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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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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醉舞狂歌 -【蘇天下】《全文完 》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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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9 17:07:20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章 受邀

    賜婚聖旨一下,暗中爭奪了許久的太子妃之位,有了結果。蘇顏的名字,又一次在上都出了名。

    倒於其他落選的女孩子,傷心失望自然是有的,但更多的卻是想著該怎麼跟未來的太子妃拉近關系。

    蘇顏最近收到許多各家小娘子下的貼子,各種游春宴、賞花宴層出不絕,便是連魏家,也給她和蘇容下了貼子。

    魏家的貼子送到時,正巧蘇容與蘇顏兩人坐在後園水榭處下棋,蘇顏依然帶了本書,單手托腮,看得極為專注。坐在她對面的蘇容,秀眉緊鎖,纖長的手指捻著墨玉棋子,面上全是猶豫不定。

    一旁的長條案邊,青雲正與翠柳站在一起,她靈巧的將案上扣在一起的兩個青瓷小碗揭開,一股茉莉的清香瞬間溢滿鼻端,“看,這樣熏上兩個時辰就好,時間再長茉莉花就不鮮了。若是覺得花香淡了些,可以重新換了鮮花再扣上。”

    青雲邊說邊作,她提起一旁青瓷執壺,慢慢往塗了厚厚一層蜂蜜的小碗中注入晾好的水。她一面用小銀勺輕輕攪著碗中的蜜水,一邊還叮囑道:“水溫不能太熱,否則衝出的蜜水喝過之後,嘴裡會發酸。一般來說,摸著壺身微溫時正好。”

    翠柳聽得連連點頭,還特意問了一句,“現在還可以放鮮花麼?”

    “看七娘的習慣了,十娘不大喜歡。”青雲小聲說,“若是七娘喜歡,你也可以放上幾朵,但是不要太多。”

    “我家十娘喜食鮮花,只要洗干淨了,放在小盤中盛上去就好了,她很少拿鮮花泡茶,用來泡茶的,大多都是干花。”

    青雲將調好的兩盞蜜水小心的放在兩個方型雕漆小托盤上,側頭對翠柳笑道:“好了,給七娘和十娘送過去。”說著,她自己端起其中一個,慢慢向蘇顏行去。

    翠柳端起另外一個,跟在青雲身後,兩人把散發著淡淡的茉莉清香的淺琥珀色蜜水放在兩姐妹手邊,蘇容若有所覺,抬頭笑道:“翠柳,跟青雲學了什麼?”前世蘇顏的生活精致奢華,單就吃食這一方面,就有著各種各樣的講究。這一世,她簡樸了許多,但是精致依舊。蘇容暗中囑咐自己的丫鬟,跟蘇顏的貼身丫鬟多學一些。

    翠柳道:“七娘嘗嘗就知道了,若是您喜歡,我可得好好謝謝青雲。”

    青雲笑道:“也沒什麼,不過都是些雕蟲小技。”

    蘇顏頭也沒抬,目光仍然留在手中的書,伸手端起蜜水,慢慢啜了一口,隨口道:“蜜塗得有些厚了。”

    青雲樂了,“不過多了一勺,這您也知道。”

    蘇容放下自己手中的小碗,伸手搶過蘇顏手中的書,眼睛一眨 不眨的盯著她看,蘇顏有些莫明其妙,“七姐,你看著我做什麼?”

    “我在看你這張小嘴是怎麼長得。”蘇容一本正經的說。

    蘇顏毫不優雅的白了她一眼,隨手拿過自己的書,目光順勢在棋盤上掠過,“七姐還是多想想你下一步該怎麼走吧。”

    提到這盤棋,蘇容的眉頭又一次皺了起來,她略不滿的道:“十妹,你就不能放放水麼?”這才多久,她又輸了三盤。明明平日裡跟別人下棋,沒覺得自己棋力有多弱啊,怎麼到了蘇顏面前,卻半點戰力也沒有。

    蘇顏的眼睛自書上抬起,纖長而濃密的睫毛輕顫,黑白分明的眸子滿是認真,“我已經在放水了。”小姑娘舉了舉手中的書,示意對面的人。

    蘇容以手捂額,沮喪的道:“跟你下棋,真是受打擊。”話雖這麼說,可是蘇容並沒有放棄的打算,目光又專注在棋盤上,不停想著自己這些天來看的棋譜,打算想出一招妙棋來,讓對面那個囂張的小姑娘刮目相看。

    “嘎……十娘救命……十娘救命……”白影一閃,有著美麗羽冠的白色鸚鵡落在棋盤,緊接著,又有一只黑鷹也落了下來。白鸚鵡嚇得直接就竄到蘇顏懷裡,連話也不說了,只知道“嘎嘎”叫。

    蘇顏無奈的護住它,以時伸手撫著黑鷹的羽毛,柔聲哄道:“玄羽又找不到小白了麼?”所以才會欺負白鸚鵡。

    黑鷹銳利的眼睛在看向蘇顏時,流露出幾許溫柔,它張了張翅膀,低低的鳴叫了一聲。

    “小白去送信了,一會兒就回來。”蘇顏摸摸黑鷹彎彎的喙,“玄羽趁著小白沒回來,給我尋兩朵薔薇來戴好麼?”

    黑鷹親昵的蹭了蹭蘇顏的纖指,張開翅膀飛走了。那只白鸚鵡見黑鷹飛走了,頓時來了精神,囂張的叫陣,“嘎,壞鳥別走,來絕一死戰!”

    蘇顏哭笑不得的戳戳它,“把你偷的棋子放下,再去絕一死戰。”

    白鸚鵡自她懷裡,又跳回棋盤上,歪著頭作無辜狀,“才沒偷!沒偷!沒偷!”說著,還特意抬了抬爪子,表示自己的清白。

    蘇容在一邊看得嘴角直抽抽,她剛剛看得清楚,有兩顆黑棋被那只鸚鵡放回了棋盤上,還以為誰都沒看到麼?這小東西也太精了,它怎麼每次都拿她的棋子,不拿蘇顏的呢?

    蘇顏自然也看到了,她無意跟這只自作聰明的鸚鵡計較,只是點了點它的小腦袋,告誡道:“你以前少去惹玄羽,否則那天你被它吃了,我可不管。”

    鸚鵡傷心了,把頭藏在翅膀下,轉身用屁屁對著蘇顏,哀怨道:“十娘你也欺負鳥,我不活了……”

    蘇顏好笑的戳戳它的屁屁,鸚鵡一跳三尺高,直接就飛了起來,高叫著:“登徒子,登徒子!”然後就跑了。

    蘇容看得張口結舌,指著飛走的鸚鵡,“它都跟誰學的?”連登徒子都知道,還用得的挺正確。

    蘇顏對此表示很無語,不過教壞這只鸚鵡的人,“是二哥。”

    蘇容:“……”果然是她二哥能干出來的事。不過,她表示對小白的去向很好奇,帶了幾分壞笑的故意問:“十妹,你剛剛說小白做什麼去了?”

    蘇顏很是大方,“小白進宮送信去了。”自從崔相來靖國公府提前開始,蘇周誠就光明正大的阻止太子再登靖國公府的門,不許他再帶自己女兒出去玩。

    太子被郁悶壞了,從天天都能跟心上人見面,到一個多月連個影兒都看不到,讓他憂郁的快得相思病了。某次,在蘇顏跟著幾個姐妹去大容恩寺玩的時候,太子終於得以跟她見面。他拉著蘇顏的手不肯放,要不是兩人還沒成親,怕蘇顏惱他舉動輕浮,太子真想抱著十娘,好好委屈一下。

    被太子纏得幾乎不能脫身的蘇顏,最後只好把主意打到了小白身上。她跟太子說好了,每隔三天,就讓小白往宮中送信一次,要太子跟宮中禁衛還有聖人打好招呼,免得有人不知道,傷了小白。

    太子當然願意,當天晚上回去,就跟他爹說了,還磨著他爹下了口令,不許人傷害小白。他自己還親自畫了小白的像,貼在宮中顯眼處,好讓這些禁衛和東宮的侍衛,認清楚小白找什麼樣。

    就這樣,小白成了兩人之間的信使,每三天往反一次,總算是安撫了太子見不到心上人的焦躁。

    蘇顏這麼大方的就承認了,蘇容也不好再取笑她,只能悶悶的轉移話題,“可惜了這盤棋,都被兩只鳥給破壞了。真是的,人家才想到了一個妙招,沒准能反敗為勝呢。”

    蘇顏抬眸看了看蘇容,將手中的書放下,坐正身子,伸出手來將棋盤上紛亂的棋子撿起,又重新擺好。

    蘇容莫明其妙的問:“十妹,你要做什麼?”

    蘇顏也不出聲,手上動作不急不徐的,沒一會兒剛剛的棋局就絲毫不差的復原出來,她引手相邀,“盤復好了,七姐直管下你的妙招就好。”

    蘇容看得目瞪口呆,說話都不自覺的磕巴,“十,十妹,剛剛的棋局你都記住了?”這是什麼樣的記憶力!

    蘇顏早在復盤好了之後,就又一次把注意力放在了書上,聽見蘇容問她,慢不經心的道:“七姐要是常下盲棋,也能跟我一樣。”

    “盲棋?”蘇容抿了抿唇,“不會是像我想的那樣吧。”

    “就是你想的那樣,以前我常跟阿爹、大哥還有二哥一起玩,四個人下起來才有趣。”蘇顏頭也不抬的回道。

    她說得輕松,蘇容聽得默然無語,大約在智商這方面,她真是沒有超越的可能了。

    正在此時,劉氏身邊的丫鬟翠喜轉過花叢,來到水榭門前,笑著對守門的丫鬟笑道:“煩妹妹回七娘和十娘一聲。”

    蘇容正好看到,揚聲道:“翠喜姐姐直管進來就是。”

    翠喜笑盈盈的給姐妹兩人行了禮,面對蘇顏時,顯然態度更鄭重一些。

    蘇容見她說裡捧著兩個紅木小匣,笑問:“這是誰家送來的貼子?”這段時間,她們姐妹受到的邀請不計其數。蘇顏是懶得去,蘇容則是身邊有著宮中的教導女官,也不好多出去。故而,兩姐妹還真是在家裡的時間比較多。

    翠喜笑道:“這是魏家送來的,娘子讓奴給七娘和十娘送來。”魏家六娘可是趙王妃,說起來還是七娘和十娘未來的嫂子,因為魏家送來的貼子,被劉氏著人送到了兩姐妹面前。

    “魏家?”蘇容玩味的笑笑,“拿來我看。”她衝著翠喜伸出手。說實話,若是可能,她一點也不想跟魏家有什麼牽扯,前世魏八娘可是進了周王府,就算趙王與吳王交好,也沒能阻止魏家旗幟鮮明的站到周王陣營。

    身為趙王妃的魏六娘沒能逃得了早夭的命運,隨著魏六娘病逝,她所出的一子兩女,也都相繼夭折,魏家大房幾乎一蹶不振。後來,周王失勢,吳王崛起,繼而登基為帝,曾經因周王而紅得發紫的魏家二房,滿門被斬。到是魏家大房,人沒被處死,官職卻被一擼到底,然後全族人反回山西老家。曾經煊煊赫赫的魏氏家族,就這麼樹倒猢猻散,五年之後,上都再也沒有人記得。

    這種注定會敗落下去的家族,蘇容是真不心不想結交。不過,看她娘的意思,還是希望她能跟魏家六娘打好關系的。蘇容看過貼子,沉吟片刻,扭頭問蘇顏:“十妹,你去麼?”

    就衝著魏家八娘,蘇顏就不想理魏家。她想也不想的回道:“不去,七姐要去就自便吧。”

    蘇容才不想自己去魏家,她柔聲勸道:“魏家六娘是未來的趙王妃,咱們也不好太駁她的面子。”

    蘇顏歪頭想了想,干脆的說:“七姐,我不大喜歡魏家。”

    蘇容聳了聳肩,“我也不喜歡,可是衝著魏太妃和魏六娘的面子,再不喜歡也得去一趟。”她雙手合什,目露懇求,“十妹,我一點也不想自己去魏家,跟我做個伴吧。”

    蘇容都這麼說了,蘇顏也無可無不可的點了頭,“那就一起去。”

    魏家的貼子是在半個月後,時間還早。兩人既然決定要去,自然親自回了貼子,送去了魏家。正如下貼邀人的是魏六娘,蘇容和蘇顏的回貼也是給魏六娘的。

    蘇家回貼送到的時候,魏六娘正端坐在椅子上,俯視著被人壓著跪在自己腳邊的魏八娘,她露出一個不屑的笑:“八妹,你再鬧下去,也是不可能進周王府的,聖人和德妃娘娘已經擇定王家二娘為周王側妃。”她半彎下腰,伸手捏住魏八娘的下巴,強迫她抬頭看向自己,目露陰狠:“若不是你個蠢貨,我本來該是太子妃的,都是因為你……”話到這裡,猛得甩了魏八娘一巴掌,恨毒的組詛咒:“你怎麼還不去死呢?”

    魏八娘半垂下的眼中幾乎都要噴出火來,她這段時間在家中被折磨的不清,有魏家老夫人在,連她爹都保不了她,更不用說她娘了。甚至受她牽連,她娘如今日日得到嫡母身邊伺候,被嫡母百般折磨,人已經瘦得脫了型。若不是她舅舅對她爹有救命之恩,說不表她娘早就被發賣或遣送歸家了。

    對於魏家長房和魏六娘,魏八娘恨得牙癢癢,對於造成她這種結果的蘇顏和王書筠更是恨入骨髓。如今,她對周王執念更深。受過這一次挫折之後,魏八娘迅速的成長起來,將過去的愚蠢和莽撞都收了起來,反而不停的學習著魏六娘。是以,就算魏六娘再討厭她,總是時不時的拿她出氣,她還是會每日都跟在她身邊,暗中學著她一舉一動,她有自信,有一天,只要給她機會,她會比魏六娘做得更好。

    魏六娘見魏八娘逆來順受的模樣,很快就沒了興趣。她收回手,拿起帕子擦了擦手,隨意扔在地上,冷漠的吩咐:“拖她下去,順便拿水來摸地,這個賤人站過的地方,都要擦到。”

    魏八娘隱在袖中的手攥得死緊,指甲深陷進掌心,帶來鑽心的疼痛,這疼痛能讓她壓仰住自己的情緒。她垂著頭,順從的跟著丫鬟走到門外,老老實實的站在廊下,完全不去理會那些丫鬟鄙視的目光,細心聽著屋裡的動靜。

    魏六娘跟蘇容一般,在賜婚後,就多了幾個宮中的女官。所不同的是,蘇容身邊的女宮是淑妃所賜,在她成親之後,這些女官會回到宮中。而魏六娘身邊的女宮,都是魏太妃的人,她們不會再回到宮中,以後都會跟在魏六娘身邊。

    “五娘那裡怎麼樣了?”魏六娘此時已經不見面對魏八娘時的露骨惡意,反而看起來端莊溫和,臉上恰到好處的笑容緩合了她過於凌厲的五官,形成一種獨特的魅力,較之前更為吸引人的注目。

    立於魏六娘身邊的一個三十多歲,五官平凡普通,身著宮裝的女官,淡淡的開口,“五娘很聰明,學得很快。”

    “希望她是真的聰明,能學到蘇十娘的幾分模樣,而不是畫虎不成反類犬,只像了個表皮。”魏六娘微微冷笑,她拿過蘇顏的回貼交給陳女官,“這是蘇十娘親筆所寫的貼子,拿去給五娘,讓她照著練。”

    “是。”陳女官伸手接過,遲疑了一下,才再度開口,“過幾日的賞花宴可以讓五娘也參加,對著真人,總能學到得更多。”

    魏六娘點了點頭,“勞陳女官去告訴五娘一聲。”

    陳女官領命出房門,魏六娘眼中露出不甘,若是她能做太子妃,何必送五娘入東宮。不過,還是姑祖母說的對,太子目前看著還好,可是歷史上被廢的太子不知道有多少,日後的路還長著呢。蘇十娘,咱們走著瞧!

    不只是有魏六娘惦記著蘇顏,宮中還有人在想著她,不過應該說有很多都在想著她,各自的目的不同,但是其中的惡意卻是相同的。

    自從皇帝下了聖旨賜婚,杜貴妃就開始著手挑選送到蘇顏身邊行教導之責的女官。她對這方面甚至是上心,甚至借著杜老夫人入宮的時候,跟她娘商量了許多,才挑出八個人來。

    人選出來了,沒有皇帝的旨意,她也不能送到蘇顏身邊去。畢竟,她不是皇後,也不是太子的生母,沒有這個權力。杜貴妃打著小算盤,想著該怎麼說服皇帝。

    不過,在說服皇帝之前,她得能先見到皇帝。皇帝最近又迷了兩位十六歲的雙胞少女,把之前寵過的李美人、胡美人都扔到了一邊。就算是杜貴妃,也有一個多月沒見到皇帝的面了。

    這樣可不行,幾個官女越早送到蘇顏身邊越好。杜貴妃心裡著急,她又不敢真去去打探皇帝的行蹤,只能天天在御花園裡逛,期望能碰到一次。

    也不知是不是杜貴妃運氣不好,幾次三番都與皇帝錯過,鬧得杜貴妃都想吃住在御花園裡了。

    這一日,風和日麗,杜貴妃再次來到御花園,帶著人漫無目的的閑逛,不想正碰到魏太妃。

    “太妃。”杜貴妃笑著福了福身。縱使她看不大上魏太妃,但是表面上也得做足了姿態。

    魏太妃已經快六十了,但是保養得極好,皮膚緊致光滑,鬢發烏黑,身段苗條,看上去就像三十來歲。

    “是貴妃啊,也來賞花。”魏太妃笑得極有魅力,每當她笑起來,總是會令人忽略她過於平淡的五官。當年,她就是憑著這樣的笑容,獲寵於先帝,並且被寵二十年。

    杜貴妃笑著點頭,“太妃氣色真好,看來病是真好了。”她對於魏太妃居然還活著這件事,表示遺憾。

    這位魏太妃,新年過後,身體漸漸康復。她似乎並不知道是太子對她下了手,依然對太子關懷有加,又十分體貼皇帝。每次皇帝去探望她的時候,話都說得十分妥帖,讓皇帝心懷大慰。於是,皇帝去探望她的次數也多了起來。

    宮中日子寂寥,特別是像魏太妃這樣的未亡人,不能穿過於鮮艷的衣服,不能隨意賞歌觀舞,只能種花養,偶爾來御花園逛逛 ,魏太妃捶了捶腿,嘆了口氣,“人老了,才走了沒多遠就累了。”

    杜貴妃笑著伸手:“前面有個亭子,我扶太妃過去坐坐。”

    魏太妃擺了擺手,“不用了,我還是回宮歇著吧。”她扶著宮女的手,慢慢轉身,突然間好像想到了什麼,回身邀請,“貴妃若是無事,不如跟我回宮下盤棋。”

    杜貴妃哪有閑功夫跟魏太妃下棋,她還想著偶遇皇帝呢。她才要開口拒絕,猛然想到最近皇帝常會去探望魏太妃,她心裡畫了個弧,就想去碰碰運氣,“也好,那就叨擾太妃了。”杜貴妃搖著手中的團扇,走到魏太妃身邊,伸手虛扶,“太妃,我扶著您好了。”

    魏太妃拍拍杜貴妃的手,笑容越加慈祥,不經意的道:“最近怎麼不見你家四娘和七娘進宮了?我還怪想她們的。特別是你們家七娘,真真是又聰明又體貼,再沒見過這麼好的小娘子,連聖人都誇呢。”

    杜貴妃抿唇笑了笑,面上若無其事,心中卻翻江倒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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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9 17:29:17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一章 女官

    天剛破曉,萬物初醒,晨光絢麗,院中的茉莉花悄然開放,清絕的花香溢整個院落。

    蘇顏往日都是在花香中幽幽醒來,帶著晨露的花放在枕畔,那是小白和玄羽每日清晨送來的。可是今天……

    蘇顏尚在朦朧中,便聽見自己的屋子裡,有個冰冷而嚴厲的女聲在說話:“把窗子關上,十娘尚未起床,誰讓你們開窗的!”

    這人是誰,怎麼敢在她的屋子裡頤指氣使的!蘇顏迷迷糊糊的時候,還沒忘了生氣。

    床上的幔帳突然被撩起,有著一張嚴肅刻板的臉的宮裝女子,站在窗前,帶著審視的目光,盯著錦被中半夢半醒間的絕麗少女看。

    在這種近乎露骨的目光下,死人都躺不住,何況已經有些清醒的蘇顏。她神態嬌憨的抬手揉了揉眼睛,擁著錦被半坐起身,糯糯的喚了一聲:“綠雪,小白和玄羽今天睡懶覺了麼?”清醒過來的蘇姑娘,第一時間就發現自己身邊少了點什麼。

    貼心的婢女沒等到,到是夢中那個討厭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請十娘洗漱更衣。”

    蘇顏這回是徹底精神了,抬眼看著立於自己床前的女官,不愉的問:“誰准許你進我屋子的?”不過就是貴妃派來教她宮規的女官而已,還真把自己當成她房裡的管事了!臉真大。

    那女官根本就沒把蘇顏的問話當回事,板著臉,冷冰冰的道:“請十娘更衣洗漱,今日尚有許多規矩要學。”

    盡管這女官神色刻板,語調平平,蘇顏還是能在她眼底讀出幾許蔑視。她靜靜的坐在床上,眼睛盯著床前的女官,嘴裡卻在問自己的丫鬟,“綠雪,小白和玄羽呢?”

