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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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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醉舞狂歌 -【蘇天下】《全文完 》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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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9 17:56:4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章 出游

    朝陽初升,淡淡如煙般的晨霧眨眼間便散於花木叢中,整座東宮仿佛剛從深眠中醒來,寂靜無人的院落,漸漸有了宮女們俏麗多姿的身影。

    金桔、銀柳各帶著一隊宮女,皆手捧著竹筒自後園回到麗正殿,兩人在後殿相遇,相視一笑。兩隊人漸漸合在一起,轉進麗正殿左側的一處小院,依次將竹筒中收集來的露水,倒入瓷壇中。一百多宮人,聚在一處,卻井然有序、不聞喧嘩之音。

    晨間收集露珠的宮人們,完全各自的工作之後,悄悄散去。按照女主人的規定,她們可以回屋去休息,上午不需要當值。金桔、銀柳兩人,封好壇口,最後出的小院,正碰到紅桑和紫芳兩人,同樣也各帶了一隊宮女,捧著各式洗漱之物,緩緩行來。

    四人相遇,皆揚起一抹微笑,金桔悄聲笑道:“今兒可有些晚了。”皇帝最近常常便服出宮閑逛,太子殿下被聖人委以重任,每日都是天剛蒙蒙亮便起床,太陽落山才能回宮,蘇顏身邊近身伺候的宮女們都習慣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太子殿下的一應近身事務,也都由她們接了手。

    木藍幾人最初有些害怕,生恐自己那裡作得不好,惹太子生氣事小,若是連累太子妃就麻煩了。幸好,這位大夏最尊貴的少年,並不能伺候,特別是在太子妃面前,更是溫馴非常。

    紅桑滿面笑意,同樣壓低了聲音道:“殿下昨夜就吩咐了,今天不去太極宮,要帶娘子出門。”

    銀柳一拉金桔,退開兩步,“你們快去吧,別誤時間,若殿下生氣。”

    紅桑對兩人笑了笑,帶了人往殿門行去。

    麗正殿內,燃了一夜的紅燭,只余燭蠟,幽暗的寢宮內,錦帳低垂,被正紅色繡滿石榴、葡萄的錦帳重重圍住的大床,似乎自成一個小世界。帳頂掛著的金制縷空香熏球,依然靜靜的吐露著芬芳,繡著百子千孫圖案的錦被之下,小夫妻兩個交頸而而眠,發絲相纏,氣息可聞。

    值夜的半夏和花容早已起身,半夏推開窗子,小白和玄羽飛了進來,停在蘇顏的妝台上,把嘴裡叼的花放下,衝著錦帳低垂的大床發出清脆的鷹啼。被男主人再教育過的兩只,已經學會等在帳外,而不是鑽進床內,去騷擾男女主人。

    習慣了每日都在鷹啼聲醒來的蘇顏,睜開睡意尤存的鳳眸,神態嬌憨的抬手揉了揉眼睛,正好對上丈夫溫潤如水的眼眸,她揚起微笑,“七郎,早。”

    太子湊過來溫存的親了親她,親自動手替蘇顏穿了內衣,又打理好了自己,才撩起幔帳,喚人進來伺候。

    小白歪著頭看了看自太子身後冒出來頭的蘇顏,溫柔的“咕咕”叫了兩聲,蘇顏眉眼一彎,“小白、玄羽早。”

    洗漱、換衣、梳妝,每日清晨同樣的事情,今日卻在丈夫的陪伴下,感覺分外甜蜜。如果,早膳的時候,太子能不跟她搶東西吃,這個早晨會更圓滿,蘇顏甜蜜而又無奈的想。

    太子昨天就跟蘇顏說好了,今天帶她出去玩,順便回娘家。早膳過後,她才想著要帶些什麼東西回家,就被太子攬了細腰帶往內殿,“要送岳家的禮物,我早就備好了,卿卿只管去換了衣服,咱們就可以走了。”太子早就打算帶愛妻回相府一趟,禮物是早在新婚之前就備好的。

    要出去,自然是輕便些的衣裙更好,又因她還在新婚,不好穿得太素淨,蘇顏索性換了件鵝黃色繡梅紋的繚綾短衫,配了條鮮紅的石榴裙,外加了件柔白色輕容紗衣,衣裙上的繡圖在如煙似雲的紗衣下,若隱若現,頗有一種朦朧的美感。

    “娘子,梳個飛仙髻吧。”半夏笑問。

    站在蘇顏身後,拿著玉梳緩緩梳著長發的花容卻搖了搖頭,“我覺得隨雲髻更好。”

    蘇顏還未回答,太子便在旁邊插嘴道:“兩種都梳下,讓孤看看。”娶了老婆之後,太子在女子穿衣打扮方面見識越來越多,對於打扮自己的愛妻,也有了十分的心得。

    “是。”花容見蘇顏沒反對,笑盈盈的屈了屈膝,手腳麻利的很梳好了隨雲髻,太子單臂環胸,一手撫著下巴,帶著近乎痴迷的目光看著蘇顏:我家卿卿好美!

    他嘴裡喃喃自語:雲髻峨峨,修眉聯娟,丹唇外朗,皓齒內鮮。明眸善睞,靨輔承權,瓌姿艷逸,儀靜體閑……

    蘇顏起初還沒聽清楚,後來太子聲音漸大,她才知道居然是在洛神賦過贊他。偏太子念叨完之後,還不滿意的搖頭,嘆息道:“想來洛神也不及吾家卿卿之萬一。”

    蘇顏被太子贊得紅霞染上玉頰,她悄悄伸手捏了丈夫一把,柔若春水的眸子似嗔似喜的瞪了他一眼,才對花容道:“就梳這個吧,不用換了。”邊說邊打開首飾盒,打算取只小鳳釵帶上,卻被太子搶先拿了只綴了三顆姆指大小珠子的金步搖出來,小心簪在發髻上,珠子斜斜的墜在耳邊,給她清麗如仙的面容憑添了幾絲嫵媚。

    太子左右端詳了半晌,又拿起妝台上半開半閉的茉莉花,簪在了發髻邊,方才滿意的點頭,“這樣就好了。”

    蘇顏對鏡自照,覺得一切都沒有問題之後,才轉身走向太子,笑盈盈的說:“七郎,咱們走吧。”

    太子看著國色天香的嬌妻,一時又有些後悔,為何把她打扮得如此美麗。一出去,得有多少凡夫俗子對著他的卿卿發呆,想想就讓人著惱。有心叫人去拿帷帽,又怕垂下的紗會阻攔視線。正左右為難之時,蘇顏早已叫人取了冪籬過來,戴在頭上。

    太子連忙過去,伸手替她拿了下來,心疼的道:“不用帶這個。”他有感於自己心胸略狹窄,不免臉上訕訕的,待扶蘇顏上了馬車,太子也坐了進來,握著愛妻的手,不好意思的道:“卿卿,我不喜歡有人盯著你看,是不是太小心眼兒了。”

    蘇顏掩唇輕笑,反手握住丈夫的手,柔聲道:“我與七郎一樣,若有人總盯著你看,我也會惱的。”

    太子喜道:“真的?”

    蘇顏認真的點頭,“真的。”

    “卿卿。”太子動情的把人攬入懷中,鄭重承諾,“以後我不會讓女子盯著我看的。”一會兒就跟李安說,讓他告訴東宮的宮女,誰敢沒事盯著他看,直接拉出去打板子。

    蘇顏:“……”總感覺她丈夫下了什麼不得了的決心。

    小夫妻兩人今日出來,也沒有准確的目的,就是隨意閑逛。馬車在興慶池邊停下,太子扶了蘇顏下了,兩人並肩緩緩而行。

    “我剛回上都那年的端午,在這兒碰到過七郎。”蘇顏隨手指著對面的二層酒樓,笑意盈盈的說,“還記得,那日你的鳥兒搶了我的金釵就跑了。”

    太子也笑,“素翎可是被我叫了好久的強盜呢。”他也想起當日乍遇心上人的驚喜,還有待蘇顏走後,打包酒樓茶杯的自己,只為了那只茶杯是她用過的。

    跟在兩人身後的李安和李平顯然也想到了,互相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的眼中看到明顯的笑意。

    李安對李平使了個眼色,讓他找個時間把當年殿下仔細珍藏的那只茶杯給娘子看看,順便說下它的來歷。

    李平默默的點頭,表示他知道了。對這種能給殿下在娘子面前刷好感的事兒,他從來都是積極努力的。

    提到當年,蘇顏不免想到連累得好友嫁入平王府的那次事顧,好像也是那天發生的。若是沒有關綺綾與平王世子的偶遇,阿紋就不會嫁入平王府。

    “十娘。”元氣滿滿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帶著讓蘇顏熟悉的韻調。

    真是想誰誰來,蘇顏含笑轉身,看著身後不遠處那個身著翠衫黃裙、神彩飛揚的女子,“阿紋,真巧。”

    太子不滿意的糾正:“是七娘。”卿卿都嫁給他了,怎麼還能用十娘來喚她呢。

    關綺紋見太子和蘇顏都是便裝出來的,身邊跟著的人也都換了裝束,便知他們不想讓人知道身份。她也沒行大禮,只是對著太子恭敬的欠了欠身,有禮的道:“七郎君。”

    對著蘇顏的閨蜜,太子的容忍度還是挺高的,他擺了擺手,隨意的問道:“堂兄呢?”

    “他去放舟了。”關綺紋回道。

    “放舟?”蘇顏想到當日初見平王世子時,他那一船的美人,真是令人印像深刻。

    關綺紋顯然也知道好友在想什麼,她抿嘴笑了笑,意有所指的問:“七郎,七娘,想不想看看我們府中今年的河舟。”

    太子不大感興趣,“有什麼新鮮的麼?”平王世子的美人舟滿上都都同名,年年寒風河舟的時候倒數第一,偏偏他年年都來,毫不氣餒。

    蘇顏也好奇的睜大了眼睛,看著好友。

    關綺紋賣了個關子,側身引手,“七郎、七娘看看就知道了。”

    蘇顏悄悄拉了拉太子的手,仰頭央求的看著他,太子順勢握緊愛妻的玉手,對她溫柔的一笑,“那咱們就去看看。”

    關綺紋見太子對好友如此明顯的寵溺,自蘇顏成親後,就一直提著的心,放了下來。她神色放松,走在蘇顏身邊,跟著閑話家常。

    “你家阿齊呢?”蘇顏笑著問道。她問的是關綺紋才滿一周歲的長子,大名還沒起,眾人只是響他乳名。

    提到兒子,關綺紋眼開眼笑的,“我出來時還在阿家房裡睡著呢。”自從生了兒子,關綺紋在平王府裡過得更加自在。“那小子天天憨吃憨睡的,圓得像個球,我抱都抱不動。想著給他節制一下,不想公公和阿家都不滿意。非說小孩子,圓潤些才可健康。可我那兒子,圓潤的過了頭了。”

    在孩子的話題上,當媽的總有說不盡的話,關綺紋便是如此,她拉著蘇顏大吐苦水,從小娃娃太愛哭,到他任性耍賴,再到他破壞了她多少的帳冊、書本……

    蘇顏含笑聽著,時不時的問上兩句,“對了,你家阿齊起大名了沒?”

    說到這個,關綺紋就忍不住想笑,“你還不知道我家公公和夫君,說到玩樂,比世人都精通,一提起書本來,就頭疼的要命。為了大郎的名子,公公都要難死了。自己憋了一年,愣是沒憋出個名子,這兩日天天提著禮物去太傅府,說是要請太傅給取個名子。”關綺紋還有些話沒好意思跟好友說,平王覺得有了陸太傅給起的名子,他孫子一定能夠才比子建,貌賽潘安。

    關綺紋對兒子沒多大奢望,只要不像他爹一般紈绔就行了。

    “外祖父大概不會見皇叔的。”蘇顏忍著笑道。

    關綺紋也笑,“可不是,我家公公這兩日回來,都是愁眉苦臉的。”

    “你可以讓皇叔去求求我大舅。”蘇顏真誠的建議。本為陸太傅對平王和平王世子就意見多多,怎麼可能給他孫子取名子。到是陸少傅,面子矮,被平王一求,多半就答應了。

    “呵呵。”關綺紋不大好意思,尷尬的笑笑:“我公公……呵呵……”自己沒學問就算了,還嫌棄陸少傅不如陸太傅老誠持重,學問也沒陸太傅大。這話,她當著好友都沒法說。

    蘇顏秒懂,她對著好友攤了攤手,表示自己也沒辦法了。

    閨蜜久不見面,偶然遇到,要說的話自然很多。不知不覺間,蘇顏松開太子的手,也落後了他兩步,挽著關綺紋的手臂,同她並肩走著。她完全沒注意到,太子時不時的扭頭看過來的幽怨目光。

    被愛妻暫時拋棄的太子殿下,渾身上下盈滿怨意,俊臉陰沉沉的,看什麼都不順眼。特別是那個跟他的卿卿靠得如此之近的女人,真是越看越礙眼。他垂下眼眸,好想把那個礙眼的女人扔進興慶池裡,讓她再也別出現。

    關綺紋摸摸手臂,怎麼感覺有點冷?

