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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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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醉舞狂歌 -【蘇天下】《全文完 》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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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0 01:04:0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四十章

    冬季日短,已是卯時中,空中半彎殘月,幾點微星,尚未西去,天邊才微微泛起魚肚白,沉寂了整夜的東宮,慢慢蘇醒。

    “林掌事,香湯可煮好了?還有娘子早起要用的銀耳紅棗羹。”紅桑帶著一隊宮女,侯在小廚房外。

    林掌事打開廚房的門,熱氣如白煙般竄出,桃花特有的幽香撲入鼻端,“剛剛好,你們來取吧。”林掌事笑呵呵的道。

    上都的冬日有些干燥,蘇顏每日晨起洗漱用的香湯,都是用各種香花熬煮過的。相對於其他的香花,有孕後的蘇顏更偏愛桃花香湯一些。

    桃花有桃花味甘、辛,性微溫,有活血悅膚、峻下利尿、化瘀止痛等功效,同時更兼具美顏增白淡斑的效果。做為孕婦,桃花酒、桃花粥之類需要入口的食物,蘇顏都不能吃,但是外用卻沒有問題。做為一個愛美的姑娘,她只好常常用桃花香湯來洗臉。

    至於每天早上用的紅棗銀耳羹,卻是太子的主意。本來他是讓人每日燉一碗燕窩給蘇顏用,可惜他家卿卿拒絕把燕窩吃下去。

    蘇姑娘是在小時候,被蘇周誠抱著看燕子時,蘇相爺隨口說起燕窩的來歷,還指著正在吃燕窩的妻子逗女兒道:“乖乖,你看燕窩是小燕子的家,搭上一個需要好長的時間,偏偏被人摘下來,當作補品給吃掉了,你說小燕子可不可憐?”

    小小的蘇顏瞪圓了眼睛,皺著小俏鼻悄聲問:“燕窩好多樹枝和毛哦,真會有人吃?”

    蘇相一本正經的點頭,“能食用的燕窩是一種特殊的燕子的唾液做的,跟你現在看的不一樣。不過,毛確實很多。”

    年紀小小的蘇顏當時的表情,蘇相爺至今還記憶尤新。不過,隨便調戲一個特別聰明的蘿莉是會遭報應的。這件事的後遺症就是,蘇顏就再不許陸氏吃燕窩。發現他娘偷吃,二話不說就開始掉金豆豆,一直哭到陸氏舉手投降,發誓再不用燕窩為止。為這個,蘇相爺睡了將近一個月的書房。

    愛妻半點不碰燕窩,甚至還有點小小的心裡陰影,做為一個三從四德的好丈夫,太子再不肯讓燕窩進入東宮範圍,連原本有的,也都被他扔給了他爹。

    多年後,太子登基為帝,燕窩這種名貴的補品從此絕跡宮廷。甚至因為帝後的喜好問題,連上都城都少有人賣。

    帶著桃花香氣的香湯被倒入保溫桶中,再細細封好,由幾個宮女抬著,跟放入食盒中盛著半透明狀的紅棗銀耳羹小湯鍋一起送到麗正殿旁的小茶房內。

    早就等在小茶房中的紫芳,先接過食盒,取出小湯鍋置到小爐子上,慢慢喂著,等到蘇顏起床後,口感正好。

    紅桑在火爐邊烤著手,笑道:“看樣子今天會是個難得的晴天,風也剎了,娘子准會高興的。”自從遲遲才落的第一場雪飄落後,上都這段日子天就沒晴過,及便不下雪,天也是陰陰的,吹著刺骨的冷風。

    東宮後園中的梅花早就開了,蘇顏就沒等一個可以賞梅的好日子。雖說是雪後賞梅,卻要是晴天為好,要不天陰著,梅花都失了好些顏色。

    紫芳卻有些擔心,“後園的棲梅閣好久沒用過,縱使點再多的火爐,也難免陰寒。娘子如今懷著小主子,萬一凍到了可怎麼辦?”

    “殿下那麼疼娘子,怕是不會讓娘子去棲梅閣賞梅吧?”一個新來的宮女,脆生生的接口道。

    紫芳和紅桑兩人同時向說話的人看去,那是一個十二、三歲梳著雙丫髻的小姑娘,生有一張討喜的蘋果臉,圓圓的大眼裡有著緊張,花骨朵般的小嘴不安的微抿著。

    “姐,姐姐,我說錯了麼?”小姑娘悄悄退了兩步,垂下了小腦袋,細細的道。

    紅桑口快的嘆道:“可不是錯了,阿離你才分到麗正殿不久,對娘子和殿下尚不了解。若是時間久了,再問不出這話。”

    紫芳對著小姑娘寫滿問號的圓眼,輕笑道:“對於殿下來說,娘子的喜好是頭一位的。咱們只需做好一切的工作,保證娘子的每個心願都能達成就好。”

    “哦……”阿離愣愣的點頭。

    紅桑才要開口,就見值夜的金桔和銀柳推開了殿門,連忙招呼紫芳起身,臨走前笑著摸了摸阿離的頭,“別怕,咱們娘子性情最是和善,從來不肯輕易打罵、處罰宮人。”說完,她與紫芳兩人,已經取了一應洗漱用品,帶著人進了後殿。

    被重重幔帳掩住的內殿,精致而優雅,挑開幔帳,跟著熱意同時撲面而來的是清淺的茉莉香氣。半夏正把窗簾掛起,初升的陽光撒落進來,映出一片斑駁的光點。

    已經自己穿好衣服的太子,坐於床邊,目光纏綿而溫柔的注視著嬌憨的揉著眼睛的蘇顏。

    一夜好眠的蘇姑娘睜開猶帶著淺淺睡意的鳳眸,正對上丈夫含笑的眼睛,她下意識的揚一抹笑,偎進太子懷裡。

    等等,她昨夜睡得太死,完全沒有聽到丈夫的夢話!回過神的蘇姑娘,頗有些欲哭無淚。說好的要聽丈夫的夢話呢?結果漏算了自己的身體狀況,無功而返。真是一孕儍三年,自從她滿四歲開始,就再沒算錯過什麼事!可這次……嚶嚶嚶,必須是誰都不能說的黑歷史。

    太子及時發現愛妻情緒有些不對,連忙捧起懷中人的小臉,細細端詳,還急切的問:“卿卿,你怎麼了?”

    “沒事,就是沒大睡醒。”蘇顏掩飾性的又揉了揉眼睛。

    太子扭頭去看更漏,發現愛妻確實比往日早醒了一個時辰,他提著的心這才放下,溫柔的親親她的紅唇,“卿卿乖,吃了紅棗銀耳羹再睡一覺好了。”

    有些沮喪的蘇顏乖乖張口,任太子投喂,一小碗銀耳羹吃完後,太子殷勤的伺候嬌妻漱了口,才讓她躺好,小心的替她掖了掖被角,輕輕啪哄道:“乖,再睡一覺。”

    本來覺得自己已經睡飽了的蘇顏,沒一會兒就在丈夫的哄拍中酣睡過去。

    太子見蘇顏睡熟,輕手輕腳的離開內室,隨意吃了些東西,匆匆往前殿行去。臨近年關,朝中事務繁雜而瑣碎,太子雖說要陪伴有孕的愛妻,卻也不能當甩手掌櫃,他每天依然要處理很多政務。當然,都是借著蘇顏睡覺的時候辦的。

    這一日,自皇帝分給太子的任務格外的多,他頭一次沒在蘇顏 睡醒時趕回來。蘇姑娘神情氣爽的吃了懷孕後的頭一頓沒有丈夫陪伴的早膳,感覺自由多了。

    “咦,今天是晴天?”蘇顏站在窗邊,感受著這段日子難得的陽光照在身上,帶來絲絲暖意,高興的說,“快點拿上東西,咱們去後園賞梅。”身為一個孕婦,不許多看書,不許多臨字,不許下棋等等的一系列不許,能讓蘇顏消遣的活動減少了許多。她除了每日撫琴自娛外,寒冷的冬日裡,還有個可以讓她開心的活動,就是賞梅煮茶。

    “白蘇,棲梅閣怎麼樣了?”紫芳悄聲問道。

    白蘇和花容兩人這幾日一直在負責棲梅閣的保暖工作,聞言笑著點頭,“放心吧,我和花容這幾日,把棲梅閣都熱透了,准保不會冷到娘子。”所謂熱透了,便是日日燒著閣中的火牆,保證閣中的每一次陰寒之氣,都被熱力驅走。

    紫芳這才松了口氣,“那就好。”得了白蘇這話,她方安心的指揮宮女們拿好所有太子妃可能用到的東西,才與另外三人一起,扶著蘇顏往棲梅閣而去。

    東宮後園的棲梅閣位於西南角的梅林內,是一座精致小巧的二層宮殿。梅林中遍植各色梅花,珍品異種皆矚目可見。

    蘇顏搭著紫芳的手登上二樓,正好看一株綠萼梅開得正好,梅花上尚帶著殘雪,幽幽梅香染滿了周身。

    蘇顏輕嘆了口氣,“賞梅不能烹茶,真是人生一大憾事。”自從確認自己有孕後,她通常只用蜜水或白水,之前常喝的香花飲和清茶,都不再飲用了。

    花容正端來一盞以茉莉熏過的蜜水,聞言笑道:“奴等今年存了許多鮮花與干花,等娘子生下小郎君後,保您品個夠。”

    蘇顏嘟了嘟紅唇,“那也是以後,不是眼下。”

    花容:……感覺娘子有了小郎君後,好像更任性了些。

    “你們聽,是不是有人在奏琴?”蘇顏耳力極好,隱隱聽到遠方有琴音傳來。

    幾個貼人宮女凝神細聽,果然似有若無的琴音時斷時續的傳來。

    蘇顏側耳聽了聽,抬手指向一個方向,“是從那邊傳來的,叫人去看看,何人在梅林中奏琴。”應該不是樂坊的伎人,若無命令,她們是出不了樂坊的。除了伎人外,應該也不是宮中的宮女,最有可能的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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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0 01:04:1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四十一章

    東宮內的掖庭宮與梅苑相隔不遠,當梅苑內萬梅齊放,幽幽冷香溢滿掖庭宮苑。相比掖庭宮中的宮女們,可以在不當值時,相伴去梅苑轉轉,杜、張、米等三位孺人,卻只能在各自的住處遙望梅花怒放,想就近賞梅而不得。

    但凡女子,尤其是漂亮的女子,總有種奇怪的心理。輕易得到的,她不珍惜,可望而不可得的,偏偏執拗到骨子裡,非要爭一爭,努力一把。對於賞不到的梅花如此,對高不可攀的太子更是如此。

    說起來,杜、張等三女在掖庭宮中的生活,比她們在娘家的處境還要好上一些。畢竟三人都是庶女,各自都有嫡出的姐妹,方方面面比不上姐妹不說,在嫡母手下過活,更要小心謹慎一些,時刻都要小心翼翼,不能讓自己的風頭蓋過姐妹。進入東宮之後,除了不能隨意出掖庭宮之外,太子妃對她們的管束並不嚴格,吃穿用度等方面,與家裡比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上。

    可惜,人總是不滿足於現狀的。入東宮前,在娘家被父親、嫡母和姐妹們高看一眼的感覺太好。入後宮,不免期望著得到太子的寵愛,光明正大的讓嫡母、姐妹跪拜自己。當這種期望可能成空時,三女自然是心理不平衡。特別是米孺人,更是不甘心,她容貌、才華、能力樣樣都極出色,就因為是庶出,不能嫁沈軒表哥為妻,甚至自甘為妾,都不被接受。姑姑家的涵表哥,寧可娶米三娘那個蠢物,也不懶得看自己一眼。凡此種種,不過是因為她出身低,覺得自己配不上他們。可現在呢,她做了太子孺人,當初看低自己的人,都要對自己陪著小心。

    米孺人心思繁亂,指下流出的琴音卻越發平和無爭。立在她身後的可兒,眼冒紅心的盯著米孺人的背影,心中暗道:“我們孺人真是又美又有才華,這天下間的女子,能與我們孺人相比的,怕也只有太子妃了吧。”

    “何人在奏琴?”掖庭宮的王掌史冷著臉出現在米孺人面前。

    可兒嚇了一跳,連忙行禮道:“掌史,是我們孺人。”不過就是在掖庭宮的亭子裡奏琴罷了,何至於掌史這般冷著臉。再說,這掖庭宮中,除了杜、張兩位孺人外,便是她們孺人最大,王掌史一個女官,還能管到孺人頭上去!可兒這麼想著,臉上的驚慌褪去,微抬了下巴,“掌史有事?”

    王掌史自從安司閨失勢後,日子就一直不好過,在掖庭宮幾乎被陳掌史給架空了,時不時還要被人嘲諷兩句。她什麼時候受過這樣的委屈,便暗暗籌謀,也要投靠到顏司閨手下。可是,她幫著安司閨和顏司閨不對付了這麼久,說兩句軟話就能被接納的事兒,她想都沒想。只是暗中忍氣吐聲,悄悄監視起幾個孺人來。她的想法很簡單,顏司閨是太子妃的陪嫁,肯定也看幾個孺人不順眼,她要是發現幾個孺人有什麼錯處,搶先一步告訴顏司閨,也算有個投誠的禮物。

    今天,剛好是王掌史當值,有小宮女悄悄過來告訴她,“掌史,米孺人的貼身宮女可兒,今天在梅苑折了好大一枝梅花供在瓶裡,給米孺人賞玩。”東宮中的一草一木,都是屬於太子和太子妃的,沒有命令,任意攀折宮中花木,是要受罰的。當然,蘇顏也不可能這樣苛刻,尋常的花木,都隨宮女們折取,以供簪戴。但是,借折取大枝梅花供瓶的事,卻不是宮女們可以做的了。

    “你看清楚沒,她折的是什麼梅花?”王掌史連忙壓低了聲音問道。尋常的梅花,可兒固然不可以折取,但是米孺人卻可以供得。

    小宮女茫然的搖了搖頭,“不知道。”她才入宮一年,哪裡認得梅花的品種。

    “行了,你下去吧。”王掌史無奈扔了個小荷包給她,讓小宮女下去了。眼看著自己在掖庭宮,越來越像個透明人,王掌史就萬分的不甘心。她思來想去,還是帶著人去尋米孺人。

    在靠近梅苑的一處山亭處,米孺人對著一枝開得極為精神的百葉緗梅,雖不算特別珍貴,卻也是太子妃的心頭愛。總管李平曾給宮人們列出梅苑中幾種梅花不許碰,其中就有百葉緗梅。王掌史心中暗喜,帶著人就過去了。

    “可兒,你不知道這百葉緗梅是平總管三令五申不許人碰的麼?”王掌史板著臉,冷聲問道。

    可兒有點蒙,她對梅花也沒什麼認知,不過是見孺人喜梅成痴,卻不能賞玩,才自告奮勇去梅苑裡折上一枝來給孺人供瓶。那樹梅花,開得是很尋常的白色花朵,並不像是什麼珍貴品種啊?“你,你胡說,這哪是什麼百葉緗梅,明明就是尋常的白梅。”可兒挺直脊梁,嘴硬心虛的說。

    王掌史輕笑道:“米孺人家學淵源,請您說說,這是什麼花?”