    綠雪面有慚色,低低的道:“回十娘,木女官不許奴等開窗放小白進來。”

    蘇顏還沒等說話,木女官率先開了口,她板著臉,近乎是一字一頓的說:“下官正想跟十娘子說,以後晨起不能再放兩只鷹進屋。十娘以後是太子妃,必定會有與太子共寢的日子,為殿下安危著想,似這等猛禽,十娘還是不要再養為好。”

    蘇顏冷了臉,微抬下巴,定定的看著木女官,輕輕吐出三個字:“滾出去!”

    “十娘子。”木女官彎了彎唇角,露出一抹有些奇怪的笑,“下官奉貴妃之命來教導十娘,自然不能玩忽職守,恕下官不能聽命了。”她的眼神直白得很,想命令我,等你真正做上太子妃再說吧。

    蘇顏上上下下好好打量木女官,驀的展顏而笑,清脆的聲音如了雛鳳輕鳴,“木女官,你好像忘了,這是在靖國公府,而你也不過是個女官。”

    “綠雪,叫人把她給我拖出去。以後沒有我的命令,再敢隨意進內室,直接著人遣她回宮。”蘇顏笑容一斂,冷冷的說。

    木女官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她真沒想到蘇顏居然敢如此打她的臉。她可是貴妃派來的,她怎麼敢!

    綠雪早就受不了這個女官了,她脆生生的就了一句,轉身就出去了。

    蘇顏隨手扯下幔帳,嘟著小嘴生氣。

    木女官不傻,她這是頭一天上職,習慣性的想給人一個下馬威,不過預計錯誤,被人生生的給卷了回來。她們這些女官昨日到玉堂院見蘇顏時,可是對這個院子有了初步的了解。院子裡光是大大小小的丫鬟就有幾十人,更不用說那些粗使的婦人了。她們才幾個人,加在一起一共四個,真要惹惱了蘇顏,吩咐一聲,不說靖國公府,就這個院子裡的丫頭就夠她們受的。

    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木女官心中的滋味難辯,她深深的吸了口氣,“十娘子,剛才下官冒犯了。”說完,端正的行了個禮,慢慢的退了出去。

    她才出內室,就見先前的丫頭招十來個人進來,一見她就笑了,“木女官,請走好。”

    木女官平靜的看了她一眼,轉身出去了。到是苑娘,氣得扯了綠雪一把,恨恨的瞪了她一眼,追著木女官出去了,站在屋內的綠雪,尚能聽到苑娘充滿歉意的聲音。她撇了撇嘴,直接對屋時大大小小十幾個丫鬟道:“以後把門給我看好了,別什麼都放進來,到時惹了十娘不愉,我也救不了你們。”

    “綠雪,你這死妮子說什麼呢?”苑娘一邁進屋,就聽到綠雪的話,她不悅的截口道。

    綠雪可以不怕木女官,但是對苑娘還是有幾分懼意。畢竟苑娘是十娘的奶母,從小就在十娘身邊伺候,連她們這些丫鬟,在很多時候也都歸苑娘管。

    綠雪陪笑道:“好苑娘,您要訓我且等一等,讓我先伺候十娘起身再說。”

    苑娘一聽蘇顏起床了,連忙往室內進。綠雪和梅英兩人對視一眼,彼此皆露出一個很是無奈的笑,才帶著人也進了內室。

    苑娘挑開幔帳,語重心長的說:“十娘,別怪奴多話。木女官幾人都是宮中貴妃娘娘特意賜下的,您可得少任性,多尊重些她們。”在苑娘的心裡,天下至高至貴處莫過於皇宮,皇帝和貴妃更是貴人中的貴人,他們派出來的人,就得尊重著。再者,自家小娘子雖說是未來的太子妃,可畢竟沒在宮中生活過,跟女官們交好些,肯定能得到許多有用的建議。

    說實話苑娘的想法不能說不對,但是並不適合用在蘇顏身上。若說了解,宮中女官們最了解的莫於這各宮主位,就是皇帝那些大大小小的嬪妃。若是蘇容,她確實需要了解,因為她未來的婆婆就是宮中嬪妃之一。可蘇顏呢,她是太子妃,她的嫡親婆婆早就掛了,整個後宮中,根本就沒有能夠管得著她的人,哪怕是太子的親姨杜貴妃也一樣。無他,六個字“名不正言不順”。

    做為未來的太子妃,她最先要了解的肯定是太子本人,接著該是皇帝,其次才是後宮諸妃。並且,她完全不需要討好後宮嬪妃。甚至,也許在未來的某一天,她跟這些皇宮的女人,還會是敵人。既然如此,她為什麼要被木女官等人轄制住,讓她們攪亂自己的生活,完全沒必要。

    至於名聲,她相信,但凡木女官等人聰明的話,就不會到處去說悄悄話,後宮裡死個嬪妃都是再容易不過的事,更何況一個女官。

    苑娘一面利落的伺候蘇顏洗漱,一面跟蘇顏念個不停。蘇顏基本屬於一個耳朵進一個耳朵出,她之前對於苑娘的決定,此刻也不得不定下。苑娘雖好,卻並不適合隨她進宮。與其將來主僕失心,不若現在好聚好散。

    “綠雪,把窗子打開,讓小白進來。”蘇顏聽見外面陣陣鷹鳴,連忙說話。

    綠雪打開窗子,小白就飛了進來,直接落到蘇顏身前的妝台,伸長了脖子不住的蹭著她,嘴裡還委屈的低叫。

    蘇顏心疼的摟了摟它,順著它柔滑的羽毛,“小白乖,明天我會記得叫她們給你開窗的。”

    小白埋在蘇顏懷裡,磨蹭了好一陣子,撒夠了嬌才起來。

    苑娘遲疑的道:“十娘,奴覺得木女官所言有理,您以後還是別放小白進屋了。”

    蘇顏實在忍不住了,“苑娘,你忘了小白的原主人是誰了麼?”怎麼一個傻個個都傻,小白就是太子送給她的,怎麼可能會傷了他,簡直就是杞人憂天好麼。

    苑娘本來還待再說,可是見蘇顏神色不對,到了嘴邊的話再一次咽了下去。她暗中想著,十娘越大越任性,可不能再放任她這麼著,得跟娘子說一聲才好。

    玉堂院中後罩樓下,幾個身著同樣裝束的女子站在一處,目光不約而同的放在同一個地方。

    “木清,聽說你早上被咱們未來的太子妃給趕出來了?”一個年約三十左右的女子,笑著問道。

    木女官面無表情看了李繪一眼,並沒有說話。今早雖然是她們有意去試蘇十娘,但是不可否認,今日清晨的事確實傷到了她的自尊。

    馮香香有些嚴肅的問:“阿清,你覺得這位十娘子是個什麼樣的人?”她們這些在宮中伺候的女官,不說察言觀色之道極為熟練,甚至連看人也有自己獨特的方法。往往幾句話之間,就能對初次見面的人有個大概的了解。

    木女官搖了搖頭,沉默片刻才道:“不好說。”

    李繪笑笑,“能在今早對木清這般行事,便不是個深沉的人。到底是國公府嬌養大的女兒,既單純又任性。”

    馮香香跟李繪想得差不多,她微微搖頭,“也不見得,同樣是這府中長大的七娘子,就不會像十娘這般行事。”

    一直沒出聲的李嵐,突然冷笑兩聲,“十娘是未來的太子妃,跟咱們這些低微的女官有什麼好客氣的,不高興就直接趕人。說到底,貴妃再貴妃,也不是皇後。”根本就管不著太子妃好麼,人家有什麼好怕的。

    李繪向來與李嵐有些不對付,聞言也“呵呵”了一聲,“她再尊貴,就沒想著打聽一下,咱們四個人的來歷麼?”木清與馮香香都是先皇後宮中的人,皇後去後,就到了杜貴妃身邊,向來被杜貴妃所倚重。

    至於李繪自己,她是聖人宮中的,這次特意被聖人選中來教導蘇顏。因此,李繪向來以四人之首自居。

    至於李嵐,應該是內侍省推薦的人,想來也是個有來歷的,不然哪能得到這份差事。

    李繪就是覺得蘇顏連自己幾人的來歷都不清楚,就胡亂發脾氣,想來這太子妃之位,也做不穩當。身為皇帝身邊的女官,她可是有小道消息的,知道皇帝打算讓杜家七娘為太子良娣。呵呵,原本她還想著,以蘇家十娘的容色,想必東宮其余妃妾的日子要難過。不過今後,她是不會這麼想了。長得再漂亮有什麼,關鍵是缺心眼兒,早晚被自己蠢死。

    蘇顏一點也不知道幾個女官就她的事,已經討論過一輪了。就算她知道,估計也不會當一回事。兩者地位相差太過懸殊,根本就沒有可對抗的實力。

    她按照自己往日裡的節奏,晨起梳妝之後,先把自己院裡這幾只大大小小的愛寵喂飽,然後才理了理衣服,帶著丫鬟去青園陪著父母、兄長用早飯。一家吃過早飯之後,蘇周誠去上班,兩個哥哥去上學,她跟著母親去主院給王氏問安。等到了主院,陪著祖母聊一會兒,就可以告退了。

    等這一系列事情都做完,她還有自己的課業要忙,練字練琴,讀書習畫,再跟著幾位女師調香、辨藥,或者去小廚房折騰幾個廚娘,精研一下菜譜。有心情了,叫來幾位女樂,品蕭聽曲,自得其樂,這樣一來,一小天就過去。

    她的生活再充實歡樂不過,偏偏如今她院裡多了四位宮中女官,要求每日上午必須要習宮規宮儀。

    蘇顏對於習學宮規宮儀沒有什麼不願意,她之前學習過一些,不過比較粗糙,將來要入主東宮,不熟悉也不好。但是,她安排的時間是下午,午睡起來之後的一個時辰,而不是占用她一上午的時間。

    大約是吸取了早上木清的教訓,這次站在蘇顏面前的是四個人,打頭的就是李繪。她跟蘇顏據理力爭,寸步不讓,堅持要用一上午的時間來教導。

    “十娘子,宮中規矩十分繁瑣,一時半刻的恐怕熟識不了。您以後可是太子妃,若是行事出了什麼紕漏,怕是會讓人笑話的。”李繪雖是笑著,話卻說得有些刻薄。

    蘇顏端正的坐於案後,面前已經擺好了字貼與宣紙,一個十三、四歲梳著雙髻眉目如畫的丫鬟,挽著袖子,露出一段如雪的皓腕,纖指捻著墨錠,靜靜的立在一邊磨墨。

    “李女官,你怎麼知道我一時半刻的就學不會呢?”蘇學神表示背書就是小意思,你知道我背完二寸厚的一部書,需要多久麼?

    李繪是知道蘇顏第一才女的名頭的,不過當日賞花宴上,蘇顏雙手作畫,她沒趕上,不免不幾分猜疑。現在聽蘇顏這麼說,就覺得她在說大話。當下臉就放了下來,“十娘,下官說了,宮中規矩繁瑣,禮儀更是要刻入骨子中,免得將來伺候殿下時,當眾失儀,那可是大不敬。”

    蘇顏瞄了一眼案上放著的水香印,發現自己已經浪費了半個時辰的練字時間,便有些不耐煩,勉強耐著性子說:“幾位女官,對於學習我自負還有幾分聰明,不會讓幾位難以交差的。”

    李繪果斷的搖頭拒絕,“不行。”她也覺得今天耽擱的時間有些久了,便自作主張的說:“今日十娘起晚了,除去洗漱用飯和請安的時間,您耽擱了一時辰,那麼午飯就晚一個時辰用罷。”

    這回別說蘇顏惱了,連向來恭敬有佳的苑娘都不高興了。自家小娘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怎麼能不按時用飯呢?

    蘇顏覺得跟這幾個人就說不通,她就奇怪,一個兩個都這樣,哪來的自信跑到她院裡來當家呢?就是太子殿下,都沒這個能耐好麼。

    “乖乖,阿墨。”她也懶得跟她們再浪費口舌,微微提高了聲,回應她的是兩聲伴著尚有些稚嫩虎嘯的低吼,大呆小呆向來活潑,直接從窗子處跳了進來,乖乖和阿墨兩只也懶洋洋的出現在門口。

    蘇顏提筆沾黑,穩穩的落下第一句,頭也沒抬的說:“把這幾個礙眼的送回她們房裡,不到我午睡起來,不許放她們出來。”

    艾瑪,大呆和小呆興奮極了,它們最愛玩這種拖人游戲了。蘇顏語音未落,這兩只就撲了上來。

    李繪、木清幾人都傻了,她們就沒見過那位嬌滴滴的小女郎院裡,除了養鷹就是養豹子和老虎的。特別是這位,還冷酷無情的一言不和就放豹子和老虎,她們這簡直就是在拿著生命作死啊!

    幾個女官自幼年時就入了宮,一直在後宮裡面呆著,論玩心眼、陰人,轉著彎子說話,一個比一個厲害,可是真正面對野獸時,腿腳都軟了,根本支撐不住身體,直接就癱坐在地上。

    在大呆和小呆兩只張嘴撲過來時,更是放聲尖叫,甚至李繪和木清眼睛一翻直接暈死過去。

    小呆嫌棄的李繪身上踩了踩,極不願的張嘴咬著了衣裙,就往外拖。

    蘇顏及時叫住了幾只,“苑娘,把人扶到屋裡去,中午記得給她們送飯,飯食跟你們一樣就好。”

    苑娘木著臉,叫來粗使的僕婦,連抬帶抱,把四個女官送回她們的房間,阿墨和乖乖一個門口一個,懶洋洋的爬在地上,眯著眼睛打磕睡,粗粗長長的尾巴愜意的甩著,看上去心情極好。

    苑娘把四人安頓好,回到前院,隔著窗子還能看到蘇顏臨貼的身影,她到底是不敢這時候去打擾,靜立在原地半天,終於跺了跺腳,下定決心,轉身往院外行去。

    蘇顏完成今天的練字任務,端起剛剛沏好的香茗,慢慢呷了一口,滿足的眯了眯眼。書案邊,有小白和玄羽剛剛送來的花(補今天早上的),她才想起,今天該是跟太子通信的時候了。

    她翻出一張粉紅的桃花箋,想了想,還是決定要告狀。這妹子告狀也告得理直氣狀,明明白白說給太子,“昨日得貴妃所賜四位女官,不想女官甚是跋扈,幾次三番喧賓奪主……”她還特別得意的跟太子分享,“幾位女官很膽小,極為懼怕阿墨和乖乖,我令它們守門,想來今日午飯不必晚用了。”

    告狀信寫完,招來小白,把放入它腳上的竹筒裡,伸手摸了摸小白的頭,“快去吧,殿下該等急了。”

    小白蹭了蹭她的手指,展翅而去,玄羽今天沒跟著小白走,老老實實的蹲在蘇顏窗外,埋著頭打磕睡。

    蘇顏看樂了,伸手揪了揪大呆的圓耳朵,笑道:“怎麼今天都這麼老實,跟著我不放,是不是擔心她們欺負我呀。”

    大呆以為蘇顏忙完了,要跟它們玩,興奮的把爪子搭到她膝上,毛茸茸的腦袋直接就扎到蘇顏懷裡,蹭著她撒嬌。

    小呆不甘心蘇顏被它哥哥霸占,咬著大呆的腳往後拽,大呆被咬疼了,轉身就跟小呆打在一處。

    蘇顏心情極好的捧著茶,看著兩只肥圓的老虎滾成一個大毛團,時不時的伸出小腳去兩只中間插上一腳,然後被兩只同時撲倒,滾成一團。

    她這裡玩得愉快,被兩只豹子守著的四位女官,個個臉色煞白,驚魂未定。

    李繪猶自嘴硬,“一定要讓這位十娘,把這些豹子、老虎什麼的,都送走!若是她不肯,我就回宮面君請辭!”這後一句說得斬釘截鐵。

    李嵐嘲諷道:“十娘圈養猛獸,可是聖人允許的。”

    李繪這會也想起來了,這豹子和老虎可不就是去年秋狩時帶回來的麼。她的表情僵了僵,這事她自然是聽說過,但是誰會想聽蘇十娘把了豹子、老虎養在自己院裡了呢。

    “照我說,咱們就老老實實的按照她說的辦,反正太子大婚還得兩年,這兩年時間什麼學不會,非要集中在這一時半刻的?”李嵐半點情也不容,“別以為你是聖人身邊出來的,人人就都要懼你幾分。平時跟我們占占先也就罷了,連太子妃的先都敢占,你憑的什麼?”

    李繪垂著頭,掩住眸中驚懼的情緒,她的任務恐怕是要完不成,等著她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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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9 17:29:32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二章 換人

    時值初夏,院中的樹木枝葉婆娑、青翠欲滴,一陣微風拂過,樹葉沙沙作響,給已經有些熱意的屋中,帶來陣陣清涼之氣。

    陸氏最近很忙,好容易偷個空兒休息一下,女兒的奶母苑娘又找了過來。她微閉著眼,靠在軟榻上,素玉立在榻後,輕輕的替她按揉額頭。

    苑娘來之前,把要跟陸氏說的話,在腦中過了無數遍,等真到陸氏身前,就覺得腦子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自己都說了什麼。等她好容易表達完,陸氏就好像睡著了一般,沒有一點反應。

    苑娘心中沒底,木木的站在原地,越等心中越不安,也就越後悔,自己為什麼要走這一趟。她有種不好的預感,怕是以後難在小娘子身邊侍伺了。

    “只有這些?”陸氏突然開口問道。

    苑娘一驚,連忙垂手肅立,恭敬的答道:“是。”

    陸氏也不睜眼,平淡的說:“我知道了,你回去伺候阿姝吧。”

    苑娘什麼也不敢問,匆匆的行了禮,出退了正房。待走到外間,恰巧冷風吹過,帶來陣陣寒意,她才發現自己背上已經都被冷汗打濕了。

    苑娘走出正房,屋內的陸氏才緩緩睜開眼睛,幾不可聞的嘆息了一聲,“阿苑忠心是有,卻不適合入宮,也不知阿姝是怎麼想的?”她有心替女兒打發了苑娘,可是又想讓女兒自己處理,借此給她上一課。

    正立在榻後給陸氏按揉肩頸的素玉笑道:“娘子不必擔心,十娘向來最是通透,肯定會有兩全其美的法子的。”

    陸氏復又閉上了眼睛,輕嘆一聲,“但願吧。”她打算給女兒幾天時間,若是她還沒想到或者舍不得,便要跟她好好談一談了。

    再說苑娘,自陸氏院中出來,她才猛得醒悟過來,自己直接來找陸氏,好像不大妥當。她只是奶母,負責伺候好小娘子就行了,行教導、規勸之責的另有四位女師在。

    苑娘提心吊膽的回了玉堂院,見自家小娘子在樹下看書,神色專注。正巧青雲端了新做好的冰酪櫻桃過來,苑娘過去接過,殷勤的送到蘇顏手邊,“十娘,歇歇眼睛,先用些冰酪櫻桃。”

    蘇顏神色平靜的接過苑娘手中的冒著涼氣的小碗,待她和從前一般,好似並未發覺苑娘剛剛沒在一樣。苑娘心下微安,她打起精神,也不要幾個貼身丫鬟插手,自己圍著蘇顏轉,侍候的更精心了。

    待到午飯時,天空中傳來小白清脆的鳴,它自空中低掠而過,順走了蘇顏挾在筷子上的一聲五花肉,立在一邊的架子上,把搶來的肉一口吞下去之後,才可愛的歪了歪頭,討好的對著蘇顏伸出了左爪。

    蘇顏早就習慣了幾只飛行生物突襲,她淡定的接過苑娘遞過來的另一雙筷子,吩咐道:“給它准備些桃花酒。”

    小白討好的“咕咕”幾聲,乖巧的任人取走了腿上的竹筒,就飛到自己固定的位置,等著人上酒了。

    蘇顏其時已經用得差不多了,剛剛那塊肉是她特意挾起來喂小白的。她又隨意撿了幾小塊粘了稀稀的面糊入油炸酥的玉蘭花,就放下了筷子,洗手淨口之後,接過竹筒取出了太子的回信。

    與往日不同,恨不能把竹筒塞得滿滿的回信不同,太子殿下這一次的回信極為簡短,只有寥寥數語,“卿卿所言之事,吾已盡知,必當盡快解決。”

    太子殿下向來一言九鼎,說是盡快解決就是盡快解決。事實上,在他滿心歡喜的等到心上人三日一次的書信時,就控制不住情緒的一腳踹翻面前書案,在東宮內大發雷霆,讓整個東宮侍從個個噤若寒蟬,人人把頭垂得低低的,生怕被太子牽怒。

    眼看著皇帝給太子老師就要來了,可不能讓人看到太子書房裡這混亂的一片,李安咬了咬牙,冒著必死的決心,蹭到盛怒的太子身邊,“請殿下暫息雷霆之怒,十娘子那邊還等著您的回信呢。”李安是不知道太子為何會在接到十娘子的書信之後,生氣成這樣。他在一瞬間想了許多,甚至想到是蘇顏惹怒了太子。但他在開口的時候,還是心一橫賭了賭,直接用蘇顏做了滅火氣。

    李安說完了這句話,就屏住呼吸,靜靜的等待自己的命運。隨後太子的反應告訴他,他這一次又賭贏了。

    太子在聽到李安的話後,用力閉了閉眼睛,拔腳就往外走,他打算去找皇帝,直接換一批女官。李安一見連忙跟在後面,同時用眼神示意李平,快點在老師來之前,把這裡收拾好。

    太子臨出門前扔下了一句:“李平,去跟賀大學士說一聲,孤尋父皇有事,請大學士下午再過來。”

    李平恭敬的回道:“是。”

    皇帝那邊才下了朝,正跟幾位親近大臣商討過幾天恩科的事,便見他兒子陰著一張臉就進來了。

    皇帝:“……”這是怎麼了,好端端的誰又惹他了?不對,今天不是蘇家那小丫頭給他這傻兒子寫信的時候麼,他兒子不在自己宮裡等著接信,跑他這裡來做什麼?