    “阿紋!”等在興慶池邊的平王世子眼睛裡只看到了自己的老婆,他臉上帶著諂媚的笑,顛顛的湊到關綺紋身邊,“我都准備好了,只等著你來。”

    關綺紋順手掐了丈夫一把,杏眼一立,“還不快來見過七郎和七娘。”

    平王世子這時才注意到,站在不遠處的那對璧人,他現在看到蘇顏還條件反射的往後退了兩步,才對著兩拱手作輯,“七郎、七、七、七娘。”

    蘇顏十分好奇,平王世子怎麼好像很怕她的樣子。按說,兩人接觸也不多啊。她那裡知道,這純是她外祖父和舅父兩人威力太大,禍害的平王世子產生了條件反射,任何跟陸太傅和陸少傅有親緣關系的人,都會讓他退避三舍。

    太子對平王世子的態度比較滿意,再加上愛妻又回到了他身邊,臉上露出一抹平和的笑,“堂兄的河舟在哪,讓愚夫婦看看。”

    “就在前面,就在前面。”平王世子在前引路,沒走多遠,便看到那條黑底金漆的河舟,還有河舟上整整齊齊的三十個壯漢。

    太子樂了,“堂兄今年不用女子劃槳?”

    平王世子小心的看了他老婆一眼,嘿嘿一笑,“今年想拿個名次麼。”他老婆說了,如今他也是有兒子的人,必須要給兒子做典範。每天河舟賽都拿倒第一,好意跟兒子提麼。

    關綺紋的話得到平王和平王妃的大力支持,因此今年的美人都換成了壯漢不說,平王世子還得親自去敲鼓。被老婆看著,在大太陽下連著加訓一個月的他,很有些生不如死的感覺。

    就算紈绔如平王世子,當著太子和太子妃的面,也想拿出自己最好的表現。平王瀟灑的跳上河舟,站在船頭的鼓前,習慣性的把自己的上衣一扒,執起鼓錘,就聽見岸上一聲斷喝:“秦彥旭,你混帳!”

    嚶嚶嚶,他忘了太子帶著太子妃站在岸上了。平王世子以生平最快的速度把衣服穿好,可憐兮兮的扭頭看他老婆,完全不也去看太子鐵青的臉。

    關綺紋這個無奈,她也不敢看太子,只能悄悄的給蘇顏使眼色。她這個丈夫,有些渾,剛剛就是習慣性動作,完全忘記了還有別人在看。

    蘇顏對著好友笑了笑,挽上丈夫的手,悄悄的扯了扯他的袖子,“快別嚇堂兄了。”

    太子冷冷的瞪了平王世子一眼,垂眸看向蘇顏時,卻已是柔情似水,“卿卿,咱們去畫舫上坐坐。”為了帶愛妻出來玩,他早已經做了萬全的准備。李安剛剛就派人去把畫舫叫來,停在這附近。

    “好。”蘇顏含笑點頭,她看向關綺紋,“阿紋,一起來?”

    關綺紋現在半點也不想面對太子,她對著蘇顏笑笑,一指自己家的樓船,“我還得看著外子,便不過去了。”

    “嗯。”蘇顏跟好友揮別,被太子扶上一艘精致華麗的畫舫。

    舫內的桌上,已經備好了各色鮮果、茶點,在兩人落坐之後,清幽的蕭聲響起,卻是蘇顏聽熟的女伎蕭十二所奏。

    畫舫緩緩向前劃動,漸漸進入興慶池中心。此時,興慶池上,樓船林立,往來穿梭。幾乎每只裝飾華麗的樓船之上,都有女妓在表演,各色樂曲映著水,分外動聽。

    太子執壺給蘇顏倒了一杯酒,白玉杯內,胭脂色的酒液帶著梅花的冷香。蘇顏泯了一口,笑言:“這不是我去年送你的梅花酒,還沒用完?”

    太子舉杯一飲而盡,微微的笑笑,低語道:“舍不得喝。”

    蘇顏心中一軟,伸手握住太子的手,“我今年釀了許多酒,足夠七郎所用了。”

    太子把攬了愛妻入懷,愛憐的貼著她的小臉蹭了又蹭,滿足的道:“有卿卿在,不必飲酒,已然醉已。”

    蘇顏挾了塊飛鸞膾,塞進太子嘴裡,笑道:“吃塊魚片,醒醒酒。”

    太子捏了捏她的小俏鼻,也挾了只蝦,細心的掐去蝦頭,才喂進蘇顏嘴裡,還細心的問:“嘗嘗這蝦如何,若是好吃,明日再讓他們進上。”

    蘇顏微微皺眉,“這好像是太湖白蝦?”

    “就是。”太子點了點頭。

    “遠路送來,到底失了原味。”蘇顏搖了搖頭,“還不如咱們後園的臨仙池的蝦,吃起來鮮美。”

    太子有些詫異,也挾了只蝦扔進嘴裡細品,“我吃著挺好的。”

    “那是七郎沒吃過剛剛撈起的白蝦。”蘇顏眯了眯眼,臉上全是回味,“又鮮又嫩。”她側頭看著丈夫,目光柔和:“等什麼時候,七郎可以帶我回吳郡,咱們去嘗嘗正宗的太湖白蝦。”她俏皮的皺皺鼻子,“吃過正宗的太湖白蝦後,以過種遠路送過來的,真是完全無法忍受。”

    “好。”太子知道妻子向來不喜歡索要遠處的貢品,也不再多說。只是在未來必做的事情中,又加上了一條。

    小夫妻兩人還是頭一次在成親後結伴外出,此時同屋相處,共桌而食,再閑閑而談,都有種溫馨又甜蜜的感覺充斥心間,彼此對視時的目光,也盈滿濃濃的情意。

    外間蕭音隱去,隨之響起的熱烈而歡快舞曲,身著彩衣的舞伎們,擺著纖巧的腰肢,踏出歡快的舞步。

    蘇顏的注意力第一時間就被舞伎們吸引走了,沒有發現坐在身邊的丈夫,看向窗外時,冷冽而鋒利目光。他唇邊勾起微微的冷笑,好戲就快上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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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9 17:56:5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零一章 好戲

    飛旋的舞裙,婀娜的身姿,組成一道炫目的色彩。隨著舞曲越來越歡快,舞伎們的旋轉的速度也在加快,在樂曲戛然而止時,舞伎們猛得半身俯地、動作定格,正好組成一朵梅花的形狀。

    蘇顏忍不住撫掌叫好,眼睛亮晶晶的問太子:“這就是樂坊新排的舞曲吧?”

    太子挾了塊八珍糕喂她,含笑道:“這是其中一只,他們總共新演了五只曲子,余下的四個,等等就能看到了。”

    自從太子意識到女人生太子是個極其危險的事情之後,便一直在積極做著准備。第一步,就是調養好愛妻的身體。這一點,隨著蘇顏嫁入宮中的四位女師,早就開始做了,甚至連徒弟都教好了。

    相比吃藥,太醫和嬤嬤更相信用飲食和運動來調節,輔以湯藥。

    八珍糕就屬於食療之品,除了精用的晚稻粳米、白糖、素油以外,尚要選用八味中藥為輔料。單就輔料,都是由太醫院兩位掌院看著,特意挑選出來,精研成粉末,再與主料混合,制成糕點。為了讓糕點兼顧食療的功效,還要做得沒有一絲藥味,能讓挑嘴的太子妃欣然入口,可把廚娘們愁壞了,一連試做、修改幾日,方才勉強過關。

    蘇顏秀眉微蹙,勉強咽下口中的八珍糕,苦著小臉太子:“是不是以後的點心,都是這樣的?”

    “很難吃麼?”太子看了愛妻的表情,反手把余下的八珍糕塞進自己嘴裡,隨即也皺了眉,“確實不大好吃。”說到挑嘴,這小夫妻兩人可謂是半斤對八兩,誰也別說誰。八珍糕既然用了中藥作為輔料,還余有一絲藥味,別人大約也查覺不出,偏偏這兩個嘴叼,一口就嘗出來了。

    太子隨手把那盤八珍糕放在一邊,柔聲哄著蘇顏:“即不好吃,讓她們再改就是了。”

    蘇顏覺得有些浪費,可真讓她吃,又難以下口,太子了解的拍拍她,“等會賞下去就是了。”

    “能得你的賞的,大多都不少這兩口點心吃。真正想吃,卻又吃不到。”蘇顏有些感慨的嘆了口氣,她見過東宮最下層的小宮女和太監們,吃穿用度極為簡樸,有限的月錢還要被人剝削。“七郎,咱們宮中的宮女,不算樂坊中人,已超過萬人,更不用說太監了。”

    東宮中目前只有兩個主人,就造成很多工作,說是由很多人共同承擔,其實真正干活的還是那些,白養了許多游手好閑的人。他們往往有些小權利,或者有些靠山,自己的工作都由旁人做了,還要多拿一份錢財。再有那些欺凌旁人的,偷盜東西的,往外傳消息的……不要太亂。

    蘇顏尚在新婚,也才接手東宮內務,卻已經把東宮中的某些弊端查了個清清楚楚。最近整個宮廷都要隨著皇帝搬到西山,她打算借著這個機會,先處理一些人。不過,在行事之前,卻要跟丈夫打個招呼。

    太子從來沒關心過,他宮中有多少下人,反正不是皇帝給的,就是別人送的。“才不過一萬人,父皇宮中有好幾萬呢,沒事。”太子滿不在乎的說。

    “七郎,我打算撤換一些不大老實的宮人。”蘇顏正色道。她已經列好了名單,就等個合適的機會下手了。

    太子很是信任蘇顏,十分放心的把內務都交給她,“卿卿是太子妃,看那個不順眼,直接辦了就是,不必特意跟我說。”在妻奴屬性滿點的太子殿下眼中,被他老婆收拾的人,都是礙了他老婆眼的,活該。

    丈夫這麼信任自己,蘇姑娘很是開心,她抬手執壺,給太子滿了一杯酒,笑眯眯的道:“明天,我讓白嫂子親自動手,給你做芙蓉酥和小方酥吃。”這兩樣點心,是她最喜歡的了。

    “好。”太子看著愛妻,笑得心滿意足。

    小夫妻兩人說說笑笑正自在的時候,忽聞窗外傳來喧嘩之聲。蘇顏耳尖,還聽到了特屬於女子的尖利叫罵聲。她有些好奇的側頭看去,透過半開的窗戶,看到離自己畫舫不遠處的樓船上,亂成了一團。

    太子笑了,攬了蘇顏的肩膀,帶她坐到窗邊,“我本以來還得等兩天才能讓你看到,沒想到今天就上演了。”

    蘇顏這會正瞪大了眼睛看著對面樓船上的人,纖細的玉指不敢相信的指著對面那個略眼熟悉的身影:“那是五嫂?”

    太子不屑的撇嘴,“什麼五嫂,她也配。”他向來看不上魏家的女人,特別是魏六娘和魏八娘。

    兩船之間的距離又近了些,蘇顏這才發現,對面兩艘畫舫連在了一起,想來趙王妃魏氏是從另外一條船上過來的。

    就這麼一會兒,對面船上更熱鬧了些。蘇顏甚至能夠清楚的看著,魏六娘面色猙獰的對著被趙王護在身後的女子撲了過去,伸手就去打她。

    “五哥身後的小娘子,看著好像魏八娘?”魏家八娘變化太大,蘇顏特意仔細看了看之後,才敢確實。“等等,五哥與魏八娘……”蘇顏這會有些瞠目結舌,她一向以為只有四皇子齊王很風流,沒想到趙王比他也毫不遜色啊。娶了姐姐不算,還把小姨子拐到手了?

    太子含笑拍拍愛妻,這會才開始揭秘,“老五成親前,就跟魏八娘不清不楚的,不過是瞞著他媳婦罷了。”

    蘇顏瞪圓了大眼,好奇的問:“你怎麼知道的?”

