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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迷彩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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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要離刺荊軻】 我要做皇帝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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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5 20:40:11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六十九節 殺雞駭猴

翌日,按照預定的程序,劉徹領著文武百官與皇后陳阿嬌,在高廟祭祀了列祖列宗。

順便,還把先帝的漢鼎從陽陵抬到了高廟中,獻祭給列祖列宗。

漢乘秦制,而秦制又依從了部分周制。

正所謂‘右社稷而左宗廟’,自周至漢,祖宗的地位高于社稷(天地)。

所以,漢室至今五十余年,即使算上少帝兄弟,也不過五位天子,但前后的祭祀天地的活動加起來沒有超過十指之數。

但祭祖卻是年年都要進行。

甚至于,祭祖本身就是漢室皇帝用以宣告權力,明確君臣地位,加強對臣子,尤其是諸侯國、列侯、勛臣控制力的一個政治行為。

而獻酌金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環。

所謂酌金,酌者,顧名思義,就是酒,而且是高純度的美酒,在漢室,常常代之獻祭給祖宗享用的美酒。

至于酌金,則是諸侯列侯們貢獻給皇帝,用以助祭的黃金。

漢律對于列侯、諸侯向天子提供助祭的黃金有著嚴格的規定。

歷史上曾經有倒霉的列侯因為所獻酌金分量輕了二兩,于是被以此為罪名奪去了封國和爵位,一擼到底。

至于后來小豬在位時,更是將這個規定發揚光大,一次性以酌金成色不足或者重量不達標為借口,罷黷了一百零六位列侯的爵位。

其中不乏地位顯赫,享國數代的人。

換句話說,在小豬的酌金奪候事件前。列侯就已經出現了各種各樣的票沒行為,黃金重量和成色不符合規定更是家常便飯——若不是這樣。小豬去哪里逮一百零六頭肥羊來宰?

事實上也是如此。

劉徹看著現在已經擺滿在他面前的一個個金餅,隨手抓起一個掂量了一下。就知道有人在耍小聰明了。

在漢室,黃金所鑄的金餅重量是有著嚴格規定的。

說一金,就必然是一斤(漢斤,約225克250克左右)。

但現在這個金餅,卻明顯被人做了手腳。

其實際重量恐怕不足正常金餅的九成,至于成色?那倒看上去還是黃橙橙的,但劉徹拿起剪刀剪下一小塊后就發現,這黃金里面還是摻雜了不少雜質的。

“陛下,列侯助祭的酌金。據臣所知,自太宗孝文皇帝以來,就常常只得實際酌金的八成,有時候甚至只有七成……”王道在旁邊解釋道。

“是嗎?”劉徹笑了一聲。

根子原來出在這里啊!

太宗孝文皇帝是被諸侯大臣從代地迎立的。

換句話說,太宗孝文皇帝即位后,皇權在某些人眼里就不那么有威懾力了。

雖然后來太宗孝文皇帝絕地大翻盤,從元老勛臣手中奪回了權力。

但是,為了掌握權力,太宗孝文皇帝不可避免的要對列侯和諸侯王們作出讓步。

南方諸侯國的坐大和列侯們開始腐朽墮落。也就是必然的結果了。

劉徹知道,在這個事情上,他不能沉默。

沉默會讓人以為軟弱可欺,進而得隴望蜀。

明末的官場上光明正大的火耗和票沒。在明朝的前中期或許存在,但那絕對是見不得人的!

何以明末就光明正大,堂而皇之的出現在陽光之下?

甚至成為了人所共知的規則?

還不就是嘉靖以后的老朱家一個比一個軟蛋?

他們已經不敢挑戰龐大的官僚利益集團。

但官僚利益集團卻是步步緊逼。一步步逼著朱家江山走進了滅亡的末日。

劉徹自也清楚這一點。

但他現在也不是小豬搞出酌金事件時的小豬。

劉徹很清楚,小豬能一口氣罷黷一百零六位列侯。那是因為當時小豬手下衛青霍去病雙子閃耀,老舊的列侯階級在軍隊里幾乎沒有發言權——連現在都算是青壯派的李廣、程不識、韓安國都已經在衛青霍去病的光芒下黯然失色。甚至成為了路人甲乙丙丁。

列侯們的力量加起來,還沒有小豬的一個指頭強大。

所以,小豬能對列侯們殺生予奪,說要你滾,你就要滾!

而現在,劉徹所真正能依靠的力量,也就身邊的一支虎賁衛,其他的軍事力量,都不是那么的一定可靠。

“只能是殺雞駭猴了……”劉徹在心里嘆了一聲,自太宗孝文皇帝中元六年后,漢室已經有十幾年沒用動用酌金條款來懲罰列侯們,看來,列侯們大概也忘了,黃金獻的少了,是要出人命的!

“去查一下,看看哪一家列侯所獻酌金最不合規矩,根基又淺?”劉徹命令著。

王道卻連動沒動,就低頭回答:“回稟陛下,不用查了,壯武候就是!”

“宋昌啊……”劉徹悠悠嘆了一聲,只能說不作死就不會死了!

壯武候宋昌,太宗孝文皇帝的從龍大臣,太宗孝文皇帝元年四月辛亥封,食邑一千四百戶。

此人在太宗孝文皇帝前期算的上一代風流人物,當時,就是枳候、壯武候以及現在的章武候,就是太宗皇帝手下的三大干將了。

這些人廣泛聯絡群臣,長袖善舞,使得太宗孝文皇帝能迅速打垮以周勃為首的元老勛臣勢力。

但宋昌這個人,屬于典型的得意就忘形。

恃寵而驕,恃功自傲都不足以形容此人。

所以他的沒落也就順理成章了。

太宗孝文皇帝中元年后,宋昌就已經事實上退出了政壇,被投置閑散了。

而且,宋昌墮落速度之快,是超乎所有人想象的。

劉徹至今還記得,他重生之后,曾經在薄后的寢宮前見過宋昌的馬車,當時,宋昌是去薄后哪里要錢的,劉徹一直記得當初的那個畫面。

“就他了吧!”劉徹揮揮手吩咐道:“去讓御史大夫衙門準備好彈劾,一千四百戶食邑的列侯,想必家里還是有些黃金的……”

黃金這東西,在人類的歷史上,永遠不會有人嫌少!

尤其是對劉徹來說,盡可能多的搜集黃金,積蓄黃金,為未來的金本位做儲備,是他既定的國策。

而列侯們的酌金,是他這個政策的基石!

僅僅是他眼前的這些酌金,粗略估計,應該能鑄成大約三千金左右的金餅,大抵相當于后世的半噸多黃金。

這樣一筆巨額的穩定的黃金來源,劉徹豈容被人飄沒?

所以,就只好讓宋昌去死了。

反正,劉徹記得,宋昌這貨,在原本的歷史上,也到了自己玩死自己的時候了。

在前世,就是在今年,宋昌徹底從漢室列侯中除名。(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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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5 20:41:44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七十節 鹽鐵官營(1)


處理完酌金之事,劉徹像個沒事人一樣步出高廟的廟堂。然后帶著群臣繼續前往下一個祖宗之廟:惠帝的惠廟。

說實在的惠帝的存在,在如今已經是很尷尬的事情了。

劉氏官方雖然依舊認可惠帝的天子地位,而不是跟那個被呂后幽禁而死的惠帝太子以及被諸侯大臣殺掉的少帝兄弟一般,不承認他們的天子地位。

但因為呂后的關系,惠帝的歷史定位頗有些問題。

漢室高帝廟有武德、文始、五行之舞,太宗廟有昭德之舞,就連去年駕崩得仁宗孝景皇帝的宗廟的專屬祭樂也在太常和少府的樂師部門中緊張的編排,但惠帝廟卻只能撿劉邦的便宜,用文始、五行來祭祀。

不過,惠帝應該慶幸,劉氏的漢室社稷山寨秦制已經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

連宗廟制度都是照抄的秦制,而非周制。

所以,惠帝廟每年都會得到一定的祭祀。

但與劉邦高廟相比,無疑,惠廟就寒酸了不知道多少。

就連惠帝高懸廟堂之上,享受香火祭祀的衣冠之上,都有些老舊了——與之相比,高廟的太祖衣冠,依然嶄新如故。

從祭品上,也能看出惠帝的尷尬。

手機哪家強網香臺上的祭品,少的可憐,只有少少的幾杯酌酒以及三五件冥器供奉。

就連劉徹也是草草的帶著群臣做了個樣子。

惠帝絕嗣無后,所有的一切政治成果都被抹殺,甚至一度有人提議是不是將惠廟遷出長安?

祭文念完。劉徹抬頭看了一眼高懸廟堂的惠帝衣冠。

廟中并無風雨,衣冠也沉默無聲。

但劉徹總感覺有些壓抑。

過了一會。他才明白,這叫兔死狐悲物傷其類。

惠帝的凄慘。警示著每一代來此祭祀的漢室天子,不要忘記抓緊手中的權柄,不要忘記一捅天下,遍插寰宇。

抓不住權柄,又留不住子嗣的皇帝,犯下任何一條,都注定會是這么個下場。

而惠帝兩者全犯,還能留住宗廟衣冠,享受香火祭祀。實在是惠帝有個好弟弟,太宗孝文皇帝念及兄弟手足之情,才給了他這么好的一個待遇。

出了惠廟,下一個祭祀地點,太宗廟就有些遠了。

漢室,在長安只有三廟,即太上皇劉太公的太上皇廟、太祖高皇帝劉邦的高廟以及惠帝的惠廟。

接下來,自太宗孝文皇帝始,宗廟皆立于陵寢之側。

這是因為。自太宗孝文皇帝開始,漢室的陵寢制度正式成形。

天子廣遷天下豪強、地方名望之族,豪商大戶于京師陵邑,充實根本。強本弱末。

太宗孝文皇帝廟立于霸陵之上。

劉徹率領文武百官,驅車而來,沿階而上。

太宗陵寢之中巖石樹木。郁郁蒼蒼,廟宇殿堂節比而立。

一路上。劉徹雙眼所見的是,一位又一位威名赫赫的大人物的墓碑與墓志銘。

這些都是陪葬霸陵的太宗大臣。

霸陵的形狀或者說漢室前中期的天子陵寢形狀。也都很有特點。

遠遠看去,有些類似埃及的金字塔。

但登上陵寢,你就會發現,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整個陵寢形狀,完全就是天然如此,方方正正,酷似金字塔的結構。

太宗遺詔中也曾明確命令:霸陵山川因其故,毋有所改。

作為劉徹的直系祖父,他這一系政權的法統來源,太宗廟的祭祀規格是直追劉邦的高廟,甚至猶有過之!