    鑒於太子難看的臉色,皇帝惡意的想,肯定是蘇家的小丫頭終於覺得他兒子太煩人,今天不打算寫信了。

    太子陰著臉坐在屋裡,渾身上下都冒著黑氣,跟皇帝談公事的大臣一個個加快了速度,等皇帝端茶潤潤嗓子時,連忙起身告退。

    “行了,跟朕說說吧,你這陰晴不定的脾氣是怎麼回事?”皇帝又灌了杯茶水,冷靜了一下,才問道。

    太子惱怒不已的說:“阿爹,你給十娘尋的什麼女官,這麼張狂跋扈的,居然還敢不讓十娘吃飯。”

    皇帝愣了,“朕找的女官?”他最近忙得連抱抱小老婆的功夫都沒有,那有心情特意給未來的兒媳婦派女官。

    太子虎著臉,就是賴上了他爹,“就是阿爹,若不是你尋的,誰能給十娘賜宮中女官,還一給就是四個。其中一個就是阿爹宮的,肯定有您在她背後撐腰,才敢罰十娘。”太子覺得自己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越發的不滿。

    皇帝惱了,“混小子,你少來賴朕,朕有這個閑功夫麼?”

    太子斜著眼看他爹,“阿爹的意思是,那幾個女官是狗仗人勢了?”

    皇帝:“……”他被兒子煩的頭疼,用手掐掐眉心,“你覺得那幾個女官不好,就都招回來,我著貴妃再選幾個過去。”提到貴妃,皇帝終於想起來了,他幾日前在去探望魏太妃時,碰巧遇到了貴妃,然後隨意聊了幾句,好像是答應了貴妃,要她給蘇顏送幾個女官過去,學習一下宮規宮儀之類的。

    呃,這麼看來,還真是他答應的。皇帝想明白之後,再面對兒子就有點心虛,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心虛。皇帝輕咳了兩聲,“七郎啊,朕會跟貴妃說,選幾個性子溫和的女官過去。”

    他爹後宮中的女官太子不好插手,只能選擇再相信他爹一次,“下午我要親自送人過去。”選人他不好插手,但是事前恐嚇還是可以的。再說,他好久沒見到十娘了,但願這回能借機見見,哪怕只看個背影也行,太子覺得自己都快相思成災了。

    皇帝安撫好炸毛的兒子,回頭給貴妃杜氏的命令就不那麼客氣了,直接打發了自己身邊的太監總管賈喜過去,著貴妃另選品德俱佳之人,以侍未來太子妃。至之前的失職的人,回來就罰入漿洗處。

    杜貴妃接到皇帝突如其來的命令,整個人都是蒙的。四個女官不是昨天才入靖國公府麼,怎麼今天皇帝就知道她們失職了?細思極恐。她也來不及細想,只能斟酌著另選四位,都是之前選人時篩下去的。著人將她們叫來,杜貴妃也沒時間多說,只能公事化的咐吩幾句,就把人送到了東宮。

    太子把事情解決了之後,才有心思給蘇顏回信,還特意著人給小白加了餐,看著它飛走,才回去親自恐嚇女官。

    蘇顏美美的睡了個午覺起來,重新梳洗妝扮之後,才令人把幾位女官請來。與早上幾人的趾高氣揚相比,再次出現在蘇顏面前的木清幾人,就跟霜打的茄子一樣蔫了。

    蘇顏與上午一般,端正的坐在書案後,見到木清幾人進來,淡淡對著幾人點了點頭,“幾位女官請坐。”又吩咐了一句,“給幾位女官上茶。”

    李繪深深的吸了口氣,在心裡給自己打氣,想再掙扎一次,她板著臉,站在蘇顏面前,鄭重的道:“蘇女郎,吾等皆有皇命在身,你今日所為,辱及我等顏面,既是辱及聖人與貴妃的顏面。我等決定即刻回宮,向聖人和貴妃娘娘秉明此事,您好自為之。”

    木清也隨之開口,“我等位卑職低,原不配來侍奉貴人,是我等沒有自知之名了。回宮之後,吾會跟貴妃娘娘請辭。”

    馮香香本來打算說得再婉轉一些,不想沒搶過木清,她張了張嘴,終究沒再開口。

    李繪和木清說完,對蘇顏欠身行禮,然後轉身就走。其時這幾個人也是在賭,賭蘇顏不敢讓她們回宮,會挽留住她們。就算蘇顏硬杠著不肯認輸留人,可是靖國公府還有別人呢,從靖國公到蘇相都是聰明人,肯定知道怎麼樣才是對蘇家最好的,必然會留人,而且還會站在她們這邊,勸說蘇十娘,這樣,她們就又有了話語權。

    蘇顏確實如她們所料想的開了口,說的話卻讓與她們所期望的差之千裡,“幾位女官想好了,現在就回宮?”

    李繪堅定的點頭,“是。”

    蘇顏也干脆,“青雲、梅英,送幾位女官出府。”她擺明了態度,你們要走,我也不攔著,請自便。

    李繪、木清等人對蘇顏的做法有不解,但也能接受。小娘子麼,被寵壞了,不肯認輸也是有的,這都在她們的預算之中。李繪幾人從容的取了自己帶過來的衣物,就在青雲和梅英的陪同下,往玉堂院外去。

    苑娘一見急了,伸手拉住蘇顏的胳膊,“十娘,不能讓幾位女官走。”

    她見蘇顏無動於衷,又用了些力,“十娘,聽苑娘的,給幾位女官服個軟,請她們回來。您要是怕沒了顏面,奴去跪求也行。”

    蘇顏皺了眉,頭一次對苑娘厲聲道:“阿媼,此事我自有主張,你下去休息吧。”

    “十娘……”苑娘還帶再求,就被綠雪強拉了出去。綠雪在她掙扎時,低聲道:“苑娘,十娘是未來的太子妃,怎麼能被幾個小小的女官轄制。您是十娘的奶母,如何能去跪求,讓人知道,十娘的顏面何存。”

    苑娘一愣,重重的嘆息了一聲,默默的任由綠雪半扶拉拉的送回了房。

    蘇顏趕了宮中女官出府,沒一會兒就傳到府中大大小小的主子耳中。陸氏連根眉毛都沒動,悠閑的打理著面前的幾盆蘭花,好像做出這種事的不是她閨女一般。

    王氏那裡一慣的偏心,“昨天我就看著那幾位女人不是個好的,早就該送回去了。”

    唯有劉氏在那裡著急上火,生怕蘇顏連累了自己的女兒,跟身邊的嬤嬤、丫鬟說起時,不無埋怨之意。她急急著人去攔人,自己忙著換衣服,同時盤算著該怎麼說些軟話。又打發人去請蘇容和她身邊的女官,想著讓她們說合一起,再讓自己女兒去勸勸蘇顏。

    她這裡才裝扮好,就有丫鬟過來傳話,“娘子,太子殿下入府了。”

    劉氏身子一僵,頹廢的坐了下來,隨手將剛剛插好的幾枝珠釵撥下,扔回妝台上,沒好氣的道:“這十娘也太任性了。”

    太子殿下自從進了靖國公府的大門,就一直保持著好心情。嘿嘿,今天真是好時候,靖國公府裡面的男人上班的上班,上學的上學,正方便他一路暢通無阻的來到玉堂院外。

    太子帶著新換的四個女官,在前往玉堂院的路下,正碰到蘇容端著笑,溫言軟語的挽留李繪和木清幾人。

    太子頓住腳步,神色高傲的道:“七娘不必留人,這等狂妄失職的奴婢,直接打去就是,孤給十娘送給新的。”

    百般留人,好話說盡的蘇容,突然有種自己回外不是人的感覺。她這不是閑的麼,舍了她自己的臉面替別人留人,結果人家根本就不需要。她直覺得自己的臉上火辣辣的,連多跟太子說兩句話的心情都沒有,匆匆忙忙的行了禮,就帶著人回去了。

    李繪、木清四人都傻了,太子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還有他剛剛的話是什麼意思?看著恭敬柔順的跟在太子身後的跟自己同樣裝扮的女官,她們瞬間就明白了,這是太子帶來替換她們的。難怪剛剛蘇十娘底氣十足,難怪靖國公府裡只有七娘一人來挽留,這下全都明白了,人家有太子在背後,自然有持無恐。

    李繪四人如同泄了氣的皮球,眼中露出絕望,都不用想,等著她們的會是何等命運。

    木清首先就忍不住跪在太子面前,連連磕頭,“殿下,看在奴伺候過先後的份上,請您開恩,饒過奴婢這一次。”

    太子眼皮都沒抬,直接提腿走人。木清癱坐在地上,雙目無神,這一次她真的打錯了盤算。

    馮香香腦子轉得飛快,想著該怎麼擺脫眼下的困境。等等,她們會如此行事,都是出自貴妃暗示。若是沒有她,她和木清有什麼能耐,敢和未來的太子妃作對。馮香香好似抓到了什麼救命索,緊緊的咬住下唇,本來煞白的臉上,奇異的泛起了病態的紅暈。

    蘇顏已經接到太子到來的消息,她沒想到的是,這位殿下直接登堂入室的來到她的院外。

    “十、十娘,殿下就在院外。”來回話的木藍都有些小結巴。她十分著急,十娘的閨房可不能讓人隨便進來,哪怕是太子殿下也不行。

    蘇顏提步往外走,她的閨房當然不能讓太子進來,但是除了房間,還有院子麼。

    “師妹。”太子一見蘇顏的身影,就跟飛奔著撲了過去。嗷嗷,終於見到十娘了。

    太子殿下突出其來的熱情,也讓蘇顏有些小羞澀,她小小的退了半步,纖手一指樹下的石凳,“殿下,咱們去哪裡說話吧。”

    “好。”太子心滿意足的跟在蘇顏身邊,亦步亦趨的隨她在石桌邊落坐,深(委)情(委)款(屈)款(屈)的說:“十娘,我好想你。”

    蘇顏:“……”頭一次談情說愛的小姑娘傻了,這話該怎麼回。說我也想你了,恥度好大,而且當著眾人的面,她說不口。說我不想你,蘇顏偷偷瞄了太子一眼,覺得她要是這麼說的話,這位殿下大約會哭給她看。所以,她還是害羞吧,都不用裝,臉上現在就熱熱的。

    心上人含羞帶怯的垂下了頭,暈紅的玉容如同盛放的桃花般醉人,太子看痴了,直管盯著半露的小臉看,把自己到底是來做什麼的,都忘得一干二淨。

    王氏帶著三個兒媳慢悠悠的來到孫女的院外,就見一人看一人羞,整個院子鴉雀無聲。老太太有些尷尬,她好像看了什麼不該看的。

    太子還算是靠譜,及時發現了王氏婆媳幾人的到來(其時他是想拉拉小手,不小心看到的),他站起來率先欠了欠身,唇角上揚,露出一個和若春風的笑,“祖母、岳母。”

    王氏和陸氏驚了一下,然後都略黑線,才行過納采、問名兩禮啊,少年,要不要這麼主動。

    臉皮真厚,他們還沒成親好麼。蘇顏鼓著臉,悄悄的瞪太子一眼,卻正好與看過來的俊秀少年的黑眸碰到了一起,太子眉眼一彎,神色越見溫柔,“十娘,這是新的女官,你暫時留下,若是她們伺候的不好,咱們再換新的。”

    蘇顏眼波帶笑,輕輕的“嗯”了聲,柔聲道謝:“多謝殿下。”

    王氏婆媳幾人自覺有些多余,可是又不能走,只好站在原地假裝自己是木頭人。

    太子對著蘇顏溫言細語,生恐聲音高點會嚇到心上人,可是對著別人,真是高嶺之雪不足以形容其冰寒,“還不來見過十娘,記住孤的話。”

    幾位女官都不由自主的顫了顫身子,連忙走到蘇顏身前,深深的施禮,“見過蘇女郎。”

    蘇顏亦欠了欠身,“幾位女官好。”

    蘇顏這裡收下新女官,原來的四位,就由太子帶回。太子好容易見到心上人一次,肯定想多膩一會兒,只是客觀條件不允許。靖國公夫人和岳母大人眼睛瞪得大大的,就是不肯放兩人獨處。他見蘇顏很是局促,心中不肯,只能戀戀不舍的起身告辭,心中想著,等到十娘及笄,就舉行婚禮。

    太子帶著人一步三回頭的離靖國公府,直接把木清幾人帶回了東宮,根本就沒管杜貴妃還在宮等著木清幾人回去,好告訴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太子一點都不相信,在宮中能做到女官,還被貴妃選中去伺候未來太子妃的人會蠢到得罪蘇顏,她們這麼做,必然有原因。事涉蘇顏,他一反不理後宮爭鬥的作法,打算親自過問此事。

    木清、李繪都咬緊了牙不肯說,馮香香卻是早早就打算好了,等到太子一單獨提審她,就一五一十的都招了,還把她們在靖國公府的作為,心中的打算,交待的一清二楚。

    李嵐更精明,她之前就是跟在三人身後,又是內侍省選上來的,又沒真的對蘇顏無禮,輪到她的時候,這位又交待出另外一件事,“殿下,聽說聖人有意讓杜家七娘做太子良娣。”

    太子問出這些,到是一反之前的狂怒,平靜了下來,“孤怎麼不知道?”

    李嵐恭敬磕了個頭,“奴的妹妹是貴妃殿中的奉茶女官,貴妃與杜家老夫人說起此事時,她正好在殿內。”

    太子揚了揚唇角,露出一抹冰冷的笑,“杜七娘,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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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三章 無題

    太子這裡審完了,便將四人都扔去撒掃處,同時心裡暗暗的給杜家記了一筆。

    說實話,能在後宮做到貴妃一位的女子,就沒有一個簡單的。杜貴妃雖然有給四個女官授意,卻也只是讓她們灌輸蘇顏以夫為天、賢良淑德、不爭不搶、善代妾妃的大婦風範,至於嚴格教導她各種宮規宮儀,失去個人特色,變成個花瓶似的樣板型太子妃,也不能說她錯了,只能說她為了太子著想,要求過於苛刻了而已。

    至於這樣教導出來的太子妃,得不得太子喜歡,會不會被側室奪走寵愛,完全不重要好麼。娶妻娶德,納妾納色,正妻是用來尊敬的,妾才是用來寵愛的。

    從這方面來講,杜貴妃一點錯也沒有了。即便是告到皇帝面前,他爹也不會說貴妃有錯。不過,別人說對說錯的跟他有關系麼?他知道誰對誰錯就行了,姨母和外祖家不是想讓杜家女入東宮麼,只要阿爹賜了他就接著,只是人進了東宮,要過什麼樣的日子,就是他說了算了。

    太子這裡打定了主意,杜貴妃那邊也知道了四個女官的去向。她到底是有些心虛,沒敢當時就找人過來詢問,而是等了兩天之後,才派了心腹宮女過去。李繪、木清幾人幾天來被折磨壞了,又知道自己不可能從這裡出去,給杜貴妃的回話也就半真半假起來。

    杜貴妃得知是太子親自去靖國公府換的人,就十分的不安,生怕她的某些打算被太子知道,只能急急的招來杜老夫人。

    “阿娘,您說,太子會不會知道了?”杜貴妃面有急色的問。太子可是她以後生活的倚靠,要是真把太子得罪了,有她倒霉吃苦的時候。

    杜老夫人也拿不准,實在是太子跟杜家的關系並不親近,看看太子從小到大的伴讀就知道了,杜家的男子就沒有選進東宮的。老太太比杜貴妃想得更多,看太子愛重蘇十娘的樣子,會不會因為這個對杜家起了間隙,他們送個女兒進東宮,是為了得寵生下兒子的,可不是送進宮裡讓太子來冷待的。若是這樣,還不如選個門當戶的人家嫁了,也能給家裡多結門姻親。

    “再看看,不行就換個六娘、八娘入宮也行。”杜老夫人思前想後了好久,還是不能放棄送女放宮的想法。不過人選可以換一個,嫡女用來聯姻,選個庶女入宮也不錯,到時候這個棋子廢就廢了,也不影響大局。若是意外受寵,她怎麼說也是杜家人,知道在宮中生存,就離不開家族的支持。

    杜貴妃略有不甘,太子妃沒爭上就算了,連良娣、良媛都爭不到手,這面子上如何下得來。“阿娘,反正離太子成親也得有小兩年的功夫,若是聖人賜人進東宮,很可能會是在太子妃入宮之前。這麼看,七娘還是有勝算的。”先入宮就等於先有了近身的機會,宮中可不比各世家,嫡妻未生子之前,不許妾室生子。在皇家,拼的就是誰的肚皮更爭氣,誰的運氣更好,先生下兒子。

    杜老夫人向來執重,也不說同意也不說不同意,只是含糊道:“娘娘不必著急,容我再看看。”

    “阿娘,我見十娘的次數太少,摸不太清她的品格,不如阿娘讓四娘下貼子,好好看看她。”杜貴妃在宮中生活的久了,各種喜歡玩心機、耍心眼兒的小姑娘看得多了,還真是頭一次遇到蘇顏這種女孩子。

    杜老夫人想了想,便點頭應下了。她笑道:“也不必咱們家下貼子,過幾日魏家就有賞花宴,咱們家也接了貼子,我過去看看就是了。”

    蘇顏這邊換了新的女官,新來的四位女官顯然受了前任的教訓,說話行事和若春風,把姿態放得極低,甚至在對著青雲、綠雪等貼身丫鬟時,也是笑臉相迎,與前四位相比簡直就是兩個極端。

    午睡將醒,正是一日中太陽火力最足的時候,今日來授課的兩位女官,早早的侯在蘇顏的書房門口,面上帶著得體的笑,身姿筆挺,看起來格外顯眼。

    她們沒等多久,正房的竹簾被挑開,一身清爽的淺藍色儒裙的少女輕移蓮步,走了出來。

    “讓兩位女官久等了。”蘇顏略欠了欠身。

    張、王兩位連忙屈膝行禮,等蘇顏一行人進了書房,兩人才隨後而入。

    蘇顏進書房,依然端坐於書案之後,面前放著裁好的紙張、磨好的墨汁。

    “張女官、王女官請坐,青雲上茶。”蘇顏道。

    張、王兩位女官同時欠了欠,在書案前落坐。今日張女官主講,她笑容親切,語調和緩,聲音不高不低,吐字清楚,緩緩送入你的耳中,讓你聽來十分舒服。

    “十娘,咱們先來熟悉一下,昨日的內容。”未講新課之前,先復習昨日所學。這是幾日來,她們之間慣常的模式。

    蘇顏不加思索,張口就說,把王女官昨天說的,一字不錯的復述了一遍,待都說完,她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完全沒問自己說的是對還是錯。身為一個學神,就是這麼自信。

    張、王兩位女官盡管已經見識了好幾天,但是每每還是會被蘇顏驚到。要知道,她們每日的授課時間,只管說話說好,甚至不需要重復二遍,然後這位蘇家十娘子,就能一字不落的全都背下來,這份能耐,真是無人能比。

    張女官的嘴角上揚的弧度又加大了幾分,“十娘記得一點都不錯,咱們今天接著說宴儀、服色。”照這個速度下去,再有十天,她就沒什麼好教的了。張女官不經意間扭頭看了王女官一眼,發現這位同事也不比自己好到哪裡去。

    王女官主教宮儀,行走、坐臥、說話等等,一切與動作有關,都是由她來教。不過,蘇顏本身就是名門世家的貴妃,本身的禮儀足夠好,根本不需她們來特別教導,只要說一些需要關注的地方就好。是以,王女官大約會比張女官還早下課。

    “身為太子妃,妝容要端莊,切不可輕浮麗色。”張女官在講到服色時,特別強調了這一點,“當然,私下裡自然隨您的喜好。”張女官想了想,又加上了最後一句。

    有前任折戟沉沙在前,又有太子危脅恐嚇在後,新任的女官完全沒拿那些賢良淑德、不爭不妒的大道理來說話,只撿有用的說。順便還服務周全的把蘇顏身邊的丫鬟都培訓了一遍。

    一個時辰後,說得口干舌燥的張、王兩位女官起身告退,青雲和綠雪送兩人出門,蘇顏提筆把今天的內容全部記錄下來,以便身邊的人翻閱。

    等做好這一切,也到了晚飯時間,她回房換了衣服,帶了人往青園行去。之前吧,那幾位女官也曾轉著彎子跟她提議,希望她以後的飲食都交由她們來控制。

    主管養身美容的那位吳女官還語重心長的勸她:“後宮之中,不只容色重要,身體發膚無一不要精益求精。”

    蘇顏抿了抿唇,微抬下頜示意青雲解開她的發髻,待發髻散開,秀發低垂,青雲隨意自妝台上拿了一把梳子,插入發間,然後松開手,梳子自上而下,幾乎連停留都沒有,直接落在了地上。

    吳女官啞了嗓,更讓她傻眼的是,面前清麗絕俗的少女,挽起衣袖,隨意拿起留有墨汁的硯台,將余下的墨汁都倒在自己的胳膊上,濃稠的墨汁自肌膚劃過,落於於水洗中,卻沒有在雪白的肌膚上留下一點痕跡,仿佛剛剛那一幕只是幾人的幻覺。

    蘇顏淺淺一笑,“吳女官,我還需要在哪方面精益求精?”

