍事才華,劉徹從不低估!

這個漢家鷹犬,其實真正歸屬之地,是金戈鐵馬的沙場!

此番,郅都將統帥包括樓煩、長水胡騎以及匈奴降卒等胡騎和漢騎混編而成的集群。

總計兵力是兩萬余騎。

其中漢騎八千余人,胡騎一萬兩千余。

當然,胡騎之中,除了早已經成了劉氏忠犬的長水胡騎約兩千余騎,是按照標準的漢軍裝備配給的之外。

其他胡騎,都是發了把武器和弓箭。

甚至,樓煩騎兵,還是自帶戰馬和武器的。

畢竟,大規模的使用胡騎,漢室之前從未有過經驗,摸著石頭過河,這是理所當然的。

除了郅都統帥的這支胡漢混編軍隊外。

義縱,將以車騎將軍的名義,坐鎮云中城,統帥漢軍主力,包括胸甲騎兵在內的兩萬余騎。

算上程不識以及沙陵方向的漢軍。

漢室在這次的高闕會戰,將投入前所未有的騎步混合,共六萬余作戰力量。

包含了羽林衛、虎賁衛、細柳營、棘門軍和南北兩軍等主力。

而飛狐軍和句注軍,這次則將作為預備隊,堅守長城,同時呼應其他可能有警的地區。

當然,這也是現在的漢室國力所限的緣故。

漢室,現在能支撐六萬多大軍,離開長城,遠征數百里甚至上千里,深入草原,去跟匈奴人作戰,就已經是極限了。

假如還想調動更多軍隊出塞。

那劉徹就只能當掉自己的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無奈之舉。

現在的情況下,一個士兵,需要三個民夫,才能滿足其出塞作戰的補給需要。

六萬軍隊,就需要至少十八萬民夫。

但實際上,民夫也需要其他民夫來輔助。

道路的修葺與疏導,物資的運輸和囤積。

這都需要額外的人力。

所以,為了支撐著六萬多大軍出塞,漢室現在已經做出了征調三十五萬民夫的準備。

這樣一場大戰,民夫軍人,就是四十多萬脫產投入戰爭。

每天光是人吃馬嚼,消耗的谷物和肉食以及鹽醋醬料,加起來,足夠堆滿一個城市。

在事實而言,假如,漢軍無法在一個月內拿下高闕要塞。

那劉徹估計可能就要破產。

而倘若拿下高闕后,不能繳獲足夠多的戰利。

那漢室的財政,就要面臨破產。

好在,前不久,劉徹讓繡衣衛抄了幾十個跟匈奴人貿易的商賈的家產。

抄出來價值四萬萬左右的財產以及數千頃土地。

勉勉強強,算是撈到了些軍費。

另外,陳嬌也派人將一大批的徐福后代的財富,送到了長安。

說起徐福的后代。

劉徹就忍不住吐槽了。

“徐福還真是個聰明人”劉徹搖搖頭。

從現有的信息來看,徐福丫根本就是從出海之前,就已經打算艦隊上下,找個海外的荒島,稱王稱霸了。

他壓根就沒想過回來

只是可惜了秦始皇,至死估計都在惦記著徐福的長生不死藥

只能說

神棍都該死!

不過,這卻是便宜了劉徹。

秦始皇賜給徐福的許多黃金器皿以及徐福和他的艦隊后代在霓虹挖道的金子,現在都姓劉了。

這筆意外之財,使得劉徹能多鑄一點五銖金幣,犒賞大軍。

“準備了半年,窮盡了一切,賭上了一切,此戰,真是許勝不許敗!”劉徹走到地圖前,凝視著現在的漢匈地圖。

他很清楚,這次出塞作戰,漢軍必須要勝的漂漂亮亮,同時還得拿到足夠多的戰利。

這樣,才能確保國家財政不破產,同時,讓天下走入他所規劃的軌道上。

反正劉徹不敢去想漢軍萬一戰敗,會有什么后果。

“應該是可以勝利的”劉徹在心里想著。

為了這次高闕會戰,漢軍所在前期準備工作和情報偵查工作,在這西元前的時代,可以說是完美無缺了。

甚至,劉徹覺得,堪稱是西元前的史里芬計劃。

唯一,能對漢軍構成威脅的,大概就是北國冬天的嚴寒了。

“希望戰役發起后,不要下大雪”劉徹在心里祈禱著。

軍隊一旦出擊,萬一遇到暴雪

那就只能說是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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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5 18:32:52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零一十九節 好奴才