不止上山之時,有樂師鼓吹,八佾舞于廟堂。

其廟堂規格,更是直追未央宮宣室殿。

實際上,太宗孝文皇帝之后,漢室天子的宗廟,就是以宣室殿為藍本直接復制的。

宗廟之中,上首的御座之上,一套衣冠高座于其上。

正是太宗孝文皇帝生前最愛的戈綈衣、革舃鞋以及一條系在腰間的赤綬,整套衣冠最昂貴的,可能就是空懸御座的那頂天子冠上的旒珠。

這讓劉徹看了,感覺有些臉紅啊。

他現在身上穿著的衣服是用蜀錦織成的,為了御寒,還加了一件狐裘,鞋子是少府頂級工匠制作的皮靴,腰間的那條赤綬上更是鑲嵌了許多名貴的寶石。

與祖父相比,他確實是個奢侈得過分了的皇帝。

難怪就連后來的農民起義軍打到霸陵見了太宗衣冠,立刻掩面而退,更對霸陵秋毫無犯。

這樣的一位天子,即使是死了,他的遺德與人格依舊如恒星一般耀眼。

劉徹領著群臣恭敬的跪下來三叩首,拜祭這位漢室歷史上承前啟后,確定了如今漢室興盛局面的帝王。

祭祀完太宗廟,劉徹又來到了自己的老爹仁宗孝景皇帝的宗廟祭祀。

作為劉徹的生父,仁宗皇帝廟自然規格更盛一些,而且一應器具禮器,都嶄新無比。

依照既定程序,拜祭完自己老爹的衣冠,劉徹走出仁宗孝景廟,就下詔:其令天下郡國立仁宗孝景皇帝廟,有司四時祭祀,一如高廟,太宗廟!

這是其中應有之意。

也是每一個有廟號的皇帝應該享受的待遇。

不過此舉卻將天下宗廟總數堆到了高達204所的高峰。

毫無疑問,這將加重的農民的負擔。

一座宗廟,單單是人工,就可能需要數百位工人數月勞作才能修建完成。

而四時祭祀以及祭品,更是要從農民身上分攤。

盡管漢室稅率很低,劉徹也下令‘永不加賦’。

但這些錢和人工,地方官僚地主和貴族總不會自己掏腰包。

所以,翌日。劉徹再次下詔,明令天下‘丁男四年一事’。同時宣布,天下家貲低于一萬錢的家庭。算賦由一百二十錢每人降低到四十錢每人的標準。另外,家有男丁戍邊或疫于王事者,也享受這個待遇。

丁男四年一事,影響并不算大。

畢竟早在太宗孝文皇帝時期,漢室就已經下令‘丁男三年一事’,也就是始傅男子三年服一次徭役。

到劉徹這里改成四年服一次,只能算是對農民有限的照顧了,而且意義不大——這年頭有錢有勢的地主官僚,誰還傻乎乎的去服役?都是銅錢開路。威逼利誘佃農和窮人為其服役,有些鐵公雞甚至一個子的補償都不給農民。

但下令將天下家貲低于一萬錢的家庭的算賦(人頭稅)從一百二十錢每人直接降到四十錢每人,卻是劉徹這個新君在給天下百姓發放實實在在的福利了。

在如今的漢室,一頭成年耕牛作價七千錢,在關東地區的農村,一百畝土地,基本作價一萬錢。

是以劉徹定下的這個標準,基本上囊括的對象,大抵是已經窮的連土地都要保不住的最底層的黔首。

這些人連土地都要保不住了。哪里還有什么錢繳納一百二十錢每人的算賦?

交不出算賦的農民,會是個什么下場,劉徹甚至都不需要去想就知道。

賣完土地賣老婆,賣完老婆賣兒女。賣完兒女賣自己,他們必然會陷入這樣的惡性循環之中。

而小農自耕農階級和小地主階級,是漢室政權最大的財源、最好的兵源。

保護他們的生存和壯大。其實就是保護劉氏江山本身。

更重要的是,新君即位后給天下百姓發放福利。削減負擔,這本就是漢室的傳統。

太宗孝文皇帝在位。將田稅降到三十稅一,男丁三年一事,同時一度將所有百姓算賦削減到四十錢一算。

先帝在位雖短,但也做出了男子二十三始傅、確定了田稅三十稅一的制度這樣的改變。

劉徹即位,當然要跟兩位先帝看齊。

當然,這個算賦四十錢每人的待遇,每戶家庭都只能享受最多五年,五年后,還是沒能起來,那就沒辦法了。

連老天爺都只幫助自助者,何況劉徹這個漢室最大的地主?

至于戍邊士卒的家庭以及疫于王事者的直系親屬享受此待遇,則是劉徹用以拉攏軍隊,收買人心的手段。

同時也算是提高百姓入伍積極性的一個政策。

劉徹詔令一出,自然是四海歡騰。

就連吳楚之地的百姓,也對新君的詔令感激無比。

畢竟,去年剛剛遭過兵災,大量的男丁死于戰亂之中,吳楚等地的社會生產受到了極大的破壞。

此時新君詔命傳來,自然能讓農民們喘口氣。

百姓們都很淳樸,但凡日子能過得下去,就絕對不會去造反,甚至,大多數百姓,只要日子能過下去,連經商都不愿意。

中國人的故土思想和思鄉觀念是所有民族中最濃烈的。

所以,詔書所過之處,就連獨立于漢室之外的三越以及西南夷都驚動了。

許多原本為了逃避賦稅的失地農民,毅然決然的放棄了當地的生活,變賣資產,千里迢迢,踏上了歸鄉路。

當然,這些是后話。

劉徹下詔后的第二天,少府令岑邁就跑來訴苦了。

原因是,先帝駕崩后留下了內庫積蓄一百萬萬錢。

劉徹即位后四處撒錢,到現在,少府只有八十萬萬錢的存款了。

這讓岑邁感覺很惶恐。

少府的政績,來源于他的內庫的積蓄。

如今,內庫庫藏的錢幣,源源不斷的外流,而卻見不得增加,岑邁不急才怪!

劉徹聽完了岑邁的訴苦后,哈哈一笑。

這就慌了?

這才只是個開始!

少府現存的錢幣,劉徹覺得,越早花掉越好!

因為,馬上就是五銖錢的時代了。

現在存在少府府庫中的錢幣,隨著五銖錢的不斷流通。必然會迅速貶值。

到時候,就少府現在手里那些不是摻了鐵就是摻了鉛。而且重量和幣值遠遠不及五銖錢的破爛貨,除了重新融化用來鑄造五銖錢外。根本沒有第二條路可以走。

在這些錢貶值之前,能花掉多少,就等于賺了多少!

當然,少府還是需要安撫的。

于是,劉徹就將五銖錢的鑄造任務全部交托給少府去負責,連同原本一直控制在劉徹手里的那幾個五銖錢的鑄造作坊以及墨家改進后的新式鑄錢鐵范,全部移交給少府。

墨苑去年最大的成績,就是在土化肥之外,將漢室鑄錢所用的泥范。改成了鐵范。

與泥范相比,鐵范鑄錢更快,成本更低,更重要的是,鐵范不同于泥范,使用壽命低的令人發指,一個鐵范,能鑄造數萬錢,而一個泥范最多只能鑄造幾百錢。

這其中的效率與差距。是可想而知的。

岑邁得到了鑄造五銖錢的全部權力和授權后,自然歡天喜地的高呼萬歲。

對少府來說,鑄錢就是它的生命,沒有之一!

之前五銖錢一直被天子捏在手里。已經讓少府上下心驚肉跳了。

這次能拿回五銖錢的鑄造權,對少府來說,就是最大的定心丸!

送走岑邁后。劉徹就讓王道去傳召丞相周亞夫與御史大夫晁錯入宮議事。

議題當然就是怎么花錢了。

朝鮮現在已經拿下,遼東大地基本上已經可以安心種田了。不虞再有什么外來威脅。

那么移民遼東、遼西,就要提上日程了。

具體怎么移民。怎么安置移民,怎么分配土地種子和農具,這些都是廟算所需要考慮的事情。

身為天子,劉徹只需要定下基調,發下錢糧,自有大臣為他辦妥。

對漢室的行政能力和動員能力,劉徹還是信得過的!

前世歷史上,小豬先筑滄海郡,后起交趾郡,最后修了朔方郡和輪臺城,前后移民幾近百萬,甚至,就連云南那邊,小豬都派去了數萬移民。

在這過程中,小豬吊打了匈奴,輪了朝鮮和三越。

依然屁事沒有!

元光至元鼎年間的漢室強大無比,幾乎能在東亞橫著走。

要不是小豬腦袋被驢踢了,元狩年以后沉迷于修仙問道,大把大把的撒錢,還大修宮室閣樓,大興土木,恐怕漢室財政未必會被這些戰爭和移民拖垮。

即使如此,元封以后,小豬依然吊打了大宛,取走了大宛王的腦袋回家做紀念,滅了西域數國,與匈奴多次交戰。

從這些事實上,劉徹看出了,在漢室現行的軍國主義政體下隱藏的強大動員能力和組織能力。

當然,在古代中國,任何移民政策都需要一個強大的財政體系來支撐。

現在,少府的積蓄就只剩下八十萬萬錢。

這些錢固然越早花掉越好。

但相應的,劉徹也要找一條新的財源才行。

不然,搞到最后,府庫窮得都能跑耗子,他這個皇帝也就要被人架空當成傀儡了。

在這個世界上,不僅僅普通人需要錢,地主官僚需要錢,就是皇帝也一定要有錢!

沒錢的皇帝有多慘,劉徹可是清清楚楚。

旁的不說,崇禎就是個很好的例子。

而當今天下,什么東西來錢最快?

答案是鹽鐵。

再也沒有比鹽鐵利潤更高的買賣了!

當然,要是歐羅巴的羅馬人愿意每年吃進一百萬匹絲綢,那又是另當別論。

可惜,這個時代,陸上絲綢之路坎坷無比,而所謂的海上絲綢之路,更是連影子都沒有。

航海能力最強的南越國艦隊,最遠到達的地方,還是后世的泰國和馬來西亞一帶。

現在能通過各種渠道抵達歐羅巴的絲綢,劉徹覺得一年可能連一百匹都不到……

物以稀為貴,這才造就了古羅馬歷史上絲綢的天價。

所以,鹽鐵這種與普通百姓息息相關,必須的生活消耗品,自然而然的就成為了劉徹眼中最大的新財源。

只是,鹽鐵官營的話。劉徹就必須得到周亞夫的絕對支持,還要說服東宮兩位太后。說服滿朝文武。

這些任務一個比一個難!

因為,漢室現行的政策是黃老清靜無為。秉政的黃老派,講究的是民不犯法而官不究,簡而易之,就是老百姓只要不觸犯律法,別說宅在家里鑄錢、煮鹽了,就是搞出火炮對準山頭來一發,他們也會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這反應在經濟活動中,就變成了商賈大興,豪商遍地。

從關中到吳楚。從齊魯至燕趙,幾乎沒有什么地方沒有大商人,也幾乎沒有什么東西是商人們不敢販賣的。

劉徹可是記得清清楚楚,前年河東的糧倉案,有二十萬石存糧落到了齊國大商人刀間手里,鬼知道這個刀間還在其他什么地方買了倉儲糧,轉手賣給了劉濞什么的。

而且,劉濞手底下那么多軍隊的甲胄刀槍乃至于屬于重點管制武器的弩機、重甲是從哪里來的?