    吳女官尷尬的笑了笑,“不,不用了。”

    自那以後,關於飲食、美容之類的話題,再沒人提起過。因為幾位女官發現,蘇姑娘在這些方面,比她們精致講究多了,她們會的那些,都不好意思在人家面前提。

    “阿娘。”蘇顏一進踏入青園,就像只歡快的小鳥般,飛進陸氏的正房,撲倒母親身邊。

    陸氏捏捏女兒的小臉,“今天怎麼這樣早?”平日裡女兒過來時,蘇家父子都回來。

    蘇顏從綠雪手中接過一個香盒,送到陸氏手中,得意的顯擺道:“阿娘,這是我新合的四絕香,您賞蘭時點它最好了。”

    陸氏打開香盒聞了一聞,笑著蓋上盒子,誇道:“比上次更好了些。”

    蘇顏點了點頭,“嗯,我換了種香料。”偎在母親身邊,“阿娘用過之後,要告訴我,您最喜歡哪一種。我把方子都記了下來,一會兒給您送來。”

    陸氏好香,蘇顏自會學合香起,父母日常所用的,都是她親手做出來的,陸氏和蘇周誠都習慣了女兒所制的合香。這幾年,她不知修改了多少方子,除了她再沒人清楚。等到她出嫁了,想必也不能再親手制香以奉父母。蘇顏向來都習慣把事情做在前面,她把自己這些所制的香,都一一記錄在冊,到時候都交給母親。這樣,就算她嫁了人,也不會讓父母無香可用。或許,母親會把香譜交給嫂子和侄女,以後也可以是家傳之物了。

    她悄悄的甩甩頭,把突然而起的傷感丟掉,再度揚起明媚的笑:“阿娘,過幾日大哥就要下場了,我可不可以去考場外等他。”

    陸氏摸摸女兒的秀發,“你喜歡去就去唄,不過,幾位女官怎麼辦?”

    “再有兩天我就都學完了。”蘇顏特別自信的說,“至於青雲她們,反正一時半刻的,那幾位女官也不會走,不用著急。不過……”蘇顏看了看陸氏,欲言又止。

    陸氏問:“阿姝,你跟我說什麼?”

    蘇顏有些為難的說:“阿娘,青雲、綠雪她們已到婚嫁之前,我不想耽誤她們。”

    “你不想帶青雲、綠雪幾人入宮?”陸氏之前也在考慮這件事,青雲、綠雪比蘇顏大了四、五歲,如今也都是十八、九歲的大姑娘了,按理是該婚配了。蘇顏要成婚最少要在十五及笄之後,太子大婚之禮,可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准備完的。等到蘇顏成婚,青雲幾人普通都要二十出頭了,初入東宮,蘇顏根本不可能考慮身邊丫鬟的婚嫁問題,再者入宮容易、出宮難,一個弄不好,真要耽擱了幾人的婚事。

    陸氏沉吟片刻:“你問過她們的意思了麼?”

    “青雲、綠雪兩人家中都給定了親,梅英和含芳麼,聽說也都有看好的人了。”蘇顏早就了解過,所以才會想把身邊的丫鬟都放出去。“還有苑娘……”她抿了抿唇,“苑娘年紀大了,她伺候了我一場,實在不想讓她隨我入宮,斷了夫妻母子的情份。”蘇顏說得很委婉,她相信母親會明白自己的意思。

    陸氏有些欣慰的看著女兒,她嬌養的小姑娘長大了。“苑娘自小就照顧你,勞苦功高,你要好生相勸,多賞些東西。”

    蘇顏點了點頭,“我知道。阿娘……”她抬頭看了看陸氏,“若是可以,勞您和阿爹,多照看一下苑娘家中,保她們一家衣食無優即可。”

    “好。”陸氏點頭應允。

    苑娘在蘇顏單獨留下她談話時,就有了一種預感,她淚盈雙目,跪倒在地:“十娘,奴還不老,還能再伺候您幾年呢。”

    蘇顏含淚扶起她,“苑娘,宮中多險惡,你有夫又子,又有孫兒,安享天倫之樂不好麼?何苦與我入宮擔驚受怕。我會讓人消了你們夫妻的奴籍,再增你四箱書,好好培養孫輩,等他們長大了,也去求個功名。你放心,我求了阿爹、阿娘,讓他們照應你們一家,不必擔心被人欺辱。”

    蘇顏真是該考慮的都考慮到了,特別是她允諾的四箱書,是多少貧寒之家想都不能想的。苑娘知道蘇顏主意已定,她再也呆不下去了,只能哭著跪下磕了三個頭,“以後我不在,十娘要多保重。”說完,捂臉出去了。

    苑娘到底在蘇顏身邊多年,她雖然下了決定,心中到底還是不舍,又留了苑娘幾日,才增書賜金,送她歸家。

    解決了苑娘的問題,便是青雲等四個丫鬟了,不過她們幾個不急,慢慢來就好。蘇顏跟她們幾人一一談過,四人想過幾日之後,也都打算不隨蘇顏入宮,但是她們到底是蘇顏身邊出去的,以後也會直接打理她的嫁妝,也還算是她的下僕,以後也有見面的機會,到也不算傷感。

    青雲四人是貼身的大丫鬟,不可能一下都撤換掉,她們還要培養接手的人。照陸氏的想法,既然都要提新人,干脆直接把一等丫鬟定成八人,二等的十六個,三等的三十二個,一起培訓,這些人以後必定是要隨蘇顏入宮的了。

    按陸氏的說話,這些人都算簡陋,也不可是勉強一用罷了。不過,反正女兒嫁入東宮之後,內侍省肯定要配宮女,不愁排場不夠。

    蘇顏房中原有二等丫鬟四人白蘇、花容、半夏、木藍,她們原就是青雲幾人特意培養的接班人,故爾熟悉的也快,到是後選過來的四人,還青澀些,需要再調教。

    之前蘇顏救下的少女倩娘,因為一手極好的種花技術,也被陸氏放到蘇顏的院子裡,做了一名二等丫鬟,專職伺候花草,與她一起的還有一個紫蘇。

    蘇容偶爾到蘇顏院子裡閑坐,看到在院中修理花草的倩娘,猛的瞪大了眼睛,“十妹,這個丫頭,是不是你救下的那個?”

    蘇顏點了點頭,“不錯。阿娘見她生得不俗,調理花草的手藝又好,就撥到我院裡了。”

    蘇容有些憂心,“她也不是咱們府中的世僕,放在身邊,是不是有些不妥?”

    蘇顏與蘇容相處的時間長了,也習慣她這種愛操心的性子,也不多解釋,只說:“阿娘已經都查過了,她兄長如今投到了咱們家。”

    蘇容提示一句,算是盡到了心,蘇顏聽不聽是她的事。她也不在這上面多做文章,隨意聊了幾句就過去了。“明天要去魏家,十妹要穿什麼去?”

    蘇顏還真沒考慮這個問題,她抬頭看看天上的熱力十足的太陽,“清爽些吧,天怪熱的。”

    蘇容奇道:“不穿紅了?”蘇顏出門,身來著紅裳的時候比較多,襯著她絕世的容顏,當真是壓倒群芳。

    “最近喜歡清淺的顏色。”蘇顏搖著了團扇,慵懶的道。

    “對了,再有五日恩科就開了,大哥和四哥都要下場,十妹要去送送麼?”蘇容記得這次恩科的題目,早就給自己哥哥提前做了預測,相信她大哥再不會像前世那樣,被四哥比到塵埃裡。

    “肯定要去啊,我都跟阿娘說好了,不只去送,還要在場外等著,接哥哥回來。”蘇顏理所當然的說。

    蘇容笑著伸手,“那咱們說好,一起去。”

    蘇顏以手相擊,揚眉道:“說好了。”

    蘇容宮規的學習,剛剛告一段落,緊張了許多日子,好容易得以放松一日,便在蘇顏這裡坐得時間久了些。快到午飯時,蘇顏出言相邀,“七姐留下一起用飯吧。”

    蘇容欣然點頭,“好。”她最近被管得很嚴,有很多忌口的東西全不讓吃,甚至連顏色重一些的也不讓她吃,說是食多了肌膚會變黑。蘇容真是被折磨壞了,再者,她想看看,同樣被宮中女官教導過的蘇顏,與她有何不同,正好暗中學習一下。

    蘇顏要留蘇容一起吃午飯,菜色上自然不好太簡單,她便讓人去大廚房取些食材回來。

    兩姐妹樹下閑聊時,小巧玲瓏、笑容甜美的半夏用一只剔紅的長方型托盤端上來兩盞茶,俏皮的道:“七娘,嘗嘗咱們的暗香湯。”

    “暗香湯?”蘇容好奇的揭開碗蓋,便見泛著淺淺蜜色的茶湯中,盛開著幾朵鮮研的梅花,鼻端滿是屬於梅花特有的冷香之氣。“暗香浮動月黃昏。”她喃喃自語,“果然該叫暗香湯。十妹,你這丫鬟好巧的心思。”

    半夏俏顏一紅,“這哪是咱們能想的出來的,原是十娘所教。”

    蘇容揚起笑容,才想誇贊蘇顏幾句,冷不防聽到一聲低沉的吼叫,接著就見乖乖矯健的身影直接撲倒了一個僕婦。那婦人驚叫了一聲,就暈了過去。

    蘇容驚得猛得站起,“這是怎麼回事?”她不安的看著花豹乖乖,眼底藏著深深的恐懼。

    乖乖突然發難,把玉堂院中的人都嚇住了,呆呆的看著被它壓在身下的僕婦。

    蘇顏端著茶碗慢慢啜了一口,滿足的眯了眯眼,才有空對著乖乖招手,“乖乖,過來。”

    乖乖把人撲到之後,並沒有直接下口咬,反而一直在用爪子巴拉那僕婦的前襟。聽見蘇顏喚它,它扭頭看看蘇顏,又低頭看看爪子下的人,衝著蘇顏低低叫了一聲。

    蘇顏笑道:“我知道,我會派人搜她的身。”

    乖乖好似聽懂了,這才放開爪下人,轉身跑到蘇顏身邊,用圓圓的腦袋蹭了蹭她,乖巧的在她腿邊趴了下來。

    “青雲,去搜一下她的身。”蘇顏淡定的吩咐。乖乖才不會無緣無故的襲擊人,肯定是這女人身上藏了她的什麼東西。

    青雲領命,帶了人仔仔細細的搜了一遍,自那僕婦的懷裡搜出一張蘇顏扔掉的扇面。其時整個扇面她已經畫完,甚至連詩都一並提好了,卻被她家五哥看到,伸手去拿,結果一不小心,撕壞了扇面一角,被蘇顏直接就給扔了。

    若是她沒記錯的話,這扇面是她四天前畫的,應該被燒了才是,怎麼會在這僕婦身上?

    都不用蘇顏多說,青雲帶人把那婦人綁了個結實,直接壓到柴房裡去了,等午飯過後,蘇容走了再審。

    蘇顏院裡出了這種事,蘇容如何坐得住,連忙起身告辭。蘇顏也不多留,只說:“今日掃了興,後日再請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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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9 17:30:00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四章 不同

    蘇容走後,玉堂院裡上上下下的丫鬟、僕婦都悄悄的去看蘇顏的臉色,青雲、綠雪幾個貼身的大丫鬟,更是義憤填膺的等著蘇顏發話,好去審問被抓的僕婦。

    豈知蘇顏不慌不忙的逗著腳邊的大貓,甚至伸手去掰開乖乖的嘴,看它有沒有天天清理牙齒。剛剛還凶像畢露的大貓,這會乖巧的任她擺弄,被揪著胡子教訓,也不過低頭哼唧幾聲,在她身上蹭著撒嬌。

    “十娘?”青雲在一眾姐妹的示意下,挪到蘇顏身邊,低聲輕喚。

    蘇顏的無奈的抬頭,“這種事也需要我親自來問麼?”之前不是給這些大丫鬟劃分好職業了,誰負責的部分出了問題,就由誰去處理,最後得個結論來告訴她,難不成還需要她親自從頭查起?

    青雲幾人面面相覷,她們只是覺得這件事情非同小可,偷拿十娘的習作出去,一個弄不好,會給十娘帶來不小的傷害,這才沒敢動手。如今聽蘇顏這麼說,都面有愧色。

    “十娘,咱們馬上去問。”綠雪鬥志滿滿的招過花容和白蘇,“走,跟我去審人。”

    花容和白蘇皆是跟著綠雪學習的,聞言都走到她身邊,就打算去關人的地方。

    蘇顏皺起眉頭,出聲阻止:“綠雪,你帶她們做什麼去?”

    綠雪有些疑惑蘇顏為什麼會叫住她,卻還是回身恭敬的說:“回十娘的話,去審問之前被抓的人。”

    蘇顏搖了搖頭,“先前被抓的僕婦,並非咱們院中人,也非咱們四房的下人。她犯了錯,咱們拿人屬本份,越過大伯母來審人,就是咱們的不是了。”她將嫁入東宮,皇宮之中,後宮之中生存的一項基本要求,便是不要去管不在自己職責範圍外的事與人,特別新入宮的人。將來要隨她嫁入東宮的丫鬟,從現在起就要有這個意識。

    綠雪一愣,在她想來,自家小娘子是未來的太子妃,這靖國公府中哪個人她問不管,管不得?

    負責教授蘇顏各類律法、文書等一系列有關於禮儀、規則、潛規則事情陸女師,向來嚴肅的面上終於露出了欣慰的笑。她終究沒有選錯主人,自家小娘子並沒有被太子妃的尊位蒙住了神智,相反她清醒的很,知道自己將來在什麼環境下生活,正在努力適應並掌控它。

    陸女師是陸家送給蘇顏的四位女師最年長的一位,已經近五十歲了,鬢邊已染上幾縷風霜,眼角額頭也有了細紋,但那雙眼睛卻越發睿智深沉。陸家培養的女師雖多,卻很難被賜以陸姓,能夠姓陸的,無一不是其中的佼佼者,歷來都是為嫡長媳或嫡長孫媳和陸家嫡女准備的。當日陸太傅把陸女師送入蘇家,令長媳吳氏不高興的很長一段時間。

    綠雪雖然還有疑惑,卻不耽誤她照著蘇顏的話去做。被抓的審不了,只能從書房開始查。

    綠雪、花容、白蘇主管的就是書房,花容與白蘇每人手下都有兩個二等丫鬟,四個三等丫鬟,兩人交叉審問,綠雪旁聽。蘇顏院中的丫鬟僕婦向來是各伺其職,詢問起來特別容易。

    蘇顏那邊午飯還沒做好,這邊就已經查出了結果。蘇顏的書房向來都是由花容、白蘇帶人整理、打掃,包括處理掉一些廢掉的習作。不過,由於蘇顏向來習慣把一段了時間內的練習之作都留著,常常拿出來對照查找不足,因此需要她們處理的紙張並不是很多,大約三、天清理一次就可以了。

    沒想到,有人借此鑽了空子,借著進書房擦地的機會,順走了那張扇面,又托人拿出府去賣。

    蘇顏認真詢問了負責書房地面的粗使婦人,得知她丈夫得了病,兒子和女兒又還小,沒選進來當差,因此家中有些拮據,才想拿了蘇顏扔掉的習作,出去換些錢。

    蘇顏大為驚奇,“一幅壞掉的習作也能賣錢?”她還真是頭一次知道。大夏向來對女子很是寬容,對於有才氣的美女更是寬到沒邊了,並不阻止閨中女兒的筆墨外傳。甚至,若是誰家女兒才高貌美,其父兄還特別樂意把女兒、姐妹的筆墨傳出去,以揚家中女子的美名。

    在這種風氣下,很多權貴、富豪、名士、才子,都很樂意收藏才女們的佳作,特別是那些有錢有勢的紈绔子弟更甚。

    下跪的婦人見蘇顏並沒有疾言厲色,膽子也大了些,說話也不似剛剛的結巴,“十娘是上都公認的第一才女,您的字畫極為搶手,好多名門公子,許以千金求購。”蘇顏這個才女的名頭可是貨真價實的,還是由皇帝認證的,再加上她傳遍京城的傾國之色,造成她的字畫,幾乎與當世幾位書畫大家相媲美。

    她的字畫居然這麼值錢!蘇顏的心情還真不受控制的美美噠。“你先下去,我會派人查你家中情況。”她揮了揮手,讓人把那婦人帶了下去。

    綠雪向來眼裡不揉沙子,“十娘,這種吃裡扒外的東西,直接打一頓趕出去算了。”

    蘇顏伸手拍綠雪腦門一下,笑著道:“綠雪,要常懷仁愛之心。”說完,輕盈的步出書房,清脆而歡快的聲音在屋外響起,“青雲,今日天氣格外的好,午飯擺在外面吧。”

    “十娘……”綠雪追了兩步,想了想又停下了。以她對自家小娘子的了解,這女人肯定不會再留下的。其時想想,她們這些做下人的,遇到個寬厚的主子,特別不容易。

    今日午飯有一道時鮮,蜜酒蒸制的鰣魚,尤其肉嫩味鮮,讓她吃得贊不絕口,一時飯畢,蘇顏感概道:“感覺好久都沒吃到這到鮮的魚了。”

    一邊伺候的半夏笑道:“這鰣魚是太子殿下送來的,將來十娘入了宮,想吃了,讓太子殿下命人貢上就是。”

    蘇顏聽了,笑容收斂,沉默了許久方道:“這話不許再提了。”人可以寵愛自己一時,卻不能時時刻刻都如此,也不能要求天下人都寵你。她現在卻是有些明白了,為何要求上位者不要輕易流露自己的喜好。

    半夏連忙垂頭屈膝,“十娘,奴說錯話了。”

    “先記下一次,以後注意。”蘇顏板著小臉,一本正經給院中的丫鬟們訓話:“關於我的喜好,不希望被別人知道,這其中也包括太子殿下。”

    眾丫鬟同時垂首肅立的應道,“是。”

    蘇顏向來有午睡的習慣,她飯後在院中閑逛了一會兒,發現伯母劉氏還沒有派人來帶走被她扣下的僕人,細想了想,就明白了伯母的顧忌,她自嘲的笑笑,果然還是沒完全習慣自己的新身份,不然也不會犯這種錯誤。

    她進入正房之前,輕聲吩咐:“青雲,你帶人把那婦人,給伯母送去。”

    “是。”

    劉氏早就從女兒那裡知道,蘇顏抓到了一個偷藏她字畫的人。做為靖國公府的當家夫人,被侄女拿住的下僕本不是她院中和四房的人,原該著人去提來,由自己審問的。這本無可厚非,可被人偷了東西的侄女偏偏是未來的太子妃,劉氏真不好插手,索性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由著她去了。

    按照劉氏的想法,蘇顏肯定會自己審人、處罰,然後再來找她討個說法,她午飯都沒吃好,就想著該怎麼哄,才能讓這個侄女滿意。沒想到,午飯過後不久,蘇顏院中的大丫鬟,就把人帶過來了。

    青雲給劉氏行了禮,干脆利落的道:“大夫人,十娘讓奴將來給夫人送來。”說完,示意跟著自己來的把人放下,就打算走。

    劉氏連忙叫住她,頭疼的問:“十娘可有說該如何處置?”

    青雲道:“十娘說,大夫人是國公府的掌家人,此人該由你處理。”說完這句,她就帶著人告退了。

    劉氏這個頭疼,還不如讓蘇顏直接處置了呢。她罰輕了罷,怕侄女和四房有想法,再就是婆母也會不滿。要是罰重了呢,又得被人說自己過來嚴苛,真是輕了不是嚴了不是,左右為難。

    劉氏這裡思前想後了半天,還是決定從重處罰,現在哄著侄女高興才是重要的。她苦中作樂的想著,還好不用哄太久。

    為了表示重視,她親自審句了人,又把人拖下去重打三十板子,叫來人牙子,把這一家都給賣了。干脆利落的處理完,她才松了口氣,叫人去給蘇顏送信,自己則帶著人慢慢往正房去,打算跟婆婆說一聲。

    劉氏瞅著婆婆午睡起來,心情正好的時候,慢慢上前把事情說了一遍,王氏的臉當場就撂下了,沒好氣的訓道:“真不知你這個家是怎麼當的,居然還有人去十娘院裡偷東西!”說完,老太太扶著丫鬟的手起身,就往蘇顏院中走。

    正巧,蘇顏也才睡醒,迷迷糊糊的坐在妝台前梳頭,王氏一進來就身手利落的撲過來,把她摟進懷裡,心疼的直哭:“心肝喲,你可受大委屈了。”

    劉氏被婆婆這番作態弄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臉上一陣陣的燒得慌,恨不能立時消失掉。

    蘇顏是被王氏哭精神的,她囧囧有神的從祖母緊實的懷中掙扎出來,扶著哭得傷心的老太太坐下,拿著帕子給老太太拭淚,嘴裡哄道:“有阿婆在,我哪裡會委屈呢。”

    王氏拉著小孫女的手,恨恨的瞪了長媳一眼,“都是你大伯母掌家不嚴,才會讓人到你院裡偷東西。乖乖別氣,都有祖母給你做主呢。”這赤果果的偏心眼兒,真是讓後趕來的蘇容又嫉又羨啊。

    蘇顏對著進屋的蘇容點了點頭,才扯了王氏的手撒嬌的晃了晃,俏皮的說:“我才不氣呢,有人會冒著這麼大的風險來偷拿我損壞的習作出去賣,說明我的字畫值錢啊。”她嬌憨的對著祖母皺皺鼻子,“一會兒我就讓人把我往日所作的字畫,都送到祖母屋裡去,日後您缺少銀子用了,也不必管祖父要,直接把字畫賣了就好。不過,咱們可說好了,您可不能賣得價太低。”

    王氏被小孫女逗得哈哈大笑,“阿姝的字畫,祖母可得藏好了,才不賣給別人呢。”

    蘇顏讓人給祖母,大伯母還有蘇容上了茶,陪著王氏說笑了好一陣,王氏突然想起來問:“阿姝,你院裡那個內賊抓到沒?”