冬天,哪怕是對匈奴人來說,也是極為難熬的。

進入九月后,河套平原就斷斷續續的下起了小雪。

當然,其實,在現在,不管是漢室還是匈奴,都沒有將此地稱為河套。

漢室稱為‘河間’。

這是因為此地被黃河環繞的緣故。

而匈奴人,則將此地分成兩個部分。

黃河以南,稱為河南地。

黃河以西,稱為河西地。

自從當年秦軍主動放棄了此地,匈奴人順勢接受,到今天為止,匈奴帝國占據這個寶地,已經超過了七十年。

當然,匈奴人將他們的先輩們當年的行為,稱之為‘收復’。

對漢室來說,‘河間地’是九原故土,是趙武靈王和秦始皇帝留給子孫后代的財富。

而對匈奴人來說,這塊土地,是他們的先祖的發祥地。

最初的匈奴人,既是在此聚落成部族的。

在過去千年的歲月里,他們曾經游牧于此。

仰賴著黃河的滋潤以及陰山和陽山的庇護,匈奴這個部族,才沒有消逝在歷史的長河之中。

對這塊土地。

他們同樣是——絕對會豁出一切,賭上一切來保護的。

尤其是,那些來自匈奴單于庭的貴族們,深知此地的重要性。

“當年冒頓大單于,收復河南地,立纛此地,號令諸部,彼時,須卜氏在南,呼衍氏在東,蘭氏在北而攣鞮氏居中,諸部族頭人渠帥,率部并于陰山,共盟誓曰:除山河崩、大地赤、匈奴絕,不可棄河南!”呼衍當屠站在高闕的城頭,望著茫茫草原,這片在匈奴人眼里,天神所賜的膏腴之地,單于的苑囿,氏族嬰兒的成長之地,還有母親的庇護所。

這里,遠離了大漠的殘酷。

一年四季的氣候,相對溫暖,而且水土豐盛,草木繁榮。

堅固的陰山山脈以及磅礴的大河,足以將一切敵人,阻攔在陰山之外。

匈奴人重得此地后,僅僅用了二十年時間,就成長成為了草原的霸主,甚至進而成為已知世界的霸主。

匈奴馬蹄之下,月氏人逃了,東胡人亡了,呼揭人降了。

曾經與匈奴平起平坐的諸部族,紛紛恭身跪下,成為了單于庭的走狗。

諸引弓之民,并為一家。

匈奴帝國,進入極盛時期。

可惜,兩年前的馬邑之戰,改寫了一切。

南方的漢人強勢崛起,并且對匈奴帝國的霸權,甚至生存構成了極大的挑戰。

呼衍當屠很清楚。

甚至,就連他的主子,軍臣單于也明白。

漢朝人,一定會來覬覦這片沃土。

而失去此地的后果,每一個稍微有點見識的匈奴貴族都清楚,那意味著什么?

那等于宣布,匈奴帝國的王冠落地。

帝國因此地而興盛,也將因失去此地而衰落。

即便今天的匈奴帝國,幅員數萬里,統御著龐大的世界。

但,在目前的帝國版圖里,沒有第二塊像腳下這塊土地這樣肥沃、安全、溫暖同時還有著高山和森林,沼澤和大河保護的寶地。

正因為清楚這一點,所以,呼衍當屠才出現在這里。

他和他的呼衍氏族的主力也出現在這里。

呼衍氏族,匈奴帝國除了王族攣鞮氏外,最強的氏族!

在實質上來說,其實,呼衍、須卜和蘭氏,都是單于的親戚。

他們世代都與攣鞮氏通婚。

單于的閼氏,非呼衍,既須卜、蘭氏所出。

攣鞮氏與三大氏族的關系,就像大樹之于藤蔓。

大樹要是倒了,藤蔓也必然會枯死。

只有大樹枝繁葉茂,藤蔓才能欣欣向榮。

每一個三大氏族的族長都清楚,并且明白這一點。

所以,世代以來,須卜、呼衍、蘭氏,雖然可能不一定會團結起來,共同擁戴單于。

但一旦有外來威脅,他們肯定會與攣鞮氏并肩作戰。

呼衍氏族,擁有五個萬騎。

現在,除了留守在浚稽山的本部的一個萬騎,以及追隨單于西征的一個萬騎外,剩下三個萬騎,全都被呼衍當屠帶到了這里。

另外,蘭氏的兩個萬騎,也到了榆林,隨時可以支援他。

加上若盧、盧候、渾邪、休屠等部族。

呼衍當屠現在可以調動的兵力,多達十萬騎!

