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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迷彩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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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要離刺荊軻】 我要做皇帝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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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5 21:04:02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七十九節 來自印度

岑邁與田叔來了以后,劉徹就將早就已經與他們商議好的一些事情布置下去。

這些事情因為開始都只會在上林苑中進行,所以并不需要上朝議與大臣們商量,劉徹只要下令就可以了。

只是,這投資規模有些大。

漢室的上林苑,周回三百里,地跨長安、咸陽、周至、戶、藍田五縣,霸浐涇渭豐鎬牢僪八條河流穿搜其間,除卻皇室的園林,皇帝的狩獵場以及行宮、少府衙門的各種作坊外。

上林苑剩余的土地,在過去五十年大半已經被租佃給了關中的失地農民。

目前,依靠上林苑生存的農民就已經接近十萬之多!

在未來,這個數字隨著土地兼并加劇不斷增加。

至小豬朝元封四年,因為關東大災,超過百萬災民聚集函谷關外,其中沒有戶籍的超過四十萬!

天下震動!

本來,任何朝代發生如此大規模的災民流離失所的事件,老百姓們肯定就要揭竿而起了。

但,那次事件對漢室的影響并不大。

上林苑張開大嘴,一口將大部分災民給安置了下來。

可以想象,倘若沒有上林苑,那時的漢室會遭遇多大的危機!

毫不夸張的說,在整個西漢歷史上,上林苑都發揮著舉足輕重的作用。

它既是皇帝的游樂場,也是破產農民最后的庇護所,更是災難來臨時的緊急調節閥門,更是軍隊的練兵場。

同時。它在平時還是漢室皇帝內庫收入來源的重要一環。

不算少府其他作坊的產出,僅僅是上林苑中的假田租賦。去年少府就收了差不多價值數千萬錢的財帛!

有得到,自然就有付出。

實際上。上林苑能在養活那么失地農民,給予其休養生息,重頭再來的機會的同時,還能養活少府龐大工匠隊伍,靠的就是劉氏年復一年,日復一日的巨大投入。

整個上林苑所有的水利設施以及灌溉渠道甚至百姓暫住的屋舍等等,全部是少府自掏腰包在維持。

換句話說,這上林苑的水車,自然也是劉徹掏腰包來安裝了。

這也是常理。

畢竟。整個上林苑,實際上就是劉徹自己的私人莊園。

那些百姓,實際上也是劉徹的佃戶。

即使是民間,地主的土地上修建水利設施,不也是地主自己做主力,佃農們最多打個下手?

作為皇帝,總不能比民間的土財主還小氣吧?

只是,這上林苑太大了!

算上沒有租給佃農的皇家莊園和少府自己掌握的農莊,岑邁在心里估算了一下。起碼也要在上林苑鋪設上千架水車,才能勉強滿足整個上林苑的灌溉需求。

而現在一架水車不算人工,僅僅是成本,就已經高達數千錢。

這一下子在上林苑砸進幾千萬錢。哪怕是財大氣粗的少府,也一時間有些肉疼。

因此,岑邁想了想。就拜道:“陛下,今歲上林苑的田租。是不是可以全額收取了?”

老劉家的天子,打從高皇帝開始。就喜歡在上林苑施恩。

在名義上,上林苑的假田租賦基本上差不多是三成左右。

但實際上,劉氏天子們常常借口各種理由減免上林苑的佃農的田租,逢年過節,天子更有賞賜,若遇上立后立儲新君即位這樣的喜慶時候,上林苑的佃農們到了年底一算賬,甚至會發現,他們實際上支出的租稅僅僅比獲得的賞賜多一點點……

在漢室的前期,尤其是文景之治的時候,這樣的情況屢屢發生。

少府收取的假田租稅,實際上是左手倒右手,然后皇帝還私人補貼一些還給佃農。

而劉徹即位這一年來,單單是撒給上林苑佃農尤其是原先思賢苑中的佃農的錢,加起來已經超過了這些佃農去年交給少府的租稅……

依靠類似這樣的手段,劉氏天子牢牢掌握住了關中。

不知道多少破產的農民,因為上林苑的存在而浴火重生,重新再來。

只是相對的,少府的損失就有些多了。

如今劉徹要推廣水車,拿上林苑當示范典型,岑邁當然會覺得不甘心了。

劉徹擺擺手,道:“少府令不用擔心……”

岑邁抬起頭,只見天子笑呵呵的說著:“羊毛最終還是出在羊身上,卿等到今年年底,就會知道,這筆錢支出的會有多么劃算!”

這是必然的!

水車的應用,肯定將使得今年上林苑的粟米大豐收,甚至出現跳躍式的增長。

劉徹估計,僅僅只是增加的部分就足以彌補今次開支了!

你要知道,上林苑中除了大量被租佃給失地農民的土地外,還有大片大片的屬于少府的土地。

這些土地由少府組織刑徒耕種,成本幾乎等于無。

而產出的收獲,卻全部進了少府的府庫。

更何況……

劉徹看向岑邁,道:“便是沒有這一點,朕也會同樣堅決而毫不猶豫的在上林苑廣造水車!”

劉徹盯著岑邁,一字一句的的道:“卿記住了,國家行為,不需要盈利,也不需要考慮投入!”

在明面上水車只是一個便民工程。

但實際上,劉徹知道,水車一旦推廣到全天下,那它的影響將是核彈級別的。

首先,水車能將許多干旱的鹽堿地變成豐收的上田,甚至許多原本可能要休耕以恢復地力的土地不再需要休耕,可以繼續耕種。

這釋放出來的生產力和增加的糧食產量,起碼能養活幾百萬人!

其次,伴隨水車的推廣。漢室政權的影響力和威望也將進一步深入民間的鄉、亭、里,對民眾的生活生產產生實實在在的影響。

即使只是為了這種影響力。劉徹就是當褲子也要把這個事情推廣下去。

再則,水車的推廣。必然會培養起一大群熟練的木工,催化一大群高階技工的成長。

在這西元前的時代,沒有什么比技術工人更能推進技術的革新和科技的進步的。

有了這么多好處,別說水車的投入并不大,就算是為此要使得漢室勒緊褲腰帶來推廣,劉徹眼睛都不會眨一下!

當秦之時,鄭國渠工程可以說幾乎耗干了秦的國力,但那又怎樣,鄭國渠一鑿通。秦國統一天下的趨勢就不可阻擋了!

又如后世的重工業,完全就是個投入巨大,卻隨時可能虧本的產業。

但那又怎樣?

真正的大國,哪一個不是拿著錢當紙一樣的往重工業上燒?

對國家這樣的單位來說,虧本?

只要能促進社會發展,提高生產力和國力,就算賣掉最后一件裹身的衣服,那也是值得的!

岑邁看著劉徹嚴肅的樣子,連忙恭身拜道:“陛下圣明。臣愚昧,請陛下恕臣不明圣意之罪!”

話雖然說的惶恐,但實際上,岑邁心里卻跟吃了蜜糖一樣的甜。

作為少府令。岑邁又豈會不知秦代鄭國渠的故事,又怎會看不出水車的潛力和威力?

他先前的提議,其實。僅僅只是為了給自己找個退路而已。

不然,這萬一今年年底考績。少府的成績大踏步的后退,他拿什么跟滿朝文武交代?

岑邁可還打著致仕后混個特進元老的待遇呢!

有了天子的背書。他就可以無所顧忌了。

這也怪不得他!

畢竟,老劉家賣隊友的先例太多太多了!

劉徹不置可否的點點頭,岑邁的能力,劉徹還是信得過的。

在前世,周亞夫罷相后,面臨無人可用的先帝矮子個拔將軍,選了岑邁當御史大夫,他也干得不賴,只是年紀大了,最后不得不告老。

更關鍵的是,前世的記憶告訴劉徹,岑邁此人執掌漢室少府十幾年,基本沒出個岔子,任何皇帝布置的任務,他都很好的完成了。

這一點,比起岑邁之后的幾個繼任少府,真真是甩開了八條街!

但凡后面幾個給力一點,小豬也不會去弄大司農和水衡都尉的馬甲。

劉徹轉向,看向內史田叔。

劉徹略微有些歉意的道:“這次又要麻煩田公了!”

田叔連忙拜道:“陛下盡管放心,老臣雖老,但老驥伏櫪,志在千里,臣這身子,還是能為陛下效死幾年的……”

作為漢室九卿中年紀最大的一位,田叔如今關心的事情不多。

什么身后名啊死后哀啊,對他這樣經歷過生生死死的老臣來說也不重要。

他真正關心的,還是這個天下,這個社稷。

作為漢室目前唯一一個經歷過秦末戰亂、高帝、呂后、太宗、仁宗時代的大臣,田叔比所有人都更愛現在的這個漢室政權,比所有人都希望現在的漢室能永久的統治下去。

秦末戰亂的人間地獄,每一個經歷過它的人,都絕對不愿意它再次發生在這片土地上。

劉徹聞言很高興的點點頭,對于田叔,劉徹是放一萬個心的。

這位漢室如今最有名望的大臣出任內史后,憑借著老辣的經驗和敏銳的眼光,將整個內史衙門都擰成了一條繩子。

有田叔在,劉徹就不怕水車在關中的推廣會發生任何問題。

只是,這位老臣確實年紀大了。

劉徹也不能讓他太過勞累,萬一累死在崗位上,那劉氏的臉面就不好看了。

所以,劉徹已經開始打算,水車之事后,就讓田叔頤養天年,當然,一個特進元老的待遇是少不得的。

江都國國都廣陵城。

江都王劉閼最近收到了兩件特殊的禮物。

這兩件禮物是兩個精巧的盒子,這兩個盒子,做工精細。雕刻的紋路帶著明顯的異域風格。

更重要的是,這兩個盒子是用黃金和白銀捶打出來的。

這表明。這絕對不是中國之物!

甚至不可能是已知文明世界的產物!

因為,劉閼已知的世界中。不管是中國還是匈奴,無論南越還是西南夷,都不存在這樣風格的器皿。

劉閼在醒悟到這一點后,整個人都興奮了起來。

他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的皇帝大兄對這些未知世界的產物有著無比濃厚的興趣。

“這兩個裂瓣紋銀盒到底來自哪里呢?”帶著這樣的疑問,劉閼命人找來了給他進獻這兩個寶物的廣陵豪強。

據這兩個豪強描述,這兩個盒子來自于南方。

在江都,南方代之的除了南越國外,沒有別人。

但劉閼不相信。這兩個盒子是南越的產物。

且不說這兩個盒子上的做工風格與技術,根本就不是南越所有。

單單是盒蓋上的用白銀裝飾成的花瓣,以南越人的性子,絕對不會如此奢侈!

要知道,中國本身產銀稀少,在如今,白銀甚至比黃金還要貴重!