    “呵呵,我正巧碰到啊。”太子笑得格外無辜。

    蘇顏狐疑的看了丈夫一眼,才想追問,對面船上變故突生。魏六娘去了抓打魏八娘時,一個不注意,尖利指甲在趙王臉上劃過,留下了又長又紅的一道痕跡,讓已經怒意滿胸的趙王惱羞成怒,反手就給了魏六娘一嘴巴。

    船上本就不容易站穩,魏六娘情緒激動,再加上動作激烈,本就腳下不穩,再加上趙王運足了力氣的一巴掌,直接就摔了出去,然後便見她抱了肚子卷曲起身子,很快翡翠色的裙子就被血染紅了。

    “不好!”蘇顏猛得站起,拉著太子就往外走,“五嫂有身孕了,這下孩子要難保。”她本來看趙王只是躲閃,也沒還手,大約也是顧忌著魏六娘肚子裡的孩子。她想著,魏六娘發發脾氣也就是了,鬧上一場也就是了。而且,這是在水面上,圍觀的人也少,因此就沒出去。畢竟人家夫妻間的事,外人真不好插手。若是她和太子出去,趙王一時臉上下不來,怕是他們夫妻會鬧得更厲害。她真是千算萬算沒算到,趙王會對魏氏動了手,還令她見了紅,這下他們就不好不出面了。

    太子十分不清願,跟在後面嘟囔道:“他們夫妻掐架,關咱們什麼事啊。”

    蘇顏正色道:“那是七郎的五哥、五嫂和未來的小侄子。”大凡天下父親,都喜歡自己的兒子相親相愛,便是最高至尊也不利外。

    “沒准就是個女兒。”太子輕哼一聲。

    “女兒怎麼了?”蘇顏難得有炸毛的時候,她一轉身,輕嗔薄怒:“殿下,不喜歡女兒麼?”

    太子不自覺得挺直了脊背,露出抹討好的笑,“怎麼會,要是能有個跟卿卿一樣的女兒,為夫會待她若至寶。”前題是,這個女兒要像他的卿卿。至於其余的侄女,關他什麼事。

    “哼。”蘇顏嗔他一眼,拉著丈夫接著走。現在不是跟他吵架的時候,還有事情要做呢。

    隨著魏六娘翠裙染血,趙王也蒙了,魏八娘一見不好,淚眼模糊的拜倒,無限凄楚的道:“五郎,千錯萬錯都是奴的錯,誰讓奴情不自禁呢。”她閉了閉眼,兩行清淚順著蒼白的小臉流了下來,讓趙王有了一絲心疼。

    “五郎保重,以後要善待六姐,八娘……去了。”說完,一頭扎進水裡,她自殺了。

    趙王下意識的喊:“快救人!”媽蛋,這妹子的爹可是左衛將軍,很得他爹的重用,讓她死了,就結下仇了。

    跟趙王一同下令的還有剛剛出來的蘇顏,“快救人。”

    太子這會也端起儲君範兒,劍眉微擰,提聲道:“五哥,怎麼回事?”

    趙王看著旁邊的畫舫裡,居然冒出來便裝的太子夫妻,一臉嘩了狗的表情,從牙縫裡擠出兩句:“七弟,七弟妹。”

    “五哥,快送五嫂回府。”蘇顏伸手拉了拉太子的袖子,太子不情不願的開口,“孤令人去請何掌院去趙王府。”

    趙王滿臉的感激,“多謝七弟、七弟妹。”

    幾人說話間,投了水的魏八娘也被太子的侍衛撈了起來,她雙目緊閉,面色慘白,也不知是死是活。

    太子心煩的一揮手,“送到五哥船上。”

    趙王這會看到個性別為女的就是心煩,也跟著一揮手,“跟王妃一起送回府上吧。”畫舫開不快,但是太子的侍衛都帶著快船,太子都出手,自然得大方一回,分出幾只快船,搭了趙王夫妻和魏八娘,直往岸邊行去。

    經過這麼一鬧,蘇顏游湖的心思大減。太子暗罵趙王夫妻和魏八娘,什麼時候作死不好,非趕在今天作。按照他的計劃,趙王夫妻該在搬到西山之後才會鬧開,誰想事情提前了。

    小夫妻兩人也回到了岸邊,乘了馬車,直往蘇相府上行去。

    蘇顏這會兒,終於有時間來問丈夫,“五哥之前把五嫂瞞得這樣好,今日如何就露餡了呢?”

    太子攤了攤手,“大概是來游湖的時候,正好碰到的。”

    正好碰到個鬼!蘇顏沒好氣斜了丈夫一眼。魏六娘有了身孕,正是安胎最關鍵的時刻,她連明日的端午賽河舟都告了假,今天怎麼可能有性質來游湖。就算她想,身邊的嬤嬤也不會讓的。

    太子看愛妻一張嬌俏的小臉上明顯寫了三個字,“你騙我。”不大好意思的笑了笑,“當然,也不是太湊巧了,可能是有人告訴她吧。”

    “七郎這麼聰明,一定知道是誰告訴五嫂的吧。”蘇顏笑得十分甜美。

    太子還真的點了點頭,老實的回道:“我舅公。”真的不是人家說的哦,我可是好孩子呢。

    郭侯?蘇顏相信太子的話,可也知道,這其中必然有丈夫的手筆。至於他為什麼這麼做,她也猜到幾分。

    抬頭凝視著太子俊美的容顏,蘇顏心中柔情萬千,抬手輕撫丈夫的臉,身子慢慢偎進他懷裡,“七郎,我如今是太子妃,不會有人再敢欺負我了。”最少,在你還是太子時,不會有人敢當面給我難看。

    太子摟緊懷中柔軟馨香的嬌軀,低頭在她秀發上輕輕一吻,“以後,一切都有我在。”

    太子和蘇顏兩人到達相府,被驚喜非常的蘇家人迎入府中時,太極宮的皇帝也接到太子派來送來的消息。

    “你說什麼?”皇帝青著臉,追問道。

    下跪的李安心裡開始發顫,面上還要力持平靜、口齒清楚的回道:“趙王與趙王妃在興慶池上,偶有口角,趙王妃不慎跌倒,動了胎氣,剛剛送回趙王府急救。”

    皇帝氣得踹了一腳御案,張口罵道:“混帳,老五真是好樣的,跟他媳婦打架都打到興慶池上去了,這是生怕別人不知道啊。”臥槽,打架就打架,還能把孩子打掉了,也是能耐。

    老皇帝發了一通脾氣,情緒慢慢平靜之後,才面無表情的問:“到底怎麼回事,給朕如實說。”剛剛在氣頭上,也沒多想,光顧著心疼未出生的孫子,還有顧忌皇室的面子了。這會平靜下來,才覺得不大對。

    兒媳婦有了身孕,他兒子再混也不可能帶她去游湖吧。那就是兒媳婦自己去找去的。為什麼,明明還在安胎,追著丈夫出去,必然是有事。

    當著皇帝的面,李安老老實實的他們看到的事說了一遍,末了還重點強調,“殿下一發現,就和太子妃出面勸解,又派侍衛送了趙王和趙王妃回府。”

    皇帝是知道太子今天打算帶太子妃出去轉轉的,大概還會順便去相府一趟,卻還是問了一句:“太子呢?”

    “殿下與太子妃去了蘇相府上。”李安趴在地上,恭敬的回道。

    “你之前去太醫院了?”

    “是,太子讓老奴帶手令,去請何掌院。”

    “行了,你下去吧。”皇帝揮了揮手,李安爬起身,倒退著出大殿門,才用敢抬手用袖子抹了抹臉上的汗,輕輕呼出一口氣。

    李安出去了,皇帝靠在軟榻上,閉著眼睛不出聲。好半天過後,派去趙王府上打聽的太監回來了,“回聖人的話,趙王妃的孩子沒保住。”

    皇帝雖然早有准備,還是不可避免的心疼了一下。

    “趙王殿下在外面請罪。”賈喜輕聲回道。

    皇帝噌的一下就躥了起來,咬牙切齒的道:“讓他滾進來。”說完,就開始挽袖子,東摸西摸的找家伙,打算先揍五兒子一頓。

    趙王膽戰心驚的進來,還沒跪下呢,頭上就挨了一鞋底。沒錯,皇帝沒找到稱手的家伙,直接脫下鞋子,對著兒子兜頭罩臉的就是一頓拍,打得趙王抱頭求饒。

    老皇帝把兒子抽成個豬頭,才略略解氣的坐回軟榻上喘氣,嘴裡還罵:“你小子長能耐了,勾搭你媳婦的妹子不算,還敢打得你媳婦流產。老子的臉,都讓你這小兔崽子丟盡了。”

    趙王理虧,不住磕頭,哭訴:“阿爹,孩兒知錯了。”

    “你知道個屁。”皇帝啐了他一口,不停的數落:“有能耐勾搭小娘子,你到跟朕說,把人弄回去啊。就算你喜歡暗中往來,也把首尾清干淨,還能讓你媳婦抓住,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你說說你,連個媳婦都管不住,老子還能用你干啥!”

    “你都裝熊了,都熊到底,還什麼手,把老子的孫子給弄沒了。”

    說到底,皇帝對趙王勾搭小姨子,沒當成多大個事兒。在他的想法裡,那個男人年輕的時候不風流點呢。關鍵是,勾搭小姨子之後,首尾沒處理明白,惹出這場事故,讓他十分不滿意。

    “一個當兄長的,讓你弟弟、弟媳出面替你善後,羞不羞!”

    皇帝越罵聲越高,索性把另外一只鞋也脫了,光著腳在趙王面前走來走去,時不時的伸指頭在趙王頭戳來戳去的。

    趙王也不敢分辨,耷拉著腦袋任憑皇帝罵。

    等皇帝終於出夠了氣,一腳踹倒兒子,喝道:“滾回你府裡去,沒朕的旨意不許你出來。”

    “是。”趙王灰溜溜的走了。

    皇帝罵完了兒子,就開始怪兒媳婦。不就是跟你堂妹有點關系麼,至於你懷著身孕,特意追到興慶池上去跟你丈夫打架。最後把孩子打沒了,滿意了?

    皇帝不滿意兒媳婦,最突出的表現就是給兒子送小老婆,左右魏八娘也跟了趙王,當爹的干脆成全他們好了。老皇帝大筆一揮,令魏氏八娘,入趙王府為孺人。

    可憐魏六娘,才失了孩子,那個讓她嚴面大失,又沒了孩子的禍首,就名正言順的成了趙王的妾室之一。

    皇帝下了這個道旨還不滿意,又令人去徐昭媛那裡,讓她派兩個女官到趙王府,規勸趙王妃言行。

    趙王夫妻的事,剛被八卦,皇帝就反應迅速的下了旨。魏家大房那邊,恨魏八娘恨得咬牙切齒的。魏家大夫人在接了旨之後,迅速派人去接魏八娘,心裡已經打算好了,一定要給魏八娘下藥,讓她永遠都生不出孩子。

    魏家誰都沒想到,尚在暈迷中的魏八娘,被診出有了身孕。剛剛失去一個孩子的趙王,面對突出其來的喜訊,反應有點平淡,只是加派人手過去伺候,讓魏八娘好好養著。

    皇帝知道之後,二話沒說,直接下令,“既然有了孩子,就呆在趙王府吧。”什麼亂七八糟的形式,都可以省略了。

    蘇顏和太子在相府過了愉快的一下午,回到東宮之後,得知趙王夫妻的後續事件時,都吃了一驚。

    太子冷哼一聲,“阿爹心太慈了。”他原以為,暴出這種事,魏八娘肯定活不了了,誰想他爹居然好心的成全了人家。

    蘇顏卻在嘆息,“可憐魏八娘肚子裡的孩子,怕是保不住了。”未婚先孕,名節有失不說,又與正妃結下仇怨,還上達天聽,這個孩子能保住才怪。從皇帝那裡來說,就不可能留下。

    “不過一賤婢生的賤種,沒了更好。”太子對魏八娘似是深惡痛絕。

    蘇顏有些奇怪,“七郎,好似特別討厭魏八娘?”