哪怕只算在陰山之中的部族兵力,也有至少七萬騎。

之所以會有這么多軍隊在此,除了擔憂南方的漢朝外,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要保護去年西征的勝利果實。

單于去年從大宛搶回來的財富、奴隸,現在大多數都被安置在陰山以內的河南地。

至于為什么?

原因很簡單。

因為搶回來的女奴,有很多懷孕了。

足足有五六萬的女奴,現在已經懷上了匈奴人的種。

匈奴人對宗種的態度非常嚴肅。

哪怕是一個牧民都知道,必須要確保生下來的孩子一定是自己氏族的種。

整個匈奴帝國,沒有比‘河南地’更好的育嬰場所和讓下一代能茁壯成長的地方了。

另外,還有本部的四萬多孕婦,也被送來此地待產。

而這些即將在明年春天出生的孩子,代表著匈奴帝國所以部族和氏族的未來。

若一切順利,再過十六年,這些明年春天或者夏天出生的孩子,就將成為新一代的匈奴戰士。

作為單于的忠犬,呼衍當屠選擇留守于此。

這既是因為使命感。

也是因為他聞到了一些不那么好的味道。

“漢人的邊塞,最近巡查的力度忽然加大了……”呼衍當屠轉身看著矗立在他身后的那些匈奴貴族們:“我們的人,已經有半個月,沒有跟那些與我們有著‘友誼’的商人有過貿易了……最后一次的糧食貿易,還是在十八天前……”

“這很不對勁!”

在一個月前,漢匈兩國的邊境走私貿易,還非常繁榮。

每天都有為了黃金和白銀以及牲畜、皮毛,越過長城,帶著匈奴所需要的食鹽、布帛、金屬甚至是兵器和書籍的商人來到匈奴的部族之中甚至來到這高闕城附近與匈奴人交易。

他們源源不斷的為匈奴人提供著數之不盡的物資。

但現在,除了邊境上的正常榷市貿易商隊外,只有零星的走私商人還在往來。

而這些商人帶來的物資,也都是非常尋常的食鹽和糧食。

頂多,有人會帶來青銅器。

至于鐵器和兵器以及漢朝的情報和書籍,幾乎斷絕了來源。

呼衍當屠本能的意識到,這是漢朝進攻的一個信號。

但他不能就此就下達命令,征召士兵。

他需要更多的情報和信息來佐證自己的判斷。

于是,他將眼睛看向自己身側的一個貴族,說道:“韓遠,我的忠奴,我命令你,化妝成漢人,進入漢朝的邊塞,給我仔細看看,漢朝人到底在搞什么鬼,一有情報,立刻回來告訴我!”

“遵命!”那個貴族跪下來,親吻著呼衍當涂的靴子,說道:“奴才一定不負主人的重托!”

他抬起頭,赫然是一張標準的中國人的臉型,除了腦后有著辮子,身上的衣服服飾跟匈奴人一般外,他與中國的人種沒有什么區別。

“很好!”呼衍當屠點點頭,放心的道:“此去,你要注意安全,大匈奴日后的霸業,還需要你這樣的奴才來輔佐!”

韓遠頓時就淚流滿面,大聲的道:“請主子放心,奴婢一定會保護好自己的!”

對他來說,仿佛呼衍當屠的那句關懷,勝過世界一切珍貴的事務,有了這句話即便是去死,也是心甘情愿。

望著韓遠的身影,即使是呼衍當屠,也不得不動容的贊道:“好奴才!”

隨即他又幽幽的嘆了一聲:“可惜不多了……”(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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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5 18:33:22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零二十節 秦直道

相較于呼衍當屠的憂心忡忡。

其他匈奴貴族,就沒有這么緊張了。

許多人看著呼衍當屠,甚至在心里嘲笑著這個單于的忠犬。

哪怕是本身是呼衍氏族的貴族,也都在心里腹誹著:“大抵左大將是失心瘋了……”

“漢朝人絕對不可能在冬天進攻!”無數人在心里肯定的想著。

冬天進攻?