南越人若得到了白銀,恐怕也沒什么閑工夫將之加工成類似這樣的盒子上的花瓣,而是立刻出手。換了錢財。

所以,劉閼斷定,這不是南越人的藝術品,而是來自更遙遠的未知世界。

于是。劉閼在一月前,派出了密探,由那兩位豪強的下人帶著前往南越國。去追查這兩個盒子的來源。

今天,終于傳來了好消息——前去南越國查訪的密探不止找到了這兩個盒子的貨主。還將他帶到了廣陵城來。

劉閼非常高興,有了這個功勞。皇帝大兄應該會高興,這樣,寡人應該可以回趟長安了吧?

老實說,劉閼在江都呆的不是很適應。

這里的氣候、飲食、語言乃至于風俗習慣,都讓劉閼很難適應。

唯一的好處,恐怕就是,南方的美人溫婉可人。

所以,劉閼無時無刻不在想著逃離江都,回到中原,最好靠近長安的地方。

只是,短期內,這個夢想不太可能。

想到這里,劉閼也難免長嘆一聲。

這時候,劉閼身邊的貼身宦官過來稟報:“回稟大王,奴婢已經差不多問清楚了那位異域商人來自哪里了……”

劉閼今天已經見過了那位被帶回來的商人,然后嚇了一大跳,幾乎以為對方是傳說中的鬼神。

直到有人告訴他,此人其實只是膚色比較深一些,但還是血肉之軀,他才安心了下來。

只是,語言不通,交流全靠手勢,劉閼也沒辦法與之溝通,最后,只能是將這個溝通的任何交給他的親信宦官和那幾個被派出去查訪的密探。

“說說看……”劉徹拿著那兩個盒子,漫不經心的問道。

“回稟大王,據那位異域商人所說,其來自遠中國數萬里的一個國度,他乃是跨海而來,一路歷經千辛萬苦,耗費數月之工,循著其國先輩口口相傳下來的路徑,才到達南越……”那宦官恭身答道:“還有就是,大王的這兩個寶物,也非此人國中所產,據其所云,乃是來自于去其國遙遠道路的一個大國所產……”

劉閼皺了皺眉頭,問道:“那此人所來的國家與這兩個盒子所產的國家,名字是什么?問清楚了沒有?”

“回稟大王,已經問清楚了,此人所來的國度,音譯成漢話,大抵應當念做‘身毒’至于這兩個寶物所產的國度,音譯的話,大概是‘安西’罷……”

劉閼聞言確實像被人抽了一鞭子一樣,立刻就站起身來,看著那宦官,瞳孔猛然放大,問道:“你確定此人來的地方叫‘身毒’?”

“奴婢哪敢欺瞞大王,確實如此!”那宦官嚇了一跳,連忙跪下來叩首道:“奴婢對大王的忠誠,上帝可鑒啊!請大王明察!”

劉閼卻已經沒有功夫理會他了。

此時的劉閼,只感覺呼吸急促,小心肝撲通撲通的跳個不停!

跟在皇帝兄長身邊,劉閼可不止一次聽皇帝兄長念叨過身毒、印度之名。

更不止一次聽皇帝兄長私下說:身毒、印度者,中國天賜之地也,若能據其地,則漢室社稷萬年可期!

如今,一個活著的身毒人居然來到廣陵!

這讓劉閼感覺自己都快要幸福的暈過去了。

若將此人帶去長安,呈獻君前,必可讓龍顏大悅,雖然可能給自己換個封國什么的皇帝兄長為其大計考慮不會做,但憑借這個功勞,他在長安多留幾月,卻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來人!”劉閼立刻大聲喊道:“傳丞相、內史、中尉,速來見寡人,寡人要上疏天子,請朝長安!獻祥瑞!”

假如來自身毒的人與消息都還不算祥瑞的話,劉閼想不出,這個世界上還有什么東西在自己的兄長眼中算祥瑞了。

一時間,整個廣陵城一片雞飛狗跳。

就國不足一年的大王要入京朝請了?

這對江都這個新生的封國來說,可是最大的大事!

經歷過吳楚之亂后,江都國轄下的兩郡三十二城,生產與秩序受到了極大的破壞,不知道多少豪強在戰爭中破家滅門,大量的財富被來自長安的漢軍作為戰利品帶回了中原。

因此,江都國的各個階級對劉閼這位大王的到來是舉四肢歡迎的。

誰叫這位大王素與今上親厚,又是骨肉手足,劉閼的到來,可謂是給江都轄下的各個階級吃下了一顆定心丸。

大家都知道,這下子抱上大腿了!

別的不說,當今天子為了照顧自己的同胞手足,骨肉兄弟,總得給江都一點政策紅利吧?

而劉閼就國后也確實如此,漢室中央給江都國許多政策便利,還減免了一年的賦稅和徭役。

更關鍵的是,因此帶來的影響,讓江都境內的百姓都吃下了定心丸,不用再擔心朝廷秋后算賬了。

而大王就國后入朝朝覲天子,自然也就不僅僅是劉閼一個人的事情了。

整個江都國上上下下,都希冀著大王能從長安帶回更多的政策和更多的扶持。

于是,雖然請求朝覲的奏疏剛剛發出,但全國上下,卻都已經動員起來了,無數人蜂擁而至,帶著種種目的來求見劉閼。(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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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5 21:07:37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八十節 布局

幾天以后,劉徹收到了來自廣陵的劉閼奏疏。


“印度?”劉徹的眉毛擰了起來。

他有些懷疑,劉閼找到的那個商人是否真的來自印度。

雖然海上絲綢之路,在春秋戰國時期就已經斷斷續續的將許多來自南亞、西亞乃至于歐羅巴的造物帶來中國的沿海地區。

后世的許多考古發現也證明了,齊魯及吳越一帶的許多貴族墓葬中都有著明顯來自域外的陪葬品,譬如隨劉閼奏疏一齊抵達劉徹面前的那兩個所謂的‘裂瓣紋銀盒’。

在后世的博物館里就不止陳列過一兩個。

早在戰國的墓葬中,這種來自波斯帝國的藝術品就已經出現過了。

但問題在于……

“不管是過去,現在,還是未來……”劉徹低著頭沉吟:“印度都只是一個地理名詞,而非國家名詞啊……”

印度,或者說后世的三哥與小巴所在南亞次大陸,在人類的歷史上,從來沒有統一在一起過。

后世的人類歷史上之所以能有印度這個國家,三哥們應該感謝英國人,錯非英國人的到來,他們一萬年也別想組成一個統一的國家!

而在現在的話……

劉徹靠在榻上搖了搖頭。

印度的歷史別說是他了,就是換個專門研究印度史的專家,也根本說不清楚現在印度的格局。

劉徹也只是靠著隱約的記憶猜測。大抵這個時候,印度境內已經出現了佛教。

另外,被匈奴人趕去中亞的月氏人。給力文學網現在應該已經開啟他們殖民印度,建立貴霜王朝的時代。

說起來,也是搞笑,月氏人這個喪家犬,被匈奴的老上單于殺的狼狽逃亡的部族,西遷中亞阿姆河不過三十年,居然就已經擁有了能殖民印度的實力。真是讓人哭笑不得。

而此時的印度次大陸,基本上完全就是一盤散沙。

至于到底散到什么地步。劉徹就完全無從得知了。

后世的史學家也都公認,隋唐以前的印度歷史,基本是靠猜,直到唐玄奘游歷印度而歸。才給印度留下了第一手信史。

在那之前,印度的歷史基本跟神話傳說沒有區別。

以至于后世有人說:沒有玄奘、法顯,等人的著作,重建(印度史)是完全不可能的。

是以,劉徹很清楚,所謂的‘身毒’‘天竺’等古印度稱呼,實際上是古代中國及周邊地區強加在印度人自己身上的名稱,至于印度人自己?

就好比后世的非洲,大大小小無數個政權林立。你要跑過去問黑叔叔是哪國人,他會告訴你他是非洲國人?

笑話!

十之,那個商人應該是來自印度附近。譬如印尼、馬來西亞等地漂流而來的。

為了自抬身價而唬弄出的所謂‘身毒’身份。

畢竟,在猴子的眼中,個頭足夠大,而且口口相傳的‘身毒’應該是個強大的國度了。

當然,這只是個猜測。

而且也不重要。

相比起這個不明身份的商人信口胡扯的所謂‘身毒消息’,劉徹更愿意相信臨邛的程鄭嬰與卓王孫派向滇國。前去打通印度消息渠道的商賈。

只是……

劉徹想了想,還是提筆在劉閼的奏疏上寫下一個‘可’字。批準了劉閼朝見的請求。

“這個‘印度人’,無論真假,對朕都有些用處……”劉徹沉吟著想道。

什么用處?

當然是夸大印度的富饒!

不管此人是真是假,劉徹也一定會讓他在漢室的高層面前大吹特吹印度的富饒與財富。

模板,劉徹都已經幫對方找好了,就是后世那本刺激得歐羅巴人冒著生命危險橫渡大洋,開拓新世界的《馬可波羅游記》。

印度必須是一個流著黃金與蜂蜜的樂土。

什么稻米一年四熟,神廟的地板用黃金鋪成,國王用牛奶洗澡,能吹的都吹上,反正也不用上稅。

再通過高層影響整個漢室的所有階級,通過輿論宣傳,在全體國民心中留下印度是全世界財富的集中地,生活在哪里的人,從來不用為了生活操心的王道樂土。

這樣一來,劉徹敢打賭,不需要他鼓噪,整個漢室的所有階級都會全力向西,支持他的殖民政策!

在中國的歷史上,版圖自漢以后一直沒能向殷商西周時期一樣得到擴充,并不是中國人一下子就愛好和平了,而是,整個中國周圍,所有適合中國人居住和生存的土地都已經納入了中國的版圖。

即使是不適合耕種的草原戈壁,小豬統治時期,也咬著牙齒過去嘗試了一番,修筑了輪臺城,開啟了屯墾移民之路,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可最終結果證明,茫茫大草原,確實不適合農耕文明!

即使如此,漢室也沒有放棄輪臺這個橋頭堡。

在這樣的情況下,周圍已經沒有適合中國人生存和繁衍的土地了。

誰特么還傻兮兮的硬著頭皮對外擴張?

花費無數人力物力,去占領那些完全不適合漢人生活生產的不毛之地?

這么干的皇帝,不是自己傻x了,就是臣子們傻x了。

這個世界,沒有人會愿意干虧本的買賣!

而有了印度這個念想,有了印度這么個理想國的存在。

草原就不再是無利可圖之地。

只要能夠速勝匈奴,在十年能解決匈奴人的威脅,或將之擊敗,逼迫其西遷,或將之肢解成幾個或者十幾個單于庭。

那么,自信心達到巔峰的漢室,必然會踏上向印度殖民的道路。

而只要到了印度,劉徹相信,沒有人會愿意放棄殖民那個流著牛奶與蜜糖的天賜圣地的機會。

“歷史上,雅利安人、月氏人、綠綠、英國人,甚至就連西藏的喇嘛們也曾經殖民過印度……”劉徹在心里想著:“這和尚摸得,貧道自然也摸得!”