    太子臉一黑,伸手就把人摟進懷裡,頭埋到香肩上,悶悶的道:“卿卿,咱們不提她。”

    “好。”蘇顏拍拍太子的後背,柔聲應道。

    過後,還是李平給蘇顏解開了疑惑。大約在一年多前,安平長公主的牡丹宴,太子原以為蘇顏會去,便帶著人欣然前往。卻沒想,長寧郡君作梗,安平長公主並沒有給靖國公府下貼子。

    太子沒見到蘇顏,很是失望,就打算直接回東宮,被安平長公主好言好語的給留下了。誰想,長寧郡君被魏八娘鼓動了心思,想借機與太子同時落湖,以達到賴上太子的目的。

    那天也是巧,太子沒見到蘇顏,看什麼都不順眼,便帶著人尋著無人處亂逛,正好聽到魏八娘和長寧郡君的盤算,當下把太子氣得七竅生煙,這才有了後面的報復。

    是的,報復。太子故意設計,讓魏八娘上了趙王的床,等他們戀情火熱時,把消息透給了魏六娘,想看出姐妹爭夫的好戲。不過,其中執行者出了點問題,讓好戲提前上演了。
只要路是對的,就不怕路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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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零二章 無題

    正值一天是最熱的時辰,艷陽在空中恣意揮灑著熱情,蟬鳴之聲都透著幾分有氣無力。

    皇城中的福寧宮中,殿外值勤的宮女們,都有些心不在焉,不時的看向時不時傳來撕心裂肺的咳嗽聲在大殿。

    “娘娘,喝點水。”身著青色衣裙的女官,扶起躺在床上魏太妃,小心的將杯中的清水喂了兩口。

    魏太妃擺了擺手,“不用了。”

    那女官看著魏太妃如今青筋暴起、枯瘦如柴的手,難掩心酸,輕手輕腳的將人放下,又掖了掖被角,才退到一旁站好。

    魏家老夫人和大夫人,皆坐在離床不遠的椅子上,關切的看著魏太妃,魏老夫人重重的嘆息了一聲:“三妹,這都是命,你也別跟著擔心生氣,養好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魏家大夫人薄唇幾乎抿成了一條直線,被汗水浸透的粉妝,讓她看上去有些狼狽,那雙與其女魏六娘一般無二的略顯凌厲的眼睛透著凶光,讓人看了不免心驚。

    “阿家。”魏大夫人啞著嗓子喚了一聲。

    魏老夫人瞪了大兒媳婦一眼,“如今事已成定局,你生氣有什麼用?”說起來,都是六娘分不清輕重,把孩子折騰掉了。

    魏太妃閉著眼睛緩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八娘的孩子的必須要保住!”她睜開眼,緊緊的盯著魏家大夫人,目光幽沉難測,“我不許你對那個孩子動手。”

    魏家大夫人幾乎壓不住自己的脾氣,騰的一下站起,臉色難看的衝口而出:“為什麼!”要不是那個賤人不知廉恥,勾引趙王,她的女兒何至於丟了孩子。

    魏太妃面無表情的吐出一句:“沒有為什麼,只管照著我說的做。”

    魏大夫人滿懷不甘的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已是古井無波。

    她這般,魏太妃到有些心驚,只是如今不是先帝在時,家族要仰仗她,自然事事聽從。現在,她在宮中的生活,到有一半需要借助於家族。做為魏家現任掌家人的大夫人,她的話遠沒有從前好用了。

    “五娘准備得如何了?”魏太妃關切的問道。六娘和八娘兩個,目前看來,都快成廢子了,只有未嫁的五娘,還有希望。

    魏五娘!魏大夫人幾乎要冷笑出聲,她的女兒在趙王府受苦,憑什麼這些不如女兒的賤人,可以過得比女兒好,想入東宮,得寵於太子?呵呵,我成全你們。她垂下眼簾,“五娘最近很是用功。”一個贗品,在正品尚存時,只能是被廢掉的命,還指望她去得寵,想法何其天真。

    “叫五娘最近不用過來了,跟著你們去西山吧。”魏太妃看著在炎炎夏日,尚且圍得嚴嚴實實的宮殿,枯瘦的面容露出一抹苦笑,五娘若是真入了東宮,聖人斷不許她再活著。也好,反正該教的都教了。她若是死了,聖人放心之余,也能憐惜五娘一二。有時想想,她這一輩子活著為了家族,死也是為了家族,唉……

    魏太妃看了看魏老夫人,有心跟嫂子說,讓她回家勸勸兄長,將西北的軍權上交聖人。可話到唇邊,轉了幾個來回,終究沒有說出口。

    魏家子弟一代不如一代,文不成武不就,若再沒了西北的軍權,怕是再過幾年,家族便會徹底沒落了。

    魏老夫人動了動嘴唇,好半天才遲疑的開口:“娘娘,聽聞太子妃極得太子殿下愛重,五娘入東宮……”真能得寵於太子,生下皇孫麼?魏老夫人現在特別的不確定。

    魏太妃沒出聲,只是盯著帳頂出神,好半天之後,才疲憊的道:“嫂子和侄媳婦都回去吧,我累了。”重病之下,還要殫精竭慮安排後世,已經讓她耗盡了心血。

    魏老夫人見魏太妃閉上眼睛,似是沉沉睡去,只能帶著兒媳慢慢退了出來。她拿出帕子擦了擦臉,在兒媳的攙扶下,緩慢的往宮門行去,還不忘低聲囑咐:“回去之後要叮囑五娘,少往太子殿下前面湊和,去討好了太子妃才是正事。”

    魏大夫人低低的應了一聲,垂下的眼簾擋住了她眼底的凌厲之色。

    與悶熱難言的都城相比,位於西山的長樂宮,卻是分外清爽宜人。每年端午過後,皇帝都會把整個皇庭從城內搬到西山來,故此朝中多半大臣在西山皆有宅院,區別只是大小之分。

    太子未大婚前,一直是跟皇帝在長樂宮住,自從兩年前他的親事定下之後,老皇帝大興土木,在長樂宮旁,特意給兒子修建了九曲宮,以備太子大婚之後,和太子妃在西山的住所。

    太子知道蘇顏在吳郡長大,專門從吳郡招來匠人修建宮苑,因此整作九曲宮,大有吳郡園林之風。

    因西山宮殿向來是避暑之處,九曲宮中,長松修竹、濃翠蔽日,再加上匠人們巧引山澗之水,會聚成池,再挖出水道,組成水網,將九曲宮各處建築,以水網穿連起來。與水面之上,是各式各樣的橋,漫步其上,或俯觀天光雲影、或品賞映日風荷、或細數池中游魚,宜然成趣。

    蘇顏自搬到九曲宮之後,最喜歡做的事,便是帶著人,宮中漫步。她最愛去的位於西面掩於竹林深處的翠寒堂,堂前有一座小巧的“一步橋”,造型優美,側立面為柔婉的弧形,如一彎新月,十分嫵媚可愛。

    小橋之下,是清澈見底的溪水,常有魚兒在水中嬉戲。蘇顏常常立於橋上,隨手折下一枝竹枝,逗弄水中游魚。

    “娘子,你又貪涼到這來。”已經做了東宮司閨的陸女師,十分無奈的在翠寒堂逮到蘇顏,及時阻止了她伸向溪水的手,“山間溪水太過寒涼,您的小日子便在這兩天,可不能碰涼的。”

    又一次被抓到的蘇顏,面有訕訕之色,嘟了嘟小嘴,“我知道了。”

    “娘子,別在水邊久站。”最好是連翠寒堂都少來,陸司閨把最後一句話咽了回去。可能是快到特殊的日子,這兩天太子妃有些沒精神,飯食也吃得少。

    陸司閨扶了蘇顏回到翠寒堂中坐下,才從身後的宮女手中接過兩封請貼,放在她面前的案上,“三日後,是平陽公主的生辰,娘子可要過去?”

    平陽公主行七,與趙王同母所出,去歲出嫁,丈夫是她自己看中的,前科探花郎,貌美才高。皇帝還是比較疼女兒的,平陽公主一說,他就同意了。

    “還有一封呢?”蘇顏懶懶的問。

    “湖陽公主的清和園才翻修完畢,請娘子去游園。”

    對於湖陽公主這個大姑子,蘇顏好感有限,與她基本處於敬而遠之的狀態。她隨手拿起兩張貼子翻了翻,平陽公主的那封是用桃花箋所寫,帶著淡淡的桃花香氣。湖陽公主的,所用箋紙帶了金粉,透著一股子奢華之氣。“都不大想去。”蘇顏皺了皺小鼻子。

    “娘子……”陸司閨才想勸兩句,便聽得門有腳步聲響起。

    “卿卿。”太子興衝衝的端了個小小的玉碗,快步走了進來,“快來吃冰酪,剛剛才做好的。呃……”看到立在老婆身邊,板著臉十分嚴肅的陸司閨,太子慢慢停下腳步,以拳抵唇,輕咳一聲:“陸司閨有事?”

    陸司閨先給太子見過禮,然後才板著臉伸出手,“殿下。”

    “那什麼,這是孤要用的。”太子心虛的說。

    陸司閨無視可憐巴巴看著自己的太子妃,毫不容情的說:“那便請殿下用完之後,再過來。”

    太子隨手把盛著冰酪的玉碗塞到立在一邊的木藍手中,“賞你了。”他不過是覺著愛妻最近被看得太嚴,大熱的天連冰過的香水都不讓用,看著實在可憐,才想偷渡一小碗過來。本來玉碗不大,他又沒讓人盛滿,沒想到還是被抓住了。

    太子過去,攬過蘇顏,對她露出個無奈的表情,大手輕撫她的後背,小聲道:“我讓人切了個用冰水沁過的西瓜,一會兒拿給你吃。”

    蘇顏依著丈夫,扁扁小嘴,“我想吃冰酪。”本來,她對這個沒什麼偏愛。可是人就是這樣,越不讓吃什麼,就會越想吃。

    “這個……”太子看了一眼板著臉立在不遠處的陸司閨,“等陸司閨走了的,我讓人給你拿。”

    陸司閨瞥了一眼,依偎在一起,竊竊私語的小夫妻,無奈的暗中嘆氣,太子殿下真是太寵太子妃了。這才幾日,就忘了太子妃貪涼,多吃了些冰酪,半夜鬧肚子疼,嚇得他六神無主的時候了。當日賭咒發誓的不許太子妃再用冰,甚至差點把做冰酪的廚娘給砍了,這兩天太子妃才多嘀咕了兩聲,就主動偷偷摸摸的給她拿吃了。

    蘇顏沒什麼精神的趴在丈夫懷裡,覺得胸口有些脹脹的疼。太子靠坐在軟榻上,抱著愛妻,打開手中的折扇,輕輕給她扇著。這兩日嬌妻一直有些蔫蔫的,讓太子心疼極了,他柔聲問道:“中午想吃點什麼?”

    蘇顏歪著頭想了想,懶懶的道:“隨便吧。”她這幾天沒什麼胃口,想不起有什麼要吃的東西。不對,剛剛想到一樣,可不許吃。

    太子劍眉緊鎖,擔憂的問:“我觀卿卿最近胃口難開,可要招太醫來看看。”

    “不要。”蘇顏小腦袋搖了又搖,拒絕得干脆利落,“我就是有些苦夏,過了夏天就好了。”

    嬌妻一提到太醫就這般孩子氣,太子好笑之余,只能慢慢哄她:“只是看看,不開方子。”

    蘇顏狐疑的抬頭看看他,“只是看看?”

    “嗯。”太子湊過去親親她的小臉,溫柔的說:“讓太醫看看,我才能放心。”

    “好吧。”蘇顏勉為其難的點了頭。她也覺得自己這兩天不大對,渾身沒勁兒不說,甚至晚上睡得也不大好。

    太子見她答應了,欣喜的高聲叫人:“李安。”

    “殿下。”李安低眉順眼的進來。

    “去請傅掌院和何掌院過來。”事關愛妻的身體,太子一口氣把兩位太醫院掌院都給招來了。

    傅、何兩人是知道太子對於太子妃的的重視,都拿出看家的本事,鄭重其事的會診,然後兩人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底看到了輕松。

    傅掌院資格更老一些,由他代表發言,“殿下,太子妃並不大礙。”

    “可是,顏顏最近吃不下東西。”

    “夏日所至。”傅掌院服務於皇室多年,見多了一到夏天就食欲不振的宮妃,“臣開個方子,讓太子妃喝上三天就會好了。”

    蘇顏的小臉一下就皺了起來,看向太子的目光,全是控訴:說好的不開方子呢?

    太子輕輕拍拍她,溫和的問:“可有不用藥的法子?”大熱的天,連飯都吃不下去,何況吃苦苦的藥了。

    傅掌院捻著胡子樂了,“那臣便開個茶方,用烏梅、陳皮及砂仁代茶飲。烏梅可解熱生津,鎮嘔及促進食欲;陳皮理氣健脾,助消化;砂仁化濕行氣,溫脾開胃及止瀉。喝上幾日,應該就能見效了。”

    蘇顏細聲細氣的問:“可以放冰糖麼?”能夠不吃苦苦的藥,真是太好了。

    “可以。”

    愛妻身體無大礙,太子也放下了心,著人賞了兩位掌院,又責令李安好好的送人出去。

    蘇顏原本以為照著太醫的方子,喝上幾天烏梅陳皮茶就會好了,誰想到是症狀到是越來越重。

    由於江南大雨頻降,皇帝和朝臣們都在擔憂江堤,太子更是忙得腳不沾地。蘇顏也就沒多說,反正就是吃不下多少東西麼,她以前也有過,過了夏天自然就好了。

    轉眼間,便是平陽公主的生辰宴。清晨起來,難得今天太子還沒走,不過也已經穿戴完畢,見她醒來,幾步踏過來,坐在床邊,伸手把人抱進懷裡,輕吻她帶著紅潤的粉頰,“今日事情不多,我去七妹府上接你。”

    “好。”

    “殿下,時間不早了。”李安硬著頭皮,頂著太子冷冽的眼神,在門口提醒。

    太子恨恨的瞪他一眼,不舍的蹭蹭蘇顏的小臉,才起身道:“我走了。”

    蘇顏目送丈夫離開,才半靠在床頭,以手掩唇打了個哈欠。

    木藍擔心的問:“娘子,昨夜睡得可好?”