這在多數匈奴人看來,除非漢朝發癲,不然,這就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原因很簡單。

冬季出塞,漢朝人受得了草原上的刺骨寒風嗎?

更別提,冬天作戰,這是匈奴人過去對漢人的拿手絕活。

寒冷,會讓漢人的反應變慢,也會讓他們的士兵體力消耗更快。

而匈奴人,卻早已經適應了在寒冷的冬天作戰。

從人到馬,都是如此!

所以,一向跟單于庭不怎么對付的若盧王開口笑道:“左大將,這是想多了吧!漢朝人怎么可能在冬天有膽子來與我大匈奴作戰?光是這河南地的風雪以及冰河,就足夠讓他們吃盡苦頭了!”

其他人聞言,雖不敢笑,但也都點頭稱是。

這冬天的河南地,遍地陷阱。

哪怕是匈奴人,稍不注意,就會掉進冰窟窿里。

而那等于死亡。

“更何況,漢朝人又不傻!”若盧王見自己的話得到了贊同,接著道:“誰不知曉,我大匈奴歷來是春夏前往幕北,而在秋冬返回幕南!”

“現在,本部四十余萬邑落,除了跟隨單于西征的,剩下的可都回到了幕南!”

“漢朝人若是縮在長城內,那也就罷了!”若盧王輕蔑的道:“若他們敢在此時出塞……哼!大匈奴在兩月之內,就能調動十萬鐵騎,與漢人會戰于河南地之中!”

“現在,可沒有一個月氏,幫漢人吸引大匈奴的主力了!”

其他人聽了,也紛紛點頭稱是。

在將近三十一年前,當時的匈奴帝國的觸手還伸進了長城之內。

那個時候,整個漢朝的邊塞,都是匈奴人碗里的肉。

可惜……

漢朝的那個與大匈奴的老上單于共同統治和主宰了世界的君王,名為劉恒的男人坐上了皇位。

他登基后,做的第一個大動作,就是命令漢朝大將灌嬰,統帥當時的漢朝精銳,趁大匈奴西征月氏,與月氏人在伊列水糾纏的機會,將大匈奴的力量,全部逐出了長城。

還收復了整個云中郡和一部分在當時為匈奴所控制的其他地區。

從此以后,匈奴南下,就要面對長城的鐵殼。

每一次南下,匈奴都要崩掉幾顆牙。

兩年前,甚至被漢朝人在馬邑,打斷了肋骨,幾乎半身不遂!

馬邑之戰的慘痛教訓,讓匈奴不敢南下侵略。

但是,漢朝人若是膽敢出塞。

尤其是在匈奴的主力部族,有部分都南歸了的現在。

那么……

眾人覺得,除非漢朝人腦子有坑。

不然,他們不會如此喪心病狂。

這個世界,誰能抵達得了超過二十萬騎兵的圍攻?

數量如此眾多的騎兵,哪怕每人吐一口口水,都足以引發一場洪災!

呼衍當屠環視著眾人,看著這些傻子和白癡的眼睛,他緩緩的開口,道:“漢朝人在冬天沒有戰斗力?呵呵……”

在呼衍當屠看來,這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要知道,漢朝現在可是牢牢的控制住了烏丸山以東的廣大地區。

而哪里的氣溫,在冬天,比幕北還嚴酷!

大雪不僅僅會封住山林,更會阻隔道路。

若漢朝人不能適應寒冷的氣候,那么……

鮮卑人跟烏恒人,難道是當狗當習慣了,連反抗都不會了嗎?

答案是顯而易見的。

呼衍當屠懶得跟這些廢物以及蠢貨解釋,他站直了身體,冷冷的看著這些家伙:“我是單于的左大將,大單于命令我統帥河南地和河西地一切部族,你們,只需要聽從我的命令就可以了!”

他凝視著若盧王,冷冷的道:“不聽令也可以!”

“不跟大單于走的,那就跟尹稚斜父子走吧!”

眾人聞言,身子都有些忍不住的顫抖。

大家這才想起來,眼前的這個呼衍氏族的棄子,可是沾滿了鮮血的屠夫!

死在他刀下的貴族,數都數不清楚!