    米孺人指下琴音不絕,淡淡的道:“梅花。”

    王掌史:……她深吸口氣,追問了一句:“什麼梅花?”

    米孺人嘆了口氣,輕聲道:“百葉緗梅。”說完,緩緩站起,轉身看向王掌史,“是我讓可兒給我折枝梅花供瓶,掌史要罰,便罰我好了。”

    王掌史微微一笑,“臣可沒有資格處罰孺人,再說這都是可兒的錯,是她有眼無珠,錯折了太子妃的心愛之物,與孺人有什麼關系。”說完,立時就冷了臉喝道:“還不把可兒給我綁了,送去內侍院。”

    話音未落,便有兩個粗狀的宮女上來就按住可兒要綁,米孺人搶前幾步,推開兩個宮女,把可兒護在身後,“這是我的錯,要罰就罰我,不許你們動可兒。”

    可兒被米孺人感動的熱淚盈眶,她哽咽道:“孺人,你,你別管可兒,都是可兒的錯,可兒願意受罰。”

    王掌史可不吃她們主僕情深這套,抱著肩笑道:“米孺人,東宮的規矩可是太子妃定下的,有過便要罰,任誰求情也不行。我要您,就乖乖的回自己的院子去,給可兒准備好傷藥,這才是您這個主子該做的事。”

    米孺人恨恨的瞪向王掌史,用力抱緊可兒,深吸一口氣,大聲道:“我要見太子妃!”

    “喲,這是誰要見太子妃啊?”清脆甜美的聲音響起,一個俏麗秀美的宮裝少女在陳掌史的陪同下,緩步邁上台階。

    可兒一見陳掌史如見親人,抽搭的哭訴:“陳掌史,求您給我們孺人和奴作主,王掌史冤枉奴。”

    王掌史一見陳掌史過來,便示意手下人站到一邊,她皮笑肉不笑的道:“陳女官,若是我沒記錯的話,今日是某當值。”

    陳女官淡淡一笑,“王掌史不必擔心,我沒有插手的意思,今日不過是陪著楊女官來尋人的。”

    能讓掖庭宮的掌事女官如此恭敬的楊女官,只能是太子妃身邊近身伺候的宮女。王掌史當然不肯得罪半夏,連忙微帶歉然伸手道:“楊女官先請。”

    半夏略略打量了米孺人兩眼,輕笑道:“想必剛剛就是米孺人在奏琴?”

    “是。”米孺人細白的牙齒輕咬紅唇,玉手攥得緊緊的。她心裡有些慌亂,來得怎麼會是太子妃身邊的人?往日裡這個時間,不該是太子來梅苑給太子妃折梅花供瓶的麼?

    半夏微微側身,“米孺人請吧,娘子要見你。”

    聽見這話的米孺人心中越發沒底,她故作鎮定的開口,“楊女官,我的侍女可兒誤摘了百葉緗梅,王掌史要處罰她,可否請你開恩。”

    半夏搖了搖頭:“孺人見諒,此事不歸我管,您該找顏司閨才對。”

    米孺人冷笑兩聲:“楊女官不必推脫,我直接去跟太子妃求情好了。”

    半夏看著米孺人的姿態,暗自著惱,這個米孺人拿咱們娘子當什麼了,一個宮女的事,也敢去煩她。

    蘇顏這會兒,正捧著一盞熱熱的果露,看著窗外的梅花出神,便聽宮人來報,說是奏琴者尋到了。“叫她進來。”蘇顏淡淡的吩咐了一聲。

    米孺人跟在半夏身後,半垂著頭,慢慢進入棲梅閣內。這座位於東宮西南角的偏僻宮苑,半點都沒有陰冷潮濕之感,反而比她所居住的宮殿還要溫暖,室內溢滿獨於梅花的冷香。她知道,整個東宮的女主人,獨占了太子殿下全部寵愛的太子妃此刻正坐於屋內。米孺人不知怎麼的,想到了她與太子妃的頭一次見面。與當初在平陽公主府的初遇不同,此刻的她在這間屋子裡,完全不敢抬頭與她對視,只能把目光落於地衣之上,老老實實的跪拜在她腳下。

    “奴米氏,見過太子妃。”米孺人規規矩矩的跪在地上,平靜的行禮。注目所及,也只能看到立於太子妃周圍的宮女們的繡鞋。

    蘇顏早在米孺人進屋裡,就把人打量了一遍。這位米孺人,與頭次見面時的她並無多少改變,依然是素雅的衣裙,平和淡然的神態,到讓她清秀樣貌多了點特別的魅力。“平身。”蘇顏淡淡的道。

    “謝太子妃。”米孺人謝了恩,才慢慢起身,眼睛始終規矩的落於自己面前的地面上。

    蘇顏到是有些好奇:“剛剛是你在奏琴?”由於離得比較遠,她只隱隱聽了一段,並未聽得太清楚。這會兒見到米孺人,想到她曾在平陽公主的宴會上,點出公主府上的樂伎琴曲有誤,想來也有些真才實學,到起了些愛才之心。

    米孺人暗中咬牙,力持鎮定的回道:“是。”她自覺沒有露出半點破綻。可蘇顏對聲音太過敏感,一聽便覺得這女子有點心虛害怕。

    “左右現在無事,可能聆聽米孺人妙曲?”蘇顏這話與當日兩人初見時的問話一樣。

    米孺人心顫了顫,覺得這是蘇顏在報當日被她當眾駁了面子的仇,她不由得更是小心。當日她對太子妃的性格預計誤,以至於未獲好感,反添仇怨。如今,她再不敢拿喬,乖乖的應道:“太子妃若是不嫌棄,奴自當盡心。”

    蘇顏沒有出聲,到是半夏笑道:“孺人請。”

    屋內早在擺好琴案,卻並未點香。米孺人微微屈膝,“太子妃,奴有個不請之請。”

    “你說。”

    “奏琴怎可無香?請太子妃恩准奴點上一爐返梅香。”米孺人自認這個要求沒有半點不當,焚香奏琴,古之雅事,想來太子妃應該再清楚不過。她這麼說,應該會給太子妃留下點好印像。

    太子走到門外時,剛好聽到這一句,他也沒用宮女,自己抬手掀開軟簾,大步入內,冷聲道:“願意彈就彈,不願就滾!”若非蘇顏在跟前,就憑剛剛這賤人的話,他就能讓人掐死她。明明知道太子妃有孕,他特意下令東宮中不許人熏香,還敢大著膽子要求點返梅香才彈琴,這不是找死是什麼。

    太子殿下!米孺人心中一喜,連忙跪拜在地,心中深深的祈禱,今日能給太子留下個印像。哪怕不能立時得寵,也好過連面兒都沒見過。至於太子剛剛的訓話,滿腹心事的米孺人,到沒受到多少作害和打擊。

    太子繡著金龍的靴子在眼前晃過,剛剛冰冷刺骨的聲音幾乎在一剎那間化作了柔柔春水,“卿卿,你怎麼能開著窗戶呢?小心凍到你。”

    蘇顏見到丈夫回來,綻開一抹絢爛的笑:“七郎,你看這株綠萼梅開得多熱鬧,咱們把它畫下來可好?”

    太子擔心的看了看愛妻微微突起的小腹,“卿卿,為夫畫給你看好麼?”

    “好。”蘇顏欣然點頭同意。

    太子高興的扭頭吩咐:“李安,去取筆墨來。”

    蘇顏見丈夫根本沒有叫米孺人起身的意思,開口解圍道:“唔,米孺人,你去奏琴吧。”對著有真才實學的女子,她總是多了幾分寬容之心的。至於米孺人在這個時間奏琴,到底是不是為了勾搭自己的丈夫,蘇姑娘完全不在意。隨便什麼人的琴音,就能把太子勾搭去的話,都有負她上都第一才女的名頭,愧對自己的老師和七舅舅的教導。

    米孺人滿腔綺思在剛剛的冷落中飛走了一半,余下的與心底不甘纏作一團化為了深深的執念。她盈盈起身,端莊優雅的行了禮,才跪坐於琴案前,纖指輕撥,平和幽遠的琴音流淌而出。

    在琴音奏響的那一刻,蘇顏微微皺眉。太子低頭親親她的眉心處,低聲道:“不喜歡就換個人。”

    蘇顏懶懶的倚在丈夫懷裡,把玩著他修長的手指,隨意道:“不過聽上兩曲,誰彈都一樣。”樂坊的伎人們或許箜篌不錯,或許琵琶一絕,或許蕭音清越,但是古琴卻沒有得蘇顏心者。她滿心以為,丈夫的這個孺人或許會有些與她的“自傲”相匹配的能力,如今看來,不過是她想多了。

    米孺人為了給太子留下美好而深刻的印像,用盡了她全部的技巧。蘇顏越聽眉頭皺得越厲害,最後終於忍不住的開口道:“行了,你回去吧。”這個米孺人真讓她失望,她的琴還不如樂坊的伎人呢,甚至連米三娘都不如。

    “太子妃……”米孺人自認為這是她發揮最出色的一次,卻沒想一曲未完,就被太子妃喝令停止不說,還要被趕走。米孺人雪白的小臉羞得通紅,顫聲道:“太子妃,奴哪裡彈得不好,請您指教。”

    太子正厭煩這裡多個陌生女子礙他的眼,聞言剛要開口,手指就被一只柔嫩的小手掐了一下,他低頭一看,正對上愛妻那雙盈盈秋水。“卿卿。”太子著迷似的低頭親親蘇顏的眼睛,輕嘆口氣,把人又往自己懷裡摟了摟。

    蘇顏止住丈夫,平淡的開口:“即無音韻,又無曲意,光聽技巧做什麼?你又彈不出一張棉被來。”

    米孺人的小臉由紅轉青,她不服的抬頭,正對上太子的眼睛,那其中的冷酷幾乎讓她心都顫了,頭不由自主的垂了下來,便聽得一聲斷喝:“滾。”未等她動步,被兩個宮女架著就出來了。

    先前帶她過來的半夏似笑非笑的道:“米孺人,下官送您回去。”

    米孺人被外面的冷風一吹,突然想起被王掌史帶走的可兒,猛得轉身就想往屋裡撲,被幾個宮女直接就給壓跪在地上,嘴被堵得死死的,李平上前居高臨下的看著米孺人,輕聲道:“老奴要是孺人,就安安靜靜的回掖庭宮去,沒准還能少受點罪。”

    “來人,送米孺人回去。就說,今天米孺人涼到,要好生修養一段時間。”李平對於任何想跟他們太子妃爭寵的女人,都要采取雷霆手段。打聽好了太子的行程,想借著琴音來勾搭殿下,也得看咱家答不答應。

    米孺人也算是倒霉,今天是她計劃的頭一天,太子沒引到,反而引到了太子妃,最後還見棄於太子,這就郁悶了。往後想扭轉今天的局面,她不知得多做多少事。

    太子看礙眼的人沒了,興致勃勃的湊到蘇顏面前笑道:“卿卿,為夫奏琴給你聽。”哼,給卿卿奏琴聽的人,必須是本殿下,什麼阿貓阿狗都敢到卿卿面前秀,直接打死!

    所以說,琴音給太子聽到了真沒什麼,但是引到太子妃才是罪不可恕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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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0 01:04:3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四十二章

    永平七年的新年過得格外熱鬧,皇帝在太極宮大宴群臣時,滿面笑容、酒到杯干,還與親近的大臣們高聲說笑,顯然心情特別的好。皇帝心情好,大臣們自然也跟著高興,頻頻舉杯向皇帝敬酒,皇帝也是來者不拒,一時間宴上氣氛十分熱烈。

    坐於皇帝下首的太子,卻有些心不在焉,半舉著黃金酒盞,好半晌也沒飲上一口。挨著他的安王見了,暗中偷笑,伸腳悄悄踢了身邊的周王一下,微抬下巴示意,“三弟,看到沒,太子殿下肯定在擔心太子妃。”每年元旦日的新年大宴,都是前朝後宮分開進行的。前朝是由皇帝和太子與眾位皇室子弟、滿朝文武大臣。後宮裡沒有皇後,便由兩兩輪流主持,宴請諸公主、王妃和外命婦。

    周王有些郁悶的看了安王一眼,“太子妃有孕,太子擔心是正常的。難道說,二哥就不擔心二嫂麼?”安王妃前兩日剛剛被診出有孕兩月,安王很是高興,拉了住在宮外的兄弟們喝了一天的酒,酒意朦朧中還特別高興的表示,這回一定會生個兒子。

    如今,除了他以外,其余已經成親的兄弟,他們大老婆的肚子裡都揣了娃兒,包括四皇子齊王的王妃劉氏,也有了三個月的身孕。就他自己,大老婆沒動靜,連那些小老婆,居然沒反應了。周王覺得,最近皇帝看他的眼神都有些不大對,前兩日還隱晦的提到過,是不是最近太忙,身體略有不適,要不要找個太醫看看。

    媽蛋,他一點問題也沒有好麼!周王想到這點就想罵人。他這會兒有點灰心,連兒子都沒有,讓他怎麼奪嫡?就算把太子鬥倒了,他爹也不會把皇位傳給他好麼,他這麼辛苦的鬥來鬥去,最後都是為他人做嫁!

    安王笑著瞅了周王一眼,溫聲安慰:“你也別著急,孩子這事就是緣份。你看哥哥我,連生了三個女兒,不也過得挺高興的麼。”安王不勸還好,他這一勸到讓周王郁悶,他板著臉舉起酒杯又是一飲而盡。

    周王這個舉動正好被皇帝看在眼裡,看到別的兒子都笑容滿面的,只有這個三兒子一臉的苦大仇深,老頭心裡也不大好受,要不過了年,讓德妃再選兩個淑女賜給兒子?老皇帝有點埋怨三兒媳婦,怎麼連個娃兒都揣不上,要她有什麼用!

    本來吧,所有兒媳婦中老皇帝最不待見趙王妃,這會兒周王妃已經超越趙王妃排在不稱職兒媳婦的首位了。本來就是,趙王妃再不好,人家能生。周王妃再賢惠,肚子不爭氣也沒用。這就是老皇帝對兒媳婦,最樸素的評價。

    “七郎,你要去哪?”老皇帝提聲叫住正往外走的太子,“還不去給你岳父敬杯酒,謝謝蘇相給你養個好媳婦。”

    太子自從坐在宴上,就一直在惦記著獨自去後宮赴宴的愛妻。好容易熬到宴中,便想出去接蘇顏,把她送回東宮。誰知,他還這裡才起身,就被皇帝發現了。

    太子無奈的瞄了他爹一眼,招過侍宴的宮女,讓她給自己拿一壺酒,往蘇相那席走去。

    蘇周誠與陸太傅父子坐在一起,看到太子過來了,幾們連忙起身,笑容滿面的拱手:“殿下!”