吳國不過三郡之地,也不是什么產鐵地區。從哪里來的這么多鐵制武器?

反正關津制度馳廢以后,天知道那些商人的馬車和舟船上運的是什么東西?

劉徹想要對此下手,從商人們嘴里搶食吃,難度無疑是噩夢級別的。

但不從大商人大地主大官僚嘴里搶食吃。就要從農民小地主嘴里搶食吃。

為了天下蒼生,劉徹只好硬著頭皮,來會一會他們了。

而這第一關。劉徹就需要說服周亞夫,只有周亞夫支持了。劉徹才能保證,即使發生最糟糕的情況。他也能依靠軍隊翻盤。

然后就是東宮,只有東宮支持,劉徹才能沒有后顧之憂。

最后是大部分的朝臣。

獲得了朝臣的支持,劉徹才能將漢室的全部力量集中成一個拳頭,以鐵拳來對付所有可能的反對者,用血與火來震懾所有的潛在敵人。

不搞定這三者,劉徹就別想搞鹽鐵官營。

而想要說服這三者,策略無疑是很重要的事情。

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這樣的手段,劉徹還是很熟練的。

周亞夫的話,劉徹現在大概有七成把握能說服他。

至于東宮,加上陳阿嬌和館陶的幫助,劉徹最多也只有四成不到的把握說服太皇太后和薄太后支持他。

倒是剩下的朝臣,只要周亞夫與東宮支持他,劉徹覺得,大概應該會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大臣會毫不猶豫的高呼萬歲,加入到他的陣營中。

至于剩下的,毫無疑問,當然會被歷史的車輪毫不留情的碾碎。

“鹽鐵官營,總不會比先帝削藩更困難,更危險吧?”劉徹心中想著。

先帝削藩,在沒有他的歷史上,有七國造反,九國參與,前后有十八郡,上千萬的人口舉起了反旗,結果還是三月傳檄而定,所有的反對者都被碾成了粉末。

如今的鹽鐵官營所需要面對的敵人,又能積蓄起多大力量?

商人們的力量,在中國,從來都是一個笑話!

在統治者的專政鐵拳面前,什么資本,什么富可敵國,什么跨國集團,都是紙糊的。

所以,劉徹確信無比,他只要說服了周亞夫,獲得了軍方的支持,再得到東宮的支持和肯定,那么墻頭草一樣的群臣除了高喊圣明無過陛下外,沒有第二條路可以選。

至于商人?

服從,或者死!(

ps:注:西漢的宗廟制度抄襲的是秦制。

秦制與周制最大的不同在于,不立昭穆,不定佚毀。

所謂昭穆,就是父昭子穆,永遠保持神主牌的排序上有空缺。

而佚毀則是君子之澤三世而斬,七世而衰,反應在宗廟上,就是有些家伙的神主牌會被踢出去。

而西漢與秦則不是如此。

兩者都是所有祖宗一起祭祀,七廟并存,而且天子即位就給自己起陵寢,立廟。

漢太宗霸陵,位于西安白鹿原上,形狀類似金字塔。

武帝的茂陵也是這么個形狀。

但漢人沒有起金字塔的傳統和文化習慣,史書上記載的最明確的字句就是文帝遺詔:霸陵山川因其故,毋有所改!

因此可以肯定,這些陵寢類似金字塔,是地貌本來就如此。

另外,戈綈衣,就是黑色的粗麻絲織衣,革舃鞋是皮鞋的一種,但屬于普羅大眾也穿的,類似于今天的特步、阿迪達斯一類。

又,漢舊儀記載,至景帝中元六年,漢室高帝、太宗廟郡國包括關中總數是一百三十六所,包括本廟、原廟、郡國廟,書中豬腳給自己老爹增加的宗廟應該是六十八所,包括本廟一座、原廟兩座。

所謂本廟,是皇帝生前自己給自己立的。

而原廟呢,則是惠帝發明的。

后代皇帝沿用這一制度。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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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5 20:43:10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七十一節 鹽鐵官營(2)

周亞夫的馬車抵達未央宮的時候,剛好,晁錯的馬車也到了。∈↗,

“丞相!”晁錯微微頷首致意。

“晁御史……”周亞夫拱手回禮,對晁錯,周亞夫談不上好感,也說不上惡意。

倒是同殿為臣,周亞夫有很多地方還需要御史大夫衙門的配合和合作。

“陛下今日召你我入宮,未知丞相可知道原因?”晁錯走到周亞夫面前拱手問道。

周亞夫搖搖頭:“天心難測!不過,某想來,應當與上計或者五銖錢有關罷!”

當今天子的治政思路,雖然有時候顯得跳躍性很強,但多數時候,還是能預測到的。

譬如現在,有一句話幾乎是一夜之間,就讓上至列侯勛臣,下至販夫走卒,人人耳熟能詳。

這句話就是:洪范八政,一曰食,二曰貨。

當今天子未顯赫之前,就以此句上疏先帝,以述其志。

等到今上登基,這句話就成了當今天下但凡想要有所進步的各階級人士必須去理解和熟知的話。

你要連一食二貨的重要性和政治敏感性都不懂,那就不要出來混了!

以周亞夫所見所聞,今年的上計,天下四十一郡十五國的上計奏疏抬頭的第一句就是:臣xx昧死以聞,洪范八政,一曰食,二曰貨,食足則民安,貨足則天下升平。

一個個拍馬屁拍的簡直不要太瘋狂。

在周亞夫看來,這樣的情況,雖然有些讓人不齒。但總比先帝時,郡守與諸侯王們針鋒相對。相互對立要來得好!

而今上的治政思路,總體來說。依舊還是延續著太宗孝文皇帝時的傳統,壓抑和打擊豪強,扶持和保護中小地主階級,繼續執行漢室的‘強本弱末’政策。

雖然在某些地方有些激進,但,劉氏天子,哪一代不喜歡鬧騰鬧騰?

就連乖寶寶一樣的惠帝,不也曾經試探性的想要推行他的一些主張?

不過,那時當政的丞相乃是曹參。

所以。惠帝毫無懸念的被曹參噴了狗血淋頭,從此再也不敢干涉丞相的施政。

周亞夫深知自己不是曹參,今上也非惠帝。

所以,對于新君的一些小毛病,他能忍的也就忍了。

晁錯聽著周亞夫的話,自也點點頭。

劉氏的每一代天子,在還沒即位前,其實就已經被人研究了個底朝天了。

譬如先帝,還沒即位前。群臣就差不多摸清楚他的脾氣和性子。

只是當今天子攏共就坐了不到一年太子,就因為先帝暴亡,被推上了帝位。所以,臣子們對他的了解還不夠仔細。

這才有了今日群臣的種種猜測與揣摩。

“丞相。御史大夫!”正當周亞夫想與晁錯再多做一些交流,方便等會面圣時應對之時,司馬門的宮闕打開,天子親信宦官王道笑呵呵的走出來,恭身作揖道:“陛下命奴婢在此迎接二公!”

“有勞了!”周亞夫與晁錯微微頷首答禮。

王道卻連忙笑著躬身拜道:“奴婢可不敢受二公之禮!”

王道最近開始讀書了,讀書之后,他就明白了許多道理。

也看清楚了自己的地位。

他只是天子家奴,而眼前兩位卻是社稷大臣。

平心而論,他的地位,連這兩位的鞋底都夠不著。

太宗孝文皇帝時期,先是寵信宦官趙同,甚至與之同乘一車出游,結果袁盎一句話,趙同就死都不知道死在哪里了。

然后太宗又寵信鄧通,給予無數權柄和財富。

然而,一朝鄧通得罪了時任丞相申屠嘉,被申屠嘉抽得臉都腫了,差點就被申屠嘉以丞相的權力給砍了腦袋——要不是太宗皇帝趕到的話,然而即使如此,太宗孝文皇帝對于申屠嘉也沒有任何責備的語言,甚至脫帽謝道:此吾弄臣,君釋之!

今上處處以太宗孝文皇帝自比。

王道很清楚,他要是得罪了九卿級別的重臣,恐怕,天子也不會顧念什么潛邸從龍舊情。

更別說眼前這兩位,一位是當朝丞相,先帝遺詔留下的顧命大臣,令一位則是殺人無算的御史大夫。

周亞夫沒有理會王道的謙卑,他徑直對王道問道:“你可知道,陛下召吾等前來,所為何事?”

身為丞相,周亞夫有這個權力知道除皇帝后宮生活細節外的所有的事情。

王道堆著笑道:“奴婢不過是陛下身邊使喚的下人,不懂社稷大事,只是,聽陛下私語,好像此番召兩位明公入宮,為的是鹽鐵……”

“鹽鐵?”周亞夫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

而晁錯則高興的就剩下手舞足蹈了。

吳楚之亂后,削藩之策漸漸讓位于更溫和的推恩令,尤其是今上即位后,推恩令這個政策更是立刻取代了簡單粗暴的削藩策。

對晁錯來說,這簡直是比陶青背叛他更讓他難以接受的事情。

對晁錯來說,他的生命力始終充斥著一個理念,那就是:干一票大的!

削藩策就是這個理念之下的產物。

可惜,現在已經破產了。

因此,晁錯才會在最近一年時間里都處于迷茫的狀態。

但鹽鐵兩個字,卻像劃破黑暗的流星,瞬間就點燃了晁錯全部的激情。

自輸粟捐爵以來,晁錯感覺,他從未如此興奮和激情。

他找到了新的奮斗目標:鹽鐵!

天下的大商人大地主階級,百分之六十是靠的鹽鐵發家的。

甚至劉濞能造反,也是靠的吳國的鹽鐵之利。

而且,身為一個法家官僚,晁錯的鼻子向來很敏銳。

天子既然要商討鹽鐵,還是與丞相、御史大夫商討,那么,這說明,當今天子意欲將鹽鐵納入朝廷的眼皮子底下,至少也是讓鹽鐵變成官府監管的項目。

毫無疑問,這是法家的主張。

中央集權,天子上管天,下管地,中間還管小民的衣食住行,無所不包。

在法家眼中,整個社會,就應該按照他們設計的規律和步驟運轉。

更何況,對商人階級的敵視和仇視方面,法家說第二,絕對沒有人敢說第一。

對法家來說,商人這種東西,既不合法,也不合理,根本就應該予以徹底消滅,商品流通與貨物貿易交易這種事情,還是應該讓官府來搞。

只是可惜,如今已不是秦季,未央宮的御榻上坐的是劉氏天子。

老劉家對于商人雖然也很瞧不起,但卻不愿意下死手。

甚至太宗孝文皇帝時,為了安撫天下,還松開了關津和山澤鹽池這兩條商人身上的枷鎖。

“天子若是想要嚴管乃至于專營鹽鐵……”晁錯只要想到這個事情,就感覺全身都在興奮的呻吟。

但他旁邊的周亞夫卻冷靜異常。

鹽鐵之事的根基,在于太宗孝文皇帝的馳山澤鹽池令。

換句話說,其實只要天子宣布,不再馳山澤鹽池,讓利百姓,那么什么鹽鐵商人,統統都要撲街。

但這不可能!