    蘇顏揉了揉有些抽疼的額角,無力的道:“還好。”睡是睡著了,卻睡得極淺,還總做夢,睡了比不睡更累。

    “要不,平陽公主的生辰,娘子就別去了。”白蘇看著沒精打彩的太子妃,憂心衝衝的建議。“看您精神好像更差了,再請太醫來看看吧。”

    木藍和白蘇這些貼身宮女們,都覺得九曲宮好像跟太子妃不大合,自從搬到這裡來,太子妃的身體就一直出問題。

    蘇顏忍不住又打了個哈欠,“沒事,不用看。”她要是招了太醫,太子就會知道,然後肯定要喝苦藥。

    更衣、洗漱完畢,宮人們擺上早膳。因她最近胃口不開,廚娘們使出渾身解數,餐餐不重樣,饒是如此,她還是吃不進去多。

    今天的早膳是一碗點了香醋、麻油的全素小餛飩,再加上兩碟醋甜口味的小菜。蘇顏不過舀了四、五個餛飩吃了,便推開小碗,再不肯吃了。

    江女官進來時,正好看到宮女們撤下的早膳,她見沒動多少的早膳,皺起眉頭,“娘子,我給您請下脈。”

    白蘇一見江女官時,都不約而同的松了口氣,面上也帶了欣喜:“您可回來了。”江女官的侄子娶親告了假,今日方回。

    蘇顏順從的伸出手,江女官細細的診了左右手,眉心緊鎖,“看您的身體,並無大礙,也不像是中了毒。”

    蘇顏樂了,“我就是有些苦夏。”

    “不對,我得好好想想。”江女官起身在蘇顏屋裡轉了起來,每一處都細細查看,弄得整個寢宮的人,心都隨著她的動作提了起來。

    蘇顏搖頭道:“我與七郎向來同坐同臥,誰會冒如此大的風險來下毒?”

    木藍連忙道:“娘子,讓女師看看,咱們也好心安。”

    江女官也道:“娘子不是要去平陽公主府?等您回來,我這裡也就查完了。”

    蘇顏看看更漏,時間差不多了,便起身換了外出的衣服,帶著人走了。

    這裡江女官找來陸、傅二人,帶著宮女,開始從寢宮開始,一一排查。

    蘇顏到平陽公主府的時候,時間不早也不晚,正好與舞陽公主的車架有府門前碰上。

    “二姐姐。”蘇顏扶著宮女的手下了車,率先笑著向舞陽公主打招呼。

    舞陽公主淺笑著回應:“七娘。”

    兩人彼此見了禮,平陽公主府的長史連忙迎了過來,“見過太子妃,見過公主。”

    “平身吧。”舞陽公主隨意點了點頭,她攜了蘇顏的手,笑道:“七娘,咱們進去吧。”

    蘇顏才想點頭,忽聽身後“撲通”一聲,似有重物落在地上,接著就是女孩子的驚叫聲。她轉身細瞧,卻是個女孩子摔倒了,驚叫的卻是還在車上的那個十六、七歲的少女。

    “三妹,你沒摔疼吧。”那女孩臉上寫滿了擔心,下車時卻扶著丫鬟的手,動作輕盈而優雅,不見絲毫慌亂。

    公主府前,車來人往,摔倒的女孩子羞紅了臉,手腳並用的從地上爬起來,安慰姐姐道:“二姐,沒事沒事,我不疼。”蘇顏卻見那女孩悄悄用手揉了揉腰腿,顯然她的話並不屬實。

    “不疼就好。”白衣藍裙的少女,淺淺而笑,細心幫妹妹理了理頭發,“下次小心些,莫要著急,等車停穩了再下。”

    摔倒的女孩子好似有話要說,卻被白衣藍裙的少女牽起了手,笑盈盈的道:“三妹,咱們快進去吧,別擋了別人的路。”

    摔倒的女孩子張了張口,悶聲道:“好。”

    舞陽公主在旁邊輕笑道:“這對姐妹到是有趣。”

    蘇顏挑了挑眉,卻沒多言,“二姐,咱們進去吧。”

    “好。”舞陽公主點了點頭,與蘇顏並肩而行,她低聲道:“七娘不認得那對姐妹吧?”

    蘇顏這兩年確實很少出現在各家宴會中,近兩年加入貴女圈的小娘子,她大多都不認得。不過,能讓舞陽公主提及的,想來家世應當不差。她開口問道:“她們是哪家的?”

    舞陽公主道:“沈侍中的外孫女,沈軒的表妹。”她特意把最後一句話緩緩說出,頗有些意味深長之意。

    蘇顏想到難產的好友,再看舞陽公主的表情,很難不去做聯想。

    舞陽公主接著八卦:“摔倒的那丫頭行三,是嫡出。後下車的,是她的庶姐。她們的父親,是新任的太子賓客。”

    “米學士。”蘇顏了解的點了點頭,舞陽公主這麼一說,她就對上號了。作為新近調任東宮的米學士,蘇姑娘不過粗粗了解而已。她聽太子提起過,具說是個風流人物。

    “二姐和七娘來得好慢,我都等你們半天了。”平陽公主府的正殿外,長樂公主笑得恣意。在她身後不遠處,平陽公主含笑而立,身後是先到的各家命婦、女郎,她們聞得太子妃到來,都在殿前相迎。

    “見過太子妃。”幾十號人一起見禮。

    蘇顏含笑道:“都平身吧。”

    平陽公主笑過來挽了她的手,“七嫂,快進來。”

    長樂公主落後半步,跟舞陽公主並肩而行,“沒想到二姐也來了。”

    舞陽公主看了她一眼,長樂公主以手捂唇,“我不說了。”

    舞陽公主低低的道:“你最近消停些,那些個和尚、道士的,該弄走就弄走,別天天把你府上弄得煙氣繚繞的,小心父皇生氣。”

    長樂公主不以為然的說:“父皇才不會罵我呢。實在不行,還有七郎和七娘給我求情呢。”她勾起唇角,聲音放得輕輕的,“到是二姐,你府上那些歌伎、舞娘的,又是為誰准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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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零三章 題目依然在離家中

    舞陽公主和長樂公主鬧了個半紅臉,進入正殿後,也沒坐在一處,反而各尋了要好的姐妹,分列東西兩側。

    蘇顏被平陽公主讓到了首位,她再三謙虛後,才慢慢坐了下來,平陽公主在下首相陪。

    說起來,這還是蘇顏大婚後,第一次參加貴女們的宴會,與她未嫁時相比,今日到場的貴婦、貴女們,對著她笑得相當熱情,說話時,都在不露痕跡的恭維她。蘇顏始終面帶淺笑,態度溫和而矜持,既不高傲凌人,又不過份親切隨和,這其中的分寸掌握的非常好,讓一直默默觀察的她的眾人,皆暗暗點頭。

    平陽公主招手叫過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來到蘇顏面前,笑呵呵的介紹:“七嫂,這是我小姑嫵娘。”

    然後,她又拉了拉玉雪可愛的小姑娘,“快見過太子妃。”

    小姑娘有些羞澀,聲音小小的,禮卻行得如行雲流水一般流暢:“臣女見過太子妃。”

    蘇顏向來喜歡各種美麗的事物,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漂亮的小姑娘,她含笑道:“平身吧,與你嫂子做一起,咱們說話。”

    小姑娘謝了恩,才乖巧的依著平陽公主坐下,她有些靦腆,微垂著頭,蘇顏問一句,她答一句,到是那雙烏溜溜的大眼,時常偷偷盯著蘇顏看。

    平陽公主早就注意到了,暗地裡有些著急,瞅了個空,拉了個小姑娘的袖子,悄聲問:“你怎麼老盯著太子妃看。”

    小姑娘不好意思的紅了臉,烏溜溜的眼睛還是沒忍住的看了蘇顏一眼,小小聲的道:“嫂子,太子妃真好看。”

    平陽公主:“……那你就大大方方的看。”

    “哎呀不行,太子妃一看我,我就忍不住臉紅心跳的。”

    平陽公主:……

    豎起耳朵偷聽的蘇顏,頓覺心花怒放,她被個漂亮的小姑娘誇獎了呢。

    她才想跟漂亮的小妹妹好好聊聊天,就聽殿中有人驚訝的說:“剛剛那段清平樂,是不是彈錯一小節。”

    平陽公主的臉當時便沉了三分,她知道太子妃喜好音律,特意尋了技藝好的家伎進行重點培養,以便在今天討得太子妃的喜歡。結果,太子妃還沒出聲呢,到有個不知所謂的率先冒出頭來,說她家樂伎彈錯了,這就是直接打她的臉。

    平陽公主挑起細心描繪的小山眉,慢條斯理的問道:“剛剛是那位淑女所言?”

    長樂公主“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七妹,你府上的樂人可不成啊,這才宴會尚未開始,就被人挑出錯來了。”平陽公主尋求好的樂伎之事,長樂公主自然知道,她甚至清楚平陽公主這麼做的目的。身為與太子同母所出的嫡公主,長樂公主有些看不上平陽公主的所為,故而第一個開口嘲笑。

    舞陽公主看著平陽公主瞬間難看許多的面色,瞪了長樂公主一眼,接口笑道:“本宮也很是好奇,到底是那位淑女,耳力如此高超。”

    左側中後方的一個小姑娘指著坐在自己身邊的少女,細聲細氣的道:“回公主的話,是米三娘說的。”

    她的話音一落,殿中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米三娘的身上,讓她緊張的圓圓的蘋果臉都紅透了,結結巴巴的道:“是,是,是我二姐說的。”

    相比米三娘的緊張,米二娘卻從容大方得多,她不慌不忙的站了起來,動作優雅的屈膝行禮,“臣女米氏二娘,見過太子妃,見過公主。”

    平陽公主的臉已經完全沉了下來,“說說看吧,剛剛那樂伎錯在何處?”

    米二娘微微一笑,“也不能算是錯了,不過確與原曲有一小節不同。但是……”她無視平陽公主冰冷的目光,不急不徐的接了下去,“臣女認為,這樂伎如此更改原曲,卻令韻味更足,比原曲更好上一些。”

    長樂公主搖著手中的羽扇,笑呵呵的道:“米家小娘子的嘴真巧。你說是不是,七妹?”她側頭看向平陽公主。

    平陽公主本為有所緩解的表情,因為長樂公主這一句,再度緊繃起來。

    米二娘突然對著蘇顏屈了屈膝,細長的眼睛中流露出幾分祈求,“臣女聽說太子妃在音律之道中,是帝都第一人,不知臣女剛剛所言,可有差錯。”

    平陽公主本來想隨意說上兩句,把這事扯過去。畢竟這是自己的生辰宴,還有太子妃在坐,她不想鬧什麼不愉快。沒想到米二娘突然把拉扯上蘇顏,她不禁又惱又怒,卻不好真的替蘇顏做決定。

    蘇顏的目光同樣落在米氏姐妹身上,她淡淡一笑,隨手端起茶盞,緩緩啜了一口,卻沒提及剛剛的琴曲,只問了一句:“既然能聽出琴音有誤,想來女郎琴藝必定不錯,可否讓我們聆聽君之妙曲。”這件事,真的不好評判,改過的琴曲好與壞,並不是她一個人就能說了算的。是以,她直接轉換了話題,讓米二娘現彈奏一曲,等於把這一頁揭過去了。

    平陽公主悄悄松了口氣,笑著吩咐身邊的宮女:“擺琴。”公主府的宮女們,十分的訓練有速,沒一會兒,就在宴中間擺了個琴案,同時取出古琴一具,小心安放其上。

    長樂公主向來就愛湊熱鬧,眼珠一轉,便有了個主意,“不若,在場的小娘子們,都來奏上一曲,咱們來評個高低。琴藝最好的,本宮有賞。落第的那個……”她的眼睛在殿中緩緩看過一圈後,笑道:“除了罰酒外,還要去給咱們摘花戴。”

    在場的小娘子們,聽了長樂公主的話都有些躊躇,都怕自己是最後落弟的那個。當著眾人的面兒,臉上實在過不去。

    陽安公主說:“也不必評得那樣細,咱們在座這麼多人,只讓一個人去摘花,得摘到什麼時候。依我說,除頭三甲,其余的都算落第,罰酒一杯,然後去給咱們摘花。”

    “也成。”長樂公主欣然同意。

    陽安公主看向蘇顏,“太子妃的意思呢?”