更美妙的是,印度本土的宗教不管是印度教還是佛教,都是適合外來殖民者殖民的絕好宗教,是一等一的愚民之教。

佛教還好一些,起碼有著一定的先進性。

而印度教……

劉徹吞了吞口水。

整個印度教在本質上就是一個為了殖民者量身設計的宗教!

歷史上唐代的王玄策單槍匹馬,不過從吐蕃人哪里借了三千兵馬,就幾乎橫掃整個印度,滅國無數……(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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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6 10:47:44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八十一節 商稅的顧慮

放下劉閼的奏疏,劉徹站起來,對著旁邊的王道吩咐一聲:“朕要去上林苑看看,準備一下……”

“諾!”王道點點頭領命而下。追書必備

半個時辰后,劉徹的天子御駕自未央宮東闕而出,沿著御道,朝上林苑而去。

不得不提的是,在整個西漢,長安城里都有一條專門供皇帝出行專用的御道,而且皇帝也會常常沿著這條御道出宮,前往上林苑或者自己的陵寢所在。

比較有意思的是,這條御道在平時,百姓也能行走。

史記中就記載了太宗孝文皇帝某次出巡,一個行走在御道上的行人發現天子馬車,連忙躲進橋洞下面,結果還是驚了御駕車馬的故事。

歷史上,后來小豬朝有名的幸臣江充出任水衡都尉后,也一度是靠著專門抓捕那些擅自行走御道的路人、權貴來充當政績,收繳罰款,后來江充居然抓到了小豬的太子劉據身上,由是埋下巫蠱之禍的導火索。

這些都說明,在西漢前中期,所謂的御道,在皇帝沒出行的時候,路人與權貴只要膽子夠大也是能走上一走的。

而劉徹即位后,覺得為了自己個人偶爾的出行,就專門在長安乃至于關中開辟所謂御道,勞民傷財不說,關鍵還無法禁止其他人平時逾越。

這就有些蛋疼了。

于是思慮再三后下詔規定,除天子出行之時,御道平時也面向公眾開放‘毋有所禁’。

而這條詔令的依據則是,御道這玩意啊,是惠帝所修,惠帝上不能奉宗廟,下不能佐社稷,關鍵他修的這條御道,還穿過了高廟,不孝啊!朕豈可因惠帝之錯而一錯再錯?

這倒是個好說辭。也沒人能非議。

畢竟,這條御道就是修建它的惠帝,也一度忐忑不安,多次告罪于高廟。

后來還是叔孫通想了個折衷的辦法。給劉邦在長陵和沛地再立兩個原廟,才讓惠帝勉強接受。

所以,如今劉徹出行,多了一個程序:清道。

每次出行前,會有一隊騎士先行一路前往目的地。曉諭沿途百姓,天子出行了,趕緊讓開。

至于會不會有陰謀家暗地里就此埋伏刺殺什么的?

這又不是博浪沙!

在關中這個大本營,劉徹根本不怕任何刺殺。

在關中也不會有反劉的政治勢力生存的土壤。

反正劉氏數十年乃至于之后百余年,從未有過任何刺殺天子的行為發生。

況且,天子車駕出巡,安全本身就有保障,單單是隨行護衛與軍隊就多達數百,御駕攆車更是做足了安全保障工作,除了床子弩和大黃弩能穿透御駕馬車的防御外。其他武器皆不能損其分毫。

真要有人拿了床子弩或者大黃弩行刺,那就只能說明一個問題:長安都已經落到敵人手里了!

那就不是行刺,而是改朝換代了!

所以,這些方面劉徹都不擔心。

唯一的問題是,詔令下達后,御道不再專屬皇帝一人,許多百姓都有事沒事就愛往御道上湊,沾沾天子氣,這樣一來這御道就變得跟其他道路一樣,遇到雨天難免有些泥濘。

不過。這也讓劉徹抓住機會,在內史衙門下新設了一個城管司,專門負責清理長安道路和閭里的垃圾,清潔城市衛生。

早在當太子的時候。劉徹就已經在謀劃這么做了。

實在是長安的商業太發達了。

而發達的商業也導致了長安城市的兩級分化。

尚冠里及其周邊閭里等靠近戚里和未央、長樂兩宮的閭里,屬于長安的曼哈頓、王府井,居民非富即貴,庭院深深,閣樓亭榭,美輪美奐。而居住在長安各市及城區邊緣的,則是典型的貧民窟,居所破舊不說,各種生活垃圾更是堆積如山,長久才會清理一次。

而這些貧民窟,無疑是各種細菌與病菌的滋生溫床。

不清理一下,劉徹睡覺都會做噩夢。

而城管司的建立,算是了卻了劉徹這個擔憂。

而且城管司還能解決一大批長安底層百姓的就業問題。

清理垃圾、打掃街道、清掃渭河淤泥這些工作,除了最底層的百姓外,不會有人愿意去干。

而偏偏,這些工作都需要大量人力。

至于清理出來的各種生活垃圾,尤其是渭河的淤泥以及各種人畜糞便,則全部被送去了上林苑,作為土化肥的原料或者干脆就直接作為肥料使用。

更秒的是,城管司成立后,將全長安的衛生和道理環境都搞的煥然一新,受到了朝野稱贊,甚至,連劉徹偷偷的打著城管司的名義,在長安九市和花街柳巷中加征了商稅,都沒人在意。

“可惜……”想著這個劉徹也嘆了口氣:“如今的商稅,還未達到呂后時一半的標準……”

說起來,后來小豬搞的告緍什么的,其實也是撿的呂后的牙慧。

呂后時期頒布的律令尤其是市律和商律,幾乎無所不包,商人不管賣什么,都要給朝廷上稅。譬如開礦,要按照產量以石上稅,賣東西,按照所賣貨物的最終成交價上稅。

可惜啊!

諸侯大臣共滅諸呂后,這些呂后制定的律法除了戶律和少數律令外,余者盡皆被廢。

時至今日,就算劉徹想恢復,也要小心翼翼。

這也是人類政治斗爭的傳統。

政治斗爭的失敗者,不論他先前推行的政策是好是壞,一律要被潑上臟水,極力污化。

仿佛那個失敗者天生就是個腳底流膿,嘴角長瘡,連走過的路都污穢不已的大魔頭。

秦與呂后,就是這樣的證明。

而后世歐羅巴的元首,也得到了這樣的待遇。

天朝、米帝和毛子,類似的例子也數都數不清。

這大抵是人類的通性罷,對于自己的敵人,尤其是內部的敵人,一旦打倒,就必然嚴防死守,防止有朝一日,會被秋后算賬。

因此,劉徹深知,就算他將來真的恢復了呂后時的商稅律法,恐怕也要換個馬甲,換個名目來干了。

這么想著,御駕就已然到達了上林苑。(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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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二節 視察

進了上林苑,劉徹先去了墨苑視察。

如今,劉徹交給墨苑的墨者們,主要是三個方面的要求。

一是土化肥的批量生產與工藝改進。

二是與少府農稷官們合作的新型犁具和農具的研發。

三則是水利鍛壓系統。

重中之重,還是水利鍛壓系統。

因此劉徹一到墨苑,就直接讓楊毅帶著自己去視察水力鍛壓技術的開發部門,了解了一下目前的進度。

現在,水力鍛壓的技術儲備基本上已經完成得差不多了。

在輪軸發明后,實際上水利鍛壓技術的難點就已經變成了怎么將其功率最大化。

劉徹看過墨者們最新制造的一個水力鍛壓機后,非常滿意。

這個水利鍛壓機,大抵與后世的水碓差不多。

與水車不同,它將水車的臥式變為立式輪排,由一個大水輪驅動其他數個小水輪,再輔以一定的人力腳踏,利用回轉運動來帶動上下擺動輸出動力。

現在這個原始的水力鍛壓機,已經能進行舂米一類的簡單工作。

但距離鍛壓重甲,還有一段不小的路要走。

然而,劉徹知道,這是一個巨大的進步。

這意味著,漢室的水力鍛壓系統一下子就走到了東漢末年的水準。

持之以恒的發展下去,兩三年內,就可以實現以水利鍛壓板甲、武器的構思。

即使是現在這樣原始的水碓機,在民生方面也有廣大的應用前景,單單是舂米這個功能。就能讓百姓趨之若與。

稍微改進,更能磨面磨米。

這對于我大吃貨帝國而言。簡直是功德無量!

“現在此物,造價如何?”劉徹問道。

“回稟陛下……”旁邊的楊毅有些肉疼的稟報:“此物。臣等單單是為了制造,就前后摸索了數月,耗費十余萬錢的材料……”

言罷,楊毅指了指那些被堆放在墨苑一個空地上數之不盡的廢棄木料與零件。

劉徹看了看,也不僅為墨家這些技術宅而震驚——那是一個足足有一個足球場那么大的場地,可如今,卻堆滿了數不清的廢棄木料和零件與雜物。

可以想象,墨者們必定是日以繼夜的投入到他們最愛的技術研發中。

看著那些廢棄物料,劉徹對王道吩咐:“告訴少府令。加大對墨苑的飲食支持力度,要保證所有墨苑的墨者,每日都能喝到雞湯,吃到牛肉與青菜,時令水果不得斷絕,至于冬季,多送熱湯與肉糜供給墨苑!”

對墨家的營養,劉徹一直很關心也很注重,到今天為止。劉徹已經是第七次下令增加對墨者的飲食供應級別。

當然了,劉徹也有意這么做,一點點一點點的增加對墨者們的飲食供應等級。

這樣才能讓墨苑的墨者們知道,天子是很關心也很看重他們的。

諸子百家雖然立場政見不一。但士為知己者死這樣的情懷,卻全部都有。

劉徹現在這么玩,雖然節操掉了一些。但效果拔群!

聞言,無論楊毅還是其他正在工作的墨者紛紛俯首拜道:“陛下厚遇。臣等感激涕零,必效死以報!”

對重諾守信勝于生命的墨者來說。這樣的誓言,幾乎是必定會執行的。

諸子百家中,再沒有比墨家更注重信譽和守諾的學派了。

就連從墨家分離出來的游俠與農家,也是如此。

劉徹卻連忙扶起眾人,道:“卿等皆朕國士,不可如此,卿等今日所為之事,功在當代,利在千秋,待這水利鍛壓機一成,朕將在上林苑立墨翟先賢之像,以障卿等之功,更為墨家正名!”

這話一出,所有墨者皆是激動不已,三呼萬歲。

對墨者們來說,還有什么比給自己的所學正名,使墨門回歸戰國時期顯學地位更值得為之奮斗的事情嗎?

沒有!

但他們永遠不會知道,劉徹不僅要給墨翟立雕像,還要給周公立雕像,給孔子、管仲、韓非子、商鞅立雕像!