他的穹廬內外,掛滿了那些曾經企圖挑釁他的貴族,甚至攣鞮氏的貴族的頭顱。

呼衍當屠這個名字,既是瘋子的同義詞!

“不敢……”就連若盧王,也不敢正面與呼衍當屠對抗,他只能屈膝下跪,說道:“奴婢們怎么敢與您抗衡?”

是啊,誰敢與他抗衡呢?

既是拋去他的左大將,單于忠犬的身份。

單單就是現在在這河南地的三個萬騎,也足以眾人乖乖俯首稱臣。

這也是匈奴人的傳統。

強者為王!

誰的拳頭大,就聽從誰的命令!

連若盧王都屈服了,其他部族酋長,自然也都乖乖屈膝跪下,道:“愿聽左大將號令!”

“好!”呼衍當屠轉身望向南方的長城。

事實上,他所站的位置,在七八十年前,也屬于長城的一部分。

所以,他很輕易的望見了遠方地平線上的長城輪廓。

種種跡象已經表明,漢人已經在準備與匈奴再次開戰了。

他們的磨刀之聲,呼衍當屠聽得非常清楚。

唯一需要確認的事實是——漢朝人究竟準備在什么與匈奴開戰?

是今年冬天?

還是明年的春夏?

或者后年?

總之……

“漢匈必有一戰!”呼衍當屠在心里念叨著蘭陀辛曾經在單于庭大聲疾呼的話語。

在當時,所有人都以為蘭陀辛瘋了。

漢匈必有一戰?

搞笑吧!

且不說,漢朝人除了縮在長城內的堅城中之外,就不可能在野外對無敵的匈奴騎兵構成任何威脅。

即使可以?

就漢朝那點騎兵,是否夠匈奴一個部族塞牙縫的?

然而,馬邑之戰的結果,證明了蘭陀辛的擔憂是對的。

而,現在,當呼衍當屠站在這里,望著遠方的長城的影子時,他更清楚的明知了蘭陀辛的話的正確性。

漢匈,確實必有一戰!

這是的必然——這個世界只能有一個王者。

而漢匈兩國的距離,又是如此的接近。

也是歷史的必然。

匈奴永遠不可能放棄河南地和河西地。

漢朝人更是無時無刻不在渴望和覬覦著這塊沃土。

更是利益驅使下的必然結果。

最起碼,當呼衍當屠將目光和視線投注到南方的漢人長城上時,他就發覺,自己的內心在渴望和呼喚著,驅使著他,鼓舞著他,要求著他。

“南下!”呼衍當屠喃喃的念叨著這個詞匯。

居住在嚴寒殘酷的草原上的引弓之民,自古以來,就沒有人能拒絕得了南下的誘、惑。

進入溫暖富饒的中國土地,生活在安全富庶的中原大地,享用美酒佳肴,高屋大床。

這種沖動和渴望,完全是來自骨髓深處,靈魂底層。

就像嬰兒,不用教導,自己就會尋找母親的乳、頭,就像羊羔不需要訓練,見到狼的影子,立刻就會迅速逃生。

“或許,漢人說的是對的?”呼衍當屠在心里冒出一個大逆不道的念頭:“匈奴人的祖先,是漢人的夏王之子淳維的后人……”

有關匈奴與漢,同出一源的傳說,最近兩年,在匈奴內部傳的人盡皆知。

很多匈奴人,如呼衍當屠,也都是通過這些傳言,第一次得知了自己的先祖,居然是與漢人的先祖系出一源,還能追溯到兩三千年前的遠古時代。

這對于只有從冒頓大單于的父親頭曼單于開始,才有匈奴這個部族的概念的匈奴人而言。

這確實一個讓人心動和容易接受的傳說。

只是……

“即使我們真是淳維的后人……”呼衍當屠在心里想著:“那漢朝,就更是敵人了!”

將祖先流放、驅逐并羞辱。

這是奇恥大恨!

作為子孫,當然要為先祖們討還公道!

更何況……

一千多年前,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的所謂‘祖先’,與現在的匈奴,有什么關系?

現在,呼衍當屠更關心,站在他的對面的,那千里之外的漢長城之上的漢人,在打些什么主意?

“快快快!”