    蘇顏笑笑,對著在坐的幾位公主和王妃舉了舉酒杯,“我只要有酒喝,有琴聽便好。”

    在坐的安、周、齊、吳四位王妃,見蘇顏都沒意見,自然跟著太子妃走,皆笑著表示同意。

    公主們和太子妃都同意了,在場的小娘子們自然也無話可說,唯有米二娘垂眸行禮,“臣女琴藝不佳,怕有污貴人的耳朵,甘願受罰。”

    她這麼做,在幾位公主看來,有些不實抬舉。只是最開始要聽米二娘彈琴的是太子妃,她們不好率先斥責,合都拿眼睛看著蘇顏 ,等著她的決定。

    蘇顏還是那幅神態,連唇角彎出的弧度都沒有多出一絲一毫,輕描淡寫的開口:“哦,那就受罰吧。”她又不缺彈琴給她聽的人,既然不願意,就不必勉強。

    蘇顏同意了米二娘的請求,反到讓米二娘臉上時時帶著的淡然笑容有了裂痕,甚至行禮的動作都僵硬了幾分。

    長樂公主斂去怒容,特意點名,“米家三娘子先來吧。”

    米三娘眼底有著慌亂,邁步的時候差點被自己的裙子絆倒。

    蘇容對著她溫柔的一笑:“三娘不必緊張,慢慢來。”

    米三娘抬頭對蘇容感激的一笑,她深深的吸了口氣,走到琴案前,跪坐下來,帶了點窩窩的小手,按在琴弦上,緩緩而動。

    米三娘的琴藝只能算得上平常,曲子也是大家都會的那種,平平淡淡下來,最好莫過於沒有出錯,確也只是這樣了。

    她這種程度,不說蘇顏沒看在眼裡,就是幾位公主也是意興闌珊,到是蘇容含笑撫掌,“比起前次聽到,三娘的琴藝長進不少。”

    米三娘聽了蘇容的話,顯然很高興,臉頰上深深的酒渦都冒了出來。

    齊王妃劉春嬌揚起細眉,冷笑道:“六弟妹真是聽誰彈琴都好聽,我就不成了,已經被養刁了的耳朵,可將就不得。”

    蘇容壓根就沒理她,拿起酒壺,給自己倒了酒,慢慢品著,目光落在下一個起身的小姑娘身上。

    齊王妃劉氏有心再諷刺幾句,偏偏太子妃在上面坐著,又跟蘇容是出自一府的堂姐妹,她只能咽下到了嘴邊的話,心裡記了蘇容一筆。

    今天來的小娘子中,善琴的不在少數,殿中琴聲一曲接著一曲,蘇顏興致頗好,就著琴音,她不知不覺塞了不少東西到肚子裡,到是酒,卻沒飲多少。她最近身體不大舒服,再多喝酒,那是給自己找不自在,這麼蠢的事情,她才不會作呢。

    平陽公主自然看到蘇顏杯中的酒沒見少,她也不多勸,反而悄悄吩咐貼身宮女,“去給太子妃換一壺跟酒色差不多的香花熟水來。”宮女悄然離席而去,長樂公主眼尖,開口就問:“七妹,你讓遠山做什麼去了?”

    平陽公主道:“給我取樣東西。”

    長樂公主一點沒信,她起身走到蘇顏身邊,拿起酒壺晃了晃,撇嘴道:“七娘,這可不行,小七的壽酒,你怎麼也得多喝一點。”說著,直接拿起蘇顏面前的酒杯,湊到她唇邊,笑嘻嘻的說:“來,我喂你。”

    蘇顏神色未動,微啟櫻唇,真的就著長樂公主的手,把杯中酒飲盡了。這回輪到長樂公主詫異了,她本以為蘇顏不會喝的。“七娘夠爽快。”長樂公主拍了拍蘇顏的肩,轉身回了自己的座位,顯然打算放過她了。

    立在蘇顏身後的木藍和白蘇,眼中都含著擔憂,可是在宴上,又不好多言。只能希望最鬧騰的長樂公主,能少盯著太子妃一些。

    遠山出去沒一會兒,就端了個小巧的托盤進來,盤中放著三個長方型木盒,俯低了身子,拿給平陽公主看。等平陽公主點了頭,才交給身後一個宮女保管。

    蘇顏大約猜到了,應該是給三甲的彩頭。正巧,這時也有個宮女過來,悄無聲息的替換她案上的酒壺。蘇顏若有所覺,執壺為自己倒了一杯,尚未入口,便知道這是壺中裝的是何物。她對著看過來的平陽公主舉了舉杯,還俏皮的眨了眨眼,表示自己感謝。

    平陽公主借著飲酒時的酒杯,掩去了唇邊的笑意與眼中的滿意。她的功夫總算是沒有白費,經過今天,跟太子妃的關系多多少少都會有些拉近。

    待到殿中的小姑娘們,差不多都彈奏過一遍之後,關於三甲,每個人都有自己不同的見解。特別是頭名,長樂公主和齊王妃、陽安公主爭得厲害,都覺得自己的選的人最厲害。

    長樂公主扭頭就問蘇顏,“七娘,你說呢?”

    蘇顏舉了舉手中的酒杯,“我說了,只管飲酒和聽曲。”水平都差不多,真沒必要非要點出頭三來不可。

    蘇容跟她一個想法,“在殿內坐煩了,不如咱們出去逛逛,待會再說這件事?”你們爭的最厲害的,私下裡去解決,等會再聚的時候,給咱們個結果就成了。

    陽安公主是頭一個響應的,“好。”說完,抓了長樂公主的手,“三姐,咱們去那邊說。”

    平陽公主親熱的挽了蘇顏的手,“七嫂還是頭一次來我這個園子吧?雖說沒有你住的九曲宮好,卻也有些幾處好景致,我陪七嫂去逛逛。”

    蘇顏無可無不可的點了點頭,她被殿中混雜的香氣薰得頭疼,正想出去散散。

    平陽公主素喜闊朗,整個園子大開大合,極賦北方園林的特色。蘇顏逛得挺開心,一面跟平陽公主閑閑的聊著天,一面漫步在鵝卵石輔就的甬路上,饒有興致的東瞧瞧、西看看。

    “前面轉過那個假山,就是個小湖。”平陽公主抬手指著前方不遠處的一處以上好太湖石堆就一大片假山,苔痕深深,曲徑通幽。“這邊有個小路,可以穿過假山,還可以從另外一邊上去,轉兩個彎就到了。”

    平陽公主沒說錯,這真是用石頭堆起來的假山,蘇顏目測假山最高處,至少離地有四個人那麼高。

    “站在假山上,這周圍的景致能看得更清楚,特別是前面的小湖。”平陽公主隨手撥開垂下幾段的藤蔓,詢問蘇顏的意見:“是走下面,還是去假山上?”

    蘇顏想都沒想,指著近在眼前的小徑,“從這裡過去吧。”她現在犯懶,看著那麼高的台階,腿就有開始發軟。

    兩人走在小徑中時,平陽公主笑道:“我最愛來這裡玩,每次都得轉上兩三刻鐘才行。”

    蘇顏剛想跟平陽公主分享一下九曲宮中的假山,她嘴還沒張開呢,就聽得“撲通”落水聲,還有接著響起來的此起彼服的尖叫聲。

    蘇顏和平陽公主嚇了一跳,兩人對視一眼,平陽公主率先道:“好像有人落水了。”

    蘇顏道:“咱們快過去看看。”

    兩人加快了腳步,很快穿過假山,小湖便在不遠處,湖邊圍了不少人,其中一個身著月色著寬袖大衫的男子,正滿面怒容的抓住一個少女的手臂,情緒激動的吼道:“張瑛,你真惡毒,四娘是你妹妹,如何能忍心推她入湖。”

    已經被人撈上來的張四娘,披著件長袍,渾身都在顫抖,卻勇敢的攔在張三娘面前,努力解釋:“表哥,是我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跟姐姐沒關系。”

    平陽公主一見張四娘身上的長袍,臉就有些黑,她微微提聲,“誰能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她不過就是陪著太子妃逛個自家園子的功夫,她丈夫的外袍怎麼會披在了別的女人身上。

    還有,今天的男客怎麼會到園中的湖上來?她明明跟駙馬提過,不許他們進內院的。

    圍觀的眾人見平陽公主和蘇顏過來,都來見禮。

    平陽公主的丈夫孟天朗已經換好了另外一身衣服,緩步而來,才含笑喚了句“公主……”,眼睛就落在蘇顏身上動不了了。

    平陽公主上前兩步,尖利的長指甲在駙馬腰間掐了一把,臉上卻帶著溫和的笑:“駙馬,快來見過太子妃。”

    “見過太子妃。”孟天朗行了一禮。

    蘇顏輕輕的點了點頭,“孟駙馬。”

    雙方見過禮之後,平陽公主皺眉問道:“這回可以告訴我,是怎麼回事了吧?”

    孟天朗也不大清楚,只能簡單的說了一下,“這位女郎不慎落水,剛剛被救了上來。”只是夏日女子穿得單薄,落水而出,總是十分不雅孟天朗才把自己的外袍披在張四娘身上,左右這裡是他的家,他還有衣服可以換。

    平陽公主一見丈夫這樣,就知道他又爛好心了,悄悄伸手又掐了他一把。疼得孟駙馬一激靈,臉都有點扭曲。

    平陽公主心情見好,也不想多作糾結,“人沒事就好,香山,帶著張女郎去換身衣服。”

    “太子妃,公主,明明就是張瑛把她妹妹推下去的,請太子妃和公主嚴逞此女。”之前吼得很大聲男子,見事情就要這樣過去,立刻出來主技公道。

    張四娘紅著眼睛,纖細的身子還在顫抖,卻依然在維護張三娘,“表哥,你要我說幾遍,是我自己掉下去的。”

    表哥一臉痛苦,“四娘,你還要替張瑛瞞到幾時,我們一船的人都看到了。”

    孟駙馬很誠實的拆台:“劉兄,小弟沒看清楚。”

    劉表哥:……

    平陽公陽一揮手,“沒看清楚就算了,人這不是沒事麼。”媽蛋,今天是我生辰,你們一個個攪局算什麼回事。

    一直站在外圍旁觀的齊王,這會兒也懶洋洋的道:“本王看見了。”

    平陽公主素來就看這個四哥不順眼,柳眉一立,“這是我的公主府。”

    齊王舉起雙手,“好,七妹你來做主。”

    平陽公主掃了張四娘一眼,“你還打算披著本宮駙馬的衣服多久?”

    張四娘還有些煞白的小臉,當時就紅透了,羞得眼淚都出了。

    香山借機上前,把張四娘帶走了。

    老天爺大約是覺得事情不夠亂,太子殿下這會帶著人一路招搖 的到了後園,正與被香山扶著的張四娘走個面對面。張四娘本為就走得搖搖欲墜,這會碰到太子,行大禮時,終於忍不住暈了過去。她整個人,軟軟的向著太子的方向跌去。然後被太子干脆利落的一腳踹出兩米外,活生生的把暈過去的人給踹醒了。

    太子眼裡寫滿了厭惡,“這會兒怎麼不暈了?”

    不知是裝暈被踹拆穿,還是暈倒被踹醒,無論那一種,都足以讓張四娘羞憤欲死。

    再次目睹太子腿上功夫的蘇顏,微微提聲,“七郎……”同時,自人群後走了出來。

    太子一見愛妻,眼睛都亮了,飛奔著過來,“顏顏,我來接你回宮。”

    就站在蘇顏身邊,卻被太子忽略個徹底的平陽公主,才想行禮,就被粘過來的太子殿下硬生生的擠到一邊去了,若不是孟駙馬扶得快,說不定就得結結實實的坐個屁蹾兒。

    蘇顏十分抱歉的問:“七妹,你沒事吧?”

    太子殿下這會兒才發現平陽公主和孟駙馬,很是詫異的問:“平陽,你怎麼站在這裡?”