最終,劉徹要給自己立雕像!

還有什么比個人崇拜與神化自己更能穩固統治的事情嗎?

而通過給先賢以及自己立雕像,劉徹不止能將自己擺到一個與先賢們地位齊平甚至更高的位置,更能借此加強漢室民族與文化對外來宗教的抵抗力,尤其是佛教等未來的三大教。

佛家在天朝,自然是沒有了牙的老虎,早就被馴化成寵物和吉祥物了。

就連活佛轉世都需要人民政府批準。

但在它漫長的在中國的歷史上,佛教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更非慈悲菩薩。

否則,也不會有一次又一次的滅佛活動了。

至于基友教和另外的綠綠教,雖然它們現在還沒誕生。

但,作為穿越者,劉徹卻深知它們的厲害和毒害性。

為了防范于未然,還是要盡早斬除所有可能被它們滲透進來的途徑和渠道,消除它們對后世子孫的毒害!

假如對佛教,劉徹還能捏著鼻子認可,但其他的兩個嘛……

“所有一神教,皆為邪教!”這是劉徹的態度,甚至更激進一點,在劉徹眼中,所有宗教都是邪教!

只是人民不可能離得開宗教的精神慰藉。

所以,目前劉徹也開始著手在古代神話傳說的基礎上,建立中國的宗教。

當然,劉徹也只打算略微扶持一下這個本土宗教,然后就讓它自生自滅。

中國自舜帝絕天地通后,早就已經是政教分離了。

殷商之后,神明與天地的重要性更是讓位于宗廟和祖宗。

劉徹才不會腦抽到開歷史倒車。

視察完墨苑,劉徹又驅車來到上林苑的各個農莊,視察水車的安裝與推廣以及冬小麥的試種。

水車,自然是優先在屬于皇室的莊園安裝。

劉徹一路看過去,上林苑靠近長安部分的十幾個皇莊都已經在安裝水車了。

而少府的農稷官們則驅使和指導著刑徒在廣袤的土地上播種冬小麥。

這也是目前劉徹能給冬小麥推廣所做的最大努力了!

民間暫時是抗拒該種小麥的。

也就只有屬于皇室的莊園,因為不需要考慮收成和養活家小,只要劉徹一聲令下,別說冬小麥了,就是水稻也能給你改種了!

因為有刑徒的緣故,劉徹沒有下車,只是讓王道過去詢問了一下。

大體來說,情況都還算不錯,冬小麥也在按照計劃穩步播種。

不過,劉徹相信,這樣的局面很快就會改變!

因為,第一批用水力研磨后的面粉與其衍生而出的包子饅頭餃子什么的,很快就將推向市場。

劉徹相信,我大吃貨帝國,絕對會愛上那些美食的。

所以,冬小麥未來,一定會成為與粟米平起平坐的主食。

至于取代粟米?

劉徹沒想過這個事情。

粟米作為主食的歷史,可是一直延續到了隋唐。

習慣和傳統,不是那么好改變的!(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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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三節 閱兵

巡視了一圈皇莊后,劉徹照例前往附近的農莊巡視。

這也是他即位后來上林苑的日常了,每次來上林苑,無論是游獵也好,巡查也罷,必然要深入到某個民眾居樁地視察一番,詢問當地三老。

至于普通的底層百姓?

不好意思!

作為一個封建王朝,皇帝可以通過御史了解基層的情況,可以通過官員了解基層的情況。

甚至皇帝假如實在對基層不放心,還可以派遣大量近侍,以采風和采詩的名義,廣下基層,了解民間的情況。

但是,作為政治游戲的潛規則,皇帝一般不能也不會與最底層的百姓直接對話!

上下尊卑,社會等級,不是那么好跨越的。

漢室立國至今五六十年,只發生過一次天子直接與來自基層的百姓對話的先例。

這個故事就是著名的‘緹縈救父’。

除此之外,一次也無。

劉徹的車駕,駛過一座橋梁后,就來到了一處開闊的平原地帶。

此時,秋收早已經過去,賦稅也都繳納過了,兩個月前還是一片綠色海洋的田地,此刻一片荒蕪的景象,道路兩側,田鞏間,就連枯草都沒有一根。

坐在攆車中,劉徹聽到,有吶喊聲和號子聲傳來。

他掀開車簾,眺望遠方。

只見大約三四百米外的田地中,數十個精壯的大漢在兩個穿著甲胄的士卒的指揮下,正在操練軍陣。練習刀槍劍戟乃至于弓弩射術。

見此情景,劉徹示意車駕暫停。

然后。他下了馬車,饒有興致的隔著田埂。觀摩著對面的操演。

在整個漢室中前期‘士非教不得征’的軍隊建設思想極為濃厚,幾乎每一個漢軍士卒在入伍前,實際上都已經接受了三年甚至更久的軍事技能訓練。

一般來說,漢室地方的郡縣亭里,每隔一段時間都會組織始傅民眾進行最基本的軍事技能訓練,教導男子掌握各種基礎的軍事常識和技能。

更關鍵的是,以軍國主義立國的漢室政權的基層不缺類似訓練百姓的教官。

漢室的常備軍,一般是執行兩年服役期的。

一年戍邊或者在郡縣充當郡兵,一年在長安衛戍。

兩年的兵役。在漢室除了皇室諸侯王子弟外,幾乎沒有人能逃避。

就是外戚,也需要象征性的入伍。

這個制度造就了漢室武力的強盛,也造就了基層民間實際上充斥著大量掌握了殺人技巧,能熟練使用各種兵器的強人。

于是游俠兒這個群體應運而生,成為基層政權頭疼無比的存在。

而對官僚們來說,更麻煩的是,農民擁有武器,并且掌握軍事技能。擁有一定的反抗能力,這就讓他們敲竹杠和下黑手的時候,不得不顧忌一二。

要是做的太狠太黑,邢百姓把心一橫。半夜摸進該官員家中,殺其全家,也不過掉腦袋而已。

這也算是無權無勢的黔首階級。在這個時代為數不多的能震懾和威懾地主官僚的途徑。

對此,劉徹很是欣賞。

雖然說。民間武器泛濫,在一定程度上導致了各種仇殺和械斗的威脅。

就好比后世米帝人人持槍。遇上個神經蒼殘,自己過的不爽,就拿著武器去讓別人也不爽。

但漢室與米帝沒有可比性。

現在的世界,乃是一個裸肉弱強食的世界。

百姓持有武器,掌握自衛技能,不僅僅能讓官僚地主害怕,還能讓侵略者也害怕。

宋明那樣,上億的人口,卻被不過幾百萬的蠻族征服、滅亡,這在漢室,簡直是無法想象的!

即使后來的東漢,一部刺史的武力,就能滅國遠征。

甚至三國時期,一個割據軍閥都能吊打烏恒、鮮卑。

終兩漢數百年,外部的威脅,永遠無法危機中國本身的核心。

就算是當年如日中天的匈奴帝國,也始終不曾威脅到漢室的根本所在。

劉徹很清楚,想要在這個危機四伏,大魚吃秀的叢林世界生存,漢民族,一定要繼續推行目前的國防的政策。

與之相比,那點副作用,幾乎等于零。

當然了,漢室的情況,與米帝一樣。

老百姓持有武器,但官府持有的武器,比他們,無論質量還是數量,都完全碾壓。

而且地主豪強大商賈也廣蓄打手和狗腿子。

譬如齊國的大高利貸商人刀間,劉徹就聽說,他手下養了一千人的打手,還有數千仆從。

刀間仗此,連官府都不放在眼里,欺行霸市,強買強賣,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動輒取人性命。

而官府卻無可奈何,就算有心想管,刀間隨手丟出一個替罪羊,就讓官府啞口無言。

不過,此人的好日子,馬上就要到頭了,劉徹已經將刀間這個名字放在了他的陵邑工程第一批移民名單中。

這讓劉徹也不禁有些感慨。

后世的米帝,不也出過類似官府不能制,法律管不了的黑道巨擘。

只是米帝的那位,最終被國稅局給辦了。

而漢室,類似這樣地方官和律法都奈何不了的,皇帝就會將之遷徙到關中,削其根本,慢慢料理。

如今的刀間,過去的朱家,未來的郭解,差不多都是這么給漢室解決掉的。

看了一會民兵們的操練,劉徹忽然有種沖動,想要試試看,漢室在關中到底能動員起多少預備役和郡兵,以及這股力量在緊急時刻的戰斗力如何。

想要證明這一點,最好的辦法,莫過于發布赦令,動員全關總的武裝力量,來一次大規模的閱兵。

想了想,劉徹就將這個念頭熄滅了。

不是不能這么干。

而是,時機還不成熟。

相關的律法與制度沒有健全,貿然行動,只會鬧出笑話,甚至洋相。

現在可不比后世,通訊發達,行政命令能自上而下,瞬息抵達每一個行政單元。

況且,貿然組織動員預備役,會讓百姓很困惑,甚至鬧出亂子。

只是,劉徹轉念一想,預備役動不得,郡兵總能調動一下罷?

如今是冬季,正是傳統的天子閱兵的季節。

劉徹想了想,對王道道:“去,轉告丞相,明日朝會后,朕將前往五帝廟,祭祀天地,乃令關中各縣,各烽燧、各營,校尉以上,率其部一半兵馬,至渭河之上,朕將親臨以閱,擂鼓點將,以觀兵威!”

漢室在關中駐扎了將近十萬的常備郡兵,一半就是五萬人。

臨時調動這五萬人,檢閱一下,同時也敲打一下,大抵應該是錯不了的。

而劉徹更想看到的是,借此機會,提拔幾個年輕人,清理一批不合格的軍官,同時進一步加強他對軍隊的控制力。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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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四節 作死的人

翌日就是元德二年的第一次常朝。


三公九卿俱坐宣室殿之中。

按照漢室制度,只有三公九卿及享有朝臣身份的官員方能參與常朝。

所謂的朝臣,一般而言,自然是那些雖然不是九卿主官,但卻擁有莫大權柄的官員。

譬如過去內史衙門下的備盜賊都尉,因其執掌緝捕關中盜匪打擊不法豪強,擁有調動軍隊的權力,所以在漢初常常列席朝會,是朝臣序列中的一員。

又如最近十來年崛起的給事中、尚書們,因其隨侍天子左右,是天子的幕僚團,因此得到了朝臣的身份。

在漢室,朝臣五日一朝天子,討論國家政策,官員任免以及地方事務。

此刻,朝會已經開始了一段時間。

大臣們按照傳統,向劉徹簡單的匯報了來自天下郡國的奏報。

丞相周亞夫則與御史大夫晁錯、少府岑邁,將今歲上計的情況做了一個簡單的說明。

這些事情,其實劉徹早就已經得到了簡報,上計的工作,其實才剛剛開了個頭而已,不過是將來自各郡國的賦稅賬薄按照種類不同分類好了而已,距離能見到具體的數據和結果還早得很!