    蘇顏點了點頭,“早就找到了,我派人去查證過,事情確實如她所說。其夫重病,需要銀錢。”

    王氏大怒,“需要銀子,就敢偷,反了她。人呢?”

    蘇顏伸手輕撫老太太的胸口,“阿婆,消消氣。她為生活所迫,著實令人同情。但是錯就是錯了,不能不罰,我已令人賞了她三十板子,逐出玉堂院。”她沒說的是,那張寫壞的扇面,被她收回來銷毀了,卻送了一幅蘭花小品給她,能賣多少銀子,就是她自己的本事了。

    她因此事給那婦人和玉堂院中所有下人的訓話是,“在我身邊伺候的,若有為難的事,可是跟我說。若我能解決的,必會盡力。但是因此犯錯,定會重罰。”

    王氏還不解氣,叫劉氏:“叫人牙子來,把那一家都賣了。”

    蘇顏連忙勸住王氏:“阿婆,我已經罰了,沒有一罪二罰的道理,而且此事也不必禍及家人。”

    王氏拉著孫女的手,直嘆息,“你怎麼生了這麼個菩薩心腸,將來嫁入東宮,可讓我怎麼放心得下。”

    蘇顏笑道:“祖母不必擔心我,國有國法,宮有宮規,我只要尊從行事便好。”所以說,有規矩在什麼的最好辦了。

    蘇顏這裡哄好的王氏,親自扶了人送回壽安堂 ,又陪著老太太一道用晚飯,才回到自己的院子。

    同一件事,蘇顏跟劉氏截然不同的處理方法,讓靖國公府的下人悄悄議論不休。縱然沒有明說,卻是有好些人都說劉氏的太過嚴苛,又說難怪聖人會選十娘子做太子妃,果然聖明。

    蘇容在府中耳目眾多,聽了這些私下裡的議論,暗暗惱怒不已,她覺得蘇顏這就是在踩著她娘和她收買人心,做得這麼明晃晃的,居然還有人贊她。

    她心中惱怒,第二日去魏家赴宴時,姐妹兩人同坐一輛車,蘇容臉上不免帶了些出來。

    蘇顏搖著手上像牙做柄的紅絹團扇,目光一直落在窗外,細細聆聽著街邊貨郎和賣花女的叫賣聲,自得其樂。

    蘇容看了忍不住的問:“十妹,昨日那婦人既然手腳不干淨,你為何只輕輕巧巧的賞了三十板子就算了,這罰得也太清了些。”要是她,這種人敢偷第一次就敢偷第二次,早早發賣出去了干淨。“再者,她不定聽了誰的支使來偷你的東西,你這麼輕易的放過她,居然還增她書畫,不怕背後之人,拿來做文章麼?”

    蘇顏看蘇容的目光跟看個傻子差不多,讓她差點壓不住心的火,“七姐,你覺得咱們府中發生的事,會沒有外人知道麼?”

    蘇容對於自己母親理家的手段還是有所了解的,特別肯定的說:“當然。”

    蘇顏搖頭嘆笑:“別說咱們府上,就是聖人的太極宮,也不敢做此保證。昨日的事,怕此刻早就傳了出去,就算有人支使她,在人盡皆知的時候,又能用什麼手段呢?”

    “再者,咱們家中有規定,偷盜的者杖三十,我沒處罰錯。”她攤了攤手,這是家中明確規定的,常常幫著大伯母理家的蘇容,應該比她還清楚,為何要這麼問?

    蘇容:“……”郁悶的發現,她完全反駁不了,只能閉上了嘴巴。不過,她在蘇顏身上又學會了一招,事事都拿捏著規矩,自己不錯一分,讓別人無話可說。難怪,人家前世寵冠後宮,讓吳王神魂顛倒,目無二色,甚至連子嗣稀少都不顧,不肯再看其余女子一眼。

    說起來,蘇顏有什麼不及蘇容的地方,大約就是在孩子方面。前世她得吳王百般愛寵,日日夜夜坐臥不離,也不過生下二子一女。蘇容自己跟周王並不恩愛,可也有五個兒子,兩個女兒呢。在子嗣這方面,蘇容很是自豪,她把自己的孩子教得特別出色。那像蘇顏的孩子,一個比一人熊得厲害,那個小女兒,更是被夫妻兩個寵成了熊中熊。

    蘇容想到前世的事情,對於自己的孩子還是有幾分掛念的。不過,她好奇的打量蘇顏,前世的太子妃可是沒給太子生下一男半女。太子數量眾多的兒女,都是東宮裡其他女人生的。今生呢,以前世蘇顏子嗣稀少的程度,太子會不會還跟前世那般,妾妃無數,庶子女無數?

    蘇容以自己前世的所有經歷打賭,到時候皇帝一定會賜給太子無數的美人,沒准還會看著兒子去睡小老婆,以延綿帝嗣,就不知道她妹妹到時候,會有什麼表示呢?哎呀,她太好奇了。

    馬車速度頗快,感覺沒過多長時間,就在魏府門口停了下來。魏家在先帝時,因為魏太妃得寵於先帝的關系,很得重用,因此整個府邸占地面積很大,幾乎有半坊之數。做為一個後來興起的家族,能在上都有這麼大的宅邸,很值得驕傲了。

    蘇家到來時,魏家幾乎的傾家而出來歡迎,魏家的老夫人挽了王氏的手,笑容可掬,“妹妹,可算等到你們了,快請進。”

    魏六娘款款而來,笑語盈盈的攜了蘇容和蘇顏的手,“七娘,十娘快請進。”魏六娘向來排場極大,今天也不例外,她身邊最少跟了有三十多人,捧著魏六娘可能需要的各式用具,安靜而有序。

    魏家設宴是在後花園的池邊,池中荷花初綻,微風送來縷縷清香。

    如魏六娘、蘇顏、蘇容這般年紀的小姑娘,最喜在水榭中玩耍 。最為精致的那一間水榭內,已坐了好幾位小姑娘,而且都是大家熟識的。

    王箐、劉春嬌姐妹,朱家二娘,長寧郡君,宋琬等等,都是常見的。

    之前這些小姑娘為了太子妃,爭得眼紅,此刻名份已定,到是都對蘇顏親熱起來,包括段嫣、長寧郡君,態度格外親熱。

    魏六娘雖是主人,但是顯然自重身份,輕易不會去迎接人,後來到的人中,也只有崔家女兒才讓她出去,其余的便是大長公主的孫女顧源來時,她也沒動一下。

    顧源是蘇顏未來的嫂子,她一見顧源進來,就起身迎了過去,親熱的挽了她的手,帶到自己身邊坐下,兩人頭碰頭的說悄悄話。

    蘇顏逗她,“我還以為源姐今日不會來了呢?”兩家已經說定,等到恩科過後,就給兩人完婚了。

    顧源郁悶的吐嘈,“自三月之後,我就天天被關在家裡,悶死了。”

    “等你跟大哥成親後,讓他陪你出去玩。”蘇顏打趣道。

    顧源撇了撇嘴,“我娘才訓了我,說是子瑾學業重要,不許我總打擾他。”

    蘇顏對自己哥哥能力還是很自信的,“我阿爹說,這段時間讓四哥好好放松一下,不用天天都拿著書看。說是要,以最放松的心態入考場。對了……”蘇顏拉拉顧源的衣袖,湊到她耳邊道:“哥哥下場時,源姐來送麼?”

    顧源當場表示:“肯定啊。”

    “到時,我去接你?或者你直接我家住吧。”

    “也行。”

    這對未來的姑嫂湊到一起聊得開心,魏六娘那邊卻帶了個漂亮的姑娘出來,跟眾人介紹道:“這是我五姐,最是溫和柔順不過,你們可別欺負她啊。”

    魏家五娘平不常出來,到是在宮中還見得多些,她常去陪魏太妃,極得魏太子妃的寵愛。

    魏六娘特意帶了魏五娘一一見過水榭中人,來到蘇顏面前時,還特意說了一句,“十娘,我這個姐姐喜文弄墨,平素最崇拜你了。一會兒,你可得指導她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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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9 17:52:53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五章 報復

    魏六娘這番作派,讓在場的女郎們不能不多想。魏家在宮中尚有魏太妃在,太子妃沒爭到手,但是東宮其余妃妾,想必皇帝會從魏家選人。這麼一想,魏六娘今日的舉動有就些令人玩味了。

    魏家會入東宮的女郎是魏五娘?眾人這才有了幾分心思打量面前含笑而立的少女。

    她大約十七、八歲,正是鮮花盛放的好時候。五官精致、神色溫柔,尤其是她的笑,稱得上是柔若春水,多看上一會兒,便會令人溺斃其中。特別是十七、八歲的少女,已經發育的足夠好了,這位魏五娘腰身如柳,身姿輕盈纖細,一舉一動都在不經意間流露出如水的溫柔。

    唔,這魏家五娘確實出眾,難怪魏太妃在魏家眾多庶出的女孩子中,獨獨喜歡她一個,真是位難得的美人,而且美得極有自己的特色。

    之前與蘇顏交情不那麼好的小娘子,難免露出些幸災樂禍的表情。同時也有人暗罵魏六娘這招用得陰損,她把魏五娘直接帶到蘇顏面前,故然有挑釁之閑兼氣人之嫌,可也是光明正大的把人帶到未來主母面前。你蘇顏安靜的接受,便像自己打自己的臉,有今日的若是不高興,會讓人私下裡說未來的太子妃善嫉難以容人。

    蘇顏原本與顧源聊得開心,不防魏六娘突然來了這麼一出,她秀眉輕挑,坐直了身子,含著盈盈秋水的鳳眸落在了魏五娘身上。

    坐得離幾人近些的小姑娘,不約而同的嘆了口氣,美人果然是要比較著看的。剛剛她們都覺得魏家五娘不錯,那種滲入骨子中的溫柔,如此的吸引人的注目。可在蘇顏轉過頭來時,那種吸引人的特質,好像突然飛走了。人還是那個人,容貌氣質都沒變,可是就是讓人覺得,如此的不起眼,連讓人仔細看上一眼興趣都沒有。甚至若是仔細去看,剛剛還在贊嘆的特屬於女子的溫柔之美,此刻卻讓人覺得萎靡不振,平白生出瑟縮之感。

    魏六娘暗地裡直咬牙,可表面上去依然笑容可掬,“十娘,怎麼樣?”

    蘇顏不置可否的衝著魏五娘抬了抬精致的小下巴,說了句毫無關聯的話,“把手伸出來讓我看看。”

    魏五娘拿不准蘇顏什麼意思,下意識的往魏六娘看去,見魏六娘微微頷首,才怯怯的伸出兩只纖白的玉手。可能她有些緊張,手指幾不可見的輕顫著。

    蘇顏不過瞄了兩眼,淺淺而笑,“六娘,令姐的手不穩,如何執筆呢?”

    魏五娘面現愧色,急匆匆的福了福身,“女郎見了諒,都是五娘過於貪心奢望了。”

    魏六娘不肯罷休,“就是有不足,才想請十娘指點一下麼。”

    蘇顏的目光從魏家姐妹身上掠過,落在扶著魏五娘的脾女的手上,微笑道:“五娘已有良師,何必尋我。”

    魏五娘心中一慌,“我……”

    “以五娘現在的程度,你身邊的女官,足以勝任。至於我……”她不客氣的直言不諱,“彼此相差太多,我說的你也不懂,就不用浪費彼此的時間了。”

    蘇顏是真不客氣,她也不必客氣,魏五娘羞得滿臉通紅,若不是有魏六娘在身邊跟著,她都想捂著臉飛奔而去,省得在這裡丟人。魏六娘氣得暗暗咬牙,卻知道不能再磨下去了。魏家今日開的是賞花宴,又不是特意給魏五娘的聘師宴。

    她自嘲的笑了笑,“也是我姐妹厚臉高攀了。”

    蘇顏唇角一彎,半點也不謙虛的點頭,“就書畫一道來說,確實如此。”

    魏六娘:……好噎得慌,她再在真是越看蘇顏越討厭,恨不能直接劃畫她那張臉。

    魏六娘志高氣昂的帶人過來,又灰頭土臉的帶人離開,顧源看著她背影,不由得捂著嘴偷笑,才想打趣幾句,宋琬就蹦過來了,她一拉蘇顏,“十娘,咱們去玩色子。”她豪爽的挽了挽袖子,“我就不信,今天還贏不了你。”

    蘇顏單手托腮,神色間帶了些慵懶之態,“若是我沒記錯,你可還欠著我兩盆墨蘭呢?”

    宋琬豪氣的一揮手,“我阿爹最近得了許多蘭中名品,足夠我輸的。”她衝著蘇顏一瞪眼睛,“再說,我最近手氣很好,肯定不會再輸的。”

    顧源接了一句,“再輸下去,當心宋學士找阿姑去哭訴,到時候阿姑禁你的足。”

    宋琬一點也沒在意,“我表哥特別會養蘭,送了我好幾盆呢,我阿爹都眼饞了許久,不行我送給他好了。”

    “表哥?”蘇顏抓到一個關鍵詞,她假意板了臉,“琬琬,你給我從實招來,這個會養蘭的表哥是誰?”

    宋琬難得有了些羞意,卻也大方的道:“他姓沈,是我祖母的侄孫。之前去游學了,最近才回上都。”

    蘇顏盯著宋琬面上的桃花暈,福至心靈的說:“你們要訂親了?”

    宋琬笑眯眯豎起一根纖細的玉指在蘇顏面前搖了搖,“不對,我們早就定親了。”

    蘇顏這才有些明白,為什麼安平長公主都想讓女兒嫁給太子,或者嫁給皇子做正妃,同樣身為皇帝姐妹,甚至比姐姐跟皇帝的關系更為親近的昌平長公主卻沒有同樣的想法,甚至也不見她選女婿,卻原來宋琬早就有未婚夫了。

    “你居然瞞了我這麼久,今天一定讓你輸個徹底。”蘇姑娘自覺受到了傷害,反手拉宋琬就往桌邊走。

    宋琬笑著任她拉,扭頭叫顧源,“表姐,一起來?”

    顧源連忙搖頭,“你們玩吧,我看著就好。”以她無數次輸給蘇顏的慘痛經歷來看,想贏是沒可能了,她就別湊上去找虐了。至於不信邪的某人,等她受夠了教育就知道了。

    類似魏家的這種賞花宴,向來都是各玩各的。年輕的小姑娘們湊在一起,有時還會加上少年郎君們。不過,今日宴中有好幾位未來的皇子妃,還有蘇顏這個未來的太子妃,魏家便把小娘子們跟少年公子給分開了。

    沒有那些少年在場,小女娘們玩得更瘋,如今見蘇顏要跟宋琬玩色子,也都感興趣的湊了上來。

    宋琬來了興致,呼朋引伴的說:“大家一起來才熱鬧。”

    劉春嬌抱著雙臂,挑眉道:“賭色子,要喝酒才行。”

    魏六娘笑道:“酒有啊,好酒管夠。不過可得說好,今天輸的人,可不許耍賴少喝。”

    眾人皆笑著應和,“不會不會。”

    魏六娘令人去取酒,劉春嬌特意說了句,“可別光上那此甜滋滋軟綿綿的花酒,太沒勁兒。”

    魏六娘道:“放心,肯定有你喜歡的。”

    既然上了酒,水榭中也擺上了宴席。一人一案,也不用分什麼賓主,大家圍坐在一起。

    魏六娘扯了魏五娘過來,“便讓五娘來記籌吧。”以在坐的小娘子們的身份,魏五娘確實沒法坐下與她們一起玩樂。

    眾人無可無不可的點了頭,又七嘴八舌的討論該怎麼玩,最後還是說要玩除紅的人多,便決定玩除紅了。

    除紅是一種色子的玩法,共用四個色子,四點塗紅,一起擲出,四個四是最大的,若有人擲出四個四,在坐者都要被罰酒一杯。其次是四個六、四個五,依次類推,然後是三個四一個麼,再依次往後,最小的便是不含紅四的四個不相同的雜色,而點數又小的,便會被罰酒三杯,還是不算在籌碼裡的。

    小姑娘們團團坐,個個摩拳擦掌興奮得很,人人都想當頭一個,可是看看在坐的人,不約而同的對蘇顏道:“十娘第一個吧。”

    在坐的顧源幾乎想撫額嘆息,讓那丫頭每個擲,後面的都不用玩了,直接喝酒就行了。她以前不信邪,非要看看這丫頭手氣能有多好,結果她真就一邊擲出十八次滿園春,她灌茶水灌得肚子都脹了,從那以後,她再也沒跟蘇顏玩過色子。

    蘇顏淺笑著擺了擺手,“你們先來,我最後一個。”

    魏六娘也道:“那我倒數第二個好了。”

    她們兩個表過態,劉春嬌和蘇容也不好搶先,都表示自己後來就行了。

    顧源正好坐在蘇顏身邊,她直接拿起色子,笑道:“也不用細排,從我開始,按照順序一個一個來,最後到十娘為止就好了。”

    該商量的都商量好了,顧源拿起色子,神秘兮兮的伸到蘇顏唇邊,“快,給我吹口氣,讓我借借光。”蘇顏無奈的白她一眼,嘟起小嘴,衝著伸到自己唇邊的小拳頭吹了口氣。

    顧源快速的收回手,直接擲出,然後定睛細看,頓時歡呼出聲,“四個三。”

    眾人即羨慕,又有躍躍欲試,都催促顧源,“快給下一個。”

    就這樣一個一個輪轉下來,到蘇容時,她漫不經心的扔出個四個六,當下便有些喜動顏色。王箐與她坐在一起,很是羨慕的說:“七娘的運氣還是這麼好。”

    蘇容淡淡的笑了笑,“不過是湊巧罷了。”

    蘇顏旁邊是魏六娘,她卻是扔出個雜色,甚至還是四個不一樣數字的雜色,對比蘇容,她的臉色就不大好,現在已經只擲完的人中,她是最小的。這讓一向心高氣傲的魏六娘,有些接受不了。

    她強笑著:“看來,我今天運氣不大好。”說著把手中的色盒放在身邊的劉春嬌桌前。

    劉春嬌自信滿滿的伸出了手,然後冷著臉把盒子摔在了妹妹面前,她也不比魏六娘好多少,扔出的也是個雜色,還好點數比較大,有魏六娘墊底,到也不是最難看的。

    很快,一圈輪下來,到了蘇顏的。一桌子的小姑娘都盯著她看,她不慌不忙的捻起四個白玉制成的色子,隨手一扔,色子滴溜溜的轉個不停,魏六娘和劉春嬌的心都揪著,只盼著蘇顏會比她們還不如。

    可惜老太爺和各路神佛沒有聽到她們的祈禱,色子慢慢停了下來,一個四、二個四、三個四,等到最後一顆停下時,居然也是四。

    滿園春一出,宴上一片嘩然,幾乎所有人都是一種羨慕嫉妒恨目光瞅著蘇顏,宋琬甚至撲過來扯著她的衣服晃,“你這是巧合吧,巧合吧。”

    蘇顏慢條斯理的撥開她的手,理了理自己的衣服,纖手一伸,“諸位,請吧。”

    在坐的每個人都滿飲了一杯,蘇顏又拿起色子,擲出滿園春,可以再擲一次,若還是滿園春,眾人喝酒,她繼續。就這樣,等到她第六次扔出滿園春的時候,被宋琬一把扣住手,被酒意暈紅了俏臉的她,耍賴的粘到蘇顏身上恨恨的說:“不行不行,我們不帶你玩了。”

    蘇顏秀眉輕揚,笑得透著三分魅惑:“那我的蘭花?”