    “岳父快坐。”太子謙虛的道,又給陸太傅和陸少傅行了禮,才一撩袍角坐了下來,提著酒壺給幾人一次滿酒,“外祖父、岳父、舅舅請。”

    杜家老侯爺在後面看向蘇周誠幾人的目光都帶著刀,明明他才是太子正經的外祖父,憑什麼叫外人叫得這麼親切。不就是因為太子妃得寵,太子愛烏及烏麼。哼,五娘一個庶出的丫頭就是不頂用,當初要是六娘入了東宮,何至於如此。

    跟杜老侯爺轉著同樣念頭的還有杜老夫人,後宮宴上,靖國公府和陸家女眷坐了頭席,特別是太子妃的生母,更是堂而皇之與太子妃坐於首席上,連貴、淑、德、賢四妃都要敬陪末座。新年宮宴,最是講究品階,半點都不能錯。以往沒有皇後,都是四妃共坐首席。今年有了太子妃,四妃也只能靠後。

    明明都是做了奶奶的人,卻要給一個小輩陪笑奉承,四妃心中多多少少都有些不樂意。特別是貴妃杜氏,太子與她不親,連帶著太子妃也對她與對其余三妃沒多少區別,不見多少親近的意思。她心中暗嘆,到底不是親侄女,就是不行。

    坐於席上,淑、德、賢三妃時不時掃過來的眼神讓杜貴妃略有不爽,她借著更衣之便,找了個偏殿休息,順便叫人去請了她娘過來。

    杜老夫人一進屋,就見女兒冷著臉歪在軟榻上,不由得長嘆了口氣,“我真後悔,當日不該把你送進宮。”在老太太的心裡,杜家女沒有當上太子妃,有一多半的原因在於家中有個貴妃在。再者,她也是有點心疼小女兒,明知道送她入宮,雖說身處高位,卻不會再有自己的孩子。原本想著,讓她好好照顧太子,有沒有自己的孩子也無所謂。誰能想到,皇帝把太子接到自己身邊,根本不給別人接近的機會。

    杜貴妃淡淡一笑,“就算不入宮,嫁給別人,也未必有如今過得好。”皇帝不立皇後,她就是後宮中的第一人,事事說了算。嫁給別人,上要伺候婆婆,下要照顧小叔小姑和孩子,還要操心丈夫的前程,如何能與現在比。“阿娘,別說這個了。我叫您來,是想跟您說一聲,五娘怕是不頂用了。”就算東宮她管不著,也隱隱聽說過,太子妃把幾個孺人都扔在掖庭宮,平日裡連掖庭宮的大門都不許出。她們入宮到現在,別說太子,連太子妃的面都沒見過幾次。

    杜老夫人嘆道:“我早有所料,當日若是選的六娘,就不會如此了。”

    杜貴妃也很是可惜,“也是六娘回來的太晚,名聲不顯。否則,做不成太子妃,當個良娣還是可以的。”

    杜家六娘是杜家三郎君的長女,姿容絕麗、能詩善文,最為可貴的是那身溫柔如水的氣質,最能吸引如太子這般年少喪母的高傲尊貴男子。

    “再過兩個月,就是阿爹七十五歲壽辰,太子必會親自前往。”杜貴妃吟了一抹輕笑,“兩個月後,太子妃有孕七月有余,行動不便,肯定不會與太子同往。阿娘,不妨讓六娘與太子見見。”

    杜老夫人眉頭輕皺,“不妥,五娘還在東宮,聖人就算給太子選良娣,也不會選六娘的。”

    這時伺候杜貴妃的宮女端了清茶進來,放在杜老夫人手邊的桌上,笑道:“老夫人,這是聖人新賞我們娘娘的,說是特別稀少的,一年只產那麼幾斤。聖人看娘娘喜歡,賞了八兩。娘娘舍不得喝,今日您來了,才吩咐咱們拿出來。”

    杜老夫人忙道:“即是聖人賞人,你留著喝就是了,我一個老婆子,什麼都成。”

    杜貴妃笑了笑,“這就是去年阿娘喝著說好的金龍珠,一會兒你回去時,都帶回去吧。”

    “不用,不用。”杜老夫人擺了擺手,關切問:“娘娘今日是怎麼了,看著不大開心?”

    杜貴妃拿著帕子側頭擦了擦眼睛,有些憂傷的說:“五娘病了,怕是……”

    杜老夫人本來有些微眯的眼睛瞬間瞪大了,一眨不眨的盯著女兒看:“你的意思是……五娘她……”五娘未曾承寵,就夭折於東宮,女兒在聖人面前哭訴兩聲,怕是聖人多多少少會有些愧疚。這時太子若是看中六娘,聖人有八成的希望會答應。

    老太太把這事在心裡來回過了好幾遍,覺得可行,她對著女兒微微點頭,有些傷心的抹淚道:“五娘年紀輕輕的,在家裡身體極好,怎麼說病就病了呢?”

    杜貴妃連忙勸她娘,“小孩子家家的,又是自小嬌生慣養的長大,一時想不開是有的。阿娘,這事咱們幫不上她,也只能她自己想明白,您可別跟著上火。”

    老太太長長的嘆了口氣,抹淚道:“嫁出的女兒潑出的水,特別是入了宮的,你阿娘想管也管不了了。”

    杜家母女這裡惺惺作態,前殿宴上,湖陽公主也對著蘇顏舉了杯,言笑晏晏的道:“七娘,過幾日就是我生日,你和七郎可得過來。”自從前次在東宮與太子鬧得不愉快之後,這還是湖陽公主頭次見到蘇顏。

    新年之前,上都各家皆有宴會,特別是湖陽公主家辭舊宴,在上都極為出名,每年太子都會參加。今年,太子連個面兒都沒露,讓湖陽公主特別心塞。可惜,太子可以不理她,她卻不能不理太子。湖陽公主知道自己弟弟脾氣倔,怕是不容易說話,就把主意打到蘇顏身上。

    湖陽公主的想法與杜貴妃有點像,太子妃如今有孕五個月,肯定不好赴宴。只要太子單獨去了,有些事情就好做了。

    蘇顏淺淺而笑,“姐姐壽辰,我與七郎定然前往相賀。”她被關在東宮裡好久了,也想出去轉轉。

    “那可說准了。”湖陽公主飲了杯中酒。就算蘇顏跟著太子一起來,那也沒什麼,事情更好操作。

    “姐姐只管備下好酒好菜就是。”蘇顏笑道。湖陽公主縱使有不妥之處,還是太子的嫡親姐姐,她並不想與她關系鬧得太僵。

    雖然蘇顏點了頭,正月初七那日,湖陽公主還是早早的起了床,裝扮得華貴嬌艷之後,便有些忐忑的坐於正殿中,擔心太子不肯過來。

    湖陽公主是皇帝的頭一個孩子,太子未出生之前,是得皇帝寵愛。如今,雖說比不上太子,論皇帝的寵愛,在其余的皇子公主中也是頭一份的。她的生日,皇帝早早就有賞賜下來,朝中官員幾乎都有壽禮相送。

    做為皇帝的寵愛的女兒,湖陽公主有任性的權利,能參加她的壽宴,必然都是名門之家,或者朝中重臣。其余的官卑職小、家族不顯的,連送禮都得走偏門。

    宴席開始前半個時辰,客人們都到的差不多了,偏偏太子和太子妃的影兒都不見。湖陽公主臉色有點不大好看,她身邊的侍女都悄悄的低下了頭,盡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生怕惹怒的公主。

    “嫂子,你怎麼還坐在這裡,咱們去打雙陸。”嬌俏甜美的段嫣尋了過來,看到沉著臉坐於上首的湖陽公主,笑吟吟的過來拉她。

    湖陽公主看到小姑,終於有了點笑模樣,“三娘,我昨日囑咐你的話,可都記住了?”

    段嫣嬌俏的小臉有點發苦,她期期艾艾的道:“嫂子,要不就算了吧。”

    湖陽公主柳眉倒豎,杏眼圓睜,氣哼哼的往她頭上戳了一指頭:“什麼算了,你給我爭點氣。別看現在是良娣,低蘇氏一頭。等太子登基之後……”湖陽公主冷笑兩聲:“這皇後的位置,也不知道蘇氏能不能坐得穩,更不知道她有沒有那個命當皇後。”

    段嫣有點被湖陽公主的話給嚇到了,她緊抿了紅唇,垂下的眼中滿是復雜。

    “怎麼,怕了?”湖陽公主挑了挑眉。

    段嫣默默的點了點頭,湖陽公主噗嗤一笑,“又不是讓你動手,你怕什麼。你現在的任務就是去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做好我交待你的事。其余的,要等你入宮承寵,生了兒子再說。”是的,湖陽公主打著把小姑段嫣送入東宮為妾的主意。甚至連計劃都訂好了,只等著太子和太子妃上套。

    湖陽公主怕段嫣行事不妥,干脆把人帶在自己身邊,時不時的提點一下。

    “太子來了麼?”宴會這會都開始了,太子還是不見蹤影,湖陽公主一會兒就要問上一句,每次長史搖頭之後,她的怒氣都會加上一層。

    被湖陽公主怨念的太子殿下,才把不乖的嬌妻哄睡。就算今天是他姐姐的生辰,也不能打亂愛妻的作息。日日都要睡的午覺,不能沒有。至於湖陽公主的壽宴,他們在宴會開始後,去露個面兒就行了,反正往年他也都是這樣做的。

    蘇顏心中有事,只睡了小半個時辰就醒了。她身子一動,躺在她身邊閉目養神的太子,伸手把人攬進懷裡,輕輕拍哄,“卿卿乖,再睡一會兒。”

    蘇顏揉了揉眼睛,小小的打了個哈欠,尤帶睡意的嗓音,有點暗啞:“不睡了,咱們還要去給姐姐賀壽。”

    太子摟住要起身的愛妻,老神在在的說:“阿姐每年的壽宴都要到午夜才散,如今才開始沒多久,咱們不必去得太早。”

    “可是……”

    太子伸出一指點住蘇顏的紅唇,微微笑道:“我每年也都這樣,咱們去得太早,到讓人不自在。”身為太子,除了宮中或東宮的宴會,其余的,他都不會去的太早,也不會呆得太久,免得大家都拘束。

    蘇顏想想也對,她做了太子妃之後,再出去赴宴,確實覺得大家都不自在。她心裡一寬,困意上湧,埋首於丈夫懷裡,無意識的蹭了蹭,含糊不清的道:“那我再睡一會兒,七郎記得叫我起床。”

    看著秒睡過去的愛妻,太子愛憐的輕吻她的秀發,輕輕替她調整了一個更為舒服的位置,也跟著閉上了眼睛。

    在湖陽公主幾乎望穿秋水之時,美美的睡了個好覺的太子夫妻才姍姍來遲。聽到長史小跑進來說:“公主,太子與太子妃到了。”湖陽公主閉了閉眼睛,長長的出了口氣,終於來了。

    湖陽公主看了身側的段嫣一看,起身理了理衣裙,才帶著人迎了出去。

    看到被太子扶著的蘇顏,湖陽公主半點沒有驚訝,反而笑盈盈的開口:“七郎,七娘,你們來晚了,可得罰酒三杯。”

    “孤往年不都是宴中才來麼,今年還早了些呢。”太子才不管那個,實話實說。罰什麼酒,不知道他家卿卿有孕不能喝酒麼。他家卿卿都不能飲酒,他怎麼能喝得一身酒氣,熏到卿卿怎麼辦!

    湖陽公主:……這種弟弟真是親的麼!

    蘇顏笑道:“姐姐抱歉,我們來晚了。只是,我如今的情況,酒卻是不能喝了,暫且記下,明年補上好了。”她悄悄扯了扯丈夫,今天是湖陽公主的生日,壽星最大,別惹得人家不高興。

    湖陽公主點頭笑言,“如此,我可得記好,免得明年忘了。”

    湖陽公主的壽宴,也是男客、女客分開。太子本來去男客那邊,可他就是不肯跟蘇顏分開。之前的宮宴,那是沒辦法,現在說什麼也不能讓懷著身孕的愛妻,離開自己眼睛一步。

    這麼任性的弟弟,還是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弟弟,湖陽公主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只能僵著一張笑臉,把兩人讓一處花廳坐下,好言好語的跟太子商量,“七郎,姐姐一定會好好照顧七娘的。七娘肚子裡也是我的親侄兒,你有什麼不放心的呢?”

    太子堅定的搖頭,“不行,孤不親自看著,就是不放心。”他看了湖陽公主一眼,遲疑了一下,“左右孤與太子妃也來過了,壽禮也送了,壽宴吃不吃都行,孤與太子妃直接回宮好了。”

    湖陽公主:好想掐死這個任性的弟弟,怎麼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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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0 01:04:4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四十三章

    任性的太子殿下,就算是皇帝來了,也要讓讓步,湖陽公主沒辦法,又不能就這麼把弟弟放跑了,只好拿眼睛去看蘇顏,希望太子妃能明理一些。

    蘇顏不負湖陽公主所望,柔和的勸道:“今天是姐姐的壽辰,又是在公主府,客隨主便,七郎莫要任性。”

    太子抿緊了薄唇,帶了點小小的委屈,“我不放心你。”

    “這是在姐姐府裡,有什麼好不放心的。”蘇顏悄悄捏了下丈夫的手,“再說,咱們也不呆多久,略略坐就回去了,省得宴上的人不自在。”

    太子不甘不願的點了點頭,勉強的說:“那好吧。”再側頭看到湖陽公主,鄭重其事的說:“阿姐,顏顏就拜托你多多照顧了。”

    湖陽公主揚起笑臉,“七郎放心,我一定照顧好七娘。”

    太子略懷疑的看了看姐姐,“阿姐,你知道怎麼照顧顏顏麼?”說句實在的,他姐姐長這麼大,連衣服都沒自己穿過,說她能照顧好他家卿卿,誰信啊!