是以,今天其實只是走個過場,讓百官知道,上計的進度。

上報完這些事情后,真正的戲肉就開始了。

劉徹看向群臣,問道:“卿等有事上奏,無事退朝!”

按照他與晁錯及周亞夫達成的協議。在劉徹想來,接下來應該就是御史們對宋昌群起而攻之。而周亞夫則會提出鹽鐵之事。

可沒成想,他話音剛落。大鴻臚公孫昆邪就已經按耐不住,一個箭步,出列拜道:“臣大鴻臚昆邪有奏!”

劉徹頗感意外,但還是耐著性子,道:“卿請直言!”

公孫昆邪俯首拜道:“啟稟陛下,臣前日接到匈奴東胡王密信,其欲歸義我朝,敢情陛下示下!”

這個消息頓時就像一顆炸彈投進了原本平靜的湖面,蕩起無數漣漪。

就連端坐于御榻上的劉徹都忍不住站了起來。

丞相周亞夫更是驚訝得嘴巴里都能塞進一個雞蛋。

至于晁錯。更是嘴角抽搐,明顯沒有預料到此事。

匈奴東胡王,每一個漢室大臣都不會對它陌生。

甚至,在漢室,匈奴的東胡王的威脅性還在那些驍勇善戰,屢次入侵漢室的婁煩、白羊等部族之上。

究其原因,實在是這個匈奴的東胡王,及其部族核心,在本質上乃是純正的漢軍。

匈奴的東胡王姓盧。

它的第一代首領。叫盧綰,既是當年劉邦手下大將,太尉,燕王盧綰!

盧綰此人。與漢高祖劉邦,相交莫逆,兩人。甚至就是發小!

甚至有傳言,盧綰與劉邦同年同月同日同時出生。

因著這一層關系。兩人從小到大都是好基友。

劉邦沒錢吃酒了,就去盧綰家里打秋風。盧綰犯罪被官府通緝,劉邦就把他藏了起來。

乃至于后來,劉邦的長子劉肥出生后,就拜了盧綰為亞父。

等到劉邦起事,盧綰輔佐左右,始終不離不棄。

漢室建立后,論功行賞,雖然蕭何曹參周勃陳平張良韓信,任何一個人的才能與功勞都能甩盧綰十幾條街。

但是,卻沒有人比得上盧綰所受的封賞。

劉邦先以盧綰為太尉,使之成為漢室歷史上的首任太尉。

其后又封盧綰為長安候……

以長安為封國,等若宣告天下:這是哥的基友,你們誰都別得罪!

漢五年,燕王臧荼反叛,劉邦統兵將臧荼擊敗,然后就毫無預兆的借口盧綰有功,封其為燕王,使其成為漢室異姓王之一!

本來,事情到了這一步,應該就是個大團圓結局了。

但奈何,很多時候,事情并不是以人的意志來發展的。

漢十一年代王陳烯謀反,劉邦再次統兵出征,同時傳令自己的好基友盧綰一同進剿。

陳烯這個人與匈奴關系很深,見勢不妙,就派人出使匈奴想當帶路黨。

而盧綰見此情況,出于給好基友減壓的想法,也派出使者,出使匈奴,在匈奴國內宣揚陳烯已敗的消息。

結果,事情在這個時候出現了一百八十度的轉折。

盧綰派出的使者,被陳烯派出去的使者用唇亡齒寒和養寇自重的說法給說服了。

然后,盧綰自己又犯下了一個致命的錯誤——他先是在聽說自己的手下自作主張與陳烯茍合后大為震怒,直接上書劉邦,請求誅滅那個使者的全族。

然后,等那個使者回來后,盧綰自己又被自己的手下說服,再次上書劉邦——先前那個事情,兄弟道聽途說的,哥哥別放在心里……

有這么作死的人嗎?

若只是這樣也就罷了!

劉邦對盧綰是深信不疑,從來沒懷疑過盧綰這個好基友會對自己不利。

但問題的關鍵是,盧綰在被自己的手下說服后,忽然發現,貌似哥與劉邦同年同月同日生,劉邦什么德行,哥也是清清楚楚。

長安的那個寶座,劉邦坐的,哥難道坐不得?

野心一旦滋生,立刻像瘟疫一樣感染了盧綰的全部思維。

在野心的驅使下,盧綰派人告訴已經出現敗亡情況的陳烯,讓他趕緊跑去燕國邊境,然后引來匈奴人,造成燕、代、匈奴三方混戰的局面,迫使劉邦停止對陳烯的攻擊。

可惜,盧綰低估了自己的好基友對叛徒的忍耐。

即使匈奴人攙和了進來,劉邦也依然毅然決然的進軍。

并最終消滅了陳烯的叛軍。

在戰爭中劉邦得到了不止一個陳烯的降將口供,這些口供都指向盧綰這個好基友居然也居心叵測這個事實……

劉邦當時是怎么想的。現在無人得知,但劉徹知道的是。劉邦立即下令派出辟陽侯審食其與御史大夫趙堯前往燕國召盧綰前往劉邦軍帳談話。

盧綰哪里敢去?

于是裝病,裝病也就罷了。關鍵盧綰手下的嘴巴沒一個嚴的。

被審食其查了個底朝天……

審食其回報劉邦,加之劉邦派去匈奴的使者也查清楚了盧綰跟匈奴之間勾勾搭搭的事情。

這還了得?

漢十二年五月,劉邦下令以舞陽侯樊噲為大將軍,統兵二十萬,前往燕國攻打盧綰,其后更換上了周勃為將。

盧綰哪里打得過樊噲,更何況周勃?

不過三個月,盧綰就被平叛大軍打得放棄了燕國,逃出長城。

劉邦死后。盧綰就徹底的投降了匈奴,被匈奴的冒頓單于封為東胡王,準其依舊擁有帶過去的軍隊、官吏,并且給予了他幾萬奴隸和大量的牲口。

而盧綰的部將衛滿,則帶著在戰爭中被打散的殘兵敗將,越過遼東,襲擊萁子朝鮮,并在當地建立衛滿朝鮮政權。

從那以后,匈奴得東胡王。漢室過去得燕王,就成了漢室政權最具威脅的敵人。

歷代以來,幾乎每次匈奴入侵,向導基本都來自東胡王的部落。

但是……

作為皇帝。劉徹即位后,卻發現,漢室與盧綰及其后人之間的關系。已經不僅僅用曖昧兩個字就可以形容了。

漢十二年,九月。也就是盧綰被周勃擊敗后,他帶著軍隊。徘徊在長城腳下,派出使者前往劉邦的軍帳問候,盧綰居然還告訴他的兒子們,等劉邦病好了以后,他就親自去長安謝罪……

是盧綰天真呢,還是這貨太過幼稚了?

或者……

可惜,劉邦沒能撐過漢十三年的冬天。

所以劉徹的猜測,也就只能是猜測!

盧綰投降匈奴后,照道理,漢室政權不說把他全家老小全部砍了腦袋,就是貶為庶人、刑徒,流放到蠻荒之地,也是應該的吧?

結果是——呂后什么都沒做,甚至連盧綰在長安的燕王府邸也依舊保留著。

甚至,劉徹還從皇室密檔中發現:呂后時期,盧綰的老婆帶著他的幾個兒子女兒回到了長安,住進了依舊保留的燕王府邸,受到了呂后的款待和善待。

可惜,當時呂后已經病重,因此并未留下更多文字記載。

皇室密檔中只說了,呂后死后,諸侯大臣共滅諸呂,迎立代王,代王即位天子,乃禮送盧綰子嗣歸國。

至于盧綰的燕王宅邸——‘乃令依舊如故’。

接下來皇室密檔就變得很有意思了。

盧綰的兒子,也就是現在的東胡王盧它父,跟漢室眉來眼去,互通消息,在實質上,現在漢室埋在匈奴境內最大的眼線和情報來源就是這位匈奴東胡王。

像前年袁盎所得到的匈奴國內內訌,中行說被匈奴人流放的情報,就是通過這條線傳來的。

更讓劉徹感覺不可思議的是——這位匈奴的東胡王,漢室叛臣的子嗣,居然有數封密信曾經抵達長安。

換句話說,極有可能……

“盧綰是雙面間諜……”劉徹腦海中劃過這樣的心思。

而在前世,兩年后,這位匈奴的東胡王一次性的帶著他的部族以及周邊五個匈奴部落,投奔漢室。

當時,劉徹聽到這個事情的時候,只感覺云里霧里,甚至重生后,他一度以為,這或許是儒家洗腦的功勞。

只是如今……

劉徹看了看跪在殿中的公孫昆邪,眼中說不出的厭惡。

劉徹終于知道,為何這位大鴻臚,九卿之一,靠著吳楚之亂中立下偌大軍功的平曲候何以在兩三年內迅速被貶為庶人。

而且其貶斥的時間剛好就是匈奴五王歸義。

按道理,這是天大的功勞!

那他為何還是被貶斥了?

劉徹現在終于明白為何了!

這貨是在作死啊!

盧它父與另外五個匈奴部族首領,以劉徹現在看來,應當是漢室苦心積慮,在匈奴內部埋下的眼線。

可這貨為了自己的前途,卻鼓動這些人,甚至故意暴露他們的身份,讓他們沒法在匈奴潛伏下去,不得不投奔漢室。

當然,這些家伙,也未必是真的心向漢室,無非兩頭下注,蛇鼠兩端。

但公孫昆邪這么一搞,卻使得漢室從此就失去了對匈奴國內尤其是高層政治動向及其政策走向的情報來源。

劉徹是很勉強才控制住心中的怒意。

在他看來,這公孫昆邪,大抵是以為他不過是個臭味干的毛頭小子,好忽悠,而且,他年輕,未必知道這些內幕,是以就想從中渾水摸魚,好藉此立下潑天功勞。

劉徹看向周亞夫,發現周亞夫此刻也是滿臉憤怒,眼中冒火,看著公孫昆邪。

這讓劉徹更加確信,前世的匈奴五王歸義之事,應當就是公孫昆邪為了一己之私而搞出來的幌子。

劉徹記得清清楚楚,前世,導致周亞夫罷相的,不是劉榮那個二貨被廢,而是匈奴五王歸義,周亞夫極力阻止和阻撓。

當時,就是劉徹也以為周亞夫這頭犟驢,大抵是神經質了。

可如今,劉徹明白,周亞夫為何不惜跟皇帝撕破臉也阻止這件事情了。

實在是,那五位歸義候,留在匈奴比回來對漢室更有利。(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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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五節 假象

劉徹非常勉強非常勉強的按捺住自己想要罵街的沖動。全文字閱讀

他站起冷冷的對公孫昆邪道:“大鴻臚是否忘了,朕去歲已與匈奴單于簽訂了盟約?長城之外,弓獵之民,單于所治,盟約既定,匈奴單于不叛約,朕亦不背誓言!”