    “送你送你都送你。”宋琬忙不迭的點頭,“明天我親自送到府上去。”

    蘇顏滿意的點了點頭,對著看呆了的魏五娘微一頷首,“結算吧。”又對著目瞪口呆的其余人說:“我就不參加了,你們玩。”

    喝酒喝得腿都有些發飄的顧源,終於松了口,艾瑪,終於不用被她虐了,這回輪到姐姐虐別人。

    沒了蘇顏的攪局,小女娘們之間的爭鬥更加白熱化,時不時就有哀號聲和興奮的叫聲響起,幾輪過後,幾乎人人面染桃花,醉眼朦朧。

    讓過來看看的魏家長媳好氣又好笑,連忙止住這些越玩越興奮的小姑娘,不許她們再賭下去了。她吩咐人去煮醒酒湯,給幾個醉得厲害的灌了下去,讓她們的貼身丫鬟扶著去客院休息。再把這群玩瘋了的小丫頭,帶到花廳哪裡,各家的夫人們、少夫人們都已經過來,廳中宴席已布好,眾人都已在坐,廳中一個身材纖細、腰身柔軟的少女,在跳綠腰舞。

    小姑娘們大多都坐在一起,白衣綠裙的使女們,捧著托盤依次上來,給她們重置食案。

    魏家豪富,宴上山珍海味皆是尋常,甚至有些菜只取食材最精華的部分,其余皆不用。

    魏六娘隨意指其中一道,“十娘在吳郡長大,定然喜食魚蟹,不知這道桂花蟹合不合你的口味。”

    如今不過初夏,根本不到吃蟹的時候,魏家居然端了上來。蘇顏隨意瞄了一眼,“這是去年的,定在凍在冰庫裡。”她沒好意思說的是,魚蟹這些河鮮,還是吃新鮮的好。在冰庫裡凍了這麼久,先不說壞沒壞,肉質肯定老了。

    魏六娘笑道:“果然什麼都瞞不過十娘的眼睛。”

    蘇顏見魏六娘目光灼灼的看著自己,略略動了一筷子,挑剔的小姑娘心道:果然不好吃。

    “這是新送來的黃河鯉魚。”魏六娘勸得殷勤,蘇顏應對得客氣,每道菜不過略嘗嘗而已。

    魏家的使女再一次過來,手裡的托盤上卻是碗湯,魏六娘對蘇顏笑道:“十娘猜猜,這是什麼湯?”

    蘇顏想也不想的開口道:“西湖蓴菜湯。”

    “十娘真是……呀!”魏六娘才想誇蘇顏幾句,順便再顯擺一下自己家,正在往案上放湯碗的丫鬟腳下一滑,手上不稱,湯碗就脫手而出,整碗湯順勢就潑了出來,剛好潑了魏六娘身上,跟魏六娘挨坐在一起的蘇顏,也糟了池魚之殃,身上淺碧的短儒袖子,被湯打濕了一部分。

    湯上來的時候還有些燙,坐在蘇顏另一邊的顧源,連忙過來把她的袖子挽起來細看。還好,她今天穿的這件短儒,袖子寬大,才沒讓她的肌膚被湯燙傷。

    顧源拍了拍胸脯,長長出了口氣,“還好還好。”她見蘇顏沒事,才有心情來關心魏六娘。

    魏六娘比蘇顏倒霉多了,剛剛那碗湯大半都潑在了她的身上,她只覺得從肩膀到胸口,火辣辣的疼。魏六娘用力咬住下唇,才勉強沒讓自己痛哭出聲。

    事情發生的突然,主位上的魏老夫人這會才反應過來,帶著人就急急忙忙的趕了過來,她看到自己孫女狼狽的模樣和她眼中隱含的淚水,撲過來問:“六娘,你怎麼樣?”

    “祖母……”魏六娘顫聲叫了一句,就控制不住的哭出了聲,“好疼。”

    “沒事沒事,祖母叫人去請大夫。”魏老夫人安撫著孫女。

    王氏緊跟著魏老夫人過來,也緊張的拉著孫女問:“阿姝,你傷到沒?”

    蘇顏搖了搖頭,“我沒事。”雖說沒受傷,她也想回家了。魏家送上的蓴菜湯中有魚肉,喝得時候很鮮,但是撒在衣服上,就有些腥氣了。

    魏六娘意外受傷,魏老夫人也沒心情理別人,只粗粗問了蘇顏幾句,就匆匆安撫自己孫女去了。魏六娘的母親,也緊跟著離開,到是魏家二郎君的妻子白氏,這會站出來,替魏家過來安撫蘇顏,“十娘衣服髒了,隨我去換洗吧。”

    蘇顏現在最想做的事就是洗澡,光換衣服也不行。可她才不想在魏家洗梳,因此一扯王氏的衣袖,扁著小嘴委屈道:“祖母,我想回家。”

    王氏這會正慶幸孫女沒事呢,聽了她的話,連連點頭,“好,好,好,祖母帶你回家。”

    白氏連忙就勸,可蘇顏就是搖頭不肯,王氏又是個唯孫女事從的,弄得白氏沒了辦法,看向蘇顏的母親陸氏,“陸夫人,您看?”

    陸氏吟著一抹淺淡的笑,“我家這丫頭自小的就任性,我也管不了,白夫人不必多勸了。改日,我再替她陪罪。”

    白氏見靖國公一家都不肯多呆,只能陪著笑的將人送出了府。宴上發生這種事,魏家還傷了個小娘子,牽連了未來的太子妃,讓蘇家提前離席,這宴席自然也就匆匆結束,大家各回各家。

    魏家一個偏遠的小院裡,魏八娘正一針一線的繡著手中的帕子,她腳下跪了個丫鬟,“那丫頭已經自盡了,要查也是查到郭家三郎身上,跟姑娘毫不相干。”

    魏八娘的唇角上揚,彎出一抹奇異的孤度,“魏六兒呢?她怎麼樣了?”

    “老夫人和大夫人都在,奴婢們沒敢上前。不過……”她遲疑了一下,“奴婢隱隱聽著六娘房裡,又哭又鬧的,想來傷得不輕,怕是不大容易好。”

    魏八娘低低的笑了,“做得好,明日我就放出你出府,你跟你兄弟走得遠遠的,再也別回來。”

    “是,多謝姑娘。”那丫鬟連磕了幾個頭,才慢慢的退了出去。

    魏八娘的貼身丫鬟有些著急,“八娘,郭家三郎哪裡該怎麼辦?”之前郭叔遠找到魏八娘,要求跟她合作。是要借著這次宴會的機會,弄髒蘇顏的衣服,然後再讓人把她帶到特定的客院,好方便郭叔遠行事。

    魏八娘的丫鬟也知道自家小娘子會落得這般,有大半都是蘇顏害的,雖然心裡害怕,可是見自家小娘子鐵了心要報復,便也不再說什麼。可誰知,她們家小娘子根本不是去報復蘇顏,反而借機把湯潑在魏六娘身上。她可是知道,那碗湯熱力實足,一個弄不好,魏六娘身上就會留疤痕。

    未來的趙王妃身上有疤,不說向來自認為完美的魏六娘會有多瘋狂,便是她將來嫁入趙王府,也會因為這個見棄於丈夫。魏八娘只要想到這一點,就高興的不能自抑。至於為什麼按說好的害蘇顏 ,郭叔遠真當她傻麼。

    蘇顏名份已定,在魏家被郭叔遠壞名節,他逃不掉,魏家也完了,總得有人來承擔皇帝和太子的怒火。相比郭家,魏家在聖人哪裡份量更輕,憑著魏太妃,根本不足以保下魏家。家族都沒了,她這樣失去家族庇護的庶女,會有什麼下場,真是想都不敢想。是以,魏八娘果斷改變了計劃,收拾掉了魏六娘,甚至還把魏五娘送到郭叔遠的床上。她扭頭望向客院方向,魏五娘那邊,也該鬧起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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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六章 含情

    雖說事在人為,人定勝天,可事實上有些事情並不是你想怎麼樣就能怎麼樣的。魏八娘想的是一連坑了五娘和六娘,等到皇帝為太子選孺人的時候,她便有很大的可能進入東宮。

    雖說她的容貌和才華都比不上蘇十娘,但是,對付男人並不是只有臉和才學就能搞得定的。她自小得母親教導,自問對付男人還是有些手段的,若她能得寵於太子,什麼蘇十娘,什麼長房一家,什麼魏太妃,早早晚晚有一天,這些人都會匍匐在她腳下。

    本著這個願望,她不止對跟她有仇的魏六娘下了手,還順手把魏五娘也算了進去。想借著郭叔遠的手,把魏五娘推下火坑。

    可惜天不從人願,她也太小看了家族管理的嚴禁。特別是家中出了個王妃,還有個可能進入東宮為妾的女兒,再加上今日來赴宴的小娘子,無一不是名門所出,相關的防範怎麼可能不嚴禁。

    實際上,當郭叔遠才借著更衣方便離了宴席,又假借醉意搖搖晃晃的往安頓女眷的客院行去,還沒摸到客院的大門,更別提跟給他帶路的丫鬟會合,就被魏家的僕人發現,幾個孔武有力粗壯婦人,笑著攔住了他的去路,好言好語的哄勸,但是說什麼也不肯讓他離開,甚至還仗著壯實的身材,把他圍在了中間,直到魏家長孫笑眯眯的過來,斥退了那幾個婦人,勾肩搭背的把他拉回了宴上。

    自那以後,郭叔遠就發現了,魏家長孫好像是看出了什麼,再也不肯放他獨自一人,他就是站在門外醒醒酒,都有三四個年輕的小廝跟著。

    媽蛋,被人看得這麼嚴,他還怎麼實行他的計劃,怎麼給那個揍了他,還把他扔到刑部大牢的太子好看。

    還沒等郭叔遠想好該怎麼擺脫魏家的下人,他的侍衛悄悄找了過來,“三郎,靖國公一家回府了。”

    什麼!郭叔遠以為自己聽錯了,他瞪大了眼睛瞅著自己的侍衛,“你說什麼?”

    “靖國公一家回府了。”侍衛又重復了一遍,雖然說他也不知道靖國公一家為何會提早離席,不過這會兒他終於松了口氣,人家都走了,自家小主子應該不會再作妖了。

    郭叔遠的眼睛瞪得好似牛眼那麼大,喃喃自語:“走了?”媽蛋,他不信,推開侍衛踉踉蹌蹌的回到宴上,果然蘇家兄弟都不見了。

    他一把揪住魏家長孫,“蘇大郎他們呢?”

    魏家長孫被問得莫明其妙,卻還是好言好語的回道:“子騫他們跟隨國公爺他們回家了。”

    “臥槽!”郭叔遠忍不住的罵了一句,暴跳如雷的踹完一張食案,他辛辛苦苦布局了這麼久,就得到這麼個結果,簡直不能忍啊。再說,錯過了這一次,想再算計人,還不知道有沒有機會。

    魏家長孫被郭叔遠突然暴起的脾氣給氣白了臉,只是眼下在自家,他也不好大動干戈,郭叔遠的爹還好,那個爺爺太討厭。他按下性子,招手叫過來幾個人,示意他們扶住郭叔遠,“三郎罪了,扶他下去休息。”同時暗示幾個侍衛,給我看好了他,不能讓他離開你們的視線。

    郭叔遠這人壞得整個帝都都出名,家裡這麼多未嫁的姐妹,誰知道被他碰到會鬧出點什麼事,他真的一點一點都不想跟他扯上半點親戚關系。

    把希望寄托在郭叔遠身上的魏八娘,在晚飯時,居然看到完好無缺的魏五娘,而且看著家裡人的神態,除了關心魏六娘之後,也不像有其他事情發生的樣子,魏八娘算是明白事情出了差子,她除了暗罵郭叔遠奇蠢無比,不能成事之外,也只能暗暗減少自己的存在感,以防魏家人查出來。

    魏五娘沒事,魏六娘的燙傷也不像她想的那樣嚴重,好好養上幾個月,也不會留下痕跡,得知這件事時,魏八娘恨得咬碎了銀牙,卻一點法子也沒有。魏家自從出了上次的事之後,家中規矩嚴厲了許多,甚至還在暗中調查上次的事。

    這一日天氣晴好,位於尚書省禮部南院的貢院外,停了許多馬車,兩旁臨街的酒樓也都坐滿了人。

    蘇顏和顧源兩人早上送了蘇正洵入圍之後,便到了之前定好的酒樓裡,下棋打發時間,跟著兩人一起的還有蘇容,她也來送自己的大哥。

    顧源和蘇容兩人一組,合力對付蘇顏自己,可惜效果不佳。要蘇顏來說,這兩人湊在一起研究,還不如自己來,輸得更少些。

    不過,能贏的輕松點更好,不是麼。蘇顏彎了彎眼睛,心情很好的咬了口藤蘿餅,滿足的眯了眯眼睛,家中廚娘做點心的手藝越來越好了。

    太子輕車簡從,帶著隨身的近侍和侍衛出了東宮,便直奔貢貢院。今日是蘇正洵下場的日子,十娘肯定會去送她哥哥的。只要一想到可以很快的看到蘇顏,太子就忍不住眉眼帶笑,整個人都溫柔了許多。

    “十娘。”仿佛心有靈犀一般,太子不經意間抬頭望去,正好看到半眯著眼,神情饜足的仿佛一只飽餐過後的貓咪般的心上人,那嬌憨的神態,讓他看得心都快化了。

    好像聽到了太子的聲音,蘇顏微微睜大了眼睛,往窗外看去,正好與太子滿含柔情的星眸對上,“殿下。”他怎麼會在這裡?小姑娘的表情驚訝極了。

    太子翹起唇角,對自己想到今天來偶遇蘇顏的主意,棒極了。

    “殿下?”才想好下一步棋該走那裡的顧源,一下間愣住了發,能讓她未來的小姑子,露出這種含羞帶怯的表情的殿下,不會是她想的那一位吧。

    顧源和蘇容對視了一眼,干脆的起身走到蘇顏身邊,探頭往樓下看去,正好看到太子因為急步踏入酒樓而揚起的一片衣角。這人的正影雖然沒看到,但是看到緊隨其身後的內侍,百分之百確定,這肯定是東宮那一位。

    顧源看看這會已經恢復了從容的蘇顏,再看看向來都是端莊淡然的蘇容,黑線的想,吳王不會也來吧。哼,都欺負她未婚夫下場去了,不在身邊。

    “十娘。”太子大踏步跨進雅間內,看到跟蘇顏同坐的蘇容和顧源兩人,就忍不住黑了臉,眼睛裡明晃晃的都是嫌棄:這兩人怎麼會在,好討厭!

    顧源和蘇容長這麼大,還真是頭一次被人當面嫌棄,又沒法分辨。兩人還得憋屈的起身給那個嫌棄她們的人行禮,想想都不甘心,“殿下。”

    太子的眼睛自進屋那刻起,就粘到了蘇顏身上,除了剛剛嫌棄的一瞥,再沒有落在兩人身上過。此刻,他也不過是隨意的擺了擺手,扔下一句:“行了,不用多禮。”就直接貼到了蘇顏的身邊。

    兩人名份定了之後,太子還是第二次看到蘇顏,之前那一次是在國公府,被好幾個長輩們盯著,有什麼話都不好說。這回兩人是在外面,雖然有兩個討厭鬼在,但是不妨礙他跟十娘親近。

    太子柔聲問:“阿姝,出來多久了?”想想他爹今天早朝啰嗦了好久,讓他跟十娘相處的時間短了許多,好不開心。

    “沒多一會。”聽他喚自己的乳名,蘇顏不知怎麼的,只覺得臉上發燒,不自覺得微微偏開了小臉。一只白皙的耳朵和修長溫潤的脖頸,展露在太子眼前。

    太子突然發現,他的十娘真是無一處不精致,那個剛剛染上粉紅色澤的珍珠般的小耳珠,那般圓潤小巧,看上去好好吃的樣子,讓他特別想去舔上一舔。

    被人忽視個徹底的顧源和蘇容,面對著滿身都散發著粉紅泡泡的太子,都有些尷尬,有心離開吧,又怕走得太突兀,讓蘇顏臉上下不來。再說,兩人雖然訂親了,也不能把他們孤男寡女的扔在這裡吧。

    目光掠過桌上的棋盤,顧源突然升起一種很作死的心態,她隨意把手上的棋子放棋盤上一放,微微提聲,“阿姝,到你了。”有太子在這裡,未來小姑有些心神不定,不定她能借機破了她的不敗金身。

    蘇顏雖然有些害羞,但她到底是個大方的姑娘,這會也鎮定的差不多了,聽到嫂嫂叫自己,目光掃過棋盤,衝著顧源挑了挑眉,“源姐姐和七姐想好了?”這麼臭的一步棋她們是怎麼想出來的。

    蘇容也發現了,顧源剛剛那顆棋子放的位置奇差無比,把自己唯一的地盤給堵死了大半。她習慣性的抬頭想反悔,目光正對上太子泛著寒氣的眼睛,蘇容被他凍得一哆嗦,本能的沒出聲。

    顧源剛剛攢起的勇氣這會也跑個精光,也沒敢反悔,只能不甘不願的點了點頭,蘇顏也沒客氣,直接落下一吃,把另一半也給吃掉了,然後衝著兩人嫣然一笑,“七姐,源姐姐,承讓了。”

    太子這會兒弄明白了,敢情這還是兩個人一起對付他家十娘啊。然後兩個人一起,還能輸成這樣,也是奇葩。他鄙夷的瞄了蘇容與顧源兩眼,語氣不屑的道:“兩個人加一起,也能下成這樣,孤真是頭一次看到。”

    媽蛋,好想湊他!顧源和蘇容被太子這表情和語氣弄得牙癢癢。他憑什麼鄙視她們,有能耐自己去跟蘇顏下一次啊,沒准比她們輸得還慘。

    太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偷聽了她們的心裡話,纏綿悱惻的對蘇顏道:“阿姝,她們兩人的棋藝太差,我陪你下上幾盤吧。”雖然今天沒有摸到小手,但是能跟十娘一起下棋也是極好的,太子美滋滋的想。至於輸贏?他怎麼可能贏十娘,頂多是下個和棋好麼!

    被太子公開鄙視的兩女也是怒了,顧源干脆利落的離坐,把位置讓給太子。哼,我就等著看你輸,到讓就輪到姐姐來嘲諷你了!

    蘇容看著太子撩起袍角,在蘇顏對面落坐,對著的蘇顏露出一抹燦若朝陽的笑,一時間居然有些看呆了。原來她一直以為皇子之中,屬六皇子吳王生的最好,卻沒想到,這位她從來都沒好好看過的太子殿下,居然如此俊美。

    蘇顏雖然有些詫異對手換了人,不過誰來都一樣。對面那人是自己未來的丈夫,又是頭一次過招,要不要溫柔些,不要一次性把他打壞?蘇顏也在盤算著少贏一些或者和棋的打算。

    這對未來的小夫妻,都抱著不贏對方的想法,未免都有些謹慎。太子更是落下一子,就要對著蘇顏溫柔一笑,看得一旁觀戰的蘇容和顧源,覺得自己眼睛有點要瞎。顧源恨恨的偷瞪了太子一眼,沒事總笑什麼,少勾搭我家小妹子。

    被這對未婚秀恩愛秀得有些眼瞎的蘇容,把注意力都放在了棋局上,然後她悲傷的發現,這局棋也充滿了纏綿的味道。蘇容都有點想自插雙目,特別想衝著那兩人吼上一句,秀恩愛,分得快!

    本為抱著一定不能贏了未來老婆這個想法的太子,在走過十來步之後,突然驚喜的發現,他家十娘居然是個圍棋高手,甚至足以和國手相媲美。這一發現,讓太子欣喜萬分,他們相同的愛好又多了一樣。

    這個發現,讓太子心情大好,同時也不再刻意相讓。太子那邊都查覺到了,更何況是蘇顏呢?她也有種棋逢對手的興奮感。兩人同時抬頭,四目相對,各種露出一個微笑。

    顧源一拉蘇容,“七娘,咱們兩人另設一局吧。”看這兩人下棋好傷人,她受不住了。

    蘇容心有戚戚然的點頭,跟顧源另設一局。好在兩人棋力相當,慢慢的也就忘了周圍的一切。

    蘇顏與太子兩人你來我往,各展奇招妙手,誰也不必留情,局終算子時,卻是蘇顏贏了一目半,她頗為開心,對著太子展顏而笑,臉頰上的小酒渦都若隱若現的,“除了阿爹和大哥,殿下是第三個能讓我全力以赴才能贏的人。”

    才是第三啊,太子對排在自己前面的兩個略嫉妒。心裡暗哼,早晚有一天,孤會是十娘心中的第一人,無論什麼事。

    顧源那邊聽到,抬頭取笑太子,“殿下輸了啊。”讓你看不起我,你還不是輸了。

    太子眼尾都沒瞄她一眼,躍躍欲試道:“阿姝,再來一局。”

    “好呀。”難得遇到個對手,小姑娘歡欣雀躍的應道。

    顧源幽怨的盯著蘇顏,十娘連你都不理我。

    蘇容無奈的戳了戳顧源,“源姐,該你了。”

    “哦。”顧源沒精打彩的收回了目光。

    蘇顏微微瞪大眼睛,她居然輸了半目。“我輸了。”小姑娘的語氣沒有半點輸棋的沮喪,反而高興得很。“除了外祖父,殿下是第二個贏了我半目棋的人。”

    太子好憂傷,他居然又不是第一個。“再來。”

    “好。”

    就這樣,兩人你來我往,棋局一盤接著一盤,各自有輸有贏,讓蘇顏大呼痛快。

    直到蘇正洵出了貢院,在院門口等了半天,也不見他未來的娘子和可愛的妹妹出現。他很傷心,說好的會在場外等我一起回家呢?