劉氏天子開放原本屬于天子個人所有的山澤鹽池,準許百姓進山采礦,打獵,伐木,煮鹽,這是劉氏政權的支柱之一,也是天下民心臣服長安的關鍵。

況且,幾十年來百姓都習慣了,進山打獵、伐木、采礦,忽然間禁止百姓這么做,恐怕,整個社會都動蕩!

漢室政權也付不起這么高昂的代價!

更何況,太宗孝文皇帝定下的制度,想要推翻,東宮那邊恐怕是第一個不會答應!

因此,周亞夫的心情一下子就變得憂心忡忡起來。(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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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二節 鹽鐵官營(3)

當周亞夫與晁錯走進溫室殿的時候,劉徹正在翻閱少府呈報上來的帝陵選址簡報。

目前少府總共選出了五個備選地址。

基本上都在長安以西的平原之上。

劉徹看著這些備選地址,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帝陵選址在劉徹看來,什么風水啊地利啊都是虛的。

關鍵是地方大,便于建城,同時能帶動周圍經濟發展。

嗯,劉徹現在已經打起了帝陵商業圈的主意了。

一旦選址完成,他就要廣遷天下豪強、望族、名流于帝陵附近。

不止如此,劉徹還打算把未來的武苑、考舉場所以及墨苑還有諸子百家各派在醞釀中的學苑統統遷去帝陵之宜,強行通過帝陵來帶動當地的社會文化經濟發展。

這種類似后世的房地產開發模式,劉徹覺得可以嘗試一下。

不管怎么說,這么多的學苑和文化中心放在帝陵,至少不會虧本。

甚至有可能把帝陵的營建費用給賺回來都說不定……

后世宋朝的趙普說:治大國如烹小鮮。

劉徹覺得,當皇帝,就得精打細算,把每一分錢,每一份資源都用在刀刃上。

好大{喜功與揮霍無度,是皇帝的兩大忌諱。

正思慮著是不是抽個時間,親自去這五個候選地址走一趟,看一看的時候,王道的聲音就傳來了:“陛下,丞相、御史大夫,已到殿外。正在候召!”

“請!”劉徹連忙道。

漢承秦制,三公九卿在皇帝面前是享受特殊待遇的。

尤其是三公。可與天子坐而論道,近乎平等對話。

當初。廷尉張釋之在司馬門下,甚至就逮著還是太子的先帝狂刷聲望,雖然之后張釋之被先帝秋后算賬了,但這也證明,三公九卿在漢室的地位很高,起碼能光明正大的拿著太子刷聲望。

只是,張釋之之后,再也沒有大臣敢那么玩了。

君權的威嚴,正日以繼夜的膨脹。

此消彼長。臣權自然漸漸沒落。

劉徹就記得很清楚,前世,周亞夫罷相后,漢室的丞相就成了一個笑話。

小豬朝時,甚至干脆把丞相當成一個吉祥物,連朝會都不讓丞相參加了……

但在此時,這個變化還不明顯。

周亞夫狹平滅吳楚之亂的蓋世之功,讓丞相之職重新煥發了它的光輝。

便是劉徹的天子地位,也多仰賴于周亞夫的支持。才會如此穩固。

“陛下請丞相、御史大夫入覲!”贊禮官高聲唱諾。

片刻之后,周亞夫與晁錯便前后次第趨入殿中,面朝劉徹,伏地拜道:“臣丞相亞夫(御史大夫錯)拜見陛下!”

“快快免禮!”劉徹連忙起身。對王道吩咐:“給丞相與御史大夫賜座!”

當了這么久皇帝,劉徹也已經習慣了皇帝與大臣之間的日常。

總的來說,漢室天子與三公九卿及兩千石以上大臣的交往對話。有著濃厚的春秋戰國遺風。

君臣之間,在多數時候。處于一種近乎平等的地位。

譬如,皇帝再怎么厭惡一個九卿級別的大臣。也會以‘君’‘卿’相稱。

像劉徹的便宜老爹在歷史上對周亞夫吼出:吾不用也!這樣的粗口,在整個漢室歷史上,都屈指可數。

特別是太宗孝文皇帝建立了‘將相不辱’的傳統制度后,三公九卿只要不作死,基本上都能善終。

譬如張釋之,即使他曾經那么嚴重的得罪了先帝,也不過是被逐出長安,外放為諸侯王相。

當然,歷史上的小豬是個例外。

只是這樣一來,就帶來了另外一個后果:那就是三公九卿面對天子,并不像后世滿清的大臣那樣溫文儒雅,謙卑有禮。

故丞相故安候申屠嘉,以一己之力,生生的攔住了晁錯與先帝的削藩政策,就是明證

所以,劉徹知道,他要是沒辦法說服周亞夫,那么,鹽鐵官營提都不用提,直接可以休矣!

在漢室歷史上,不能說服丞相服從自己意志的皇帝,只有兩個選擇:罷相或者屈服。

顯然,現在,劉徹沒辦法罷免周亞夫,也不能罷免周亞夫。

看著周亞夫,這位面相嚴肅,神情肅然的丞相,劉徹心里也有些打鼓。

他不大清楚,他能否讓周亞夫與他產生共鳴。

這讓劉徹多多少少有些明白,為何周亞夫之后,皇帝老爹就開始將丞相當成橡皮擦去使用了。

一個強勢的丞相,對于君王的威權,確實是一個嚴峻的挑戰。

深深吸了一口氣,劉徹決定先不談鹽鐵問題。

“今天請丞相與御史大夫入宮,有幾件事情,朕想在朝會前,與兩位愛卿取得一致意見,若兩位愛卿不同意,朕就不會在朝會提出!”劉徹緩緩的道。

這也是漢室政治的潛規則。

基本上,上了朝議的事情,皇帝肯定都事先與丞相、御史大夫其中之一有過交流,得到了兩者中至少一人的支持。

不然,上了朝議,連個策動的臣子都沒有,還要皇帝自己來提議,萬一要是沒通過,皇帝的臉往哪里擱?

“請陛下明示!”周亞夫微微恭身。

劉徹點點頭,道:“這第一件事情,朕打算移民遼東、遼西、朝鮮,予以移民授田,鼓勵開墾,興修道路和水利,如高帝故事!”

周亞夫聞言,微微皺眉,起身拜道:“敢問陛下,圣意可是意欲于遼東、遼西、朝鮮推行高帝授田令?”

漢初,天下凋敝,劉邦于是頒布授田令。根據秦制,以百姓爵位等級。進行授田。

當時,最低標準的授田基礎是每戶一百畝。

于是逃亡民眾紛紛從深山老林走出來。漢室的社會經濟迅速恢復。

而這授田令是漢室政權之所以能坐穩天下的根基!

在漢室最初的三十幾年里,漢室大規模的對地方百姓進行授田,鼓勵生產,甚至發放種子農具。

天下百姓都感恩劉氏,得到了占據人口最大成分的農民的堅定支持后,什么韓信彭越英布盧綰統統都成了草雞走狗。

諸呂亂政,諸侯大臣滅亡呂氏時,周勃行令全軍:為呂氏右袒,劉氏左袒。

幾乎所有的士卒都殺死了親呂的軍官。左袒振臂為劉氏而戰。

只是,最近十幾年,隨著天下人口迅速增長,中原與關中的土地再不富裕,漢室已經十幾年沒有授田過了。

與之相反的是,地方上的無地農民和失地農民開始出現。

關中更是成了高利貸商人們的狂歡之所。

貧者無立錐之地,富者阡陌連野的現象越來越多。

在這樣的背景下,晁錯喊出了‘黃金珠玉,寒不能衣。饑不能食’的貴粟論,諸子百家也各自發出了針砭時政的聲音,其中甚至不乏恢復井田制的呼聲。

在某些人看來,井田制是能解決一切社會矛盾與問題的萬能良藥。

只是……

“恢復了井田制。是不是還要恢復奴隸制,請奴隸主們回來?”劉徹對鼓噪這些歪理邪說的家伙嗤之以鼻。

“正是如此!”劉徹站起身來,看著周亞夫。道:“朕意欲以高皇帝二年和十二年授田令為基礎,將遼東、遼西、朝鮮無主之地。授予天下愿遷百姓,這是朕與尚書臺尚書、侍中等草擬出來的授田計劃。丞相與御史大夫請過目!”

說著劉徹就將一個厚厚的白紙裝訂的本子讓王道拿起給周亞夫與晁錯觀看。

周亞夫恭敬的接過那個本子,退回坐位,翻開來仔細閱讀。

越看,周亞夫心中就越驚訝。

本子上對于移民遼東遼西以及朝鮮的計劃和安排,幾乎做到了事無巨細。

提出來的想法和方略,看上去也讓人感覺非常可行。

只是……

周亞夫放下那本計劃書,對劉徹躬身問道:“陛下,臣有一問:依此方略,所有移民,在初期皆實行軍管,以仕伍部曲編組,號為:屯墾軍,那這屯墾軍,歸屬何司,受命何人?”