公孫昆邪聞言只感覺背上冷汗都冒了出來。

公孫昆邪一直以來都想跳出大鴻臚的這個大坑。

哪怕是下到地方去做郡守都好!

特別是今歲新年大朝儀后,公孫昆邪的這個想法就愈發強烈和急迫起來。

漢室目前的政治格局和未來的發展趨勢里,公孫昆邪發現,大鴻臚的地位在可見的未來會不斷降低,甚至哪一天大鴻臚這個如今的九卿墮落到連朝臣的資格都很勉強的地步,公孫昆邪也不會奇怪。

因為當今天子壓根就不覺得大鴻臚有何重要性可要。

可要跳出大鴻臚這個大坑,公孫昆邪發現不會那么簡單的事情。

依照漢制,九卿級別的臣子,在一般情況下,不會被貶斥。

除非犯下了欺君、矯詔乃至于謀逆一類的大罪,在正常情況下,九卿貪污受賄被人檢舉,最糟糕的下場,也頂多是以病免老。

至于其他罪過?9

將相不辱的傳統下,甚至會有人幫著擦屁股,維護九卿大臣的聲望。

譬如前丞相故廷尉張歐,在廷尉位子上干了三年,啥事沒干。甚至把所有的事務都推給廷尉監、廷尉丞乃至于下面的司曹令吏。

換了前朝秦代,張歐屬于瀆職。就算不砍掉腦袋,也要貶斥為庶民。

但在漢室。張歐屁事沒有,甚至過一把丞相癮,假如不是新君即位,恐怕,他都還會依然是丞相!

換句話說,想靠著消極怠工擺脫大鴻臚這個坑,是不可能的。

至于故意犯罪,甚至干出些讓皇帝忍無可忍,不得不干涉的事情來。公孫昆邪還沒蠢到那個地步。

于是,公孫昆邪就只剩下了立功這一條路可走。

但大鴻臚如今就是個空架子,最大的權柄無非就是在東方的真番、馬韓,以及南方三越朝長安時充當引路人和贊禮官。

除此之外,就只有一個勾通四夷,與諸國聯絡的權力。

而正是這個看似可有可無的權力,讓公孫昆邪從故紙堆發現了匈奴的東胡王居然一直在跟長安眉來眼去,相互通信。

這就讓公孫昆邪產生了一個大膽的念頭——如今新君剛剛登基,國家朝政手尾都沒弄清楚。估計也弄不明白這些事情。

再者,就是先帝,恐怕也對此不知情。

因為公孫昆邪發現,這位匈奴東胡王最后一次與漢室天子通信。還是八年前的太宗孝文皇帝時期。

這個念頭一出現,公孫昆邪就再也按捺不住了。

他嘗試性的寫了封信給東胡王,幾天前。公孫昆邪就收到了對方的回信,回信里。東胡王自然是恭賀了一番漢天子登基,說了一堆好話。

其中就有類似‘陛下登基。外臣如蒙圣音,恨不能入長安以朝圣天子’一類客套話。

而公孫昆邪看到這句話和后面的許多露骨的馬屁話后,卻是精神為之一振。

在公孫昆邪看來,這真是上天恩賜給他的大好機會!

反正,現在還知道東胡王與漢室有聯絡的,恐怕也就寥寥數人。

而當今天子,年輕氣盛,甚至在去年一怒興兵,滅亡了存在五十多年的衛滿朝鮮。

如今,又有了一個能收復夷狄,感化叛臣的機會。

公孫昆邪覺得,年少輕狂的天子,恐怕不會考慮征求他人的意見,直接就準了。

而在漢室,天子出口成憲,言出法隨。

哪怕之后知道了其中內幕,為了臉面,捏著鼻子也會認下來。

此事,公孫昆邪考慮過無數次。

推演過無數次。

在公孫昆邪看來,此事即便不成,他也沒有任何責任,哪怕被人揭穿了其中的內幕,他也可以借口‘其中內幕,臣全然不知’,再有漢室將相不辱的傳統這個護身符,他最差的結果,也不過是被斥責一番。

而一旦成功,收益之大,足可受用終生。

甚至,未來還可以憑此功勞出任三公之一,也未可知!

只是……

公孫昆邪抬頭看了看一臉冷峻的天子。

他做夢都沒想到——當今天子,居然對匈奴如此恐懼,甚至拒絕接納來自匈奴的降人……

至于天子所說的什么盟約?

公孫昆邪是不信的!

漢匈兩國之間的盟約在過去五十多年,還不如一張紙來的牢固。

不僅僅是匈奴會撕毀合約,漢室同樣也會!

過去五十多年,前腳剛剛簽訂和親條約,后腳就收容來自匈奴的逃亡貴族、將領,封列侯,給予賞賜,這樣的事情,漢室干的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如今漢室列侯序列中,足足有七人是來自匈奴的歸義候。

弓高候韓頹當如今甚至已經是漢室的特進元老,享受贊拜不名禮遇的勛臣。

劉徹看著公孫昆邪,大抵也猜到了他的想法。

畏戰或者怯戰的皇帝,或許在宋明會得到百官的一致擁護,但在西漢,卻注定會被唾棄!

就是當年呂后在漢匈實力嚴重不對等的情況下,也敢召開御前會議,拉開架勢做出一副要跟匈奴人死磕的模樣。

而元成平哀這樣的二流皇帝,甚至窩囊皇帝,在對外的時候,也沒有慫過。

整個漢室歷史,對外就是干干干。

而社會上風行的大復仇主義,更是加深了這種好戰情緒。

誰要是敢在這樣對外的大是大非的問題上怯懦了,那,即使是皇帝,也會失去軍心民心。

歷史上小豬的太子劉據發動兵變,最終戰敗,也與他主張對匈奴綏靖,失去了軍隊支持有關。

不然,當時的北軍護軍使任安或者南軍衛尉,任意一人加入到劉據的陣營,都足以翻盤!

可這兩人卻都選擇了騎墻觀望。

劉徹在前世,曾經常常下到基層,與大量來自基層的豪杰對話過,怎會不知這一點?

劉徹走下御座,看了看公孫昆邪,再看了看群臣,負手道:“匈奴東胡王之事,朕已然知曉全部,大鴻臚勿復再言!”

劉徹這話一出,頓時就讓公孫昆邪背脊上冷汗直冒。

這時候,公孫昆邪想起來了,當今天子還有一重身份:太宗孝文皇帝指定的隔代儲君!

若這傳言當真,當今天子確是太宗孝文皇帝一手教導撫養長大的。

那么,當今天子極有可能知道東胡王的事情……

這么想著,公孫昆邪只覺得渾身都在發抖,牙齒都咯咯的響個不停。

劉徹卻不打算放過他,轉身看著公孫昆邪,一臉關愛的問道:“大鴻臚這是怎么了?難道是病了?王道,傳御醫來給大鴻臚診治!”

“大鴻臚病甚如此啊……”劉徹連給公孫昆邪說話的機會都不給,繼續道:“苛待大臣,非漢制度,這樣吧,朕給卿放個病假,卿且先回去修養個一年半載吧!”

話都這里了,滿朝文武,瞬間全部知道了:大鴻臚公孫昆邪怕是玩了什么花樣,被天子給拆穿了!

非是如此,公孫昆邪怎會有現在這樣的表現?

于是眾人悄悄的在心里下定了決心,要跟這貨劃清界限。

甚至有人已經做好了要是天子要窮治其罪,自己就落井下石的準備。

而知曉內情的周亞夫等人卻是撫著胡須,大感安慰。

但劉徹并不想對公孫昆邪趕盡殺絕。

留著公孫昆邪,對劉徹來說,是一個可以很好的麻醉和忽悠匈奴人的材料。

現階段,公孫昆邪活著,比死掉,對漢室更有用。

更重要的是,劉徹想知道,現在,公孫昆邪與盧它父之間的聯絡走到哪一步?

對于盧它父,劉徹不管他打著什么主意,但至少現在,此人在匈奴的存在,對漢室來說是一個非常有用的棋子。

劉徹也相信,盧它父應該知道,漢室好,漢室強,他在匈奴的地位才會長久的穩固。

當然,要是對方真是忠臣,劉徹也不介意未來給予他應得的身份和待遇。(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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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六節 政體

看著公孫昆邪在兩個侍中的攙扶下,遠離殿堂,劉徹回頭坐上御榻。

“是時候借著這個機會,組建‘中央情報局’,專責對外滲透、發展帶路黨了……”劉徹在心里想著。

現在漢室的對外情報系統,在劉徹看來,可謂是一團亂麻。

根本沒有一個明確的指導思想與重心可言。

若有一個明確的指導思想,漢室在歷史上也不會鬧出那么多洋相了,甚至與匈奴的戰爭都可能早就結束了,根本不需要拖到昭宣元成!

要知道,單單是元鼎年以后,匈奴內部的貴族就嘗試過十幾次的叛亂,企圖推翻單于庭,與漢室媾和。

而這些叛亂中,起碼有四次,是與漢室取得了聯系的。

譬如后世耳熟能詳的蘇武牧羊的故事,蘇武究竟是為何會被匈奴人扣押,甚至秘密關押在貝爾加湖?

答案就是蘇武的副使不知死活的參與了匈奴內部的政變,失敗了,失敗了不要緊,還被人家人贓并獲!

而類似這樣的故事,在漢匈數十年的征戰過程中,幾乎沒有斷絕過。

只是……

從頭到尾,漢室的情報機構和對外諜報部門,幾乎都是在袖手旁觀,從未主動參與其中。

就以蘇武的例子來說,當時,蘇武的副使張勝與匈奴內部的貴族們謀劃政變,綁架閼氏,刺殺衛律,進而逼迫單于向漢稱臣。

可蘇武這個正使卻渾然不知,從頭到尾被蒙在鼓里……

假如靠某一個人或某幾個人就能成功策劃出一場軍事政變,那么,未來的克格勃、cia都要痛哭流涕,淚流滿面了。

作為穿越者,劉徹很清楚,情報工作,尤其是對外情報工作,是一個科學、縝密,且相當細致的工作。

細節決定成敗!