    湖陽公主:……

    “七郎!”蘇顏嗔了丈夫一眼。

    太子悶悶的起身,再一次囑咐湖陽公主:“阿姐,你多費心。”話是這麼說,可那神色怎麼看都是滿滿的不信任,看得湖陽公主心塞不已。

    湖陽公主見弟弟終於走了,心下松了口氣,起身笑道:“七娘,咱們也走吧。”分開他們就好,要是一直粘在一起,她的計劃就要泡湯。

    蘇顏垂下眼簾,任宮女扶著自己起身,與湖陽公主一起往女客所在處行去。

    公主生日,太子和太子妃親往相賀,到讓之前姐弟兩人鬧別扭的傳言在眾人心裡淡去了一些。見到衣飾淡雅,容色照人的太子妃在湖陽公主的陪伴下,踏入殿門,殿中的人都站了起來,齊齊行禮。

    蘇顏面帶淺笑一一示意,湖陽公主將她讓到首席,蘇顏略略推辭,便穩穩當當的坐了下來。含笑抬頭時,正碰到一雙滿含復雜含意的杏眼,她正待細瞧,那雙眼睛便垂了下去。

    蘇顏笑著喚道:“三娘。”

    段嫣有些拘束,低低的叫了一聲:“太子妃。”

    “咱們是閨閣時的好友,私下裡相處,還如從前一般才好。”蘇顏有些感嘆,自從嫁給太子,與從前的朋友相處時,便多了些隔閡。如段嫣之般,未嫁前與她偶有摩擦的小娘子們相處,更是拘謹的厲害,一個個對她小心翼翼恭敬得厲害,怪沒意思的。

    段嫣勉強笑了笑,“臣女從前不知進退,讓太子妃見笑了。”當初未嫁時,大家都一樣,如今君臣之別以分,再跟蘇顏對著干,那是蠢。話雖如此,但人的性子不可能馬上就改變,兩人共坐一席,沒多久,便聊了起來。

    湖陽公主滿意的看著小姑,不錯,知道提前跟太子妃打好關系,這對她以後在東宮裡生活也有好處。

    湖陽公主的壽宴,自然珍饈美味無數,歌舞絲竹之音不絕,蘇顏饒有興致的看著六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同拋彩球,玉蝴蝶般的小手上下飛舞,幾十只彩球忽上忽下,乖順的在幾人手中跳躍,極為精彩。

    “好。”看到精彩處,蘇顏輕輕擊掌,側頭對立於自己身後的木藍道:“賞她們一人一只金釵。”這些做百戲的小姑娘,生活不易,有很多都是被師傅打罵著長大的,能練出這一手絕藝,不知道吃了多少藤條。蘇顏心下憐惜,出手也大方。

    六個小姑娘得了太子妃的賞,興奮的小臉脹得通紅,連連給蘇顏嗑頭。她們大約也知道,今天得了太子妃的賞,以後邀她們去演百戲的官宦人家會更多,然後便能得到更多的銀錢。

    湖陽公主有些詫異的看了眼蘇顏,在她的印像裡,這位太子妃愛好高雅,品味脫俗,怎麼也喜歡看這種世俗的玩藝?不過,這樣也好,她看得興起,還能多呆一些,也方便她的計劃。湖陽公主算算時間,覺得差不多了,就給段嫣使了個眼色。

    哪知,段嫣正巧低頭去倒酒,沒有看到。湖陽公主有點著急,示意一邊侍侯的宮女提示段嫣一下。可惜,無論湖陽公主怎麼動作,段嫣全無所動,靜靜的抿著杯中酒,注意力都放在了殿下的百戲上,看得無比入神。

    湖陽公主被她氣得半死,當著蘇顏的面,又不好有大動作,只能自己憋著。

    段嫣面上看著平靜,心中卻是翻騰的厲害。長這麼大,她還是頭一次不聽這位公主嫂子的話。只是,事關她的終身和名聲,她不想受嫂子的擺布。更別說,使用手段賴上太子殿下,以期能入東宮為妾。她雖沒有公主嫂子出身尊貴,好歹也是國公的孫女,世子的嫡女,有著屬於她自己的尊嚴。之前爭不到太子的歡心,當不了太子妃,是太子與她沒這個緣份,也是太子眼瞎,看不到她的好。

    做不了太子妃,她還能嫁個門當戶對的丈夫,三媒六聘光明正大的被他用大紅花轎抬過門。放著好好的正妻不當,她為什麼要作踐自己,毀了清白的名聲和段家的顏面,去給太子做妾。就算,太子將來登基為帝,可以做個貴妃,她也不稀罕。

    段嫣憋著一口氣,硬挺著湖陽公主如刀般的目光,就是不肯動彈。

    湖陽公主憋了一肚子的火,卻絲毫都不能發出來。只能趁著蘇顏不注意的時候,狠狠的剜上幾眼。

    “公主……”湖陽公主的貼身宮女在計劃好的地方,等了又等,也不見段嫣出來,男賓那邊又傳來消息,說太子殿下要走。她無奈之下只能尋到宴上,附在湖陽公主耳邊低語,“殿下要走。”

    宮女的話才說完,就見太子殿子昂首闊步的就進來,他也沒看旁人,直奔蘇顏而來,“顏顏,為夫來接你,咱們回宮吧。”

    蘇顏笑看了湖陽公主一眼,看得她心下一顫,便聽那位美絕天下的弟妹柔柔的笑言:“今日我和七郎叨擾姐姐了。”

    湖陽公主強笑道:“怎麼會,平日請七娘都不到呢。”她側頭看向弟弟,“今日的百戲很精彩,七娘看上去很是喜歡,不如七郎和七娘再坐一會兒吧。”

    太子聞言柔聲的問蘇顏,“顏顏,你很喜歡麼?”

    蘇顏笑著點頭:“確實很精彩,尤其是那幾個拋彩球的小娘子們。”

    太子殿下十分大方的一揮手,“這有什麼,讓人把她們都招進樂坊好了。”他家卿卿既然喜歡,那就帶回去麼,多大點事兒。

    湖陽公主臉都綠了,怎麼著,來吃飯不算,還要打包人帶走?

    “怎麼,阿姐舍不得?”太子挑了挑眉。

    “不過就是幾個伎子,有什麼舍不得的。”湖陽公主咬牙道。

    太子扶著蘇顏往外走,突然想到什麼,回頭笑道:“阿姐最近是不是太忙了,無瑕管理公主府,或者是長史偷懶,府上的侍女有點毛手毛腳的,連個酒都倒不好,怎麼敢放出來待客。”

    湖陽公主看著弟弟透著冷意的目光,暗暗的嘆氣,無力的道:“我最近身子有些不適,確實有所疏忽,七郎沒事吧?”

    太子微微一笑,“還得謝謝姐夫,替孤擋了酒水,只不過,孤一不小心,把熱湯打翻在姐夫身上了,好像有些燙傷,真是對不住。孤回宮就叫人去傳太醫過府,給姐夫好好看看。”

    湖陽公主細白的牙齒咬得死緊,“你姐夫皮粗肉厚的,不用太醫看了。”若不是為了他妹妹,用得著使這招兒,到讓弟弟疑心自己。

    太子和太子妃要走,眾人連忙起身相送,直到兩人登了輅車遠去,才回轉府內。

    “七郎,你可受傷了?”蘇顏關切的問丈夫。她剛剛可是把太子的話聽個清楚,一雙妙目不住的打量丈夫,生怕他也被熱湯燙到了。

    太子抱著嬌妻滿足的笑道:“沒有沒有。”他還特別驕傲的展示自己整潔如新的衣袍,很是自豪的跟愛妻請功:“我一看那丫頭的眼神就知道她沒安好心,果然估計把酒往我身上倒。我立刻把姐夫揪過來擋在身前,順便把還湯也弄撒了。”

    蘇顏輕挑秀眉,似笑非笑的問道:“七郎還有時間看侍女的眼神?”

    太子:……嚶嚶嚶,卿卿,你聽為夫說,我不是故意看她的……

    看著丈夫委屈的眼神,蘇顏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伸手輕撫丈夫的俊容,“我相信七郎。”

    太子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整個人都像在放著光,跟著大型犬一樣,抱著蘇顏蹭了又蹭,柔情似水的低語:“卿卿,你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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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四十四章

    湖陽公主的生辰宴後,一向在朝中比較活躍的她,突然間沉寂下來。除了每三日進宮給皇帝請安一次後,其余時間都呆在公主府中理佛。公主府的大門緊閉,不再接待客人。

    太子端坐於書房中,垂眸看著案上展開的官員任命的文書,他修長的手指輕擊桌面,薄唇微翹:“阿爹真是有慈父之心。”

    立於一邊伺候的李安,把頭垂得低低的,如同木頭人一般,動也不敢動。做為東宮的總管,太子的貼身大太監,李安對於前朝政務還是比較敏感的。新年過後一系列是的官員調動,有幾位跟安王、周王走得比較近的官員,都調到比較重要的位置。

    連太子都知道這幾位官員與安王、周王關系比較親近,皇帝會不知道麼,卻依然如了兩位王爺的願,說明皇帝已經在給長成的兒子們鋪路了。李安心道:難怪自家殿下不高興,聖人這不是在給自家殿下培養敵手麼。

    他悄悄偷眼去看太子的神色,果然太子殿下一張俊臉板得死死的,薄唇幾乎抿成了一條直線,黑眸中滿是陰郁之色。李安把已經垂下的頭又往下埋了埋,身子挺得更直了些,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生怕太子的怒意暴發出來。

    “殿下,娘子醒了。”傳話的小太監連屋都沒敢進,只在門外輕聲回話。

    太子滿身陰森之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如遇到陽光的冰雪般迅速消融。李安眼睜睜的看著他家殿下的臉上轉瞬間陽光普照,之前的陰雲密布、電閃雷鳴之感,好像從來都沒存在過。

    “李安,案上的文書孤已批過,連同之前的奏折都送去政事堂。”太子語調輕快的吩咐李安後,頭也不回的往後殿去了。

    蘇顏剛剛才洗漱好,就見丈夫一陣風的卷進來,“卿卿,早上想吃什麼?”

    蘇顏依偎身後敞開的懷抱,任丈夫的手溫柔的撫在突出的小腹上,“隨意吃些粥就好了。”她的話音還沒落,肚子裡的小娃娃大約是感覺到父親的手,很是快樂踢了踢小腳丫,好像在跟父親道早安。

    孕期進入第七個月,蘇顏的肚子已經跟扣了個小鍋一般,其余的地方卻是纖細依舊,看得太子擔心不已。他現在最大的願望就是愛妻能豐潤一些,因此每日到吃飯的時候,總是特別積極的問蘇顏想要吃什麼。

    做為一個沒有受過半點孕期不適反應折磨的准媽媽,蘇顏調養得極好,一張小臉白裡透紅,肌膚泛著美玉般溫潤的光澤,較之新婚時的青澀,如今多了幾分獨屬於少婦的嫵媚,不經意間便讓人痴迷入神。特別是太子,有時光是看著她的睡顏,就能傻樂一下午。

    太子特別緊張的看著掌下支出一個小包的地方,磨牙訓道:“混小子,別踢你阿娘,否則等你出來,看我怎麼收拾你!”每個太子遇到的人,都在說蘇顏肚子裡的是個小郎君,讓本來獨占欲就特別強的太子殿下,生出一股強烈的排斥之感。生個兒子出來,不是跟他搶老婆麼!自從蘇顏的小肚子長出來後,太子殿下盯著愛妻肚子的目光就特別的不善。

    基本這種威脅的話,從小娃娃會動的那天起,她每日都要聽上幾遍。蘇顏已經習以為常,過耳即忘,“七郎,你今日不該去太極宮麼?”

    “已經去過了,沒什麼重要的事,我就回來了。”卿卿已經有孕七個多月了,他怎麼能放心她獨自一人呆在東宮呢。往常總是壓迫他的阿爹,這會兒也不提什麼修養的事兒了,反而總趕他回東宮。

    “哦。”蘇顏未再過問,正好早膳也擺上來了,她摸了摸在抗議的小肚子,還是先吃飯的好。

    甜蜜溫馨的早膳之後,略做休息之後,太子便按照太醫的囑咐,小心的扶著蘇顏去園中散步。具太醫說,這是為了增強母親的體力,生產的時候會更順利一些。

    小夫妻兩個邊走邊聊,說到開心處,相視而笑,氣氛正好的時候,掖庭宮的陳女官匆匆而來,直接找到站在不遠處的顏司閨,壓低了聲音焦急的道:“司閨,杜孺人病了,看著很嚴重。”一個多月前,杜孺人就吵著說她不舒服,她也不敢怠慢,找到顏司閨,上報太子妃,請了太醫過來看了,並無什麼問題。連著幾次都是如此,陳女官便認定杜孺人這是在沒事找事,有意引起太子的注意,再不肯對杜孺人的事上心。

    五日前,杜孺人又打發人來說,她身子不適,要招太醫。偏巧那日太子妃晨起時,小腿有些抽筋,太子殿下把整個太醫署都招來了,大發雷霆。整個東宮都人心惶惶的,她哪裡有這個心情去關一個連太子面兒都沒見過的孺人的身體。可誰知,這才五天,杜孺人就病的起來不床了呢?陳女官心裡亂得很,就算杜孺人不受寵,可她也是太子有名份的妾室,不是她們這些宮人可以輕易疏忽的。

    顏司閨的眉頭深深鎖緊,好端端的說病就病了,還是在太子妃有孕七個多月的時候,讓人怎麼會不多想。按照顏司閨的意思,病了的杜孺人最好立刻移出東宮,隨便把她搬去哪裡,再把整個掖庭宮封死,待娘子平安產下小主子再說。

    可惜,杜孺人是太子的妾室,她沒有這個權利做主。“你先等等,我這就去回殿下和娘子。”顏司閨看了眼正對著太子妃笑得蠢兮兮的太子殿下,平靜的吩咐道。

    “什麼,杜氏病了?”太子嚇了一跳,連忙追問:“幾時病的,怎麼早不來報。人呢,搬出去沒?”深宮中長大的太子殿下,一瞬間開了無數的關於宮鬥的腦洞,每個都是受了算計,流產、難產後一屍兩命的不好結局。太子自己嚇自己,一張俊臉煞白,扶著蘇顏的手都有點發顫。

    蘇顏握住丈夫嚇得冰涼的手,柔聲道:“七郎,傳個太醫給杜氏看看吧。”

    “太醫……啊,對,要傳太醫。”太子長臂一伸,就把蘇顏攬進懷裡,扭頭著急的叫人:“李安,李安,去把太醫署的人都給孤招來。”他得讓人好好看看愛妻,別被杜氏過了病。

    李安連忙應了一聲,“是。”就帶著人一溜小跑似的離開了。

    太子一眼看到顏司閨,瞪眼道:“你怎麼還在這裡,快點把杜氏給孤挪出東宮,隨你送到哪兒去。”

    顏司閨就等著太子這句話呢,干脆的答應了一聲,就要走,卻被蘇顏給叫住了,她仰頭問丈夫:“七郎,杜氏生有重病,你打算把她送哪裡去?”

    “道觀。”太子這會正怪杜氏病生得不是時候,根本懶得管她的死活。

    蘇顏搖了搖頭,“她未犯大錯,怎可送入道觀,這不是逼她去死麼,不妥!”為了她肚子裡的寶寶著想,蘇顏也不可能放個重病的杜氏在東宮,“不如送她回杜家養病好了,等她病愈,再接她回來。”

    “用不著這麼麻煩,送她去杜貴妃哪裡好了。”太子實在不想蘇顏的心思放在無關的人身上,隨口就下了決定。

    蘇顏白了丈夫一眼,“杜氏重病,萬一過了病氣在父皇身上怎麼辦?”

    太子滿不在乎的說:“阿爹最近很忙,少往後宮去。再說,大不了封了芳華殿就是。好了……”太子低頭親親蘇顏的額頭,“卿卿乖,這些事情有為夫處理就好,你不用操心。”

    還不知道自己造成的麻煩很快就要送到身邊的杜貴妃,正滿面愁容的坐於御花園內,捏著帕子長噓短嘆,時不時的抬手輕按眼角,拭去滑落的清淚。

    “愛妃何事傷心啊?”皇帝自一處山石後轉了出來,笑吟吟的看著略帶愁容的杜貴妃。

    杜貴妃一見皇帝,連忙借著起身行禮的機會,掩飾性的低頭拭淚後,才抬頭笑道:“最近難得看得聖人,您不忙了?”