“自然是歸屬于丞相府,受命于朕,屯墾軍所有軍官,皆由退役士卒擔任!”劉徹答道。

這個移民計劃,劉徹與自己的貼身幕僚了商討了將近三個月之久,所有的細節都反復商討過。

整個計劃,是劉徹借鑒了后世米帝的宅地法案、天朝的建設兵團以及中國歷史上的府兵制度,取其長處擬定而成。

按照計劃,所有移民,全部以類似天朝建設兵團的形勢,集體開墾,集體耕種,集體居住。

開墾的土地,在耕種五年后,才能歸屬耕種者。

同時,移民們可以在屯墾軍的編制下,合法擁有包括強弩在內多數漢室制式武器,他們每月都需要按時訓練,遇到戰爭,他們要自備武器鎧甲,在朝廷的命令下,奔赴前線。

這是目前條件下東北和朝鮮地區最好的移民選擇。

因為,假如沒有集體的力量來保護和相互幫助,移民們很難度過東北地區嚴峻的寒冬。

而且,遼東、遼西、朝鮮都是中國新得土地,遼東、遼西納入中國統治不過兩三百年,而朝鮮更是剛剛入手。

移民們過去,幾乎所有的一切都要重新開始。

沒有集體的力量,僅靠個人,無疑會非常艱難。

當然,為了避免出現類似明朝的衛所制度發展到后期的悲劇,劉徹規定,每一個屯墾軍,都有十年的限制,十年之后,解散屯墾軍,化軍為民,同時,地方官員擁有對屯墾軍的管轄和治理權力。

而且,屯墾軍的所有軍官不允許在軍中占有任何土地。

作為補償,當屯墾軍解散后,所有屯墾軍官可以選擇回鄉擔任亭長、弞夫或者縣衙的官差乃至于縣尉等官,或者可以全家移民關中。

只是響應的,這個移民計劃的投資也是很大的。

不同于過去的授田,官府把土地和田宅交割給農民,就可以等到收賦稅了。

屯墾軍在最開始的一兩年,幾乎就完全是漢室自己出錢在搞。

移民們路上的開銷,遞到目標后開墾土地、營造堡壘和村莊的經費,幾乎都要朝廷支出。

以計劃中目標第一期十萬移民每人五千錢的經費計算,那就是五萬萬錢,相當于漢室一年財政收入的一成。

而且,當第一期移民在度過第一年的適應期,整個政策被證明確實可行后,緊隨而來的,將會是多大十五期,跨度十幾年,總數多達百余萬的龐大移民計劃。

倘若所有移民都要朝廷來負擔支出。

這國庫根本撐不住!

但是……

當劉徹說出,所有屯墾軍都歸丞相府指導,而且,計劃書中明確提出,所有軍官都由退役士卒擔任后,且屯墾軍十年到期后解散時,軍官們可以按照各自職位大小和功績回鄉擔任基層官員或者遷居長安這樣的優惠。

周亞夫就知道,這個計劃,他不支持,也得支持,支持了還要支持!

答案很簡單。

周亞夫只要敢否決這個計劃,明天,聽到風聲的關中無地農民和退役士卒就敢去尚冠里的長平侯府堵他周亞夫家的大門。

尤其是關中農民,那可是連天子都敢罵的主!

周亞夫苦笑一聲,他知道,自己這是跳進了天子挖的坑里了。

再想想之前王道那么輕易就道出了天子召見他的意圖的話語。

周亞夫哪里還不明白,天子這是在拿著移民計劃,逼他同意鹽鐵官營。

“陛下果然是圣天子啊!”周亞夫苦笑一聲:“難怪許多人都說,今上有太宗孝文之風!”

當年,太宗皇帝可不就最善于用一件事情逼著臣子們去同意另外一件事情?

但他能怎么樣?

作為軍方出身,且有著濃厚軍方背景的丞相,周亞夫不能也不可能拒絕屯墾移民軍這樣對軍隊帶有明顯善意和好處的計劃。

除非,他周亞夫愿意自絕于軍隊,周家子子孫孫都不再入伍,不再統軍!

不止如此,他周亞夫還要背上全天下百姓的謾罵!

漢室百姓,盼望授田,如大旱的莊稼渴望雨水滋潤一樣。

授田,是天下無數失地農民和貧困百姓心中念念不忘的美好事物。

在漢室,天子沒有提出授田,那就罷了。

但天子若提出授田,而因為臣下反對,導致無法授田,那全天下的怨望就全部都要集中到那個臣子身上了。

沒有人能抵擋住全天下的怨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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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三節 中央集權(1)

對于周亞夫,劉徹根本就沒想過可以憑借一個移民軍管的計劃就能讓他低頭。

假如周亞夫如此輕易的就能低頭,那他也不是周亞夫了。

在漢室歷史上,周亞夫就像一個格格不入的異類。

他最終甚至為了堅持原則,絕食而死。

這樣的人,又豈會因為利益交換而妥協?

劉徹選擇先談移民,其實只是希望周亞夫能聽進他在鹽鐵問題上的分析和論據而已。

不然,要是對方連聽都沒聽,就先入為主了,那么,就算說干口水,估計也沒什么作用。

周亞夫躊躇了一會,心里面無數個念頭閃過。

老實說,鹽鐵官營還是私營,朝廷準不準民間鑄錢,商人階級的存在性是否合理,這些問題,對于漢室的列侯階級來說,完全沒有影響。

列侯們的經濟來源,最大的一塊,還是封國的食邑租稅。

他們與商人的關系,也不怎么密切,頂多,就是與關中的大戶們有些交情。

至于關東諸地的商人們……

漢室五十余年寬松的經濟金融政策,使得關東商人們也不怎么需要朝廷大佬的庇護。

對于大商人們來說,既然我給了錢,朝廷未必照顧我,不給錢,朝廷也未必打擊我,那我為何還要把口袋里的小可愛拿去給別人?

所以,漢室前中期的商人們一方面在作死的道路狂奔不已,另一方面,卻沒有人去經營朝廷的勢力和收買保護傘。

他們在漢室黃老派無為而治的呵護下,財富與土地急劇增長。

直到儒家和法家上臺,磨刀霍霍的時候,他們才想起來要找保護傘,但可惜已經晚了。

臨時抱佛腳,只能是被人當豬宰!

所以,周亞夫現在在考慮鹽鐵的問題的時候。基本就沒從商人們的角度去思考。

商人們是死是活,與他沒有關系。

更重要的是,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仰或者未來兩千年的中國。絕大多數時候,官府和主流輿論是拒絕承認商人的地位和貢獻的。

市籍之人,賤戶而已,下三濫的玩意,也好意思姓趙?

甚至。連商人們自己也是這么覺得的……

過去五十年,無數商人發達后,想的不是洗白商人的名聲,而是費勁心思的,花費巨額資金,將自己的子弟后代送到長安,送到皇帝身邊伺候,希冀能混個官身。

一旦自家子弟混出頭來了,那全家上下,立刻棄商。花上大半身家,在長安置業落戶。

因此,對周亞夫來說,此事的關鍵在于:鹽鐵官營后,會不會引起天下動蕩?

要知道,關東諸侯們,十個有九個是靠著鹽鐵利潤過日子的。

動了諸侯王們的奶酪,這幫家伙要是狗急跳墻怎么辦?

還有,涉及太宗孝文皇帝,不管什么事情。周亞夫都要三思。

他是太宗孝文皇帝一手提拔的,知遇之恩,無以為報。

只是……

天子所提的移民屯墾政策,若真是可行。

那可就是功在當代。利在千秋了。

旁的不說,移民屯墾之后,開發出來的土地,就不知道能養活多少人。

更重要的是——移民能大大增強漢室對于遼東、遼西以及朝鮮新服之地的控制力,而且,移民同時還增強漢室的國防。

好處如此之多。周亞夫覺得自己沒理由反對。

“罷了,先看看陛下是怎么說的吧……”周亞夫心中想著。

旋即他就俯首道:“圣明無過陛下,臣唯頓首頓首,謹奉陛下之詔!”

至于晁錯,周亞夫話語剛落,他就立刻叩首道:“陛下,臣覺得,御史大夫衙門也當參與進這屯墾移民之事,各屯墾軍,當置監察御史,以督不法!”

晁錯與周亞夫相比,他身上的官僚味道就濃厚多了。

同樣一件事情,周亞夫考慮的是全局,是全天下,是子孫后代。

但晁錯卻只想到自己的御史大夫衙門的利益,以及自身的權柄。

但晁錯也沒說錯。

任何事情都需要監督。

明朝的衛所制度,本來是很好的,就是失去了監督,最終竟然墮落到了紙面上幾十上百萬的衛所軍隊,居然奈何不了一群烏合之眾,喪家之犬組成的倭寇,朱元璋要是泉下有知,恐怕要都已經在打滾了。

劉徹點點頭,表示同意:“御史大夫所言,甚合朕意,卿回去后與侍御史等擬個條程,再交由朝議討論罷!”

“諾!”晁錯俯首而拜,心中真是喜不自勝!

任何一個衙門的領導,能否服眾的要點就在于能不能給手下搞到福利和位置。

天子的移民屯墾計劃,若是實施起來,起碼需要上百位監察御史去輪流監督和視察。

這一百多個職位,足夠晁錯將之拿來樹立自己的威信了。

劉徹揮揮手,繼續下一個議題。

移民是遠期規劃,即使在朝議上通過,然后下詔,組織起第一批移民,估計也要等到今年夏天才會成行。

這事情暫時來說,還不需要詳細的討論。

但有一個問題,劉徹卻必須現在就與兩位重臣取得一致意見。

這個問題就是殺人的問題!

現在已經進入了冬天,殺人的季節已經來臨。

漢室與隋唐之后的王朝不同,甚至與東漢都不同。

漢室的律法賦予了地方郡守處決犯人的權力。

在漢室,多數死刑犯,不需要上報天子,地方官自己就可以殺了。

更麻煩的是,漢律規定,地方官在刑訊犯人的時候,除了太宗皇帝已經明令廢除的肉刑外,其他刑罰,都可以隨心所欲的使用。

一般來說,地方官鞭笞犯人,甚至將犯人鞭笞致死致殘,這些都不是事。

當年,絳候周勃進了廷尉大牢,幾乎就被折磨掉了半條命。

歷史上的韓安國也有死灰復燃的故事留下。

這些兩千石甚至萬石的頂級貴族官僚,尚且被獄卒弄得欲仙欲死,何況平民百姓?

史記上王溫舒就曾感慨:要是冬天再長一點就好了。

義縱也曾干過殺人殺到全郡上下人人膽寒,郡中豪強的血流的連河水都染紅了的地步。

更麻煩的是,漢室的地方郡守,是將殺人視作政績的。

在這樣的情況下,各種冤假錯案,自然就免不了。

可是作為皇帝,劉徹卻不能讓這些家伙亂殺人。

而且,中央集權的一個特征,就是皇帝擁有死刑的復核權。

所謂生殺予奪,盡操于天子之手。

像現在這樣,地方官自己就可以決定殺人,這對劉徹來說,太不科學了。

而且也不利于漢室中央政權的威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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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七十四節 中央集權(2)

劉徹臨襟正坐,對著周亞夫與晁錯道:“朕皇祖太宗孝文皇帝在位時,曾下詔曰:天生蒸民,為之置君以養治之。

天子執政,首在活命,如今地方郡守,郡尉乃至于郡司馬、主薄兩千石封疆大吏,操執生殺大權,兩千石固多賢明大臣,然,亦也難免忙中出錯,朕意將死刑處決之權,收歸中央,由廷尉復核,上報朕前,親筆勾絕,而后準予處刑!”

周亞夫與晁錯對視一眼,然后拜道:“陛下仁善,臣等謹奉詔!”