    平陽公主壓抑住想暴揍太子一頓的念頭,假笑道:“對不住,太子哥哥,我礙了您的事了。”

    太子理直氣狀的道:“既然知道,還不快點讓開。”真沒眼力見。

    平陽公主:……她想揍人。

    孟駙馬:嗚嗚,公主,好疼,快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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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9 17:57:5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零四章 父子

    太子說來接人,就真的是來接人,完全沒管在他出現後,跪了一地的人,只溫柔的牽了蘇顏的手,一面往外走,一面興致勃勃的說:“江南的貢品到了,阿爹讓咱們先去選,免得入了庫再取不方便。”

    如今能讓太子感興趣的東西,大多都跟蘇顏有關系。就拿江南的貢品來說,有三分之二都是各種綾羅綢緞,再有作工精湛的江南金、玉首飾,精巧的大小擺件,余下的三分之一則是各種扇子。正巧這些東西都是女子們最喜歡的,太子便理直氣狀要求挑選權。

    皇帝無所謂的點了頭,反正這些貢品有一半都是要給兒子的,余下的一半,除去賞人用的,便都要入內庫,讓他先挑也無所謂了。

    能把先選貢品這事,說得如此輕松,也只有太子殿下能做得到了。他完全無視了還站在旁邊的兄弟姐妹嫉恨的眼神,歡快的跟蘇顏討功勞,“我先去看了,這次的貢品有天碧羅、天淨紗,還有各色繚綾都還不錯。你若喜歡,咱們就都拿著。”

    聽聽,這麼的理所當然,完全沒有考慮到旁人。別說與太子同母所出的湖陽、舞陽、長樂三位公主,便是剛剛一直在刷蘇顏好感度的平陽公主,都有了不滿的情緒。

    身為女子,誰不喜歡漂亮的衣服。更別說產自越地的繚綾,這樣珍貴而稀少的美麗衣料了。繚綾制作不易,每年的產量有數,除了皇帝和太子所用之外,余下的根本就不夠分。得皇帝喜歡的還好,感情稍稍平淡點的,連摸都摸不到。

    長樂公主不滿的直接開口,“七郎,你怎麼不想著給阿姐兩匹繚綾制衣呢?”

    太子回得也干脆,“你問父皇要去。”

    長樂公主氣得扭頭就走,不想再太子說話,到是舞陽公主垂眸想了想,邁步跟上了太子夫妻的腳步,語重心長的對太子道:“七郎,貢品怎麼能在父皇未動之前先選呢?”她說話的時候,特意看了蘇顏一眼。

    太子滿不在乎的道:“阿爹答應了。”再說,阿爹的不就是他的,他的就是卿卿的。

    舞陽公主都想嘆氣了,異母的兄弟們已經長大成人,娶妻生子後都進入了朝堂,雖說目前父皇沒有委以重任,可是離那天並不遠。自己的同母弟弟居然如此的天真單純,又娶了個性喜奢華,不知節制、進退的妻子,她幾乎可以預見,在不久的將來,太子被父皇廢除。

    “七郎,你已經長大了,不能像以前那般,跟父皇任性。你要學著為父皇分憂解難,幫父皇處理好朝中政務,這才是你該做的。”舞陽公主覺得有必要跟跟大姐商量一下,找個時候約弟弟好好談談。給你媳婦挑貢品,是一個太子該做的事情麼?

    太子生平最討厭看到他娘和姐姐們擺出這副說教的臉孔,他娘是沒辦法,只能聽著。至於姐姐們,他一貫的作風就是扭頭便走,毫不理會。

    “阿姐留步,孤與太子妃先走了。”太子冷著臉對舞陽公主說。

    舞陽公主氣得幾乎壓制不住脾氣,只是看到太子寫滿了淡漠的眼睛,也只能再一次閉目忍氣,“七郎慢走。”她再一次看了眼走在太子身邊的蘇顏,忍了又忍,終究還是沒忍住的開口道:“七娘,七郎有時任性,你該多勸著些,善盡太子妃的職責。”

    蘇顏笑了笑,輕輕握緊太子的手,“七郎很好,不需我多言。”她的丈夫,自有她來調教,關旁人什麼事。特別是舞陽公主這種,慫恿太子去跟皇帝搶權利的勸告,不聽也罷。

    “你……”舞陽公主瞪著那張笑得格外客氣的麗顏,半句反駁的話也說不出來。她總不能當著太子面說說他什麼都不好吧,那就是把弟弟往蘇顏那邊推。

    太子眼睛一下就亮了,美滋滋的想:卿卿誇他好了好呢,真開心。

    “顏顏,快走,阿爹還等著咱們用膳呢。”太子高興的加快了些腳步,還不忘垂眸去看身側嬌小的愛妻:“顏顏,要不我抱你走吧。”

    “不要。”蘇顏拒絕得很干脆,平陽公主府裡,人來人往的,她才不要現給別人看。夫妻恩愛,自己知道就好了。

    太子略失望,“哦。”他今天都沒好好抱抱卿卿呢。

    長樂宮中,皇帝頭上頂個草帽,嘴裡叼了根野草,哼著五音不全的調子,悠閑的坐在水潭邊垂釣。

    賈樂過來時,皇帝正用力提起魚杆,一條一尺來長的大魚,在半空中扭動著銀白的魚身,水滴四濺。

    賈喜樂呵呵的端著盛了水的木桶湊過去,滿臉的贊嘆:“這魚可真大。”

    賈樂見皇帝心情正好,也跟著湊趣,“聖人,晚上就著人燉了它,太子殿下一定喜歡。”現在還是一個子控的皇帝,每次聽到跟太子有關的事都會笑。

    皇帝也沒說同意,也沒說不同意,反而開口問道:“太子和太子妃挑過貢品了?”

    賈樂把腰彎得更低了些,“是。”

    “都挑了些什麼?”皇帝把魚放進木桶後,又拿了個魚餌放在魚勾上,用力甩杆,看魚勾垂入水中,方勾起抹滿意的笑。

    賈樂不敢怠慢,“二十匹繚綾,三十匹天碧羅,二十匹天淨紗,再加上其余各色凌、羅、紗四百匹。金、玉首飾各二十匣,大小擺件四箱,各色宮扇兩箱。”

    “這麼少?”皇帝很是驚訝,以他對自己兒子的了解,這次進上的六十匹繚綾,應該連個布絲都看不到了。沒想到,才選了三分之一。還有其他的,拿得也都不多。他兒子肯定不會客氣,那麼會有這樣的結果,肯定是太子妃規勸的結果了。

    皇帝之前就對蘇顏很滿意,這會更是有種兒媳婦沒白娶的感覺。皇帝麼,對誰滿意出手就大方,他特別豪爽的吩咐:“把繚綾和天碧羅、天淨紗都給太子送去,其余的貢品,分出一半,送入東宮。”

    “是。”賈平應了一聲,他可以預見,原本瞄著這次貢品的宮妃們,大約都會失望。

    正帶著愛妻來找皇帝的太子,還在試圖說服蘇顏,“顏顏穿繚綾制的衣裙一定非常美麗,咱們把余下的都拿著吧。”明明有六十匹,他家卿卿才選了三分之一,這也太少了。再說,滿天下的女子,除了他家卿卿,還有誰配用繚綾。

    蘇顏十分無奈,剛剛這個問題,他們不是討論過了麼?“有二十匹,足夠我制衣了。”

    “怎麼夠呢?也不過才能制二十件而已。”在太子看來,他家卿卿,就該天天穿新衣才是。

    “二十件已經夠了,我又不能天天穿繚綾制的衣裙。”對於蘇顏來說,珍貴而美麗的東西,她也喜歡,也想擁有。卻只是夠用便好,無需太多。她拉了拉太子的手,撒嬌道:“總穿一種,怪沒趣的。”

    “呃,好吧。”太子被愛妻一撒嬌,不甘不願的點了頭,“卿卿真是太過簡樸。”太子心疼又感動,他的卿卿時時刻刻都在為他著想。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阿爹。”遠遠的在水潭邊,看到了垂釣的皇帝,太子也來了興致,側頭對著蘇顏溫柔一笑,“顏顏,我去釣魚來給你吃。”

    皇帝嗤笑笑道:“你還能釣到魚?”

    太子傲嬌的表示,“一定比阿爹釣得多。”

    “哈哈,朕等著。”皇帝才不信呢。

    賈喜送上另一套垂釣用具,太子接過之後,信心滿滿的對蘇顏道:“顏顏,咱們晚上吃全魚宴。”

    蘇顏笑著點頭,“我和父皇的晚膳,就交給七郎了。”

    皇帝吐嘈道:“七娘,指望那小子,咱們晚上就得餓肚子。”

    太子斜了皇帝一眼,“阿爹,咱們來比比?”

    皇帝立刻挺起胸膛,“比就比。”他一指蘇顏,“七娘來做評判。”

    “好。”蘇顏點頭。

    皇帝不放心的囑咐,“七娘,你可得公證,不能偏心那小子。”

    蘇顏忍著笑,一本正經的保證,“請父皇放心,兒媳保證不偏心。”

    皇帝捋著胡子滿意點頭,“那就好。”又吼賈喜,“給七娘搬個軟榻來,再沏壺好茶。”

    “父皇,我自己來沏茶好了。”蘇顏笑道。皇帝和太子釣魚,不可能馬上就完事,她自己一邊泡茶,一邊等結果正好。

    “好。”

    賈喜對於蘇顏這位太子妃,態度還是很殷勤的,也不用其余的宮女、太監,親自取沏茶的一應用具,給蘇顏送來,然後便很自覺的站在她身邊打下手。

    山間本就清涼,再加上臨水而坐,更是舒爽。蘇顏添碳燒水,待水八成熱時,取來燙杯洗茶,然後才慢慢注水入壺,最後熱水澆壺。

    靜待片刻之後,她才慢慢倒出一杯,輕輕抿了一口,只覺滿口余香,回味尤甘,“好茶。”她輕聲贊道。

    皇帝回頭笑道:“這是安溪新貢上的鐵觀音,七娘喜歡,就拿回去。”

    “多謝父皇。”蘇顏大方起身的謝恩。

    太子聞言回眸,“顏顏,我也要喝茶。”

    蘇顏親手倒了兩杯,一杯由賈喜給皇帝送去,一杯她自己親自端過,裊裊婷婷的行至太子身邊,蹲下身子,將茶送至太子唇邊。

    太子高興壞了,得意洋洋的瞟了他爹一眼,才低頭飲茶,末了還贊道:“顏顏沏的茶真好。”

    皇帝又一次被兒子、兒媳婦的傷害到了,老頭氣鼓鼓的扭頭:哼,就是欺負我沒老婆。

    大約是看老皇帝被兒子顯擺了一臉有點可憐,老天爺格外關照他,大魚、小魚不斷的上鉤。反到是太子,釣到的魚只有他爹的一半。

    等兩人比賽結束,都不用蘇顏偏心,結果特別的明顯。老皇帝笑得分外張揚,大手拍著兒子的肩,嘲笑道:“小子,想贏你爹還嫩點。”

    太子頭一次在蘇顏面前輸給他爹,臉上自然掛不住,俊臉繃得緊緊的,薄唇都快抿成一條線了。他越不高興,皇帝越歡喜,嘴都快裂到耳根上去了。

    蘇顏當著皇帝的面不好多安慰丈夫,只能轉移他的注意力,“父皇,七郎,咱們自己烤魚吃吧。”

    兩人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同時問道:“自己烤?”

    “嗯。”蘇顏笑眯眯的點頭,“很簡單的。要不,父皇且在一旁安坐,我和七郎烤好了,孝敬父皇。”

    老皇帝擺了擺手,“還是自己動手比較有趣。”

    太子還在跟他爹賭氣,“顏顏你別動手,我烤了給你吃。”

    老皇帝這會心情正好,也不跟太子計較,只是明晃晃的用小眼神告訴兒子:手下敗將。

    哼!太子傲嬌的扭頭,我才不看你呢。

    皇帝和太子的手藝,就算有御廚在一旁指點,還奉上了自己精心秘制的醬料,也無當讓兩個廚藝白痴晉升為燒烤小能手。到是蘇顏,有過經驗,再經過御廚的指點,已經能像模像樣的烤出完整的魚了。至於味道如何,看太子和皇帝筷子下得飛快,便知道,應該很美味。

    “七娘,手藝不錯。”皇帝吃得心滿意足。“混小子,這塊是我的。”

    太子悶不吭聲的把愛妻新烤好的魚整個都挪到自己面前,還伸手攔住他爹的筷子,“這是我家顏顏烤的,你嘗嘗就行了。”

    皇帝吹胡子瞪眼的說:“混小子,朕還沒吃飽呢。”

    “那不是有御廚。”太子護著烤魚,堅決不讓。他家顏顏的手藝,才不要分給別人。

    太子越不讓,皇帝越想搶,兩父子差點引發大戰,還是蘇顏將新烤的魚放在皇帝面前,才算暫時平息。不過,太子委屈的看著她,“顏顏,我也沒吃飽呢。”

    “烤魚本就油膩,又是晚膳,你和父皇都不能多用。”蘇顏正色道。“我讓人熬了粥,又拌了新鮮的野菜,正好去膩又果腹。”

    皇帝這一輩子就喜歡吃肉,還喜歡各種重滋味的菜色,早飯都要吃全肉的包子,根本就不喜歡喝粥,聞言抗議道:“粥還能當飯?”