    皇帝最近勤奮得很,精力都用在了政務上,就沒多少時間去後宮找眾多小老婆開心,有限的幾日還多是招最近比較得他喜歡的過來侍侯。至於那些不怎麼新鮮的,年前年後都算上,足有好幾個月都沒著皇帝的面兒了。

    這日比較有空,皇帝早晨趕了兒子回東宮守著太子妃之後,照例處理了政務後,看著時間挺多,園中桃、李競相綻放,便起了些游園的雅興。才帶著人在御園裡轉了半圈,就碰上了哭天抹淚的杜貴妃。

    看著已逝皇後和太子的面子,再加上杜貴妃這些年治理後宮也算盡心,皇帝才現身勸勸。當然,也不能否認,皇帝最近被政力煩得頭疼,想看看後宮爭鬥換換腦子。

    “愛妃看著清淺了不少,誰惹你難過了?說與朕聽聽。”皇帝坐於杜貴妃身邊,拿了她手中的帕子,替她拭去淚痕。

    杜貴妃羞紅了臉,略略偏頭,“臣妾何曾傷心。”

    “眼睛還紅著,淚痕也未干。”皇帝輕點杜貴妃的嬌容。

    “剛剛被風迷了眼睛,我揉了幾下,把眼睛揉紅了。”杜貴妃就是不肯承認。

    皇帝佯怒道:“愛妃這是不信朕了?”

    杜貴妃連忙搖頭,“臣妾……”

    皇帝點住杜貴妃的紅唇,“那就直說。”

    杜貴妃咬了咬紅唇,垂著頭好半晌,才輕聲道:“我家五娘病重,怕是要不好,臣妾知道後,才有些傷心。”

    皇帝愣了一下,“五娘?”顯然沒想起來五娘是誰。“病了你就傳個太醫瞧瞧,吃了藥就好,怎麼淨說喪氣話。”

    “太子妃已經給五娘傳過太醫了。”杜貴妃眼圈又紅了。

    太子妃?這跟太子妃有什麼關系?皇帝猛的一拍腦袋,杜五娘不是他給太子的小老婆麼,應該是個孺人。等等,太子的小老婆重病,人應該在東宮!“杜氏病了,你知道,怎麼不挪到你宮裡,還敢讓她呆在東宮?萬一把病氣過給太子妃和太子怎麼辦?”提到愛子和懷孕的兒媳婦,皇帝臉色都變了,高聲責備杜貴妃,“往日裡看著你挺穩妥的,怎麼今日如此糊塗,還有時間哭! ”

    皇帝訓完杜貴妃,也不看她目瞪口呆的臉,高聲吩咐:“賈喜,你招太醫署的人都去東宮,給七娘好好看看,可別有什麼差錯。再把生病的杜孺人挪出來,送到芳華殿。”這還不算完,他也擔心自己的啊,“等人搬進去之後,就封了芳華殿,不許人隨意進出。”對於皇帝來說,現在兒媳婦肚子裡的嫡孫是頭等大事,其余的都要往後排。

    杜貴妃都傻了,她本想借著侄女的事,隱隱告上太子妃一狀,誰知這個麻煩到直接被皇帝扔到她這裡來了。再有,皇帝封了芳華殿,她要住在哪裡?

    “聖人,封了芳華殿,那臣妾?”

    “你不是擔心你侄女?那就看著她吧,宮務暫時交給淑妃和賢妃。”不問還好,一問皇帝直接把杜貴妃也圈起來了。說完,他也不看杜貴妃青白交加的粉面,直接帶著人就回太極殿了。

    賈喜與李安幾乎是前後腳到的太醫署,兩人一對詞兒,都暗道:不愧是父子倆,想法都是一樣一樣的。

    瘦骨嶙峋的病倒在床的杜孺人,滿心期望能在臨死前見到太子一面,就算死也要跟太子哭訴一下太子妃的狠毒。可她沒想到,太子不但沒來,連她都要挪出東宮。太子殿下的意思很明顯,你就是死也得死在外面,別死在東宮裡,太不吉利!被兩個粗壯的宮女抬出住處時,杜孺人心若死灰,雙眼睛無神的閉上,聽天由命了。

    只一個上午的時間,東宮封了掖庭宮,主要是杜孺人的院子,其余的宮女要等太醫確實她們沒有問題之後,才會解封。太極宮內則是封了芳華殿,連同杜貴妃一起,開啟時間未定。

    突然接到聖人旨意暫管後宮的淑妃和賢妃兩人,都有些發蒙。再聽到被封了的芳華殿,兩人對視一眼,都有個明悟,肯定杜貴妃有事做錯,惹怒了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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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0 01:05:0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四十五章

    做為一個被丈夫保護得密不透風的孕婦,蘇顏的生活舒適而簡單,她每日裡最喜歡的時刻,便是與肚裡的小娃娃互動時。

    小娃娃是個體貼孝順母親的好孩子,從來不會在半夜裡母親睡得正熟時,動來動去,非要把母親吵醒了再好,他的作息很自然的與母親一致。清晨,蘇顏起床時,他也會在肚子裡伸個懶腰,動動小手小腳,告訴母親,他也起床了。

    用過早膳後,是小家伙最活躍的時候,蘇顏常常撫著肚子,給寶寶背著一本又一本的書。因為太子不許蘇顏多看書,說是怕累壞了眼睛,她只能背給孩子聽。光背還不夠,文中的意思,她的理解,都會毫無保留的告訴小家伙。

    “七嫂,你不會把書閣裡的書都背下來了吧?”好容易趁太子哥哥不在的時候,偷偷溜來看蘇顏的十三皇子,瞪圓了眼睛看著蘇顏。

    蘇顏好笑的捏了捏他的小肉臉,雲淡風輕的道:“也沒全背下來,總有那麼幾本不大喜歡的,只略翻了翻,沒怎麼細瞧。”

    十三皇子嘴張得好大,說話都結巴了,“七,七嫂,你怎麼背下來的?有什麼訣竅沒沒?教教我唄。”雖然長高了一些,但依然圓滾滾的十三皇子,努力睜圓的眼睛裡滿是懇求。陸少傅要求他們背好多書,背不下來就會受罰,十三皇子是被罰得慘的那個。過了年才滿七歲的小家伙,提到古代先賢滿滿都是怨念,沒事說辣麼多話、寫辣麼多書作什麼!

    蘇顏攤了攤手,“背書多容易,看一遍就行了。”

    飽受背書之苦的十三皇子,扁著小嘴看著蘇顏,眼睛裡都是控訴:七嫂欺負人!

    到是十二皇子,盯著蘇顏鼓起的肚皮,靦腆的問道:“七嫂,我能摸摸小侄子麼?”他聽阿娘說過,小娃娃在肚子裡的時候是會動的。

    蘇顏笑著對他招了招手,“這小東西正好醒著,十二郎來跟他打個招呼吧。”

    十二皇子還沒起身,十三皇子就搶先湊到蘇顏身邊,伸出滿是窩窩的肥爪,“七嫂,我先來,我先來!我先跟小侄子打招呼!”

    他這話音才落,背後傳來奶娃娃們的二重奏:“是侄女!”被各自奶娘看著的十四皇子和十五皇子異口同聲的反駁。

    十三皇子猛得扭頭,惡狠狠的瞪著兩個奶娃娃,高聲道:“不許胡說,是小侄子!”

    向來靦腆內向的十二皇子也瞪著兩個弟弟一眼,小手拉著蘇顏的衣袖,仰著俊俏的小臉,特別認真的說:“七嫂,你別聽十四弟和十五弟胡說,肯定是個小侄子。”

    兩個小家伙被哥哥一嚇,委屈的紅了眼圈,十四皇子固執的開口:“阿娘說,是小侄女!”

    十三皇子跟個小炮仗似的衝到弟弟面前,惡形惡狀的威脅,“明明是個小侄子,再說打你!”說著,還衝著兩個弟弟揮了揮肉肉的小拳頭。

    三頭身的十四皇子小小年紀就體現了其威武不能屈的品質,明明害怕的眼淚都在眼圈裡轉,可還是固執的不肯改口,“是侄女!”

    眼看著宮中一霸的十三皇子伸手就要揪著弟弟,蘇顏連忙開口,“十三郎快來,寶寶動了。”

    小胖子嘟著嘴不高興的蹭回蘇顏身邊,“七嫂,就是小侄子。”

    蘇顏心中暖暖的,抬手摸了摸兩個小家伙的頭,柔聲道:“十二郎和十三郎說的對,是個小侄子。”

    兩個小家伙立刻咧嘴笑了,十三皇子得意的衝著兩個弟弟揚了揚下巴。再扭頭小心把手放在蘇顏肚皮上,細心感受。好半天,他失望的問:“七嫂,小侄子不喜歡我麼?”

    蘇顏笑著拍拍他,“怎麼會,只不過他還小,要睡好久的覺才行。”

    深覺不受漂亮嫂子信任的十四皇子,終於忍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然後就被踏進屋內的太子殿下給吼了,“你這個球,出去哭!”

    蘇顏好氣又好笑的瞪了丈夫一眼,柔聲哄著抽抽搭搭的肉球,“小十四乖,不哭。”

    十四皇子眨了眨含著淚光的大眼,吸吸鼻子,“我,我也要摸小侄女!”

    “要摸,要摸!”過了年三歲的十五皇子,也跟著幫腔。

    太子殿下氣結,立著眼睛對兩個奶娘喝道:“抱著這兩個球出去!”他才不承認,胖得連脖子都沒有的兩個球是他弟弟呢。

    “哇……不出去……哇……”

    “嗚……不……嗚……”

    蘇顏抬手揉了揉額頭,氣哼哼的小胖子自告奮勇的拍胸脯:“七嫂,我送弟弟回去。”其時心裡想著,等離了七嫂的眼前,看我怎麼收拾你們!

    十二皇子也跟著起身告辭,雖然還有點舍不得,但是太子哥哥回來了,肯定不會讓他們在東宮多呆的。他不放心的看了看蘇顏,“七嫂,我明天再來看小侄子。”小家伙在“小侄子”三個字上加了重音。

    蘇顏疼愛的摸了摸他的小臉,轉頭吩咐:“半夏,把我昨天找出來的書給十二郎帶上。”

    十二皇子的小臉一下就亮了,“七嫂……”

    “這些書你先拿回去看,有看不懂的就去問少傅。等你都讀懂了,再來換新的。”蘇顏很憐惜這個自幼飽受欺凌的小皇子,每次對他說話的時候,態度總是非常柔和。

    “嗯。”十二皇子用力點了點頭,笑開了一張俊俏的小臉,跟著十三皇子出了東宮。

    太子坐在蘇顏身邊,將人攬進懷裡,輕聲問道:“怎麼回事?”他可半點沒有忽略,幾個弟弟對自己孩子不同的叫法。

    蘇顏笑了笑,“宮中有人說我懷的是個小娘子,兩個小家伙特意抱著弟弟來安慰我的。”以蘇顏的聰慧,都不用多想,就知道十二、十三兩人的來意。要不,從來不耐煩帶著十四和十五玩的小胖子,怎麼會破天荒的帶著兩個弟弟來東宮看她。“只不過,小十四和小十五沒賣十三的帳。”想到大眼吟淚,還不肯改口的肉球,蘇顏忍不住低笑出聲,“小十四真有趣。”

    太子一臉的莫明其妙,“宮中人說你懷的是個小娘子,跟十二、十三帶那兩只球來有什麼關系?”

    說到這個,蘇顏笑意更盛,“老人講,小孩子眼明心亮,能看到肚子裡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十三皇子對這種封建迷信從來都是堅信不疑。

    讓蘇顏沒想到的是,不只十三皇子信了,她那個英明神武的丈夫居然也信了。

    之前,無論是皇帝也好,御醫也好,還是東宮的屬宮、兩個近身伺候的宮人,都異口同聲的說愛妻肚子裡是個男娃兒。這讓獨占欲已經達到喪心病狂程度的太子,對這個兒子異常的排斥。可兒子在妻子的肚子裡,不能打不能罵,更不能流掉不要,心塞塞的太子殿下只能說服自己視而不見。

    沒見太子殿下關懷備至的始終都是蘇顏,只在有孕初期,幻想小女兒的時候,才會父愛滿滿的撫著愛妻的肚子叫乖乖。後來,經御醫親口症實,他老婆懷的是個兒子後,再沒見太子跟兒子好言好語的說過話,反而常常語出威脅。

    今天乍然聽到這種論調,太子殿下心裡畫了個孤。隔腹斷子,醫術再好的御醫也會出錯,萬一卿卿懷的真是個小女兒呢?他之前的種種態度,不是給女兒留下壞印像了。太子殿下糾結的一夜也未增睡好,第二天趁著蘇顏還未起床時,進行了多方咨詢。

    被太子問到人有顏司閨等四司女官,傅、何兩位掌院,還有被皇帝送到東宮的幾個經驗老道的接生媽媽。

    四司女官都是蘇顏的陪嫁,對於有孕之後,容顏未減反而日漸嫵媚的太子妃,也都有些犯嘀咕。一般來說,懷女兒的孕婦容貌改變不大,懷男孩兒的,變醜的居多。四司女官本就擔心,太子對兒子期盼過深,一旦太子妃生產後,發現是女兒,會牽怒蘇顏。今日見太子主動提起此事,顏司閨心一橫,便半吐半露的跟太子說了幾人的猜測。

    顏司閨回過話說,就一直悄悄偷看太子的神色,生怕他生氣。卻未想,這位太子殿子喜上眉稍,追問道:“真的?”