對于中央來說,當然是權力越多越好了。

而且,自秦以后,中央集權就已經是大勢所趨,不可阻擋。

更何況,天子所說的這個事情,只要不是笨蛋,都知道,天下輿論與民心,都是支持的。

諸子百家,無論什么派系,都不會在這個涉及少殺、慎殺的問題上多嘴。

至于把持話語權的地主官僚階級,恐怕,要對這個決定舉四肢支持了。

畢竟,朝廷的肉食者們比起地方的郡守來說,是要臉的。

譬如故廷尉張歐,當了三年廷尉,前后攏共就殺了十幾個人,就這些人,都還是被逼的沒有辦法才殺的。

這些年來,漢室的高層,已經出現了不少愛惜羽毛的人。

只是,劉徹更看到了,實際上目前現行的漢律對于權貴官僚階級的權益是非常看重的。

漢律中就規定了,公乘以上爵位及六百石以上官吏犯罪,需由廷尉審判定罪。

至于關內侯以上及兩千石犯罪。更是只有丞相、廷尉與皇帝才能決定其命運。

說到底,劉氏江山的本質。是封建王朝。

漢室的律法自然會偏向照顧地主權貴階級和有錢的商人。

在多數時候,平民與有錢人犯罪。是兩種待遇。

一個很鮮明的對比,就是太史公與公孫賀。

歷史上太史公觸犯小豬,被判宮刑,同一時期的公孫賀犯下了失期之罪,按照軍法當死。

但結果是,太史公被割掉了小jj,而公孫賀則只是交了一筆贖金。

至于李廣,單單是贖死就贖了兩三次。

換句話說,劉徹收回死刑的復核權。實際上受益的是無權無勢的平民百姓。

至于地主豪強這種階級,他們倘若犯罪,該死的一定會死,不該死的即使沒有皇帝勾絕也死不了。

歷史上殺人盈野的酷吏們,幕后的主使者,除了皇帝外,還能是誰?

不然你以為王溫舒、義縱、張湯、咸宣這些殺人魔王當真有自己的意志,本身就是嗜血的惡魔?

正如劉徹現在把郅都放在河南郡,不就給了郅都便宜行事的權力。廷尉方面也得到了吩咐:凡河西郡上報死刑者,一律依河南郡守之意見批復。

這等于是劉徹給予了郅都無限開火權。

而郅都也干的很漂亮。

一到冬天,就上報了長長的死刑名單,名單上的死刑犯多達四百余人。涉及地主豪強、商賈、游俠、官吏、盜匪。

游俠跟盜匪什么的,郅都已經自己殺了。

至于地主豪強官吏這些有身份的犯人,也活不過今年的十月。

根據監察御史和繡衣衛的報告。目前的河南郡‘郡治為之一新’,‘路不拾遺。野無盜匪,民皆稱善’。

只是河南郡地處中原腹心。郅都這么殺下去,百姓倒是高興,可地主官僚階級估計就怨聲載道了。

劉徹拋出這個死刑復核制度,也有些安撫那些被嚇傻了的地主官僚階級的意思。

畢竟,皇帝嘛,還是要有演技的。

不能讓人看出你是幕后黑手。

罪責與怨望歸于臣子,而功績與贊美歸于皇帝。

談完死刑復核權,劉徹感覺,也鋪墊的差不多了。

于是,對周亞夫道:“丞相,朕近日觀君自吳楚帶回來的吳逆楚逆種種不法之事的卷宗,朕發現,吳逆最近十余年,每歲自鹽鐵、鑄錢能獲利數十萬萬,甚至一度天下制錢半出吳逆,所謂前事不忘后事之師,為江山社稷計,朕覺得,鹽鐵、鑄錢之事已經必須到了變革之時,且,鹽鐵鑄錢之利,若為社稷所有,豈非等若每歲歲入倍之?朝廷自鹽鐵獲利后,得之更可興武備、撫孤寡,修水利,建橋梁。如此,民不益賦,而海內用饒,未知丞相怎么看?”

聽到劉徹終于談及鹽鐵,周亞夫不知為何,感覺心中一松。

其實,不知劉徹這個皇帝害怕與周亞夫這頭犟驢起沖突。

周亞夫其實也怕跟天子犟起來犟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答案很簡單,天子年少,而他周亞夫功高。

一旦真犟起來,恐怕坊間輿論會批評他欺壓少主,囂張跋扈。

對周亞夫這種自詡純臣,自認為忠臣的臣子來說,發生那樣的情況,是無法原諒,更會是他一生的污點。

此刻聽到天子用著商量的語氣說出來,周亞夫頓時就輕松許多了。

有的商量就好,不管他說服了天子,還是天子說服了他,都能避免最糟糕的情況發生。

周亞夫當然也知道劉徹所說的那些事情確實屬實。

鹽鐵鑄錢之利,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到。

但關鍵是——這個事情一則涉及太宗孝文皇帝,雖說漢室沒有什么祖宗之法不能變的概念,但終究為尊者諱,很是棘手,更牽扯天下方方面面的利益,豈是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解決的?

若如此,吳楚之亂就不會發生了!

二則,鹽鐵鑄錢之事,漢室已經是一放一收又一放了。

太祖高皇帝時期,為了取信天下,收攏民心,曾經馳山澤鹽池,許民自鑄錢幣。

到呂后時期,為了增加國庫收入,更為了穩定金融秩序,呂后頒布錢律,禁止了民間私自鑄造錢幣和開山鑿礦。

太宗孝文皇帝上臺,為了收買天下人心,再次宣布馳山澤鹽池之利,準許民間鑄幣。

如今,天子要是再來這么一出。

那么,政令朝令夕改,對漢室社稷江山來說,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思慮及此,周亞夫拜道:“陛下所說,臣雖愚鈍,亦也有所知,只是,臣所慮者茲事體大,涉及朝廷威嚴,律法尊嚴以及太宗孝文皇帝詔令,不敢不慎!”

晁錯聽完周亞夫的話,嘴一撇,立刻跳出來拜道:“陛下,臣以為陛下所言,圣明無比,至于丞相之憂,不足掛齒!”

“吳楚逆賊尚且灰飛煙滅,余者鼠輩,何足為患?至于太宗孝文皇帝詔令?太宗孝文皇帝可沒說,馳山澤鹽池,許民自鑄乃是永久不變之法,世易時移,天子收回山澤鹽池之利,也是本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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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五節 中央集權(3)

劉徹揮揮手,制止了晁錯繼續說下去。

似乎是大朝儀的時候的刺激吧,劉徹感覺,自己的御史大夫最近有些急于表現了。

不過,也不能怪晁錯。

最近晁錯的壓力,非常大。

來自方方面面的打擊和攻忤讓他疲于奔命。

自從先帝駕崩以后,晁錯的御史大夫之職,實際上已經如同空中閣樓。

要不是劉徹遲遲沒有表態,甚至暗地里拉了晁錯幾把,恐怕現在,晁錯要面臨的就是眾叛親離的局面。

不說別的,桃候劉舍最近這段時間就幾乎天天在東宮和未央宮之間穿梭,打的是什么主意,幾乎人盡皆知。

“丞相所言,朕自清楚!”劉徹道:“太宗孝文皇帝的‘馳山澤鹽池令’朕亦無意違背!”

‘馳山澤鹽池令’雖然看上去好像受益的都是大地主大商人和地方的諸侯王們。

但實際上,劉徹明白,馳山澤鹽池之令,更在某種程度上給予了最底層百姓喘息之機。

按照中國傳統,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山澤鹽池這些大自然的恩賜的歸屬權,當然是歸于天子。

太宗孝文皇帝下令馳山澤鹽池,準許百姓可以不需要官府批準,即可自行去山林捕獵伐木開采礦山乃至于煮海為鹽。

這使得底層百姓,哪怕山窮水盡了。也依然能從山林湖泊海洋與河流中獲得生存的必需品。

要是換了在秦代,百姓哪怕只是捕殺了一只山林中的野豬,都屬于犯法。

劉徹要是膽敢廢除這條命令。那么,天下百姓的唾沫都能淹死他。

中國歷史上只有一個秦,也唯有一個秦。

劉徹也不想學秦朝那樣作死。

周亞夫略略有些疑惑,問道:“那陛下的意思是?”

劉徹呵呵一笑,這個世界哪里有什么沒有漏洞可鉆的政策?

就是歷史上的小豬的鹽鐵政策,實際上也饒過了馳山澤鹽池令,通過桑弘羊主導的治粟都尉衙門來推行。又在上林苑起了個水衡都尉的馬甲來洗白。

其基本基調就是所謂的民制、官收、官賣、官營。

這樣一來,就完美的繞過了馳山澤鹽池之令。

政府依然準許民間煮鹽、鑄鐵。只是不允許私人私自買賣與交易。

所有與鹽鐵有關的貿易,必須通過鹽官和鐵官進行。

作為穿越者,劉徹對小豬開啟的這個鹽鐵官營政策的弊端不說無所不知,但也多少了解一些。

毫不夸張的說。始自小豬的鹽鐵官營政策,在未來兩千年養活了無數的官商。

甚至于很多時候,中國境內最大最強的官商集團就是鹽商及其依附的官僚集團。

劉徹并不想走這條被歷史證明了的死路。

小豬的鹽鐵官營政策,壞就壞在民制、官收這個環節。

民制官收就意味著只有官商才能干這個買賣,其他任何人參與進來,都肯定會被吞連骨頭渣子都剩不下。

而且,小豬的鹽鐵官營政策,還極大的限制了中國的鑄造冶鐵技術的發展。

在如今就已經出現在少府,并且已經初具規模的炒鋼技術和灌鋼技術。居然在未來一千年,幾乎原地踏步。

既得利益集團,蠻橫的拒絕和阻撓一切可能損害他們利益的技術與發明。

就像后世頁巖氣剛剛冒出頭來。中東土豪就施展天魔解體,強行將油價打壓到任何頁巖氣與頁巖油越采越虧的地步。

想到這里,劉徹就整理一下思路,道:“民間鑄鐵、煮鹽,朕自不會去干涉,百姓買賣。也聽其自便!”

“只是……”劉徹眨了眨眼睛,道:“朕將在丞相之下新設鹽鐵令一職。秩比兩千石,令下設丞,令郡國各地縣一級的衙門,各設鹽鐵官,專責于市集之上售賣鹽鐵制品!”

周亞夫聽了,卻是滿頭霧水,不明白天子這么干,到底所圖為何?

要知道,如今天下的鹽鐵商人,基本都是地頭蛇,而且,多數商人的生產成本實際上比朝廷低。

畢竟國家行為,多多少少要為工人考慮,除了被判刑的刑徒外,其余工匠,基本都有薪水和安全保障,出了事故,還要撫恤。

就是刑徒,參加煮鹽采礦,要是死了,朝廷也要給家屬一個說法。

但商賈不需要。

他們廉價雇傭失地和無地農民,用棍棒威逼。

泥腿子死了,直接往山里一丟,苦主就算找上門,一句我不知道就能打發。

就是告上衙門,這樣的事情,地方官通常也不會在意。

章武候竇廣國年輕時,不就差點死在了這樣的一個黑礦山中?