巍峨的長城腳下,數以千計的工人,正如螞蟻一樣,勤勞而勇敢的在這寒冷的天氣中,迎著刺骨的寒風,冒著生命危險,進行著工作。

在三十余年前,當潁陰懿候灌嬰收復云中故地后,為了讓匈奴人無法再借用秦始皇帝修建的直道,入侵漢地。

于是,灌嬰下令摧毀了長城附近的廣闊直道。

秦直道,曾經非常寬闊。

根據記載,秦始皇的直道,起自甘泉,直達九原,一路塹山湮谷,蜿蜒轉折,長達一千八百里。

這個工程是如此巨大,以至于直到秦始皇駕崩,也沒有竣工。

當初,漢軍收復云中時,就看到了那條秦人的寬闊直到,沿著長城的關塞,直通塞外。

其寬度,足夠讓兩三輛戰車并行,而且,非常堅固。

灌嬰為了防止匈奴人利用此道,于是下令摧毀和填埋直道在長城腳下的路線。

這項工作,從太宗皇帝四年,一直到太宗皇帝十六年,用了十二年時間,漢軍才完成。

但,當現在,漢軍將要出塞時。

就不得不修復這條曾經被摧毀和填埋的道路。

好在,潁陰懿候以及后來接手這個工作的云中郡守魏尚,都很清楚,并且知道,遲早有一天,王師還會用得上這條秦始皇和蒙恬修建的直道。

所以,留有伏筆。

直道的路基沒有摧毀,直道的輪廓也一直都在。

漢軍只是用石木,將寬闊的直道堵塞。

現在,只需要清理掉那些堵塞道路的碎石與障礙物。

那,這條八十余年前,秦始皇帝窮盡秦帝國國力,打造而出的秦帝國北方交通主干線,就將再次煥發生機。

并且,立刻就可以如同當年,它的建造者所希望的那樣——成為中隊北出河間地的補給線以及進軍線。

“明府,今天又有幾位工人失足,跌落山崖……”一個官吏,爬上長城的一個山巒,走到正在指揮著工人,清理道路的一個官員面前,有些失落的報告。

“找到他們沒有……”那個官員扭過頭,擦了擦臉上的灰塵,問道。

“已經找到了……”

“妥善安葬吧……”這官員嘆了口氣:“距離大軍出塞,只剩下不到一個月了,在這剩下的時間里,吾等無論如何,也要不惜代價,打開道路!”

“諾!”那個來報告的官吏臨襟稽首而拜。

“好了,你去忙吧……”官員直立起身子,然后,帶著自己的家臣與家奴們,扛著鋤頭、鐵鍬,走向前方的工地。

死亡,在這個大工地上,每天都有發生。

不是失足掉下山崖,就是被滾落下來的巨石砸到。

就在昨天,他的長子,在山下的峽谷中指揮工人清理碎石時,被一塊從峽谷上方掉落下來的石頭砸到。

當場就身亡了。

身為父親,他當然很悲傷。

但他很清楚,這條道路以及這個工程的重要性。

假如不能按時疏通的話,那么,不僅僅,出塞的大軍可能要面臨餓肚子的窘境。

更可能影響到大戰的勝負。

云中人,等待著匈奴復仇,已經等待了幾十年。

為了向匈奴復仇,云中人沒有什么犧牲是不能忍受的!

過去三十年,為了保護自己的桑梓和家人妻小。

云中丈夫們,父親戰死了,兒子接過還沾染著父親鮮血的武器和甲胄,繼續站到匈奴騎兵的面前,哥哥戰死了,弟弟再接著上。

最殘酷的時候,家家帶孝,戶戶有烈士!

與那個時候相比,現在的這點犧牲和困難。

云中人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復仇!”這個官員大吼一聲,帶著家族的子侄和家臣們,奮力的將一整車的碎石,推下山崖。

“復仇!”山巒上下,無數的漢子,赤坦著身體,迎著刺骨的寒風,大聲的喊著,宣泄著!

倘若此時有高分辨率的偵查衛星,經過此地的上空。

那么,人們恐怕將會發現一個巨大的奇跡——在兩三個月前,還是一片崎嶇和陡峭山路的此地,現在,已經漸漸的出現一條了巨大的公路。

這條公路是如此的巨大和寬闊,以至于,甚至可以行駛主戰坦克!

在被碎石和土木掩埋了二三十年后,秦始皇帝留給世界的遺產,漸漸浮出水面。

龐大堅固和寬闊的直道,即將再次貫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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