    “微臣與幾位接生媽媽也聊過此事,她們與微臣等意見差不多。”顏司閨今天本來就是給太子提個醒,見太子並無不快,心下放松不少。

    太子為求穩妥,又多方詢問,雖說結論不一,但是說蘇顏懷的是個女兒的居多。心願達成的太子殿下,第二天去太極宮時,眼角眉稍都帶著喜氣。

    皇帝正為昨天小兒子說是兒媳婦肚子裡是個小侄女的事生悶氣,就見愛子腳下生風的飄了進來。“七郎啊……”老皇帝自己有些失望,可更多的是怕兒子失望。畢竟一個嫡長孫對於太子意味著什麼,他們父子都知道。

    太子看著老爹欲言又止的模樣,大刀闊斧的往御案前一坐,理所當然的要求:“阿爹,我家顏顏懷的是個女兒,把你之前取得名兒都扔了,再重新想。”

    皇帝這會的內心真是崩潰的:老子費心費力的取得名子,為毛要扔了,以後不能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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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0 01:05:1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不知從何時起,太子妃腹中是個女孩兒的消息,悄悄在上都城中傳遍了。有人甚至信誓旦旦的說,聖人與太子為此惱怒得很,太子甚至牽怒於太子妃,夫妻兩人如今不過是維持著表面的和諧而已。

    說起來,這種傳言太過離譜,腦子稍微正常點的人都不會信的。偏偏靖國公府的老太太王氏,自聽說這個傳言起,就開始唉聲嘆氣、坐立不安的。老太太是真疼蘇顏,不敢在去找孫女求證,怕惹得孫女傷身傷心,只能自己暗暗憋著,然後既難為了自己,又難為了家中人。

    王氏心氣不順,世子夫人劉氏便要陪著小心的伺候,連說話都得在腦中過上幾遍,就怕那句話說得不對,惹惱了婆婆給自己排頭吃。

    劉氏如今也是有子有孫的人,兩個兒子都很爭氣,女兒又是王妃,還懷著皇家的第三代,都說皇長孫很可能出自她懷。這讓劉氏暗自開懷之余,她自己在婆婆和丈夫面前也硬氣許多。幾天的小心陪下來,劉氏難得怨意滿腹。有些話不好在家中說,跟女兒蘇容確是沒有多少估計。

    蘇容已經進入臨產期,整個人豐潤了許多,往日小巧的瓜子臉都變圓了。劉氏不放心女兒,隔三差五的就會到王府探望蘇容。今天早上,老太太又抽風的給她臉色看,劉氏面上陪笑實則憋了滿肚子的怨氣到了吳王府,正巧跟來請脈的太醫走了個對面。

    太醫見到劉氏,連忙停下腳步拱手為禮,劉氏略欠了欠身,笑著問:“李太醫,王妃身體如何?”劉氏這裡面上雖笑著,心裡卻暗暗撇嘴,一樣都是聖人的兒媳婦,都懷著聖人的孫輩,憑什麼太醫署中有點名望的御醫、太醫都住進了東宮!不是說太子妃腹中是個女娃兒麼,聖人卻還是這麼偏心。

    李太醫看上去不過三旬左右,才考進太醫署沒多久,資歷、醫術都不算出眾。本來給有孕的吳王妃請脈的這事輪不到他,可誰讓吳王妃運到不好,跟太子妃一起有孕呢。整個太醫署都被聖人和太子殿下搬到東宮了,只留下他們這些小透明撐場子。

    “王妃與小世子都很好,產期便在這幾日了,夫人多當心。”李太醫溫和的回話。能夠伺候好了吳王妃,確保她順利生產,對他的未來也有好處。吳王妃頭次生產,淑妃娘娘在宮中出不來,肯定是劉氏過來。李太醫心裡也打著小九九,跟劉氏交待的時候便更細致了些。

    劉氏把李太醫的話細細記在心中,又鄭重的謝過了人,才進了蘇容的住處。

    蘇容見到劉氏很是高興,扶著腰慢慢站起。劉氏幾步搶過去,扶住女兒,“快坐下、快坐下。”

    “阿娘,我今天還沒散步呢。”蘇容撒嬌道。

    劉氏小心的扶著女兒,“李太醫可是說了,你這幾日便是產期,還是當心點好。”

    蘇容眼中不屑一閃而來,“那個李太醫水平有限,阿娘您少聽他的。”她可是找神醫看過了,說是還有十來天才能生產呢。

    提到李太醫,劉氏那點怨念又起,“聖人也真是,一般都是兒媳婦,怎麼就隨意打發個人來。照理,你比太子妃還要先臨產呢。”

    蘇容抿唇笑了笑,“那可是太子妃和嫡長孫,父皇和太子緊張也正常。”

    劉氏撇了撇嘴,小聲道:“什麼嫡長孫,誰不知道太子妃肚子裡那個是個女娃兒。”她滿含慈愛的摸了摸女兒的肚子,“阿悅你肚子裡這個才是真真正正的皇長孫呢。”多少人看過蘇容都說,她肚子裡肯定是個男孩兒。

    劉氏為此還特意去求過簽,簽文大吉,負責解簽的和尚還特意恭喜她,說她要得個孫子。劉氏想著外孫也是孫子,大喜之下,添了許多香油錢,高高興興的回家了。她長了個心眼兒,對於這件事半句都沒往外透露。

    “孩子還沒落地,哪裡就能知道是男是女。依我說,女孩兒更好,知道心疼母親。”蘇容嘴上如此說,眼中卻是自信滿滿。前世,她便是一舉得男,連著生下三個兒子之後,才生下長女。這胎懷上的時間與前世差不多,肯定是個兒子。到是蘇顏,前世第一胎就是女兒,想來今生也差不多。不過,她心裡再有把握,話也不能說死。

    劉氏嗔了女兒一眼,“先生個兒子立穩腳根,等以後隨你喜歡生多少個丫頭都行。”劉氏還有句話沒出口,皇長孫還沒有呢,這會兒誰生下皇長孫,就會在聖人哪裡留下深刻的印像。特別是正妃所出的嫡子,可不是隨便什麼妾生的孩子能比的。

    劉氏的心思蘇容一清二楚,她也不多說,扶著丫鬟的手,在院子裡慢慢散步,還不時跟劉氏閑聊幾句。

    劉氏正跟蘇容抱怨婆婆王氏有多無理取鬧、蠻不講理時,便見女兒抱著肚子彎下了腰,一張俏臉變得蒼白的,她連忙抱住女兒,急切的問:“阿悅,你怎麼了?”

    蘇容死死握住丫鬟的手,忍下一波疼痛,深吸了口氣:“阿娘,我要生產了。”

    “快,扶王妃去產房,叫穩婆過來,再派人去請王爺。”劉氏聽到女兒要生產,穩住心思,先把女兒送進產房,才有條不紊的指揮起來。

    也不知道蘇容跟趙王妃結了什麼孽緣,蘇容這邊才進了產房,趙王府那邊也招了太醫,說是趙王妃要生了。

    正在太極殿愜意的欣賞歌舞的永平帝,先後接到了來自吳王府和趙王府的消息。聽說兩個兒媳婦都要生了,老皇帝挺高興,好心情的跟站在身邊的賈喜笑道:“五娘和六娘還挺有緣的,查出有孕時一起,連生孩子都趕在一個時辰。”

    賈喜知道老皇帝的心思,提前恭喜:“老奴要恭喜聖人喜得佳孫了。”

    老皇帝擺了擺手,“還早,還早。”其時對於賈喜的話還是很受用的,太子妃那裡應該十有八九是個孫女了,可是吳王妃大家都說肯定是個男孩兒。做為一個還有沒孫子的皇帝,對於這些封建迷信,老頭還是深信不疑的。

    女子初次生產,時間一般都會很長。蘇容和趙王妃魏氏都是下午才開始發動的,結果折騰了一下午再加上一晚上,也不見孩子生下來。

    穩婆的臉都有些凝重,卻又不敢表現的太明顯,被產婦查覺到,只能私下裡互使眼色,悄悄派人出去,跟等著的王爺們提前打個招呼,並且討個主意。

    蘇顏一夜好眠,清晨起床理妝之時,關切的問:“五嫂和六嫂那裡可有消息了?”照她想,過了這麼久,孩子應該生下來了。

    木藍幾人互相對視一眼,想到早晨太子殿下的警告,都沒敢直說,皆松快的笑道:“哪有這麼快,兩位王妃都是頭次生產,今天上午生出來都是早的,還有得等呢。”

    會這麼慢?蘇顏想到自己嫂子生小侄子時,好像就一夜的功夫。她有些疑惑,不過這段時間能過跟穩婆、太醫學習,她也知道每個孕產婦的情況都不同。

    “說起來趙王妃和吳王妃還真是有緣,兩人連生產都趕在同一天。”半夏笑道。

    陸司閨淡笑道:“這可是有關於皇長孫出自誰腹的問題,當然有緣。只是,就看誰有這個運道了。”

    “什麼?司閨的意思是……”木藍幾個都驚訝的半張著小嘴,看著語出驚人的顏司閨。

    半夏抿了抿唇,遲疑道:“我覺得,吳王妃應該不會這麼做的。”

    蘇顏笑道:“六嫂確實不會這麼做,她向來最為珍視自己。到是五嫂,有可能拼死一搏。”魏氏在趙王府有多不受待見的事,她也聽說了。再加是魏家被皇帝一再打擊,已經大不如前。娘家指不上,甚至以後還要依靠她,以魏氏的性格,她肯定會選擇拿自己的命搏上一搏。若是運道好,真的生下皇長孫,看在這個孩子的份上,她以後的生活能好過不少。便是趙王,再冷血薄情,對於皇長孫這個有著特別意義的孩子,也不會太過冷落魏氏。

    陸司閨點點頭,沉聲道:“依微臣看,趙王妃這次怕是會凶多吉少。”陸司閨是知道兩個王妃都難產的消息的。她不大贊同太子要瞞著太子妃的主意,這種事情能瞞多久,離太子妃臨產還有一個多月呢,萬一哪個消息走露了,還不一樣要受驚嚇。與其如此,還不如把事情換個說話,提早透露給她知道。當然,這也是基於蘇容的情況並不危險,到是趙王妃那邊,已經到了生死關頭。

    蘇顏斂了笑意,輕輕的嘆了口氣,低聲道:“都是不甘心的緣故。”

    陸司閨道:“主要是性格不同,處事方式便不同,結果自然也不一樣。若是娘子處於趙王妃的位置,會鬧出這麼多事麼?”照她看,明明就是魏氏性子強悍,手段狠辣,偏偏沒有配得上這些的智商,只會自作聰明,落得這個下場也不冤。

    蘇顏搖了搖頭,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窗外,好半晌才道:“去跟七郎說,讓兩位掌院帶人往趙王府和吳王府走一趟吧。”

    陸司閨張了張嘴:“娘子……”

    木藍幾人面面相覷,都不由自主的低下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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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0 01:05:2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四十七章

    太子不大情願的讓李安出去傳話,微眯著眼睛瞅著李平,淡淡的問:“卿卿怎麼知道兩位王妃難產的,孤的話,你們都當做耳旁風了麼?”眼看著蘇顏也臨近產期,太子吃不好睡不著,天天擔驚受怕的。

    這回吳王妃和趙王妃同時臨產,又都出了點問題,孩子到現在都沒生下來。淑妃和徐昭媛求太醫的人都來了兩撥。太子一面吩咐人送太醫過去,一面冷著臉下了禁令,不許人跟蘇顏提到半點不好的消息,生恐嚇到她。

    李平的頭埋得深深的,顫著聲道:“回,回殿下的話,是娘子自己猜到的。”

    太子冷笑兩聲,起身就往後殿走,飛揚的袍角略過李平眼前,他悄悄抹了抹額上的汗,半彎著身跟在太子身後。

    也許女子初次生產確實需要更長的時間,直到午時過半,吳王府才有好消息傳來。彼時,蘇顏正偎在丈夫懷裡午睡,一張小臉睡得紅撲撲的,惹得太子偷偷啃了好幾口。

    “殿下與娘子正在午休,有話等會再說。”李平面無表情的攔下了齊揚。

    “是,是。”齊揚臉上帶笑,慢慢退了出去。待離了殿門,臉就沉了下來,回首看向李平,暗啐了一口。齊揚如今的地位很是尷尬,雖然身為東宮副總管,可在東宮的地位不如李安就算了,連太子妃身邊的李平也不如。無論他如何努力,太子最為得用的人永遠都是李安、李平兩人。齊揚不甘心,他不如李安就算了,憑什麼連犯錯被貶的李平都不如,不就是因為他伺候的是太子妃麼。

    做為太子近侍的一員,齊揚對於太子妃在太子心中的地位再清楚不過,他也在找機會在蘇顏面前出頭,可是李平把太子妃身邊的事把得太嚴,根本不給他露臉的機會。這次,吳王妃平安產女,他得了消息立刻就來回話。想著,吳王妃可是太子妃的堂姐,之前還特意請太子下令派太醫署的掌院過去,知道這個消息必然高興,誰知……他恨恨的攥緊了拳頭,暗道:李平你等著,早晚有一天,咱家要你好看。

    剛剛得知自己生下一個女兒的蘇容,在被下人恭喜時,臉上的表情難得出現一片空白:怎麼會是女兒,不該是兒子麼?她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劉氏,劉氏也很失望,可還是撐著笑,把懷中包好的小娃娃送到女兒面前,含笑道:“王妃快看看,小娘子生得跟王妃小時候一模一樣,長大了定是個俊俏的孩子。”

    襁褓裡睡著的小娃娃紅通通的,根本看不出長得像誰。蘇容勉強露出個笑,伸手輕撫小娃娃嫩嫩的小臉,“借阿娘吉言。”

    劉氏把小娃娃給女兒看過後,就遞給奶娘,讓她抱著孩子退下了,才慢慢在蘇容床邊坐下,理了理女兒散亂的秀發,輕聲勸道:“先開花後結果也是有的,阿悅你和王爺都還年輕,養好了身子再生一個,准保是個小郎君。”

    蘇容點了點頭,閉上了眼睛。對的,眼下最重要的是先調養好自己的身體。至於丈夫會不會失望,她現在沒力氣去多考慮了,一切都等她恢復再說。

    吳王得知妻子生下個女兒,確實有點失望,不過看著面前含羞帶怯的女子,他溫柔一笑,“碧梧不必害怕,等王妃出了月子,本王親自跟她說。”

    碧梧紅了眼圈,她抿了抿唇,輕聲道:“王爺,妾怕是有孕了。”

    “什麼?”吳王有些驚喜的看著腰身依然纖細的碧梧,追問道:“真的?”

    “應該是。”碧梧這幾天總是渴睡,犯惡心,聞不得油煙味,對於蘇容孕期的反應,她覺得自己多半也有孕了。對於借著蘇容孕後精神不濟之時,爬上吳王床這事,她除了有點害怕之外,半點都不後悔。她是王妃的貼身丫鬟,自小就伺候王妃,沒道理王妃抬舉別人,反到壓著自己身邊人的。

    吳王沉吟片刻,扭頭吩咐道:“去請李太醫過來。”又溫言安慰碧梧,“既如此,你也不必回王妃身邊當值了,這就搬到倚蘭閣去吧。”

    倚蘭閣位於王府西路,裡面住著替吳王生育庶長女的妾室張氏。吳王令碧梧住在倚蘭閣,也是想著她們兩人都是王妃身邊的人,應該能相處得很好。張氏有過生養的經驗,還能看著點碧梧。

    碧梧大喜落淚,哽咽著給吳王行禮,“妾……妾謝過王爺。”有了吳王這句話,她算是過了明路,有了身份。

    蘇容剛剛調整好自己的心情,抱著女兒逗弄,就從來探望她的丈夫口中得知這個消息,她幾乎氣得要暈過去,面部表情都扭曲了。所幸吳王是隔著屏風坐著,並未進來,沒有看到她扭曲的神情。

    “這可是真是件大喜事,恭喜六郎了。”蘇容柔媚多情的說道。

    吳王有些不大好意思,覺得對不住妻子,溫聲道:“原是本王對不住阿悅,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呵呵……蘇容暗暗冷笑,事情出了,說一句對不起就算了!她這會兒覺得自己之前的決定半點錯都沒有,這世上的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還是兒子和權利最靠得住。不過,她還沒生下兒子,在吳王府生存還需要吳王的信任與寵愛,可不能這會跟丈夫把關系弄僵了。

    她抱著女兒輕輕晃著,嘴裡溫柔的哼著小調,腦子裡卻在思考,怎麼才能把碧梧弄死,以解此恨。

    五月二十六這天,大約日子不怎麼好。吳王妃蘇容生下長女,卻被丈夫告之受用了身邊的丫鬟為妾室,而且這個丫鬟還有了身孕。一時間,蘇容自覺顏面全無。而與她同時臨產的趙王妃運數更差,掙扎了一天一夜之後,不甘的閉上了眼睛。不只自己沒熬過去,連孩子也胎死腹中。

    老皇帝得到這個信兒之後,面色陰沉的坐於御座之上,好半晌才吩咐道:“賈喜,你去跟太子說,讓他把趙王妃過世之事瞞著七娘。”

    “是。”賈喜應了一聲,慢慢退出大殿,帶著人往東宮而去。

    太子那邊都不用皇帝提醒,早在接到消息的時候,就下了嚴令,不許人對蘇顏多一句嘴。同時,這位任性的太子殿下,還暗暗嘀咕,“怎麼會難產而亡,真不吉利!”