所以,朝廷要與地方的商賈在鹽鐵上競爭,價格上就不是朝廷能負擔得了的。

但周亞夫哪里知道,墨家的加入和技術的進步,使得商人們在鹽鐵上已經徹底失去了所有的競爭力。

目前新一代的高爐,一日出鐵千斤。

雖然質量上有這樣那樣的問題。

但無論成本還是效率都已經甩開了當世所有的商人。

至于鹽?

江都王劉閼在劉徹授意下,已經在江都境內開始了曬鹽。

比起靠柴火煮鹽,曬鹽雖然結晶什么的都不如煮鹽。

但架不住曬鹽產量大啊!

一畝鹽鐵一月產鹽的數量,就比得上數百工人日夜不停煮鹽的產出了。

至于成本,那更是幾乎無限接近于無。

商人們拿什么來跟朝廷的官營產品競爭呢?

甚至,劉徹只要愿意,他完全能用低于商人們鑄鐵煮鹽的成本價來摧毀他們,打垮他們。

只是,暫時不管高爐還是煮鹽,都還沒形成規模。

所以,商賈們大抵還能茍延殘喘個幾年。

不過這樣更好。

溫水煮青蛙,才是對付這些家伙的最佳策略。

等曬鹽的鹽田和高爐形成了規模,在政府主導下,用軍隊做保鏢,以國家信譽為擔保的鹽鐵令衙門,將會碾碎所有的競爭者。

商人們想要在這樣的競爭下活下來,唯一的辦法,就是學習朝廷,同樣用高爐和曬鹽。

只是,天底下那個商人能有少府的底蘊,和天子的威權,可以不惜代價,不惜工本的來推進技術進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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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5 20:53:56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七十六節 虛偽

劉徹簡略的向周亞夫與晁錯介紹了一下現在少府中的高爐產鐵量以及曬鹽法在江都國的運作。,

當聽到高爐一日居然可以最高產鐵千斤,而且還能生產粗鋼,周亞夫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作為丞相,周亞夫自然知道,一個高爐一日產鐵千斤意味著什么。

這意味著只需要一千座類似的高爐,不僅可以滿足漢室軍隊的全部需求,甚至還能滿足農業對鐵的需求。

周亞夫并非僅僅只是一位帶兵的武將。

實際上,他仕途的起點,是從文職開始的。

在太宗孝文皇帝中元六年以前,周亞夫的官職就是河東郡郡守。

這也是多數漢初丞相的寫照。

上馬能治軍,下馬能安民。

做不到這一點的,根本沒有資格成為丞相。

“陛下,臣想去少府看看那個高爐……”沉默了片刻后,周亞夫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若天子所言不虛,那么,鹽鐵官營不僅可行,而且還大有可為。

漢室朝廷現在一年歲入五十萬萬錢。

但令人尷尬的是,其中三十萬錢進了天子的私人小金庫。

也就是說,國家的國庫只入賬二十萬萬錢。

這些錢僅僅只能勉強維持朝廷的運作,以及軍費開支。

遇到戰爭,常常需要天子出少府內庫錢來支援、補貼。

這人沒有錢,腰桿就硬不起來。

同樣的,國庫沒有錢。大臣們面對天子,連說話都大氣不起來。

目前漢室的許多衙門。都依賴著天子內庫的支援才能運作。

在這樣的情況下,手握著錢袋子的天子自然能執掌大權。

而丞相地位的衰落。正是緣于這一點。

倘若丞相府能有錢,不再需要去哀求天子出內錢,那么,丞相的權力自然就大起來了,而且,有了錢以后,周亞夫自己也能如愿的按照他的意圖來改造漢室社會。

自古兵馬未動,糧草先行。

作為積年老將,周亞夫當然清楚。財權即地位的道理。

劉徹看著周亞夫,笑瞇瞇的點了點頭。

鹽鐵令雖然劉徹現在是滿口承諾,要設置在丞相府衙門下面。

但問題的關鍵是,沒有少府,鹽鐵令只能撲街。

更重要的是,少府不會坐視丞相府從他們的嘴里搶食吃,而且還一咬就是最肥最美的那塊肉。

到時候,少府肯定會有動作。

你要知道,在漢室的權力結構中。少府表面上只接受天子的命令,但實際上,它是一個接受多重領導的復雜衙門。

除了天子外,太后、皇后都能干預少府的運作。命令少府的各屬官。

到時候,肯定會有人‘教導’少府的眾人,去東宮哭訴。

以東宮竇氏的性子。必然會直接插手此事。

換句話說,鹽鐵令衙門。其實只是劉徹畫給周亞夫的大餅,根本就不可能吃到嘴里!

所謂人生如戲。全靠演技,皇帝尤其如此。

但周亞夫卻是興沖沖的立刻告退,迫不及待的直奔少府而去。

待周亞夫離開后,殿中就只剩下了晁錯與劉徹。

本來,晁錯也打算隨周亞夫一同去看看那能一日出鐵千斤的高爐,但卻被劉徹暗示留了下來。

等到周亞夫徹底消失在殿外,晁錯才恭敬的拜道:“陛下,臣錯待詔!”

看著晁錯的表現,劉徹很滿意。

法家大臣一切唯上,接受命令后,全力以赴,這一點讓劉徹非常滿意。

“朕讓卿留下來,是有兩件事情……”劉徹不緊不慢的道:“第一件事情,壯武候宋昌今歲所獻的酌金,成色不足,且少了十金……”

劉徹看著晁錯,繼續道:“這事情,卿應當知道怎么辦……”

晁錯當然知道劉徹的意思。

倘若只是想要借此處罰宋昌,天子完全不需要親自交代他這個御史大夫,隨便讓尚書臺放點風聲出來,就會有御史彈劾,廷尉跟進。

現任廷尉趙禹年輕,充滿了干勁,上任一年多以來,這位廷尉,簡直就是在拿著放大鏡去看每一個貴族官員。

至今已經有十幾位倒霉的列侯子弟與官宦世家的子侄被這位廷尉請去喝茶聊天。

但他依然缺少一個重分量的政績。

而漢室的廷尉的政績,就是以扳倒了多少位列侯或者兩千石大臣來計算的。

故廷尉張釋之能名動天下,不是他改變了多少律法,也不是在他手上漢室廢除了肉刑,而是他拿著太子刷聲望刷的喪心病狂。

宋昌酌金成色不足,數量也有虧空,這個事情只要傳到趙禹耳朵里,那位趙廷尉恐怕晚上睡覺都要笑醒!

因此,晁錯立刻就道:“臣明白!”

天子既然不通過廷尉,而是直接通過他這個御史大夫,當然是希望將宋昌的事情深挖下去。

拔出蘿卜帶出泥,最好再抓幾個列侯一起辦了。

因為,假如廷尉插手此事,那么宋昌恐怕立刻就會服毒自盡,以死謝罪!

這是漢室的潛規則,將相不辱的傳統。

不止皇帝會給臣子留顏面,臣子自己也會給自己留顏面,保全尊嚴。

而通過御史大夫衙門,則可以慢慢來,先找個其他不那么敏感的借口,把宋昌請到御史大夫衙門喝茶聊天,進了御史大夫衙門,就由不得宋昌了。

晁錯混了二十多年的政壇,對于這些貓膩與手段,當然非常清楚。

劉徹見晁錯領命,點了點頭,這個事情,全看晁錯是怎么理解的。

換句話說,劉徹下令以后,晁錯想怎么理解就怎么理解。

劉徹只會穩坐釣魚臺,靜待事情發展。

不管最終是個什么結局,劉徹不想自己的手再沾此事。

虛偽嗎?

或許很虛偽!

但政治的本質就是虛偽。

劉徹必須維持他仁厚天子,平易近人,不恥下問,仁而愛人的形象。

這對統治,至關重要。

老百姓們會愛戴和擁護一位充滿了人情味,寬宏無比的天子。

但很少有人會去尊崇一位翻臉無情,鐵面無私的皇帝。

哪怕,這個皇帝其實是為他們設想。

劉徹可不想自己的形象變成明朝的朱元璋那樣的剝皮天子。

說完宋昌的事情后,劉徹就接著道:“朕聽說最近東宮太皇太后身邊有小人,卿身為御史大夫,應該留意一二,朕會讓王道與卿聯絡……”

劉徹悠悠然的道:“卿去好好查一查,看看是誰在擾了太皇太后的清靜,一查到底,絕不姑息!”

東宮那些幫著王娡姐妹說話的家伙,劉徹一個都不想放過。

現在可是冬天!

冬主肅殺,是個殺人的季節!

“諾!”晁錯聞言立刻拜服。

這就是晁錯的優點了。

不怕事,更不怕死,只要接受命令,沒有他不敢下手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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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七節 酒的問題

擺平了周亞夫,劉徹就施施然的帶著陳阿嬌回了趟館陶府邸。

館陶還是很有用的!

特別是在對竇太后的時候,她的影響力幾乎是核彈級別的。

而劉徹也不怕館陶不肯出手。

這位貪婪的漢室太長公主,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能撈錢的機會。

鹽鐵官營的利潤是如此的大,館陶豈會錯過?

更何況,館陶還是很講義氣的。

當初,鄧通被先帝逮著,關進廷尉大牢里,將其家產全部沒收,滿朝上下,沒有一個人敢向鄧通伸出援手。

但館陶卻念及往日與鄧通的交情(主要是生意上的交情),派人送去了數十萬錢的賞賜,希望能讓鄧通起碼在牢里好過一點。

甚至還在竇太后面前為鄧通說了許多好話,使得竇太后下令,讓廷尉釋放鄧通。

可哪成想,先帝比所有人想象的還要狠!

太后的面子,先帝違逆不了。

但他卻拐著彎,抓住了鄧通的一個痛腳:鄧通垮臺后,有司查辦其貪污、挪用之罪,將其家產數萬萬錢全部充公。

等鄧通被竇太后放出來后,先帝宣布,鄧通被沒收的那些家產,尚不足以抵充他貪污、:挪用產生的虧空。

根據先帝的計算,鄧通至少還欠朝廷數萬萬錢!

于是,先帝派了一個官吏,日夜跟在鄧通身邊。

館陶派人送錢過來,前腳館陶的使者剛走,后腳。那位官吏就跳出來,將館陶賞賜給鄧通的錢搶走。

理由是。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館陶送了十幾次。鄧通就被搶了十幾次。

搶到后來,館陶也沒有辦法了,于是,命令下人,只送鄧通衣服和食物。

然而,就是這樣,先帝派去的那位官吏,依然照搶不誤。

可憐的鄧通就是這樣被活活餓死?