    “四弟,你看到七妹和十妹了沒?”一樣沒找到自己妹妹的蘇正淵,走過來問弟弟。

    蘇正洵搖了搖頭,“沒。”

    “她們應該是沒回府,別是去哪裡玩,忘了時間吧。”蘇正淵無奈的捏了捏眉心,他們可是考生,最該被家人關注愛護的考生,為什麼考完試出來,不但沒有妻子和妹妹們的噓寒問暖,反而要找兩個不知道去哪裡的小姑娘呢?

    “少郎君,七娘與十娘在前面的狀元樓。”侍衛的過來回話,他們剛剛才看到同事在狀元樓裡喝茶。

    蘇正洵和蘇正淵兩人一路尋到狀元樓二樓雅間時,就看到屋中的四個人,兩兩相對,對著棋盤下得正歡,完全沒注意到他們的到來。

    “殿下。”蘇正淵和蘇正洵看到太子,連忙過來行禮。

    蘇顏這會才發現自己哥哥來了,她心虛的衝著蘇正洵笑笑,怯怯的說:“大哥和四哥考完了,你們考得怎麼樣?”

    蘇正洵無奈的順順妹妹的額發,柔聲道:“還不錯。”他這邊哄著妹妹,還得跟太子示意:我的殿下,你不用那麼凶狠的看著我,這是我妹妹,沒你在場,我也舍不得凶她的。

    人家考生都出來了,太子也沒理由再粘著人家妹妹,只能滿心不舍的送走了蘇顏,自己怏怏不樂的回了東宮。不想他爹居然沉著一張老臉,在東宮等他。

    “七郎,你做什麼去了?”皇帝的態度有點緊張。

    太子開始還沒太在意,“今天是恩科的頭一場,兒子去貢院看看。”

    “哦。”皇帝心不在焉的點了點頭,隨即他好似想到什麼,猛得扭頭,“說得好聽,你是去偶遇蘇家的小丫頭了吧。”就是剛剛,他突然想起蘇周誠的長子好像就在這一科下場。為此,蘇周誠和陸少傅兩人都回避了主考的位置。

    “嗯哼。”太子還在為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心上人而郁郁寡歡。

    皇帝見兒子承認,又一想太子好像早朝結束人就沒了,然後這個點才回來,顯然跟人家小姑娘呆在一起的時間挺長喲。他特別八卦的問兒子,“跟小丫頭一起呆了小半天,都玩什麼了,怎麼看著你沒精打彩的?”

    太子這會到是有了點精神,“就是下棋來著。”

    皇帝覺得自己懂了,用一種恨鐵不成鋼的目光瞅著自己的愛子,嘴裡還數落道:“七郎,你讓阿爹說你什麼好。你平常跟朕下棋,不懂得尊貴你老爹就算了,怎麼跟你未來媳婦下棋也能贏得下手呢?看你這樣子,是不是贏得人家小丫頭不高興,跟你鬧別扭了。我跟你說哈……”皇帝以一付過來人的架勢,勸道:“小姑娘家都有些小性子,就這樣才可愛不是,你可不能拗著來……你,你怎麼這種眼神看著朕?”皇帝被兒子的滿含鄙夷的小眼神看得火大。

    太子不爽的瞪眼,特別不屑的吐嘈他爹看女人的眼光:“阿爹,少拿您那些除蠢和醜之外再沒有特點的女人來跟十娘比好麼?”太子斜了自己老爹一眼,特別驕傲的顯擺:“我家十娘如此聰慧過人,下個棋而已,怎麼會輸。”

    臥槽,又不是你贏了,這麼驕傲做什麼。皇帝不滿的瞪著兒子,“所以說,你是被你未來媳婦,贏得灰頭土臉的回來了?”想到往日裡無數在棋盤上慘敗於兒子手下的自己,皇帝莫明其妙的感覺到老懷大慰,終於有人能制住這個混小子了,真好。

    太子瞪眼道:“我也有贏好麼。”雖然沒十娘多,但他也是有贏的。

    皇帝力挺未來的兒媳婦,“確定不是人家小丫頭怕你面子上過不去,故意讓你的?”雖然吐嘈兒子,皇帝還是特別自豪,兒子有多聰明,他心知肚明。然後未來的兒媳婦不但臉好,也這麼聰明。將來他們兩個生下的娃兒,得有多招人喜歡。艾呀,想想就激動。

    太子還真的偏頭想了想,才肯定的說:“才沒。”他跟他家十娘明明就是旗鼓相當,後面幾局,兩人都是和棋好麼。想到不過下了盤棋,他的十娘就能明了他的想法,知道他的思路,然後兩人一起了下盤和棋,那種感覺真是太美妙了。

    皇帝發現兒子臉上掛著蠢兮兮的笑,不知神游到哪裡去了,暗暗松了口氣,起身走了。待回太極宮,他下了道聖旨,把郭叔遠扔出京城,送到西北邊防大營,做了個普通的小兵。

    兒子說得沒錯,都是他寵得太過,才讓那小子混得不知天高地厚,連已經正式下旨的太子妃都敢動手,該給他個深刻的教訓。只是,不能讓兒子動手,還是他親自來吧。三郎你可得爭點氣,別死在邊關,皇帝冷酷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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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9 17:53:24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七章 婚前教育

    又是一年春花爛漫之時,晨起半開的桃花尤掛著露珠,桃花特有的香氣,近乎迷漫了整個相府。而尚書令蘇周誠的長孫,便在這樣一個春光明媚的清晨,扯著嗓門落了地。

    等在產房外的蘇周誠,與現任中書舍人蘇正洵,終於松口了氣。看向房門的目光,不自覺得帶殷殷期盼之色。

    蘇周誠高興之余,還沒忘了吩咐身邊的丫鬟,“去告訴十娘一聲。呃,等等……”他一眼瞅見產房的門被從內拉開,兩個喜洋洋的接生嬤嬤抱著大紅的襁褓走了出來,見到守在門前的兩人,便拜了下去,嘴裡還不住的道賀:“恭喜阿郎,恭喜大郎君。”

    蘇周誠一見兩個嬤嬤笑得見牙不見眼的,就明白兒媳定是給自己添了個孫子,他大喜之下,吩咐道:“去跟十娘說,她有侄子了。”小丫鬟喜滋滋的領了命,歡快往門外走去。

    蘇正洵搶先一步,追問道:“阿源身體如何?”這位當朝相爺的長子,太子殿下未來的舅兄,向來都是自信滿滿,優雅從容的模樣,可如今卻是衣冠不整,面有憔悴之色,眼中滿是焦急擔憂之意。

    “母子均安。”被蘇正洵拉住的接生嬤嬤連忙回道,又對著蘇周誠笑得眯了眼,“大娘給阿郎和娘子添了個白白胖胖的大孫子。”說著,就把懷裡包裹的嚴嚴實實的孩子遞了過去。

    抱孩子蘇周誠是個熟手,蘇顏從出生起,幾乎每天都要被她爹抱上好一會兒。蘇周誠小心的接過孫子,蘇正洵也湊了過來,輕輕揭開襁褓的一角,露出裡面紅通通的一張嬰兒臉。

    頭一次當爹的蘇正洵幾乎紅了眼眶,只覺得自己的孩子哪裡都好。

    當了爺爺的蘇周誠,也滿是欣慰,他比聖人還早抱孫子呢,真是太值得驕傲了。所以說,兒子多有什麼,關鍵得看質量。

    陸氏在產房中忙了一夜,之前是緊張,如今長媳平安產子,又請醫女診過脈,確定沒有問題了,才略略打理下自己走出六來。然後她一眼就看到門口對著孩子傻樂的父子兩個,眉毛一立,喝道:“你們兩個在作什麼,早春的天寒,看過孩子了就讓奶娘抱進去。”

    蘇正洵匆匆跟陸氏行了個禮,“辛苦阿娘了。”

    陸氏笑道:“辛苦受罪的是你媳婦,快進去看看她。”做為一個開明的婆婆,陸氏真沒有產房是凶地,不能讓兒子進去的想法。

    “嗯。”蘇正洵應了一聲,就進了門。

    兒子可以進去,當公公的就只能遺憾的盯著房門,想著小孫子可愛的小臉。陸氏沒好氣的白了丈夫一眼,“你叫人告訴阿姝了麼?”

    蘇周誠連忙道:“派了派了。”又殷勤的扶自己的老婆,“娘子辛苦,為夫扶娘子回好好休息。”

    陸氏雖累,精神卻好,他們家的第三代平安降生,還有一個已經確定在兒媳婦的肚子裡,再過八個月,就又多了一個孫子或孫女。

    相府西路,有一處精致典雅的庭院,院名梧桐,是此院建成之時,陸太傅親手所題。蘇周誠自靖國公府搬家之後,蘇顏便一直在此院中起居。

    “半夏,你往松風居去看看,大嫂怎麼樣了?”蘇顏也是一夜未睡,立在半開的窗前,神色焦急往外看去。昨天晚飯時,大嫂生動了,她本來也想去產房外守著的,卻被她爹娘硬生生的趕回了屋。如今等了一夜,也不見動淨,真是急死她了。

    半夏脆生生的就了一聲,便帶著人往外走,正好碰到來報信的小丫鬟,得了消息的半夏,拉著小丫鬟的手,將她帶到廊下,“你在這裡等等,我去跟十娘說這個好消息。”

    蘇顏剛剛就已經聽到了,得知大嫂平安產子,一時間喜動顏色,“拿幾個金珠子賞她。”添丁進口可是大喜事,更何況是嫡長孫降生。

    相府裡這一日上上下下都喜氣洋洋的,國公府那邊得了信也都趕了過來。

    王氏進了寢房,看了重孫,笑得眯了眼睛,不住的誇,“這孩子生得真俊,跟四郎那會一模一樣。”又拍著顧源的道:“好孩子,辛苦你了,好生養著。”對於這個孫媳進門不到兩年,就生下兒子這件事,老太太十分滿意,私下裡跟陸氏道:“阿慧,你這個兒媳婦選得不錯,是個有福氣的好孩子。”

    陸氏對兩個兒媳都很滿意,她也不是那種會苛待兒媳的惡婆婆,反而對兩個兒媳多有疼惜,婆媳三人關系很是親近。

    “五娘也有孕了?”王氏悄聲問。這時候的習俗,婦人有孕沒滿三月,不能到處說。

    陸氏微微點頭,臉上是止都止不住的笑:“快兩個月了。”

    “好,好。”王氏越發的開心。

    近兩年來,家中的喜事真是一件接著一件,先是長孫和四孫兩人皆榜上有名,四郎更是哪屆恩科的狀元郎,長孫雖說沒排進頭三名,可也進了前十。那一年,靖國公府真是占盡了上都城大半的風光。

    蘇正洵大登科接著小登科,瓊林宴後,就迎娶了顧源。蘇正淵也喜得了第二子。最可喜可賀的就是,兄弟兩人皆受到了皇帝的重用,特別是蘇正洵,做為蘇周誠長子的他,一年時間不到,就被聖人親點,做了中書舍人一職,羨煞京中多少官員。

    王氏現在提起這個孫子,就止不住的咧嘴笑。她這個年紀的貴婦湊到一起不就是這樣,先是比丈夫,再來比兒子、兒媳,女兒、女婿,年紀現大一些,就開始比孫子、孫女。

    現在整個上都,說到家中孫輩,就沒有幾個人能比得過王氏的。每次聚到一起,說到家中小輩,王氏只要坐在哪裡笑就行,都不用言語來顯擺。

    “阿家,七娘怎麼樣了?”陸氏想到已經嫁人半年的侄女,關心的問了一句。自她們搬了家,雖說兩家只有一牆之隔,卻也實實在在的是兩個府了,對於蘇容這個侄女婚後的事,她還真是不大清楚。

    不過,前幾天昌平長公主過來看顧源時,跟她提到一件事,好像是蘇容身邊的一個丫頭有孕了。

    提到蘇容,王氏嘆了口氣,言不由衷的說:“咱們家嫁出去的姑娘,就七娘最賢惠了。”王氏完全不明白自己那個聰明的孫女是怎麼想的,就算皇家重子嗣,也沒人要求王妃一定要在新婚三年內生個兒子出來。

    何況,你們才成親半年,正是好的蜜裡調油的時候,你不好好籠絡自己的丈夫,早日生下嫡長子,急著把身邊的丫頭送上丈夫的床做什麼?送也就送了,做了王妃,就不好嫉妒,這個咱們都知道。可你怎麼能讓丫頭弄出孩子來呢?

    王氏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恨不能衝到吳王府,問問蘇容,你是不是傻!王氏提到蘇容,就是一臉臥槽的表情。

    陸氏很是理解,她自己閨女要嫁的人是太子,她這兩年來教育女兒的內容,都沒有什麼賢良淑德,不嫉不妒的,甚至私下裡還鼓勵女兒,就是占著太子不放,他不說要去睡別人,你就當不知道。她閨女這樣世上最該賢淑的女子,她都這麼教,侄女一個王妃,為何要用皇後的標准來要求自己,這是要跟周王妃朱二娘比著賢惠麼?

    是的,朱家二娘在三個月前成新任的周王妃。原來的周王妃在一年多前,王書筠入府後四個月就一病不起。皇帝在五七之後,直接指了朱家二娘為新任周王妃。

    “再有十來天,阿姝就要嫁人了。”王氏感嘆的說,“到時你怕是忙不過來,我讓大娘和三娘過來幫你。”陸氏兩個兒媳一個坐月子,一個有了身孕,正是要養胎的時候,沒法多幫忙。

    陸氏邊忙道:“我正想跟阿娘和嫂子們提呢。”想到小女兒就要嫁人,陸氏心裡真是又高興又難過,心中五味雜陳。特別是女兒要嫁入東宮,她未來的人生,再也無法預期,讓陸氏近來擔憂的夜夜難眠。

    就要做新嫁的蘇顏,正坐在嫂子床邊,一臉好奇的看著睡在她身邊的小娃娃。

    真的好小,跟她一只胳膊那樣長,臉上還是紅通通的,眉眼間與自己大哥很像。她慢慢伸出一根食指,小心的碰了碰小娃娃的臉。“好嫩啊。”蘇顏驚嘆道。

    顧源躺在床上,好笑的看著小姑子,“小娃娃都這樣。”

    在母親身邊酣睡的小娃娃,似乎是覺得臉上不大舒服,小小的的身子扭了扭,引來蘇顏又一番驚嘆,“大嫂,大嫂,他還會動吔。”

    多新鮮,她兒子可是個活的娃娃,不會動才奇怪好麼。顧源白了蘇顏一眼,開口趕人,“阿姝,侄子也看過了,你該回去了。”她畢竟還在坐月子,蘇顏又及將出嫁,不好留她在這裡多呆。

    蘇顏很是戀戀不舍,她求了母親好一會兒,才得到允許來看侄子,而且只有今天這一次。等今天過後,再想看侄子,不知要等多久以後了。

    “十娘,咱們該走了。”陸女師也輕聲勸道。

    蘇顏拿出一把精致的長命鎖,放在小娃娃枕邊,伸手輕輕的摸了摸他,才起身道:“大嫂,你好好養著,我先走了。”

    顧源也滿是不舍,再有十來天,小姑就要出嫁了,她還要坐月子,是沒有機會看到她出嫁了。

    “阿姝,你成了親,不必理會那些酸腐文人的話,做個什麼賢良淑德的太子妃。沒有什麼,比你過得好更重要了。”顧源半支起身,目光灼灼的看著小姑,近兩年的時間,讓她如同最嬌艷的那朵牡丹,初初綻放絕世之姿,讓人不知不覺間就會看著她出神。“阿姝,你會過得好,對麼?”

    蘇顏鄭重的點了點頭,“我會的。”

    與蘇家人滿心的不舍與擔憂相比,皇帝與太子卻是異常欣喜。對皇帝而言,他最寵愛也是最重要的兒子,就要娶妻了,意味著他已經成年。

    如同每一個嚴厲而慈祥的父親對愛子的殷殷期盼一般,皇帝在太子十八歲時,為他行了冠禮,特意以五帝之一姚舜的名子重華為字,增於兒子,希望他將來能夠成為一個像舜帝那般的明德之君。

    而今,這位慈父在兒子新婚之前,卻難得有了心事。幾次見到太子重華時,都有些欲言又止。

    太極宮總管賈喜極為善於鑽研皇帝的心事,在皇帝又一次長吁短嘆,滿腹心事的時候,悄悄進言,“聖人可是擔心殿下的新婚之夜?”具消息靈通的賈公公所知,大夏朝的太子殿子還是個不折不扣的童男子。東宮裡這兩人被聖人塞進去的無數如花似玉的宮女,這位殿下就是視而不見,別說招幸了,連貼身伺候的女官伺候時,不小心碰到他的身體,都要大發雷霆一番。

    新郎官沒有經驗,這洞房之夜,會不會鬧出笑話?機智的賈公公斷言,皇帝最近就是在愁這個。

    皇帝點了點頭,“朕已派人帶他去秘殿看過了,也給了他引導的宮女,可他怎麼就沒動靜呢?”皇帝說這句話的時候,都有點咬牙節齒的。食色性也,這不是本能麼,為什麼他兒子一點反應也沒有?皇帝想著自己當年,好像接受過教育之後,當天回去就睡了貼身的女官,特別的積極主動,怎麼到他兒子這裡,跟他一點也不像呢?

    身為一個關心兒子的好父親,他一度害怕自己的最得意的兒子是不是某些方面有毛病,特意派了太醫去給太子檢查,幾位深受皇帝信任的太醫,異口同聲的保證,太子殿下健康極了,完全沒有任何問題。

    媽蛋,沒有問題,為什麼對鮮嫩如花的美人沒有半點性趣?這正常麼?皇帝最近為了兒子的生理問題,愁得吃不下飯,睡不著覺的。

    賈喜最善長的就是解決皇帝的難題,他眼珠轉了轉,悄聲建議道:“聖人,依老奴所見,太子平日受幾位學士教導,行事太過正直,又心悅太子妃,怕是一時沒想到。”

    皇帝被身邊的太監一提醒,突然想起自己派去東宮教導太子讀書的那幾位,無一不是耿直、迂腐之輩,對於太子的品德有著極為嚴格的要求。臥槽,兒子被教得太正直了,坑的是他爹好麼。

    賈喜見皇帝面色微動,就知道他說的話皇帝應該是聽進去了,接著建議,“不若聖人著貴妃選幾位容貌品德俱佳的宮人,送去東宮。”

    皇帝瞪眼:“朕又不是沒送過。”自從太子行冠禮後,他前前後後往東宮送了多少美人,細算來足有二三百了吧。

    “聖人,這回的宮人,奴才親自去送。”賈喜湊近皇帝身邊,壓低了聲音把自己的主意說了一遍。

    皇帝覺得他這個主意也懸,不過可以試一試麼。真是的,他前面給五個兒子娶了老婆,也沒有太子一個人費勁。他衝著賈喜微一點頭,表示你可以去了。

    “要快。”離大婚可是沒幾天,必須要讓兒子在洞房之前實地操練一次,免得在兒媳婦面前偷臉啊。

    “是。”賈喜領命而去。

    杜貴妃聽了賈喜傳的皇帝的口諭,精心描繪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完全是一幅不敢置的表情。要知道,自從有關於太子的事,皇帝就從來沒讓杜貴妃管過。這一次,簡直就是意外之喜啊。

    杜貴妃按捺住喜悅的心情,從容的開口:“賈總管稍待,本宮這就去選人。”她略略遺憾,這件事太過匆忙,沒法好好准備。不過,就選四個人,在她身邊的女官裡選就行了。

    貴妃自去了偏殿,把自己的心腹的女官、宮女都招了來,令她們在自己面前站成幾排,自己扶著貼身女官的手,一個個仔細看下來。要給太子開葷,還要力求給太子留下深刻的印像,這容貌好還是次要的,身段和皮膚必須要好,聲音要夠出眾。

    杜貴妃在自己宮中,精挑細選了四個宮女,又緊急給她們培訓了一下,就把人交給了賈喜。

    賈喜看了看天色,也不敢耽擱,領著人直奔東宮,他的目標是,今天晚上就要讓太子睡上人。

    東宮剛剛整修完畢,又因為太子即將大婚,宮中處處裝飾一新,身著宮裝的各色麗人在太監總管和女官的指揮下,在宮中各處穿梭。

    “賈總管。”正忙著不亦樂乎的李平,見到賈喜連忙笑著過來見禮。

    賈喜一拉他,貼耳說了幾句,又示意了一下自己身後的四個姑娘,也不管李平僵住的表情,鄭重的表示,“這可是聖人的口諭,務必要做好。”

    李平瞅了瞅四個如花似玉、含羞帶怯的大姑娘,為難的道:“賈總管,這,這,這小的怎麼跟殿下說啊。”按照他對自家殿下的了解,他敢帶人去說,殿下就能讓他腦袋開花,順帶連這四個宮女,也得跟以前意圖勾引殿下的宮女一樣,生不如死。

    賈喜恨得重重的戳了他一下,咬牙道:“蠢!”可是看李平那誓死不從的模樣,不得不教他,“晚上殿下去沐浴的時候,你讓她們四個脫光了,直接躺殿下床上就不完了。左右就是讓殿下有個經驗,睡完了,這幾個是死是活就隨殿下的意了。”賈喜覺得,今天晚上過後,這幾個宮女能活下來的希望不大。可他管不著這個,他只要殿下睡了女人,明天往聖人那裡一報,他的功勞就到手了。為了怕李平不敢做,他又威脅了一句,“這可是聖人的意思,你敢違背?”