而漢室歷史上小豬朝的對匈奴情報工作,卻幾乎都跟蘇武的故事一樣,充滿了偶然性,隨機性和沖動性。

常常是幾個人在得到了消息或者得知了對方有那么個意思后,沒有請示,也沒有商量,只憑著一腔熱血,或者說立功之心,就果斷開干。

失敗后,這些家伙又常常口不擇言,各種賣隊友和出賣關鍵情報。

想著這些事情,劉徹就決意,立刻著手在少府內部,建立起一個能統一協調和指揮,專門負責對外滲透、策反,實現心理戰和攻心戰的情報機構。

想了想,劉徹就給這個全新的機構定下了一個名字:黑冰臺。

這是劉徹在后世看過的某部電視劇中秦人的情報機構的名稱。

當然,真實的歷史上,這只是一個虛構的衙門,據劉徹了解,秦代,情報機構是隸屬御史大夫掌握,具體叫什么,已無人知道。

日后,黑冰臺最重要的任務,就是對外情報工作和滲透。

而對內,劉徹已經在學習朱元璋和朱棣的先進經驗了,繡衣衛最近就非常活躍,將其觸角滲透到了關中的各個階層中,并沿著河南、河西、河東三郡,向著四面八方擴散。

在這一點上,漢室政權比起朱明政權,有著先天性的優勢。

那就是,在思想領域,漢室現在還是群雄混戰,黃老、法、儒、墨,雞同鴨講,各說各話。

諸子百家的巨頭,當然沒有一個是傻瓜。

在沒有打到自己的敵人前,誰都知道,貿然反對天子,反對皇室,那等于把皇室推向自己的政敵。

至于指望其他諸子百家也跟自己一樣反對特務政治?

反正,沒有一個人會覺得,對方的節操比自己高!

更何況,法家這根萬年攪屎棍一直在上跳下竄,對于繡衣衛的成立,更是高呼陛下圣明,天子洞見萬里,臣等頓首頓首,為天下賀……

在這樣的情況,誰特么敢反對?

更關鍵的是,特務政治這個東西,還是第一次出現在中國,雖然很多人本能的感覺到了危險,但問題是想反對也找不到先例和理由。

于是,繡衣衛就這樣平穩的度過了它最脆弱的階段,開始在漢室扎根、發芽,蓬勃生長。

將關于情報部門的事情擱下,劉徹看向群臣,笑著道:“大鴻臚因勞成疾,此朕不察也,諸卿也要多多注意身體,不可像大鴻臚那樣,因社稷之事,而罔顧自己的身體,那樣,朕會很過意不去的……”

眾臣聽了,只覺得一陣雞皮疙瘩,想起方才公孫昆邪的慘狀,不少人更是只覺得毛骨悚然。

“當今天子,已得太宗真傳啊……”許多人在心中感慨著。

在座眾臣,不知為何,心里都冒出了當初太宗孝文皇帝解決周勃勢力時的做派。

“丞相朕之所重,其為朕率列侯之國”一句如此輕飄飄的話,就輕而易舉的解除了一代權相的權柄,甚至讓其連反對的話都說不出來,只能回家種田……

而當今天子,扣帽子的水平與技術,已經不輸太宗皇帝了……

群臣于是紛紛俯首拜道:“陛下厚恩,臣等感激不盡,敢不為陛下效死?”

劉徹對群臣的反應非常滿意,心里面甚至有些感謝公孫昆邪了。

有公孫昆邪這只雞的下場在前面,恐怕,接下來商議鹽鐵之事的時候,就不會有反對之聲了。

果不其然,當治粟內史直不疑出列奏道:“臣不疑昧死謹奏:洪范八政,一曰食,二曰貨,古之王者治政,以食貨為本,今天下久安,貨值大興,商賈貨物,行于天下,猶以鹽鐵為甚,彼輩獲利無數,廣并田地,致使貧者無立錐之地,小民無安身之所,且壞先王之制,又無一利澤于社稷,臣不疑冒死敢情陛下,禁絕民間私營鹽鐵,收鹽鐵之利于府庫,澤于蒼生社稷,如此,國不益賦,而海內用饒……”

直不疑是新年大朝議后轉任為治粟內史的。

治粟內史這個官職屬于傳統的九卿序列之一,只是,常常出缺,跟太尉官一樣,并非一定設置。

但其衙門與機構卻一直在正常運轉。

因為,這個衙門在漢室是非常重要的一個機構。

簡單的來說,它相當于漢室的財政部與農業部的集合體,掌管天下農業政策的制定與實施以及經濟政策的走向。

在未來,治粟內史經過改革,變為大農令,在小豬朝中后期再次搖身一變,化為大司農,每一次改革,治粟內史的權柄就重一分,至太初元年,披著大司農馬甲的治粟內史下面,有太倉、平準、均輸、都內、籍田等五大分支機構,幾乎取代了丞相的位置,成為漢室權柄最重的文職官位。

毫不夸張的說,治粟內史職權的演變,清楚的反應了漢室中期朝局政治的走向和國家政策的調整。

看清楚治粟內史的歷史,基本就能知曉漢室的農業、商業政策,并摸清楚漢室的財政能力。

即使是現在,治粟內史也管轄著倉儲與商業稅收這兩個機構。

權柄雖然沒有內史、少府大,但在鹽鐵這個事情上,卻沒有比治粟內史更合適的發言人。

劉徹看著直不疑,接過他的奏疏,甚至看都沒看,就直接對群臣道:“治粟內史所奏,甚合朕意,其下公卿列侯共議!”

說著就對王道點點頭,后者拍拍手掌,立刻就有十幾位宦官捧著數十套早就抄錄完畢的鹽鐵政策說明文書,散發給群臣。

而丞相周亞夫與御史大夫晁錯則是裝模作樣的看了看有關說明的文書,就立刻出列拜道:“陛下所制鹽鐵之策,臣等以為利國利民,可稱大善,請陛下下詔,公之于露布,行之于天下,使天下元元萬民,明知陛下之意!”

大家沒有一個笨蛋,看著丞相、御史大夫這漢室政權的兩架馬車與天子一唱一和,哪里還不知曉,這三位執掌漢室最高權柄的巨頭已經達成了一致。

即使有人想要反對,但仔細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分量后,這些人就明智的做出抉擇:

下一刻,幾乎所有大臣,全部出列,高呼:“陛下所制,實乃萬世不易之策,維陛下能作威作福,請下詔公之于露布,行之于天下!”

不是沒有反對的,實在是公孫昆邪的榜樣就在眼前!

要想不被精神病、因勞成疾,就只有乖乖合作一條路可走。

當然,更重要的是:反商仇商,在漢室屬于政治正確。

無論是朝堂還是民間,對商人的不滿和仇恨,早已不是一點兩點,一天兩天了。

打擊商人,抑制豪強、控制兼并,撫恤孤寡、尊老愛幼,這些價值觀構成了漢室的普世價值。

就算是對商人最親近最溫和的儒家各派和當政的黃老派,其實也是恨不得商人們去死!

這就是在漢室政權中商人們的悲哀所在。

他們空有龐大的財富,無窮的資源,但在政治上,他們沒有一個盟友和合作者,甚至連同情他們的人都沒有!

他們的名聲,在漢室社會是僅次于宦官群體的第二臭名昭著。

至于社會地位,說的難聽點,還不如一個落魄的文人!

譬如歷史上,卓文君與司馬相如的故事就很好的詮釋了商人們的尷尬。

以卓王孫的財富,放在后世,一個政協常委跑不了,甚至能與國家總理對話,但在這個時代,一個尚且沒有發跡的司馬相如,卻能成功的在他身上咬下一塊肉。

你放后世,哪怕是宋明之時,試試?

看看可有那個膽大包天的窮酸敢勾引鹽商的女兒,甚至私奔后,毫發未傷?

所以,當天子與丞相、御史大夫達成一致后,即使有些人與商人們有些關系,拿過他們的好處,但是,在這樣的關鍵時刻,卻一個站起來為商人們說話的人都沒有。

像歷史上昭宣時期,鹽鐵政策之所以被官僚反撲,甚至差點夭折。

那是因為當時的官僚主體,已經變成了以地方豪強利益為代表的儒家官僚。

而在此時,不好意思,整個漢室朝臣九成以上來自于列侯貴族元老勛臣。

他們的利益來自于封國,來自于自己的爵位以及特權。

與地方真是沒有什么聯系。

這也是為什么,漢室前中期可以拿地方豪強以及商人不當人看,動不動就殺全家,而昭宣之后,卻再也不提壓制地方豪強,控制土地兼并了。

因為,國家的執政者,已經從軍功列侯階級和元老階級變成了地主階級。

所以,小豬發布告緍令時,沒有人喊‘與民爭利’。

反而昭宣時期,政府不再嚴控商人地主豪強后,反倒有人覺得國家‘與民爭利’了。

這就是所謂的屁股決定腦袋,階級決定政體。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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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七節 開源

于是,鹽鐵官營政策,立刻得到了滿朝文武的支持。△,

劉徹看著眼前一副眾志成城,團結一致模樣的朝臣們,心中卻并未放松。

鹽鐵官營,走到這一步,其實才剛剛走完一半程序。

接下來,東宮方面才是重中之重!

朝議上通過,卻被東宮否決的政策,在漢室歷史上不要太多。

更重要的是——劉徹很明白,現在,朝臣中的鹽鐵官營政策反對者們,其實并非是真的就支持鹽鐵官營了。

漢室的朝臣中,商人階級的利益代言人,幾乎接近于無。

但是,不要忘記了。

除了商人外,在如今的漢室還有一個階級,也是鹽鐵私營和鑄錢私營化政策的受益人——那些遍及漢室朝野地方的諸侯王及支脈子嗣、弟子。

這些人,在鹽鐵私營和鑄錢私營上,擁有著龐大的,讓人無法想象的利益。

甚至于,許多諸侯王一半以上的收入都是來自于冶鐵煮鹽,鑄造私錢。

吳楚之亂平定后,地方諸侯勢力不再可能在軍事上對中央構成挑戰。

但這也意味著,這些家伙把更多的資源和精力,傾注到了收買朝臣,在朝廷培養利益代言人這方面。

歷史上,劉安那貨,就是諸侯王中典型的例子。

在劉安的金彈攻勢下,連小豬的親舅舅田蚡都中招,為劉安奔走吶喊。

更遑論其他人?

現在,諸侯王們雖然還沒有徹底轉過彎來。將重心從發展軍備,轉向收買朝臣。

但。這些家伙依然在朝野擁有巨大的人脈和關系網。

更別說,劉徹的那些親愛的弟弟們以及他們的母妃了。

劉徹就算用屁股都能猜到。這些親愛的弟弟以及他們的母妃,在聽說了鹽鐵官營后,肯定要使出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招數,甚至有些不要臉的,可能會上演一出出好戲。

東宮方面,兩位太后都是耳根子軟的人,更禁不住孫兒們苦苦哀求……

尤其是薄太后,劉徹至今記得,當年薄太后連宋昌這個爛泥扶不上墻的貨都拉了好幾把……

太皇太后竇氏也好不到哪里去……

尤其是梁王劉武的存在。更是這局中最大的不穩定因素。

即使是這些顧慮,那也是以后的麻煩。

現在,劉徹真正面臨的麻煩是——散朝以后,這些朝臣肯定會去東宮給兩位太后請安。

朝臣朝會后給東宮太后請安,外地郡守,朝請諸侯王、列侯覲見天子后,去東宮請安,這是被寫進了漢律的制度!