    第二日清晨,太子早早的就跟到了太極殿,把還沒起床的皇帝挖了起來,無視他爹鐵青的臉色,在老皇帝面前來回踱步:“阿爹,趙王妃一屍兩命,這麼不吉利的事發生在顏顏臨產前,我是不是該找些僧、道做做法事,去去晦氣!”

    老皇帝昨天心情不好,睡得就晚,一大早被兒子堵了被窩,心情更是不美妙。聽了太子這個不靠譜的想法,氣得隨手從床上揪個了枕頭就砸了過去,喝道:“荒唐,做法事有用,朕能到現在還沒一個孫子!”在老皇帝看來,兒子們個個都只生孫女,不生孫子絕對是最晦氣的事,沒有之一。

    被枕頭直接糊臉上的太子,很不高興的說:“阿爹,這是兩回事好麼!”他的重點是死了人,還有個是未落草的孩子,跟他爹有沒有孫子挨得上麼!“阿爹,你都快魔障了。”

    “再看不到孫子,你爹我得瘋!”皇帝瞪了兒子一眼。媽蛋,他有五個兒子成了親,這五個兒子的大小老婆算在一起足有好幾十,怎麼就一孫難求呢?

    太子勾了勾嘴角,嘲笑道:“阿爹,要不您去拜拜送子觀音?沒准有效。”

    這本來就是調笑的話,沒想到老皇帝居然真的考慮了起來,甚至還慎重的征求兒子的意見:“七郎啊,這時候去拜送子觀音,七娘肚裡的小娃娃能變成男娃兒麼?”

    太子一臉的“臥槽”,阿爹,你不是認真的吧!

    皇帝確實是認真的,在對於孫子的強烈渴求之下,他決定死馬當做活馬醫,不但自己去拜送子觀音,還拉上了不情不願的兒子。

    太子百般掙扎無效之後,不甘心只有自己被他爹折磨,便提議:“阿爹,不能光帶我去,還有別的兄長呢。”

    老皇帝一想也對,太子妃那裡有點懸,但是可以把希望寄托於往後麼。被老皇帝秘密招來的幾位皇子,看著穿著十分平常的皇帝和太子,都有點懵。等到被皇帝帶到滿是女子求子的送子觀音殿,簡直羞憤欲死。

    偏偏老皇帝一臉認真的捻了香,鄭重的拜了又拜,落在被送子觀音抱著的胖小子身上的目光,滿是渴望。

    “看什麼看,快拜。”老皇帝橫了幾個兒子一眼,還特意囑咐了一句:“要虔誠!”

    幾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老爹滿是威脅的目光中,拜了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老皇帝的誠心感動了天地,這次事情過後,幾個王府先後傳出女子有孕的消息,老皇帝樂得眼睛都眯了起來,對於蘇顏腹中的小娃娃,又一次燃起了期待之情。

    六月二十九,晴!當清晨初升的朝陽照在剛剛綻放笑臉的紫玉蓮上時,一聲嘹亮的嬰啼劃破了東宮寂靜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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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0 01:05:4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四十八章

    “生,生了?”太子殿下一臉的茫然無措,不是說女子初次生產,所需時間會比較長麼。可他家卿卿從送入產房起,才一個半時辰吧。

    出來報喜的穩婆劉嬤嬤,紅光滿面,眼角眉稍全是壓抑不住的喜悅:“恭喜殿下,娘子給您添了個白白胖胖的小郎君。”太子妃能一舉得男,可以說在她身邊伺候的人全都松了一口氣,這可是真真正正、名副其實的嫡長孫。

    太子大步向產房走去,嘴裡還急切的追問:“顏顏怎麼樣?”生得這樣快,應該沒有什麼問題吧?“還有,孤怎麼沒聽到顏顏呼痛聲?”不是說,女人生娃兒的時候,聲音好吵的麼?為什麼他家卿卿半點動靜都沒有。

    劉嬤嬤哪裡敢讓太子進入血房,白著臉直接跪在太子面前,伸手相攔“殿下,血房不吉利,您可不能進去!”

    太子眯起眼危險的盯著敢攔自己的人,淡淡的吐出一個字:“滾!”他還算記得,蘇顏剛剛生產過,不能過於吵鬧。這要是放在以前,早就一個窩心腳把人踹走了。

    面對著這樣的太子殿下,劉嬤嬤有點害怕,連忙回道:“殿下留步,娘子身體好著呢,老奴以性命擔保,半點問題都沒有。”

    光有劉嬤嬤這般保證,太子不大相信,扭頭看向陸司閨和剛剛請過脈出來的幾位太醫。

    “臣等擔保,太子妃一切平安。”太醫們異口同聲的保證,讓太子有些猙獰的神色漸漸平復。

    雖說這些人都說蘇顏無事,可太子不見到她,總是心裡不安。他悶不吭聲的繞過劉嬤嬤接著往房裡走,劉嬤嬤攔了一次,瞅著太子的面色,沒敢再攔第二次。其余的人,早就知道這位殿下的脾氣,都默然垂首,全當沒看到。

    六月的上都天氣已經非常悶熱了,挑開門上擋風的軟簾,便能聞到室中那一絲未曾消除的血腥味。太子俊臉煞白,腳下越快。轉過屏風,再穿過中殿,越臨近產房血腥味越重,太子的臉色越凝重。

    “殿下,您怎麼進來了。”其余三位四司女官,見到太子本能的伸手相攔。

    太子冷冷的瞪了她們一眼,沒功夫與人多作糾纏,甩開過來拉他的宮女,直接進了內殿。

    內殿裡,早就選好的奶娘抱著大紅的襁褓輕哄著,見到太子進來,殿中伺候的人倒到了一片。

    太子這會兒眼裡只看到小臉蒼白的躺在床上的愛妻,他撲到床邊,伸出的手微微發顫,幾經猶豫,才輕輕落在蘇顏的臉上。查覺到手下溫熱柔膩的肌膚時,太子才閉了閉眼,整個人都輕松了起來。

    “娘子睡了。”木藍悄聲回道。蘇顏生下長子後,得知孩子一切安好,便睡了過去。

    太子定定的看著愛妻半晌,才萬般珍愛的在蘇顏微嘟的紅唇上落下個輕吻,起身悄然退出了內室。從頭到尾,這位任性的太子殿下,都沒想起看他兒子一眼。

    確定蘇顏安好之後,太子的面上終於有了些笑意,殿中伺候的人才敢一起過來給太子道喜。

    宮人們怕吵醒了太子妃,把聲音放得不能再小,可人人面上都掛著大大的笑,生恐自己笑得不夠喜慶,惹得太子發怒:“恭喜殿下,喜得貴子。”

    “貴子!”太子瞪圓了眼睛,驚訝的追問:“不該是貴女麼?”

    太子殿下怎麼好像不大高興,跪了一地的宮人們你瞅瞅我,我瞅瞅你,皆收斂了兩分笑意,由另一個穩婆祝氏謹慎的回話:“先前老奴們都猜錯了,娘子懷的是個小郎君。”

    兒子就兒子吧,都生下來了,又不能回爐重造。太子抿緊了薄唇,情緒不高的問:“長得像誰?”都說生兒肖母,小混蛋若是長得像卿卿,他就原諒他擅自改變性別這事兒。

    提到這個劉嬤嬤的眼睛都笑成了月牙兒,興致高昂的道:“小郎君與殿下簡直一模……一……樣……”對著太子瞬間變得漆黑的臉,劉嬤嬤的聲音越來越低。她還奇怪,太子不喜小殿下長得像他麼?

    站在穩婆身後不遠處的陸司閨,見狀慢慢笑道:“微臣到覺得小殿下與娘子有五分相像。”

    太子眼睛一亮,追問道:“真的?”

    “是的,不如殿下親自看看?”陸司閨笑道,“還有,殿下,該給聖人報喜了。”從娘子平安產子後,太子殿下的注意力就都留 在了太子妃身上,都沒想到給皇帝報個信兒,可憐皇帝還伸著脖子等消息呢。

    “告訴李安,去給阿爹報個信兒吧。”太子殿下情致不高的說,“陸司閨,你親自去相府,接岳母進宮照顧太子妃。”女子生產是過鬼門關,產後的調養更為重要。所有涉及到蘇顏本身健康的事情,除了他自己,太子也只相信陸氏了。

    自東宮派出報喜的人,一路往太極宮,一路往相府而去。到底太極宮更近些,李安一路連跑帶顛的衝到太極宮,來不急平復好呼吸,就對殿前的侍衛道:“東宮總管李安奉太子殿下之命,來給聖人報喜。”

    蘇顏被送入產房時,老皇帝就接到信兒了。那時候天還未亮,皇帝又急又喜,根本睡不著,干脆起來在殿中背著手畫圈。本來今天有常朝,皇帝半點心情都沒有,直接一擺手“罷朝,明天再說!”然後,接著在屋裡畫圈。

    出於去孫子的深切期盼,老皇帝估計了一下時間,跟賈喜征求意見:“賈喜啊,你說朕是不是該再去拜拜送子觀音?”沒准菩薩看朕心誠,就把兒媳婦肚裡的女娃兒給變成男娃兒了呢。

    “這個……”賈喜為難死了。他該怎麼回話,點頭吧,萬一太子妃真要生了個女兒怎麼辦?皇帝肯定會牽怒他的。要是不點頭吧……他悄悄看了看滿眼期望的皇帝,他不敢!

    正糾結的時候,守在殿外的小太監樂顛顛的就進來,“啟稟聖人,東宮總管李安奉太子殿下之令,給聖人報喜來了。”

    “李安!報喜!”皇帝的眼睛一下就瞪圓了,急不可耐的說:“快讓他進來。”然後他自己幾步就竄回御案後坐好,興奮的不住搓手,嘴裡還啐啐念:“報喜啊,肯定是個孫子,孫子,孫子……”

    李安滿面紅光的進來,嘴角都快裂到耳根子,眼中的喜悅更是藏都藏不住,皇帝一見,心就定了八分。他也不等李安開口,搶先故作鎮定的問道:“七郎叫你來報喜,報什麼喜啊?”

    賈喜這會覺得皇帝的眼睛都變成了兩個字:孫子!

    李安喜氣洋洋的大聲道:“恭喜聖人,太子妃於今日寅時六刻平安誕育殿下嫡長子。”

    老皇帝被這個巨大的驚喜砸懵了,好半天都沒回過神。本來還等著領賞的李安,遲遲得不到皇帝的反應,有點不安。他大著膽子,悄悄溜了皇帝一眼,發現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跟個木頭人似的呆呆坐著。

    皇帝終於得償所願,賈喜也跟著高興,只是聖人這呆住的時間是不是有點長。賈喜悄悄的叫了一聲:“聖人……”

    沒有反應。

    又接著叫了一聲:“聖人……”

    還是沒有反應。

    真到賈喜湊到皇帝身邊,附耳喚了一聲,老皇帝才猛然醒悟過來,騰的一下站了起來,激動的幾步衝到李安面前,半彎下腰,面紅耳赤的追問:“太子妃真的生了個男娃兒?”

    “回,回聖人的話,是。”李安覺得嘴有點不大好用。

    “嘿嘿,孫子!”“呵呵,孫子!”“哈哈哈,孫子,朕也有孫子了!”老皇帝興奮的仰天大笑,笑聲振耳欲聾,“朕也有孫子!哈哈哈哈!”真真正正的嫡長孫啊,好稀罕。看以後誰還敢笑話朕沒孫子,哼!

    皇帝這一喜非同小可,賞賜如流水般送入東宮。還特意頒旨,要大賀三日。當然,他也沒忘了派人去給送子觀音重塑金身,還暗暗決定,以後要讓兒子多去拜拜,果然靈驗!

    比皇帝晚上一會兒才接到消息的蘇周誠與陸氏,也有點發蒙,“這,這就生了?太醫前天請脈,不是說還得七八日麼?”關心女兒並且把皇宮妖魔化的陸氏,第一時間就想到是不是有人弄鬼!

    蘇周誠更是第一時間關心女兒:“太子妃可安好?”

    來報喜兼接人的陸司閨喜氣洋洋的道:“母子均安。”當著陸氏的面兒,陸司閨難掩欣羨,“太子妃真有福氣,從陣痛開始,沒到兩個時辰,小殿下就順順當當的生下來了,半點波折也沒有。”甚至都沒遭什麼罪,這才叫真有福氣呢。

    聽到蘇顏沒事,蘇相夫妻長出了一口氣,這才有時間高興。陸氏笑道:“我才說,這兩日就進宮陪太子妃,誰成想,她到著急。”

    陸司閨笑道:“您現在去陪太子妃也不晚,太子殿下可不放心別人照顧太子妃呢。”

    陸氏連忙起身,“我這就收拾收拾進宮,家裡的事兒都交給大娘了。”

    顧源笑道:“阿家放心,家中一切有我。”

    想比相爺喜意融融,靖國公府裡卻是喜酸滲半。老太太王氏是真高興,逢人就拉著說上一回,偏偏得到消息,入府道賀的人也多,隨同接待的劉氏,想到自己的女兒,難掩酸意。

    便是蘇容,在得知蘇顏平安產子之時,也呆愣了許多,有那麼一瞬間,覺得心累得很,連丈夫吳王都懶得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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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0 01:05:5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四十九章

    自從蘇顏產下長子那日起,終於得償所願的皇帝進入了抽風模式,太極宮中慶賀皇長孫降生的宴會通宵達旦的連續了一天多,若不是洗三那日老皇帝要親自主持,狂歡之宴還不會中止。

    政事堂的宰相們,還有列位御史這次難得的寬容,沒有對老皇帝的行為上書勸誡。做這一個好的臣下,要能體諒皇帝苦思多年,一舉得孫的狂喜心情。

    “賈喜,朕今年新作的衣袍呢?只有這麼幾件麼?”太極殿中,永平帝對著擺滿了寢殿的各色龍袍,抓著花白的頭發,不滿的問。

    賈總管憂郁的掃過殿中足有上百套的衣袍,小心的回道:“回聖人的話,您還沒上身的只有這些了。若是您不滿意,老奴立即招尚衣局的過來,再做新的。”

    老皇帝斜眼瞪人:“明日皇長孫洗三,朕就要穿,再做來得急麼!”