    李平不敢,他咬了咬牙,“行,小的試試。”這回可是聖人的意思,又是在大婚之前,殿下應該不會砍了他吧?李平不確定的想。

    賈喜示意幾個宮女過來見過李平,又意味深長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弟,這事就看你的了。”

    李平苦著臉點頭,“小的盡力。”等賈喜走了,他總著幾個宮女一抬手,板著臉道:“跟咱家來吧。”

    四個宮女還沒從驚喜中回過神,自到東宮之後,就個個面泛桃花。聽李平喚人,齊齊行禮,嬌滴滴的道:“有勞公公關照。”

    李平呵呵,明天你們能活著出來再說吧。

    太子怒意衝衝的回了東宮,坐在案後,恨恨的灌了三碗茶水,稍稍緩過了渴意,才用力一捶桌子,大聲罵道:“一群沒用的東西,就會跟孤作對!”

    太子的貼身總管李安悄悄的縮小自己的存在感,生怕太子看到他。

    “都給孤滾出去!”太子一甩袖子,回寢宮的床上躺著生悶氣去了,順便還要思考一下,明日再戰。

    隨著太子的喝令,殿中的宮女、太監包括李安全都迅速撤離。等出了殿門,李安拿著帕子擦了擦自己額上的汗。

    李平這時找了過來,輕聲問:“殿下怎麼發這麼大的火?”

    李安小心吐嘈,“還不是朝中那些大臣。”他小心的左右看了看,才接著說:“你說,咱們殿下一輩子就大婚一次,還娶得是蘇相的掌珠,他們就順著殿下來就完了,非要拿著規制吵吵吵,讓殿下的火氣一天比一天大。”照李安說,他家殿下不就是要去親自迎親麼,有什麼不行的,這都吵了一個來月了,眼看著婚禮就要舉行了,還沒個結果,也不怪他家殿下生氣。

    李平這個糾結,殿下這麼生氣,那幾個女的,他可不敢送上去。

    李安發現李平表情不對,壓低了聲音問:“你怎麼了,可是宮中布置哪裡有錯?”為了讓太子妃在東宮生活的愉快,他們家殿下對於東宮的翻修是一日三改,好容易翻修結束,又折騰著各種布置。眼看就要大婚了,萬一那處不合殿下心意,李平又得挨揍。

    李平湊到李安耳邊,悄悄把話一說,李安也是木呆呆的,然後就犯搖頭,“不成不成,殿下不會同意的。”

    李平哭喪著臉,“聖人那裡……”

    李安臉也垮了下來,埋怨道:“你為什麼要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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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八章 送命

    夜幕低垂,一彎新月高懸空中,柔和月光透過窗戶撒落在殿內。

    寂靜無聲的大殿中,更漏聲忽然響起,催促正展卷細讀的人,到了該休息的時候。紫檀木的書案旁,太子慢慢合攏掌中的書卷,站起身舒展了下筋骨,幾步走至窗邊,雙手推開窗戶,抬頭仰望天邊的彎月,心情極好的彎出一抹愉悅的孤度。

    他最近特別喜歡晚上,因為到了晚上,意味著一天已經過去,距離他大婚的日子又近了。

    “殿下,湯浴已備好。”李安抑制住忐忑不安的心,一如往常的來回話。

    太子“唔”了一聲,再看了一眼天邊的彎月,才轉身進了偏殿。

    李安緊跟著太子的腳步進了內室,小心的伺候他除了衣物,太子邁步下了湯池,溫熱而泛著香氣的水,很好的舒緩了身體的疲憊,讓他不自覺的呼了口氣,面上的神情越見緩和。

    每日裡沐浴時,是太子一天當中最放松的時刻,殿內不許任何人存在,就連李安伺候太子除了衣物之後,也很自覺的退了出去,靜靜的守在門前,側耳細聽殿內的聲音。

    李平那邊一見太子進偏殿沐浴,連忙帶了四個已經梳洗完畢,身披輕袍的宮女進了太子的寢宮。

    寢宮中的女官已經鋪好了床被,香爐中燃好了安息香。她們一見了李平帶了四個年輕漂亮、身材姣好的少女進來,便知是作什麼的了。今日太極宮的賈總管親自送來的給太子侍寢宮女,李副總管早就跟她們打好招呼了,還暗示她們晚上點助性的香。幾人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不甘。

    身為太子的四司女官,本來太子的成人的第一課該是由她們來引導完成的。可是她們這位殿下,極惡人隨意碰觸,前任的四司女官,就是由於行為不端,被太子著人仗責八十,直接扔到灑掃處去了。聽說,由於傷逝過重,又沒被救治,只有一人活了下來。因為被太子厭棄,做著最下賤的差事,受盡欺辱,真是卻還不如直接死了的好。

    李平看了殿中四司女官一眼,壓低了聲音問道:“都准備好了麼?”

    何司儀上前一步,屈膝行了個禮,很是為難的道:“總管明鑒,殿下夜間向來只用特制的安息香,若是冒然換了其它的,怕殿下震怒。”笑話,這香也是隨便換的,一個弄不好,就是意圖謀害太子,那可是千刀萬刮、抄家滅族的罪過。

    李平也知道他這個想法多半行不通,也沒多言,只是示意賈喜帶來的四位,“衣服脫了,去上床吧。”

    那四個宮女還都是清白的少女,披著輕袍進殿已經羞得混身都紅了。這會兒連唯一蔽體之物都要在眾目睽睽之下去掉,赤身裸體的於眾人眼前,一時間羞意大起,身子僵硬,好半天都沒解開輕袍。

    李平十分的不耐煩,低聲催促道:“快點,磨蹭什麼!要是不想伺候殿下,就直說,咱家立刻帶你們出去。”真是的,他這是冒著生命危險在給她們制造機會,還敢磨磨蹭蹭的。

    四女牙一咬,解衣袍扔在地上,露出雪白粉潤的身體,慢慢行至床邊,爬了上去。

    李平直覺得牙好疼,這四個光溜溜的女人這麼躺在殿下床上,殿下一進來不就看到了?

    “快點,把帳子放下。”李平想了半天,也只能這麼辦了。按照殿下平日裡的習慣,一會兒就該沐浴完,過來就寢了。

    何司儀上前將床帳放下,她不安的問:“總管,殿下萬一怪罪該如何是好?”平日裡床帳都是不放下的,要等殿下睡熟了,她們才會放收幔帳,熄滅宮燈,只留下角落裡的兩盞,讓殿中不至於太過黑暗。

    李平這會腿肚子都轉筋了,越想越覺得自己就是在作死。他心中不安感覺越來越盛,甚至連背上的汗毛都豎了起來,腦中有個聲音不停的在叫他停止這作死的行為,李平突然提聲:“不行,快把人都叫下來,把被褥都撤換掉,重新鋪床。”

    何司儀松了口氣,快步上前就打算挑起床帳,便就在這時,太子披著寢衣進來了。

    “李平,你在這裡做什麼?”太子一眼瞄到李平,不滿的問道。他不是該守在外間麼,真是膽子越來越大了。

    “奴,奴馬上就出去。”李平腦中一片空白,連自己怎麼出的寢宮門都不知道。

    四司女官一見李平退了出去,也跟著慢慢退出內殿。太子殿下睡覺時不喜有人在身邊,故而,她們都是在太子睡著之後,才去熄燈、放床帳。夜間值夜時,也都是守在內殿門口。

    太子泡了個舒服的澡,已經有了些睡意,他雖然注意到床帳被放下,也沒過於注意,一面挑起帳幔,還分心想著,他現在用的這頂床帳,有些太過俗氣,該換頂什麼土顏色花樣的才比較好呢。

    由於床帳被放下,帳幔中有些昏暗,再加上幾個宮女,都鑽到了被子底下,太子又有些心不在焉,居然沒在第一時間發現他床上有人。等他掀被上床,大腿碰到溫熱滑膩的女體,才驚覺不對。

    太子跟只兔子似的,直接就從床上蹦了下來,一手挑起床帳,一手自床頭抽出寶劍,直接對著床上就刺了出去。

    “殿下。”四女正款擺腰肢,在床上跪下,展現出自己美麗的身體曲線,口中柔媚的喚著太子。做著一夜恩寵後,自此飛上枝頭的美夢的少女,根本就沒想到,她們恩寵沒得到,先得到的冰冷鋒利的寶劍。“啊!!”

    寶劍直接刺入一個少女的胸口,讓她只來得急發出一聲短促而凄厲的慘叫,便雙眼一翻,直接斷了氣。

    眼下的變故來得太快,幾乎是眨眼間,一個同伴就已在太子劍下香消玉殞,其余三人直到腥熱的鮮血噴到身上,才驚的放聲尖叫。

    守在殿外的李安和李平兩人,正六神無主的在門口畫著圈子,有心把耳朵貼到門上去聽一聽裡面的動靜,又有些不敢。正躊躇不定的時候,就聽到殿內女子的慘叫聲,讓兩人急忙推門而入。

    殿中的情形讓李安和李平兩人大驚失色,寢宮那張大床上,一個宮女渾身染血,橫死當場,另外三個嚇得抱頭尖叫。他們的殿下,面色鐵青,站在床邊,手中還提著一把滴著鮮血的寶劍。

    李安和李平兩人飛撲過去,跪在太子腳下,結結巴巴的喊,“殿,殿,殿,殿下息怒!”

    太子正在盛怒之中,一腳一個,將兩人踹翻,手中的劍一指還在尖叫的女子,厲聲喝道:“她們是怎麼回事?”

    李平這會真想死,他跪爬兩步,整個身體都伏在地上,抖得如篩糠一般,“回,回,回殿下的話,她,她們是,是,是聖人差,差賈,賈總管送來的,說,說是今,今晚給,給殿下侍,侍寢。”好好的一句話,被李平說的磕磕巴巴。

    “父皇!”太子怒極而笑,“李平你好,你真好。”李安李平都是他的貼身太監,本就應該更向著他才是。就算父皇下了旨,身為他的貼身太監,也該事先跟他回稟,而不是自作主張,欺瞞於他。

    李平嚇得連連叩頭,“殿下,饒命,饒命!”

    太子閉了閉眼,不停的告訴自己,他馬上就要大婚了,迎娶十娘為妻,大婚之前不能見血。雖然剛剛他殺了一個,可是眼下卻不能再弄出人命。

    “來人!”太子厲喝一聲,早就聽到動靜而等在門邊的東宮禁衛,都衝了出來。太子按下怒火,平靜的吩咐道:“把李平給孤壓下去,重責四十鞭,然後讓他去掃馬廄。”

    “殿下……”李平慘叫一聲,就被侍衛捂住了嘴,拖了出去。

    李安見了李平的下場,不自覺得哆嗦了一下,卻沒敢像李平那般大聲求饒,反而安靜的跪在原地,靜靜的等著太子的處罰。

    太子居高臨下的盯著李安半晌,才淡淡道:“李安降一級,罰二十板,以觀後效。”

    “謝殿下。”李安松了一口氣,他又闖過一個死關,紅著眼睛給太子磕頭。

    處理完兩個貼身太監,太子才有心情去管那幾個女子,“今晚當值的宮女,每人杖責四十,罰入漿洗處。至於這三個,直接拉下去,明日一早抬到太極宮,給父皇送回去。”

    剛剛被衝進內殿的東宮禁衛赤著身|體拖下大床的三個宮女,聽了太子的話,終於忍受不住的暈了過去。

    四司女官面色慘白的癱在地上,被侍衛如狼似虎的侍衛拖了出去。

    如今寢宮的大床上染了血,殿中滿是血腥之氣,太子身上也染了鮮血,他沉著臉又去偏殿沐浴。等到換了個房間暫住時,太子黑著臉吩咐挨過板子,又一瘸一拐的過來伺候的李安道:“把寢宮中的東西都明天給孤都換了,一件不留。”全都沾染了血腥之氣,多不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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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九章 交鋒

    皇帝這一晚上睡得是夜不安枕,幾乎是一夜未眠。天邊剛剛泛起魚肚白,皇帝就掀開床帳,翻身下床。

    值夜的宮女一見,連忙過來伺候,皇帝打理好了自己,剛想招賈喜來問問,太子昨天晚上過得怎麼樣,就見他的貼身太監連滾帶爬的進來了,一見他就跪地痛哭,“聖人,都是老奴的錯,您責罰老奴吧。”

    皇帝大清早上就被人哭得頭暈腦脹,他按了按抽痛的額角,斷喝一聲,“行了,什麼回事?”

    賈喜是被太子嚇到了,大早上的宮門才開,就見太子殿下黑著臉,等在宮門外。他身後帶著一溜東宮禁衛,那些禁衛手上拖著三個只披了件輕袍的宮女。賈喜溜了一眼,頓時覺得那三個宮女略眼熟,好像他昨天送去的。完蛋了,他昨天的主意肯定是惹惱了太子殿下。

    “殿下安。”賈喜這個禮行得是心驚膽戰的。

    太子抱著肩,冷冷的瞪了他一眼,示意手下的侍衛,“把人扔給賈總管。”

    “是。”侍衛齊聲應道,然後真的將手中玉|體半掩的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扔在賈喜面前。身體落地時,發出“砰”的一聲悶響,讓賈喜一激靈。

    “殿,殿下,這是……”賈喜壯著膽子問。

    太子唇角微彎,冷冷的道:“孤以為賈總管知道。”說完,他帶著人就走了。

    等太子走遠了,賈喜才有心思打聽昨天東宮到底發生了什麼。等他聽完三個宮女語無倫次的回答之後,嚇的小臉煞白,飛奔著就去找皇帝了。

    皇帝聽完賈喜的話,沉默良久,久到讓賈喜以為自己就要小命不保時,才聽皇帝淡漠的聲音,“自己去領三十鞭子。”

    “是。”賈喜這打領得是滿心歡喜,皇帝肯罰他就好,這說明這件事算是過去了。

    由於發生了這件事,今天早朝時,皇帝和太子的臉色都不大美妙,偏偏今天是三日一次的常朝,在京五品以上官員都要參加。太子最近又因為親迎禮的問題,跟著禮部死磕,因此今天朝上,百官很是沉悶。

    太子心情不好,說出的話格外霸道,“孤要去親迎太子妃,禮部明天之前,將儀程定好。”

    皇帝是知道兒子最近的跟禮部之間的事,他覺得這也是鍛煉兒子的機會麼,便沒再插手。不過今天,他開口跟兒子助攻了,“聽到太子的話了。”

    禮部侍郎特別想哭,他也早就想點頭了,可是右僕射死活不同意,然而他之前還欠了人家一個人情,還有點小把柄在人家手中攥著,只能死扛著太子。可是,這回聖人都發話了,不同意也不行了吧?禮部侍郎悄悄看了右僕射一眼。

    杜僕射從容整衣而出,對著皇帝和太子拱了拱手,“聖人、殿下,前朝和本朝從未有過太子大婚親迎之說。便是聖人,當日娶先後時,也未曾有親迎禮。增添一項禮儀,關系頗大,非一日之功,望聖人、殿下三思。”

    反正,他說來說去,就是不同意。於於太子的意願,杜僕射表示就讓他鬧唄,太子這會鬧得越歡,大家就會把這些帳都算到未來的太子妃頭上。等到太子真的獨寵太子妃時,這就是魅惑太子的把柄。到時,朝中自然就有人說話了。太子妃的名聲越不好,其余的妃妾才越容易出頭。

    這件事最妙之處在於,他的頂頭上司蘇周誠沒法開口,誰讓他女兒是太子妃呢。而自己是太子的母舅,他來反對正合適,杜僕射笑得分開溫和。

    太子居高臨下的睨了他母舅一眼,冷不防問了一句:“杜僕射很懷念前朝?”

    杜僕射唇邊的笑立時就僵住了,他心裡真罵人:這什麼外甥,有這麼坑舅舅的麼。可他必須立時回應,因為杜家之前就是前朝臣子,城破之時,才舉家投降大夏的。

    杜僕射流出幾許委屈,堅定的說:“聖人、殿下明鑒,臣絕無此心。”

    太子揚了揚眉,“若不懷念前朝,杜僕射何以因為前朝未有太子親迎之事,便不許孤去呢?”太子實在是被這些人弄煩了,直接發大招。

    杜僕射被太子噎得一臉臥槽的表情,磨了磨牙,“是臣舉例不當,都是臣之過。不過,自本朝開國以來,也示有此禮,譬如聖人。”

    這回不用太子開口,皇帝就直接解決了。這老頭呵呵一笑,“杜愛卿忘了,朕娶你姐姐時,還不是太子。”

    杜僕射:……

    皇帝話還沒完,“本朝開國以來,太子大婚尚屬首次。”

    杜僕射:……他一點也不想說話了。

    “依朕看,有些規矩可以從現在開始建麼。”皇帝對於自己昨天所作的事,有點心虛,感覺不大對得起兒子,這會兒鼎力相助。他特別溫情的看了兒子一眼,“再說,朕的七郎得娶心悅之人,是樁美事,朕看太子所言之事,並無不妥之處。”兒子呀,你看你看,阿爹是堅定的站在你這邊的。

    太子傲嬌的表示,現在才想起來站隊,晚了!

    杜僕射咬了咬牙,打算再做最後一次掙扎,他轉身蘇周誠,“蘇相,您總領尚書省,對此有何意見?”

    蘇周誠笑眯眯的回道:“看來,子岳接任右僕射一職還是時間尚短呀。”

    杜僕射心道:不短了呀,有兩年了呢!他開始沒轉過彎來,隨即就想明白,心裡大罵蘇周誠老奸巨滑。這是說他沒明白自己的職責,手撈過界了。

    大夏設三省,中書決策、門下審核、尚書執行。雖說六部各有職責,但是大體上還是以執行命令為主。蘇周誠這是表示,負責下令的中書令都沒反對,負責審核的門下侍中也沒出聲,他這個尚書省的老大還沒意見,就你蹦得歡,你咋不上天呢。

    太子眼露笑意,特意問中書令崔茂:“崔相,你的意思呢?”

    年近古稀的崔相滿頭銀絲,精神卻依然矍鑠,他眯著眼笑道:“太子妃即未來的國母,殿下理應敬重。”他的意思表示的很清楚,親迎可以,他沒意見。

    門下侍中沈從之,更直接投了贊成票,至於未來太子妃的爹,他不好表示自己的意見,但是左僕射很善解人意,也出列道:“臣附議。”

    皇帝很歡樂的下決定,“既然愛卿們都沒有意見,那就如此辦吧。”

    右僕射閉了閉眼,他這場輸了。本以為聖人不會同意太子如此重視太子妃,卻沒想到……罷了,這回是他對聖人心思預計不准,他認了。下次麼,咱們走著瞧。

    下朝之後,皇帝特別溫柔的叫住太子,“七郎啊,今天跟阿爹一起用午膳吧。”

    太子酷酷的瞅了他爹一眼,干脆的拒絕,“我不要。”

    皇帝自覺受到了傷害,他也沒好意思怪兒子,誰讓自己隨隨便便的信了個蠢貨的主意,大半夜的把兒子嚇到了呢。皇帝是以已度人,深更半夜的,明明沒有招宮妃侍寢,自己身邊伺候的人也沒提床上有人,結果上床之後才發現被下藏了好幾個,是他也會以為有賊子刺駕吧。

    嚶,昨天他怎麼就覺得賈喜的這個主意很不錯呢呢?難道他那會也蠢了。

    皇帝懷著安慰兒子的心思,屁顛屁顛的跟著太子回了東宮,一路上各種慰問各種安撫。

    太子傲嬌的說:“我的婚床染了血,都不吉利了。”

    皇帝立刻大方的表示,“從朕的私庫裡挑,隨你選。”

    太子斜了他爹一眼,“宮殿裡都是血腥氣,睡得好不習慣。”

    “搬到朕的寢宮裡來,跟朕一起睡好了。”艾瑪,好久沒跟兒子一起共眠了,想想都懷念。

    太子沒好氣的說:“阿爹,我要大婚了。”

    “呃……對哈。”皇帝這才後知後覺的想法,他的兒子要娶新娘了。兒子可以搬到太極宮,兒媳婦不能搬啊。“那推倒重建?”

    太子默默的盯著皇帝,皇帝摸摸鼻子,知道自己的提意特別不靠譜。

    “七郎啊,你到底想怎麼樣!”皇帝干脆直接問了。

    太子這才開口,“阿爹,你能別再沒事往兒子床上塞宮女了好麼?”

    皇帝急了,“我不是怕你什麼都不懂,在你媳婦面前丟臉麼。”

    提到洞房之夜,太子的臉紅了,強自鎮定的說:“我都懂。”

    “你看看你,提到媳婦臉就紅的跟猴屁|股似的,你懂有個屁用!”皇帝中氣十足的跟兒子吼。

    居然這麼看不起我,太子氣哼哼的一扭臉,不理他爹了。

    皇帝還得哄,“咱就試驗一次,阿爹有經驗,聽阿爹的沒錯。”

    太子半點不想讓別人碰自己,平常碰到衣服都覺得惡心,何況是肌膚相親。他轉了個彎,來打消他爹的想法,“那你少找些又醜又蠢的。”

    皇帝這處憋屈,他讓人挑的都是美人好麼,不過兒子審美確實有點高,他耐著性子問:“什麼樣算不醜不蠢的。”你給我個標准啊。

    “有十娘一半的美麗和聰明就行。”太子自覺條件還行。

    皇帝直接甩袖子走人,“混小子,朕不管了,你丟人活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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