翻開后世的史記,細心的人也都能輕易從中找出許多諸如:某郡郡守xx坐行來不請長信(長樂宮)免……某候xx坐行來不請長信免。

而所謂行來不請長信。某人沒有按照規定,去長樂宮給太后請安,這在漢律屬于大不敬!

與失期、君前失儀一樣的大罪,觸犯此罪的人。無論身份地位如何都要一擼到底,官員則永不敘用,貴族則貶為庶民。

所以。歷史上小豬的建元新政實施的時候,在劉徹看來。簡直幼稚的可愛!

尤其是趙綰、王臧等人居然慫恿小豬,以后奏折都不要去給東宮過目。也不要去請示東宮。

但問題是……

這樣做有用嗎?

漢室實行的是兩宮制,大臣將軍貴族散朝后朝拜東宮太后,問安、請示,這都是制度。

沒有人能阻止,也阻止不了一位太后假如橫下心來一定要插手朝局的決心。

更別提,還是太皇太后了!

在以孝治天下的漢室,除了虛無縹緲的泰一神外,以及宗廟里擺著的祖宗神主牌,凡俗之中,也就只有太后能制衡君權。

也唯有太后能訓斥乃至于軟禁、廢黷皇帝。

除此之外,君權至高無上,不存在任何挑戰者。

所以,劉徹很清楚,朝臣中不是沒有反對者。

只是這些家伙都潛藏了起來,裝出了一副恭順的模樣。

散朝之后,才是決戰的開始!

“朕讓你去請皇叔,皇叔那邊怎么說?”劉徹對著身邊的王道低聲問道。

“回稟陛下,梁王已經奉詔,還請奴婢轉告陛下:臣已掃榻以待……”

劉徹聽完,點點頭。

對竇太后影響最大的兩個人,館陶劉徹已經搞定。

而劉武,則還需要忽悠忽悠。

但劉徹心中已有謀算了。

劉武的梁國,一不是產鹽區,二不是產鐵區,劉武私錢,這方面,劉武的利益并不大,可以通過忽悠、交易、妥協來說服這個文青皇叔。

倒是劉徹自己的兄弟們……

劉徹想想都覺得頭疼。

這也是所有想要干出一番成績的君王們共有的煩惱。

別說現在,就是后世天朝,面對盤根錯節的二代關系網以及利益相互關聯的官商集團,天朝boss也是亞歷山大啊!

就算想要掀桌子,也是力有未逮。

沒有辦法,劉徹現在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但鹽鐵官營的政策,卻是勢在必行。

不開這個財源,劉徹拿什么去打匈奴,滅諸夷,獨霸東亞,殖民南亞?

難道跟崇禎一樣,去農民、小地主碗里搶錢搶資源?

除了鹽鐵這條財源,劉徹打算等劉閼進京后,再開一條全新的財源:捕鯨。

捕鯨,其實不是什么技術活。

作為穿越者,劉徹曾經在網絡上看過愛摩斯基人劃著小皮艇,用最原始簡單的武器和漁具捕殺鯨魚。

也知道,就連霓虹人在宋明時期,也能捕鯨。

鯨魚這種地球上最龐大的海洋生物,其實只是看著可怕而已。

實際上,多數鯨魚都很好捕捉,而且危險性也很低。

尤其是座頭鯨這種廣泛分布于各大洋的鯨魚,只有有船,能找到它們,就能捕獲!

而鯨魚全身是寶,尤其是對漢室這樣缺乏工業原料和油脂的社會來說,一頭鯨魚,就能抵一座農莊。

說起來,中國之所以沒有形成捕鯨傳統和文化,原因有很多。

既有中國屬于內陸國家和農耕文明,對于海洋及其資源不夠重視也沒有人去研究有關。

更與中國幾千年的君權天授觀念息息相關。

在君權天授的傳統下,鯨魚這種龐然大物,除了皇帝,誰敢享用?

就連抹香鯨的結石形成的龍延香,在古代中國都能被神化為龍的唾液。

劉徹打算改變一下這個局面,刷新人們對鯨魚的認知!

而最好的辦法,自然莫過于:

鯨乃泰一神授我漢室之獸,凡歲有不登,災厄之際,民可自泛海捕殺,得其肉脂以饗神明,解黎庶之厄。(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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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八節 移民(1)

朝會繼續進行。

繼直不疑后,桃候、中大夫劉舍也出列拜道:“臣中大夫桃候舍昧死以奏陛下:陛下興義師,伐無道,誅叛臣,定朝鮮之地,海內沸騰,黎庶黔首,無不為陛下賀……”

劉舍一出場,瞬間就搶走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漢室上下,誰不知道桃候家族,就是漢天子最忠實的狗腿子?

永遠忠于漢天子,誰是天子忠于誰,這句長安城貴族圈里流行已久的潛臺詞,最早就是從桃候家里流傳出來的。

而桃候家族也是這么干的。

歷代以來,桃候家族就是靠著無節操跪舔未央宮而聞名的。

當然,回報也是巨大的。

劉舍的長子現在就是漢室敕封的魯承恩公,在理論上,是漢室政權的賓客,只要腦子不發蠢,就可與國同休。

只要腦子還沒被驢踢過的臣子,都知道:沒有天子的授意,劉舍在朝廷里就是一個泥塑的雕像,平日里是出了名的任爾東南西北風,我自屹然不動。

換句話說,劉舍的意思,既是天子的意思。

≯先前,鹽鐵官營一事,天子都沒有讓劉舍出來沖鋒陷陣。

難不成?

許多人心里敲著鼓,一個巨大的疑問縈繞在他們心頭:“天子想干一票大的,而且是比鹽鐵官營動靜還要大的事情?”

劉氏天子歷代以來,即位后都喜歡營造一片新氣象,推行新政策。甚至挑戰新難度。

先帝不就嘗試著挑戰了國中的割據諸侯王勢力,而且取得了完勝?

這么一想。無數人覺得,可能一場前所未有的暴風雨正在醞釀。

至于先前鹽鐵官營。恐怕只是這場暴風雨的前奏。

接下來,天子要干啥?

是把諸侯王宗室子弟們架到火上烤?還是干脆把刀子捅向國之干城,社稷的棟梁,宗廟支柱的列侯勛臣階級?

這樣的可能性,可不是沒有!

歷代,少年國君,不都喜歡掌握了權力后,挑戰固有的秩序和階級?

秦武王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無數人心里忐忑不安,眼神嚴肅的看著劉舍。

但劉舍卻仿佛沒注意到他們一般。自顧自的奏道:“然……”

劉舍這個字一出口,許多人就只感覺小心肝一顫:“看吧,果真如此……”

“然朝鮮新納,地廣人少,化外蠻夷之處,若不塞中國之民,則有不保之虞,且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高皇帝也曾訓曰:士不教不得征,又曰:不教而誅是為罪。朝鮮國民,前所在化外夷狄之中。被發左袵,不通教化,不識中國文字。制度、律法,不聞漢官威嚴。漢法之律,臣愚昧。不明于古今之事,然以臣愚意,當擇宗室壯年,效周制,分封朝鮮,以鎮山河,化夷為夏,再移民、遣官,如此,數十年后,朝鮮化為中國矣!”劉舍一口氣講完。

群臣頓時都傻眼了。

就是這個?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搞不明白了。

不過劉舍說的有道理!

朝鮮的事情,是要著手解決了!

移民,派遣官吏前去治理,劃定郡縣,設立鄉、亭、里,建立起基層政權,才是控制和同化朝鮮這塊剛剛被咽到嘴里的肉的最佳途徑。

要不這么干的話?

漢室大臣們自己都會覺得自己無能、瀆職,有負君恩。

古典中國,雖然對外霸道、蠻橫,而且拿夷狄不當人,視為禽獸,秦漢兩代的中國人殺起外國人來,根本連眼睛都不眨一下,動不動就屠啊破啊斬啊。

但另一方面,中國傳統文化使得傳統的中國士大夫和貴族,都有著一種深厚的教化情節。

對于古典中國的社會來說,占領了某地后,當地人民就從夷狄禽獸變成了天朝子民,納稅服役的對象。

前者可以不當人看,而后者,卻受到了漢律保護。

所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吃下了某地后,當然要在當地實行全套漢化。

包括建立官府和基層的鄉、亭、里,丈量土地,組織人民開荒,修葺水力道路,推行中國服飾、文字、制度。

當然,移民、派遣軍隊和官吏前往統治,都是其中應有之理。

這一整套程序,在齊恒公九合諸侯,一匡天下后,中國人就玩的非常熟練了,而且兩種模式切換起來,毫不費勁。

春秋戰國時期,是華夏民族在中國本土全面擴張的時期。

春秋戰國前,中國人出門都能碰到諸如東夷、北狄,犬戎一類的游牧民族、漁獵民族、原始部落和其他亂七八糟的小部落,翻開史書,常常能看到各種野人與夷狄各族在歷次戰爭,尤其是春秋五霸時期的戰爭中打醬油或者成為一個背景板。

但到了戰國中后期,不止周室的諸侯們從幾百個變成了七個。

就連那些從前常常在五霸戰爭時期打醬油、充當背景板乃至于參與其中的夷狄各族以及各種各樣的野人部落,幾乎在中國本土消失的干干凈凈,也就只有吳越和長城外還能看到他們。

一個很簡單的例子,現在漢室的皇家避暑莊園兼療養院甘泉宮在兩百多年前,是匈奴人祭祖之地。當時,匈奴人常常在夏天來到甘泉山祭祀祖宗神靈。

現在呢?

那些消失的部族去哪里了?

答案是,不是被消滅了,就是已經融入了華夏民族,或者跑去了朝鮮半島,西南的山溝溝以及塞外的草原。

就像霓虹人的老祖宗,現在漢室的狗腿子,濊人部落,在殷商時期,他們在齊魯一代生活,到了西周時期,他們就被趕去朝鮮半島了……

這就是漢宣帝所說的:漢家自有制度,以霸王道雜之的由來。

內王外霸,就是古典中國王朝及統治者們恪守的真理。

先前,朝鮮是被發左秹的夷狄之國,朝鮮國民全是夷狄,等于是兩只腳走路的禽獸,他們愛怎樣,漢室朝臣管不著,也懶得管。

但如今,王師已定朝鮮全境,朝鮮各族人民也紛紛簞食壺漿以迎王師。

那么,化夷為夏就勢在必行了。

所以,無數朝臣就開始頭疼了。

移民、派遣官吏乃至于分封諸侯王,這些都是要大把大把的砸錢,而且還要漢室中央源源不斷的輸血的。

這意味著,今年漢室朝廷的工作量將大大增加!

九卿重臣,一個都別想跑,甚至就是下面的層層官吏,也都要投入到這項工作中。

全天下人的眼睛可都在盯著呢!

于是,大家都將眼睛偷偷的看向天子。

這種軍國之事,拿主意和下命令的只能是天子!

正如洪范所言:惟辟作福,惟辟作威,惟辟玉食。臣無有作福作威玉食。(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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