    賈喜:……就算一夜不睡,也來不急啊。

    皇帝在殿中來回踱步,對每一件衣服各種嫌棄,紅的不夠沉穩、黃的不夠熱情、紫的太過輕挑、藍的太過冷淡,玄衣又太過沉悶,反正看來看去,沒有一件可心的,其挑剔程度足以讓天下所有的裁縫和繡娘抓狂。

    賈喜縮著脖子安靜的呆在角落裡不出聲,他可怕皇帝牽怒他,沒事賞他幾十下板子,那就跟鬧著玩似的。

    “就這些東西,讓朕怎麼穿著去見小孫孫!”皇帝揪著衣服,衝著賈喜咆哮,“賈喜,你越來越不經心了!”

    還是被牽怒的賈總管苦著臉跪了下來,“老奴失職,請聖人責罰!”

    老皇帝剛想讓他自去領三十板子,猛然間想到明天是小孫孫洗三,罰人有點不大好。他壓了壓火,冷冷的道:“記你三十板子,後天自己去領。”

    “是,謝聖人隆恩。”賈喜連忙謝了恩,站了起來。

    罰完了人,關於明日的穿著還是沒著落,老皇帝憋著氣,又在殿裡巡視了一圈,勉強選出一套明黃色常服,放在身上比了又比,擰著眉略嫌棄的說:“就這身吧。”

    不必賈喜出聲,自有宮女過來,把皇帝剛剛挑出的衣袍小心抱好,拿出去熨燙平整,再熏上龍腦香,以備皇帝取用。

    賈喜多了個心眼兒,跟皇帝請示過後,追了出去,特意吩咐宮人:“明日聖人要穿的衣袍不必熏香,甚至香囊都不能帶。”

    幾個宮人眼睛裡都帶著問號,有膽子大的對著賈喜屈了屈膝:“總管,聖人的衣袍所熏之香皆有定制,若是不用,聖人怪罪下來……”

    賈喜若不是怕明天皇帝又發火牽連自己,三十板子變六十,他才懶得管這些事,反正惹怒了聖人,死的又不是他。“我的好娘子,聽咱家的准沒錯。若是聖人怪罪,一切皆有咱家承擔。”

    幾個宮人猶豫了下,互相對視了一眼,才遲疑的點了點頭,還是之前開口的女子,“奴聽總管的。”

    太極殿之裡,皇帝還在為明日見他小孫孫的衣著不夠完美而暗自惱火。東宮裡的太子,也在因為被迫跟蘇顏分居二天多而暴跳如雷。

    這事兒還得從陸氏進宮說起,那日陸司閨接了陸氏回了東宮,陸氏在見過平安的女兒和圓潤的外孫後,才終於注意到,產房就設在了麗正殿的偏殿內。

    “這……這……這是誰的主意?”饒是陸氏在女兒成親一年多,對太子的任性程度有所了解,還是驚得坐立難安。

    陸司閨苦笑道:“殿下的意思。”為著產房所在地,太子殿下跟三位公主都吵了起來,把湖陽、舞陽和長樂三位公主硬是給趕出了東宮,甚至頭一次違背了娘子的意思,態度很是強硬的讓宮人把產房設在了偏殿。

    陸氏有些怨女兒,“阿姝,你怎麼也沒勸勸殿下。”現在兩人感情好,可以不當回事,萬一將來情份薄時,這些便是罪證。

    蘇顏正摸著小娃娃嫩嫩的小手、小腳好奇,聽到陸氏的話,孩子氣的嘟了嘴:“七郎不聽我的。”

    陸氏還想再說,就見幾個宮人抱著被褥魚貫而入,後面還有幾個宮人抬著一張木榻。

    陸氏還以為這是給自己准備的,連忙道:“不必這麼麻煩,我到時候在外間睡就好。”

    蘇顏略有羞意,輕聲道:“阿娘,那是七郎要用的。”陸氏入宮之前,太子就已經抱著她又是撒嬌又是耍賴的要求跟她一房睡。在她萬般艱苦的爭取下,太子殿下十分委屈的同意了自己單獨睡。

    “殿……殿下……”陸氏覺得自己今天受到的刺激有點大,“殿下要在這裡睡?”

    蘇顏小臉一紅,低頭輕撫兒子的小臉,低低的“嗯”了一聲,頂著她娘如實質的目光,蘇姑娘又抗爭了一下,“七郎說他自己睡那些木榻。”

    陸氏尖聲道:“那也不行!”人都說,一孕傻三年,她好好聰明閨女,生個娃兒之後,怎麼就變蠢了呢,這是能松口的事兒麼!

    蘇顏抿了抿唇,沒出聲。

    陸氏瞪了女兒一眼,“你要做四十天的月子,天天頭不能梳,臉不能洗的,還敢讓殿下跟你睡在一起,也不怕人家嫌棄你!”

    蘇顏嘟了嘟小嘴,小聲嘀咕,“那人家也是最漂亮的,七郎才不會嫌棄我呢。”

    陸氏立起眼睛,“你說什麼?”

    “沒有了。”蘇顏皺皺小鼻子,“您說什麼就是什麼。”她掩唇打了個秀氣的小哈欠,揉了揉發澀的眼睛,奇怪的道:“我怎麼又困了,不是才醒沒多久麼?”

    陸氏上前替女兒拉好被子,又抱小娃娃從她身邊抱走,輕輕拍了拍她道:“困了就睡,你最好能連著睡上一個月。”

    “那不成小豬了。”蘇顏才調笑完沒多久,便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正好錯過了她娘大發雌威,把太子殿下趕出偏殿的全過程。

    再一次上完如何照顧產婦的培訓課程的太子,樂呵呵的步進偏殿,還沒來得及看看、親親他家卿卿,就被鐵面無思的岳母大人客氣的請出了偏殿,還被迫上了一節課。其主題思想就是,在蘇顏坐月子其間,別說睡在一起,兩人能不見面最好別見面。

    被岳母攔在殿外的太子竭力保證,“阿娘,孤會好好照顧顏顏的。”

    “太子妃有臣婦照看便好。”陸氏微笑著說,半點也不肯松口,“聽外子說,殿下荒廢政務以久,不如這個月多往太極宮中走走,替聖人分分憂。太子妃這裡有臣婦在,您不必擔心。”陸氏不肯放太子跟女兒同處一室,一是因為這樣做實在有點挑戰過大,太子畢竟是太子,還不是皇帝,他再任性也該有個限制。第二個麼,陸氏在女兒成親一年多的時間裡總結出了一件事,她閨女對太子殿下的影響實在大。她那閨女即使剛剛產下一個小娃娃,容顏不但沒有絲毫消減,反而多了另一種弱不勝衣的憐人之態。陸氏真是擔心,某個任性的太子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這對蘇顏的恢復可沒有半點好處。

    太子很是委屈,“阿爹不荒廢朝政就好了,孤又不是阿爹。”他沒好意思說出口的是,他已已經有快兩天沒好好跟卿卿說說話,沒有抱抱她、親親她,這對太子來說,簡直就是不能容忍的事情。

    “殿下,婦人從有孕到產下孩子,消耗了許多心血,這都要在這一個多月裡補裡來,這便要少思少言多睡,怕是與殿下作息不同。”陸氏耐心勸解。

    太子很是光棍的表示,“孤與顏顏同樣作息就好了。”不就是睡覺麼,孤也可以啊。

    陸氏:……

    百般理由都被太子拍掉的陸氏,干脆祭出大招,當殿一攔,就是不許太子進屋,還很溫和的笑道:“殿下,臣婦這一個月都會與太子妃共眠的。”說完,轉身推開殿門進屋去了。

    太子黑著臉,很是不滿的高聲道:“顏顏是孤的!”可這並沒有什麼用,對著突然開始耍賴的岳母,就算任性如太子也得退上一步。

    再一次獨守空房的太子,穿著寢衣,無限眷戀的抱著蘇顏的枕頭,縮在床上,整個人怨念滿滿,對著貼身的太監們啐啐念:“孤都跟祝氏和何掌院他們學過了,肯定能照顧好卿卿的,岳母怎麼就不信孤呢?”

    “卿卿明明就是孤的愛妻,為什麼孤不能去見她?”

    “朝政有阿爹和宰相們在就行了,孤現在最重要的事,不是照顧好卿卿麼,岳母怎麼就不明白呢?”

    “孤好想卿卿,不知道卿卿想沒想孤?”

    “討厭,都是那個混小子的錯,他為什麼要來得這麼早!”太子恨恨的捶了下床,把怨念都扔給新出生的兒子了。

    “李安,明明該是個像卿卿的甜甜軟軟的小郡主,為什麼會變成個混小子!”接著用力捶床!

    被迫聽了一晚上怨念的李安張口結舌,他十分想說,比起小郡主,明明就是小郎君更好。對太子來說是,對太子妃來說也是。

    李安悄悄的看了眼渾身冒著黑氣的太子,小心的建議:“殿下,明天便是小殿下洗三的日子,聖人准會過來,您是不是該休息了。”

    提到休息,太子怨念更重,“都沒有卿卿在,讓孤怎麼睡。昨天就沒有,今天又沒有……”越說越幽怨,太子把臉埋在帶著愛妻香氣的枕頭裡蹭了又蹭,“我想卿卿……”

    李安:……我也想,頭一次知道,殿下這麼磨人!

    “殿下,明天小殿下洗三,娘子一定會有很多事要跟您商量。”李安實在被太子磨得無奈了,只能隨口糊弄他。

    正在大床上翻來覆去的太子聞言眼睛一亮,“對啊,阿爹要親臨東宮,確實有很多事要跟卿卿說。”他得好好睡一覺,明天精精神神的去見他家卿卿。

    李安心累的想:阿彌陀佛,這磨人的小妖精終於睡了。

    皇長孫洗三那日,本該是個極為隆重而喜慶的場面,可由於抽風的皇帝父子存在,整個變成了鬧劇。其熱鬧程度,足以在上都八卦榜頭名掛上好幾天。

    七月初一,晴,天高雲淡,碧空如洗,皇帝一早上起來,心情就極為興奮,把太極殿一眾宮人折騰的人仰馬翻之後,才心滿意足的穿上昨天特意挑選出來的常服,“唔,不錯,沒有熏香。”

    一旁殷勤伺候的賈喜聽了,暗暗松了口氣。

    “走,咱們去東宮。”老皇帝打理好自己,轉身就往門外走。

    賈喜抽空看了一眼更漏,這也太早了,連往日常朝的時間都沒到呢,更不用說欽天監給出的吉時了。

    “聖人,聖人……”賈喜顛顛的追在皇帝身後,“那個什麼,離吉時還差二個時辰呢。”

    兩個時辰!皇帝默默算了下時間,也回頭看了眼更漏,覺得這個點兒他兒子大概才起床,還是不要衝過去,招他白眼了。老皇帝默默的收住腳步,想到一邊坐下,又及時想到,這一坐下衣袍有很大可能會出褶皺。為了給小孫孫一個好的印像,皇帝忍了,不就是兩個時辰麼,朕還站得了。

    東宮那邊心裡存著事兒的太子也是很早就醒了,匆匆打理好自己之後,就一直在偏殿門口劃圈,豎著耳朵聽裡面的動靜。直到聽見蘇顏嬌軟的聲音響起,他才下意識的理了理衣冠,輕咳一聲,邁步往裡走。

    陸氏無聲的嘆了口氣,也知道不能攔得太緊,她看了女兒一眼,便出去了。

    緊迫盯人的岳母走了,太子立馬就蹭到蘇顏床邊,抱著蘇顏這個委屈,“卿卿,我好想你,岳母都不讓我跟你見面。”

    蘇顏輕輕撫著丈夫的後背,溫聲安撫:“我也很想念七郎,只是阿娘也是為咱們好,七郎別怪她。再說,阿娘不過是來看看我,家中還有阿爹和一家子人在,阿娘哪裡放心得下,肯定沒兩天就得回去了。”

    太子之前的抱怨在見到蘇顏那刻起,就已經飛到了九宵雲外,他的眼裡心裡只有愛妻一個,再也裝不下其他了。這個其他裡,就包括那個自從生下來,就沒被他爹好好看過一眼的小娃娃。

    做為一個出生三天的小娃娃,在這間滿是母親氣息的屋子裡,除了吃就是睡,幸福得不行。突然間,屋子裡多了個外人,還死死抱著阿娘不放,讓他睡醒後,沒有第一時間被阿娘抱進懷裡,小娃娃馬上就提出個嚴正的抗議。

    “哇……”底氣十足的嬰啼聲響起,讓太子一愣,皺起的眉頭明顯寫著,怎麼會有小孩哭?顯然太子殿下已經把自己的兒子忘記了。

    母子連心,就算才當了三天的媽媽,蘇顏在兒子哭起來那一刻,就把丈夫給推開了,衝著被奶娘抱著的小娃娃伸出雙手,“乖乖不哭,讓阿娘抱抱。”

    太子才意識到自己當爹了,就被愛妻無情的推開了,他幽怨的盯著被蘇顏愛憐的抱進懷中的小娃娃,“卿卿,我也要抱。”

    蘇顏呆了呆,看著丈夫幽幽的目光,無聲笑了。她干脆把自己塞進太子懷裡,側首親了親丈夫冷硬的俊臉,悄聲道:“七郎,我好高興,乖乖長得像你。”

    太子被蘇顏一句話哄得眉開眼笑的抱緊她,將自己的下巴放在懷中人肩上,第一次正眼去看自己的嫡長子,隨即就皺了眉:“真醜!”這麼醜的小娃娃,哪裡像他!

    蘇顏忍了笑,纖細的玉指輕撫小娃娃的眉眼,嬌嗔道:“我兒子才不醜,你看他的眉毛和眼睛,還有這個鼻子、嘴巴,無一處不像七郎。”

    “可我想要個跟卿卿一樣的孩子。”太子抿緊了薄唇,心裡有種不大好的預感,這個混小子以後肯定會跟他爭寵的。

    蘇顏再也忍不住笑了出來,“那咱們下次生個跟我一樣的孩子好了。”

    “不要!”太子瞪大了眼睛果斷的拒絕。生這一個就已經快要嚇死他了,而且為了愛妻的身體著想,就要禁欲。生下來後,還要被迫跟卿卿分居,簡直就是人生最悲慘的事,沒有之一。有了這個混小子,他也算有後了,對他爹也有了交待。卿卿完全不需要再生孩子了,只要看著他、陪著他就好。

    對於丈夫很是了解的蘇顏,沒有跟太子多做爭辯,反正他們夫妻都還年輕,身體又好,太子不可能忍住再不碰她,所以再有小娃娃是很正常的事,再在爭辯完全沒有必要。

    “七郎,給乖乖起個乳名吧。”蘇顏干脆轉移話題。

    太子嫌棄的看了眼兒子,“叫阿醜吧!”

    “七郎!”當媽媽的不高興了,扭身看向丈夫。

    太子委屈了,“卿卿,你居然為了這個混小子凶我……”

    蘇顏看著泫然欲泣的丈夫,難得的呆住了,這感覺好像自己是個拋棄舊愛的負心漢,而懷裡抱著的兒子就是那個新歡……等等,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她輕輕甩甩頭,再度板了臉,正色道:“乳名不要叫阿醜,你重想。”

    “那叫大狗子。”太子賭氣道。

    大狗子是什麼鬼?蘇顏瞪圓了鳳眸瞅著鬧脾氣的丈夫,嬌哼了一聲,扭頭道:“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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