作為曾經的漢室首富,能與吳王劉濞平分天下鑄錢市場的巨頭。哪怕就是去乞討,恐怕也能過上不錯的日子。

但從這個事情上就能看出,館陶這個人雖然有著很多缺點,但絕對念舊,而且夠義氣。

反正,前世今生,劉徹就沒聽說過館陶長公主有過收了錢不辦事的污點。

果然,館陶在聽了劉徹的來意后,立刻就拍著胸膛答應了下來。

鹽鐵的利潤。館陶當然知道有多大。

當年鄧通不過是鑄錢,就攢下了數萬萬錢的家產。

而鹽鐵的利潤還在鑄錢之上,畢竟,人可以不花錢。但卻不能不吃鹽。

而只要天子侄子兼女婿拿到了鹽鐵官營的權力,那么,她館陶肯定也能分一杯羹——這么多年來。劉家少府的墻腳挖的最爽利的就是館陶了。

得到了館陶的承諾后,劉徹就知道。竇太后那邊已經說服了一半。

竇太后對館陶的寵溺,可是超越想象的。

劉徹就記得清楚。前世竇太后駕崩后,遺詔將整個東宮的財富與寶物全部留給館陶,

可惜,那筆巨額財產,最終全部便宜了小豬和他身邊的近臣。

單單是一個司馬相如,寫一篇長門賦的潤筆費就是一千金……

從館陶家里回宮后,劉徹屁股還沒做熱,王道就過來通秉:“陛下,廷尉有要事求見……”

“要事?”劉徹微微皺了皺眉頭:“什么事情?”

王道將一張奏疏遞給劉徹,道:“這是廷尉的上疏,請陛下過目……”

劉徹接過來一看,隨即不以為意的搖搖頭:“朕還當什么事情呢?去告訴廷尉,此等小事,以后就不要上報了……”

王道點點頭,就要下去回告趙禹。

劉徹卻忽然叫住他:“等等……去把廷尉請來罷……”

劉徹捏著那紙奏疏,心中也是嘆了口氣,微微有些懊悔和自責。

趙禹上報的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具體怎么理解,可能各個時期有各個時期的見解。

劉徹也是心急鹽鐵官營的事情,最開始一時沒轉過彎來,用了后世的思維去理解。

還好他反應快,不然就要出洋相了。

趙禹上報的事情,是廷尉衙門發現,最近一個多月,關中各縣許多地方都打著昏禮等喜慶的名目,公然聚眾飲酒。

有人甚至一月之內娶了兩個小妾,為的是能與人一起飲酒。

這事情放在后世,真是小問題。

中國的酒桌文化源遠流長,許多事情甚至就是必須上了酒桌才能談。

甚至,各個城市的酒吧,常常就是通宵達旦,無數男女買醉于其中。

只是,在這西元前的時代。

這卻是了不得的大問題!

首先在政治上,民間飲酒之風興盛的話,很容易就讓聯想到殷商滅亡前,朝歌城里的酒誥之聲。

自周以來,普遍的輿論認為,殷商之亡,除了紂王這個背鍋俠外,就是其國內酗酒成風。

周代的鄉飲酒禮,就是針對殷商滅亡的這個原因,而設計出來引導民間樹立正確的飲酒價值觀的。

其次,酗酒的社會,在工業化以前,絕對是國家的敵人!

甚至就連后世那個已經進入了工業化時代的米帝,也曾經一度禁絕一切酒類貿易與交易。

在沒有毒品前,酒精就是對社會危害最大的軟性毒品。

像毛子那樣能一邊灌著伏特加一邊敲出一輛輛坦克的民族,人類歷史上,除了毛子,還有第二個嗎?

除此之外,對漢室這樣的農業社會,連糧食安全都存在很大問題的國家,大量的糧食被拿去釀酒,這本身就是一個無法原諒的罪過。

是以,漢室向來對于酒都是嚴防死守,甚至于漢律禁絕民間三人以上無故聚飲,地方官對此更是窮追猛打,將抓酒當成了一個創收項目。

但,劉徹前不久下詔,在這條禁令放開了一個口子。

昏禮,因其重要性和對民眾的意義而被允許可以光明正大的聚集飲酒,且地方官不得干涉。

這本是一個好政策。

但奈何,人類永遠無法抵擋酒精的誘惑。

尤其是關中人,酒簡直是他們的第二生命。

各個階級都嗜酒如命,以至于漢室軍隊出征,犒賞酒肉成了能激發士氣的手段。

如今,這些家伙抓著劉徹開的這個口子,開啟了飲酒的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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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5 21:03:20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七十八節 引導

,去眼快杠杠的。

劉徹接過來,略微掃了掃。

好家伙!

果然不愧是三秦子弟,短短三個多月的時間,這些家伙就干出了至少三百起的酒后斗毆事件,其中有十幾起最后變成了械斗。

在漢室械斗可不好玩的事情!

尤其是關中!

在關中,幾乎家家戶戶都有軍人,家里的墻壁上掛的最多的不是鋤頭、農具而是弓箭、長劍乃至于長刀。

某些比較發達的村落,甚至儲備了甲胄和弩機、長戟等大威力武器。

自商君變法以來,關中就是全民皆兵!

就連白發蒼蒼的老人,都有戰斗力!

所以,關中的械斗比起關東的農村的械斗,那完全不是一個層面的。

關東的械斗,也就死幾個人。

但關中人要是上頭了,那就不是死幾個人的問題,隨時都有可能釀成一場無法收拾的動亂。

好在,不管是秦代還是漢室,對于關中人的脾氣和個性都很了解。

漢室的駐軍遍及關中各地,關中各縣的縣城也都有郡兵組織的存在。

所以,這些械斗都被及時制止,并未釀成大規模的慘劇。

然而,即使如此,過去四個月,關中還是有數十人死于械斗,上百人重傷致殘。

至于輕傷者根本無法統計!

劉徹看完這些報告,揉了揉太陽穴。

只能說,關中人不僅外斗厲害,內斗也同樣是行家里手。

“廷尉有什么意見嗎?”劉徹看向趙禹詢問,面對這個事情,劉徹就完全是外行了。

畢竟,這種民政系統的問題,只有親民官才有經驗怎么處置,外行人若是一拍腦袋就下令。恐怕結果會比不下令更糟糕。

這樣的例子,三世為人,劉徹見過太多太多了。

而廷尉衙門無疑是這種事情上的專家。

趙禹聞言,連忙再次在心里整理了一下思路。當然也順便腹誹了下劉徹這個天子。

在趙禹看來,一切都是天子七月那道下發給天下郡縣千石以上官員的訓令鬧出來的。

關東還好,訓令內容基本只有縣令、縣尉知曉,至于民間,本著‘民可使使之。不可使由之’的愚民政策,沒有人會主動告訴百姓,也就只有跟官府走的近的地主豪強知曉具體內容。

但關中就不同了。

關中這地面上龍蛇混雜,三教九流聚于一處。

連未央宮和長樂宮發生的事情,假如天子不下封口令,第二天就可能傳到全長安都是。

所以,現在,基本上整個關中,幾乎沒有人不知道天子準許大家可以在昏禮這樣的喜慶場合飲酒聚會。

而關中人對酒的熱愛與追求,幾乎是無法阻攔的!

秦與漢。都對民間私自釀酒和飲酒堅決予以管控。

但問題是,效果很小。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因為官府管控和嚴格限制釀酒,導致酒的價格居高不下,反而給了很多地主豪強商賈釀酒售賣的動力。

反正,現在漢室對關津放松,除了進出函谷關查的比較嚴外,其他時候,官府實際上是不管來來往往的商賈的。

這樣一來,民間禁酒是越禁越釀。

甚至于。就連官府自己都參與到了酒類貿易的生態鏈里面。

原因很簡單,很多衙門就是靠著抓酒來搞創收的。

要是轄下沒有人違禁釀酒飲酒,他們去哪里創收?

之前的嚴格管控與限制,最多不過是讓百姓不敢三五成群的聚集在一起飲酒作樂。但別人鄰居哥幾個半夜偷偷湊一桌,誰管的了?

而天子給聚飲禁令開了個口子后,民間郁積已久的酒類饑渴被全民宣泄出來。

從商君變法以來,關中人已經憋了足足幾百年了。

終于能痛痛快快的光明正大的喝個痛快了!

而這樣,是最容易出問題的時候!

只是,趙禹不敢也不能把這些東西都告訴劉徹。

那樣。就是打天子的臉了。

甚至,趙禹還不能對劉徹七月下的那個訓令提出任何非議或者修改的建議。

這不僅僅關系到朝廷的威嚴,更關系到天子的神圣性!

天子至高無上,代天牧狩,生而為神,怎么可能會有錯?

所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為天子擦屁股,給那道訓令打上一些補丁,修修補補,能維持住秩序就可以了。

這也是身為臣子的本職工作。

因此,趙禹思慮片刻后拜道:“回稟陛下,臣愚鈍,暫時只能想到兩個辦法!”

“其一,請陛下下令,除娶妻之外,余者娶妾與生子聚飲不合法,令有司禁止!”

劉徹聞言點點頭,這個主意不錯。

趙禹接著又道:“另外,請陛下授權給臣,予臣調動郡兵,嚴查返酒釀酒之不法商賈,同時下詔,禁止民間釀酒!”

劉徹聽完想了想,這兩個主意都還是挺好的,至少,能剎住目前關中地區愈演愈烈的飲酒之風。

至于以后,效果下降是必然的。

劉徹站起身來,踱了兩步。

趙禹的建議當然不錯,只是還沒直指問題根本。

在劉徹看來,這問題的根本,還是關中人太閑了!

閑的都能有時間酗酒打架了。

秦代的時候,可沒見過關中出現過這樣的問題。

一念及此,劉徹對趙禹道:“卿所言,皆善,朕準了!”

“王道!”劉徹轉過頭,對王道吩咐:“去將內史田叔、少府令岑邁請來,就說,朕要與他們商議水車推廣以及元德二年的關中水利設施修葺之事!”

在劉徹看來,民眾其實事需要引導的。

什么民可使使之,不可使由之,那是笨蛋蠢貨加懶鬼的借口。

真正的強大國家,從來都是善于引導民間行為與輿論為政策鋪路的。

像秦代,奮七世之余烈,自商君后百余年,全國上下擰成一條繩,向著一個目標努力,終于掃平六國,宇內稱霸。

劉徹不奢求他治下的漢室能有秦代那樣的凝聚力。

只要能做到秦王朝一半的動員力與組織力,那掃平匈奴,鯨吞東亞,雄霸亞洲也就不是夢了!

而怎樣才能動員和引導民眾?

當然是做民眾希望的事情。

給予民眾利益,讓他們享受到國家發展的紅利。

秦代是靠著軍功勛爵名田宅制度做到的這一點。

漢室現在沒有資格也沒有能力那么玩,自然,就只能在民生上下力氣了。

修葺水利設施、興建水車,推廣新型耕作方式,劉徹相信,這些組合拳下去,絕大多數老百姓估計沒空再去喝得爛醉如泥了,再喝得爛醉如泥的,也肯定不是農民。(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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