    蘇顏正色道:“當然。當日江南大旱,百姓能日日食碗清粥,便已經萬分滿意了。”

    被兒媳婦當面教育的老皇帝,半天沒吭聲,好一會兒才悶聲道:“行吧。”

    太子咧嘴笑笑,“顏顏想得真周道。”他家卿卿說什麼就是什麼,讓他吃什麼他就吃什麼,才不像他爹,意見多多。

    老皇帝覺得兒子這狗腿樣,十分礙眼。晚膳過後,太子想早點帶蘇顏回九曲宮,過只有他們兩個人的甜蜜生活。老皇帝半點不想放人離開,他就要粘著兒子和兒媳婦。

    “阿爹,你不是新納了美人麼?”太子十分不耐煩。不抱你的小老婆去,老扯著我們做什麼。

    老皇帝“哼”了一聲,主動邀戰,“七郎,咱們來下棋。”

    之前釣魚被他爹完虐的太子,看到了翻盤的希望,答應的也十分痛快,“行。”

    老皇帝瞅瞅靜坐在兒子身邊的蘇顏,眼珠一轉,來了主意,“七郎啊,朕再叫個人來,咱們四個人一起下棋如何?”他新納的吳美人,棋下得十分出色,他們兩個聯手,應該能贏兒子。

    太子輕挑劍眉,“阿爹,你確定?”他爹這是有多想輸。

    “當然。”皇帝沒有一絲遲疑。“賈喜,去叫吳美人過來。”

    “是。”賈喜樂呵呵的出去了。

    太子想了想,他不能白陪他爹玩,“光下棋有什麼趣,得有個彩頭方好。”

    皇帝一口答應,“行啊。”他想也沒想,直接解下腰上的玉佩,“這個作彩頭,你的呢?”

    太子也跟著從腰上解下玉佩,才想要放到桌上,一眼看到玉佩的穗子,當下就舍不得了,這可是卿卿才給他編的,怎麼能做彩頭呢?又摸出個香囊,還是搖了搖頭,這也是卿卿做的。解下扇套,還是不行,這是卿卿繡的。

    老皇帝斜眼看他兒子,左一個舍不得,右一個也舍不得,心中就明白,這些怕是都出自兒媳婦的手。

    好容易太子從荷包裡取出一只玉蟬,放在案上,“這個。”嚶嚶嚶,那是他選好,要給卿卿把玩的。

    老皇帝搶過來看了看,才勉強同意,“行吧。”當爹的,就不要跟兒子在彩頭上太過計較了。

    彩頭商量好了,賈喜也把吳美人給帶過來了。做為皇帝最近比較喜歡女人,吳美人在長樂宮分到的住處,也離皇帝比較近。

    “見過聖人。”身體修長的吳美人,對著皇帝盈盈拜倒,聲音也如珠落玉盤般的清脆。

    老皇帝笑得溫和,“愛妃平身。”

    吳美人起身後,對著皇帝展開一抹淺淡的微笑,又轉身對著太子和蘇顏屈了屈膝,“見過太子,太子妃。”

    太子穩坐如山,只倨傲的點了點頭,還及時按住蘇顏,沒讓她還禮。蘇顏暗笑,一個美人而已,她不可能還禮的。“吳美人。”蘇姑娘的態度還是很溫和的。

    “愛妃過來坐。”皇帝招手讓吳美人過去,太子悄悄跟蘇顏咬耳朵,“阿爹選女人的眼光越來越差。”這麼醜的女人,也虧得他爹還能對著她笑。

    蘇顏:……這個,她不評價。

    太子是個顏控狗,在他眼中,除自己和他家卿卿,這世上就再沒有長得美麗的人。

    “七郎,七娘快過來。”皇帝等不及的叫人。

    太子扶著蘇顏起身,慢慢踱過去,“阿爹,你等不及要把玉佩輸給我了麼?”

    皇帝瞪了兒子一眼,“少得意,誰輸誰贏還不一定呢。”

    太子揚了揚眉,“這不是明擺著麼。”他九歲之後,他爹再就沒贏過好麼。

    皇帝拍了拍身邊吳美人的手,“愛妃,今天就靠你了。贏了這混小子,朕賞你十匹繚綾制衣裙。”

    珍貴而美麗的繚綾,是個女子就難以抵擋,吳美人杏眼晶亮,婉轉的道:“臣妾盡力。”吳美人當日就是靠大膽贏了皇帝的棋才得寵的,如今對得太子,又有皇帝當靠山,自然底氣十足。當然,她對自己的棋藝也是信心十足的。

    吳美人戰意高昂,太子卻瞄都沒瞄她一眼,只是小心的扶著愛妻坐下,然後才撩起袍角,從容落座,眼皮都沒抬,輕描淡寫的差距:“誰先手?”

    皇帝叫囂道:“混小子,咱們讓你。”

    太子勾唇一笑,“阿爹,說准了?你可別後悔。”

    果然,皇帝遲疑了一下,接著就改了主意:“我們先。”

    太子握著蘇顏的小手,拿在掌心把玩,漫不經心的道:“隨便。”

    哼!皇帝憋著氣,直接落子,快得讓吳美人都沒反應過來,她忙道:“聖人……”

    皇帝一聽,伸手就把棋子給拿了回來。

    太子見狀,衝著他爹挑了挑眉,“怎麼,第一手就悔棋麼?”

    皇帝十分光棍的道:“就悔,怎麼的。”

    “呵呵,可以。”太子無所謂的點頭,“誰讓你是我爹呢。”

    皇帝老著臉,把棋子塞給吳美人,“愛妃,你先來。”

    吳美人也不客氣,拿起棋子胸有成足的落了下來。

    太子隨手執起一子,看也沒看的隨意一放。

    然後該是皇帝,他十分無賴的問著身邊的吳美人,“愛妃,該下哪裡。”真是完全無視他兒子鄙視的目光。

    吳美人抿唇笑笑,將紅唇湊到皇帝耳邊,輕語兩句,皇帝立刻眉開眼笑的落了子,得意的對太子道:“該你了。”

    蘇顏掃了棋盤兩眼,也跟著笑了,“父皇,該兒媳了。”

    “啊,哦。”皇帝忘了,他兒子也還有個幫手呢。看著兒媳婦,含著淺笑盈盈的鳳眸,突然,他十分的不確定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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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9 17:58:0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零五章 染恙

    四人圍棋原是在前人的基礎上變更的一種趣味玩法,四個人分成兩隊,輪流下子。想要四人圍棋下得好,作為搭檔的兩人要棋力相當,而且配合默契,否則,就下得一塌糊塗,甚至鬧出笑話。

    不過,皇帝為了在棋盤上贏兒子一次,當真是用出百般手段。每次輪到他的時候,都要跟吳美人咬半天耳朵,才會落下一子,這等於是一個人在下棋。

    皇帝這麼耍賴,卻把太子和蘇顏看得極嚴,兩人連偶爾眼神相碰一下,皇帝都會當個天大的事兒,念個半天。

    “七郎、七娘,你們把手給朕分開。”皇帝盯著兒子、兒媳交握的手,不順眼很久了。

    太子惱了,“阿爹也不許跟吳美人說話。”我和顏顏說兩句話,你大呼小叫的不允許;被吳美人傷了眼,想看看自己美美的媳婦洗一下,你還是不同意;我都忍你很久了,再這麼挑刺兒,我們不玩了。

    皇帝跳腳瞪眼道:“我是你老子,朕愛做什麼做什麼。”

    太子才怕他爹呢,輕哼了一聲,“反正我就不放手。”

    “你……”皇帝指著太子的鼻子,吼道:“不孝子!”

    吳美人連忙輕撫皇帝的胸口,柔聲勸道:“聖人,您消消氣,太子與太子妃剛剛新婚,正是甜蜜的時候,你該體諒。”

    太子這會才終於施舍似的瞟了吳美人一眼,語氣冰冷的呵斥道:“孤與父皇說話,你是個什麼東西,也敢插嘴。”

    吳美人正撫著皇帝胸口的玉手一僵,面有尷尬之色的緩緩垂下了頭,她十分希望皇帝能替她說上兩句,誰料老皇帝就跟沒看到、沒聽到一般,隨手端起茶盞,豪爽的灌了一口,“愛妃,到你了。”

    吳美人不敢擺姿態,取了棋子,把注意力從新放在了棋盤上,卻驚訝的發現,太子妃剛剛落下一子後,棋盤上的局勢已經開始發生變化。她之前的布局完全被破壞不說,甚至還落入了對方的圈套中。她擰眉苦思,也沒想出解決之道,只能頹然的棄子認輸。

    皇帝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你說什麼?輸了?”他在棋盤之上,來來回回了看了七八遍,也沒看明白,自己這方輸在哪裡。“這才下了多少手,如何會輸呢?你肯定沒看明白。”

    吳美人苦笑道:“聖人,妾技不如人,有負聖命。”

    皇帝是怎麼也不肯相信,非要接著下,太子自負的勾唇而笑,“接著下也是輸,不如現在棄子,還能好看些。”

    “朕就不信了,還贏不了你這個混小子。”皇帝伸出大手在棋盤上一劃拉,“這次算我們贏。”

    太子劍眉輕揚,“阿爹,您是要我再復盤一次麼?”

    皇帝:……忘了這混小子記性太好,每次棋局都能記得一子不差。這就有些尷尬了,難不成真認輸。

    皇帝的目光掃過端坐在兒子身邊的蘇顏,突然眼睛一亮。對了,他親家今天在閣中值夜。身為太子的老丈人,棋力超群,朕和他一組,總能贏了這混小子吧。

    皇帝想到就做,提高了嗓門:“李安,去把蘇相請來。”

    太子鄙夷的瞅了他爹一眼,自己贏不了他,就找外援。不過,岳父大人過來,他要不要放水呢?卿卿可是在自己身邊坐著呢,萬一岳父輸得太慘,卿卿臉上不好看。

    事事都把蘇顏放在第一位考慮的太子殿子,暗暗下了決定,一會兒要偷偷放點水,盡量下個和棋,實在不行,也可以輸幾次。

    突然被皇帝招來的蘇周誠,還以為臨時出了什麼大事,才讓皇帝在這個點招他過來。因為不確定事情有多大,他進來時眉頭緊鎖。

    “信之這,愁眉苦臉的做什麼?看到閨女不高興麼?”皇帝高聲道。

    蘇周誠這會也看到隔著棋盤,坐在皇帝對面的女兒和女婿,還有依在皇帝身邊,年輕漂亮的宮妃。他心中一松,應該沒出什麼事,只是皇帝招人來娛樂一下。

    蘇周誠進來,吳美人自覺的起身讓出地方,站到皇帝身後,伸出柔膩的小手放在皇帝肩上,輕輕給他按著。

    皇帝衝著蘇周誠招手,“信之,快來,咱們兩個聯手,好好教訓一下這個不孝子。”

    蘇周誠也沒客氣,撩起袍角,坐了下來。抬頭時,正好對上他女兒清麗絕俗的小臉。蘇顏對著蘇周誠露出一個可愛的笑,嬌俏的喚道:“阿爹。”

    蘇周誠下意識的回了女兒一個溫和慈愛的笑,然後就反應過來,一指對面的小兩口問皇帝:“七郎和七娘一起?”

    皇帝點頭,“對。”

    蘇周誠頭搖得跟波浪鼓似的,立刻起身拱手:“那臣告退。”

    “別啊。”皇帝一把揪住他的袖子,滿臉疑惑的問:“你跑什麼?”不戰而逃,不是蘇信之的作風啊?

    蘇周誠苦笑道:“臣有好幾年,沒在棋盤上贏過太子妃了。”所以,他就不表演給皇帝父子看了。

    蘇顏甜蜜蜜的道:“阿爹,我會放水的。”最少不會讓你在你婿和聖人面前,輸得太難看。

    皇帝對著太子吹胡子瞪眼的,“看看七娘,再看看你!”半點面子都不給你爹留。

    太子呵呵一笑,“我已經放了很多水。可是阿爹你……”沒說完的話,意思特別明顯,你棋下的太臭,再放水也就這樣了。

    “你個不孝子!”皇帝跳起來,敲了兒子腦門一下,“不許七娘幫你,先贏了你岳父再說。”

    贏岳父啊!太子有些糾結,這可比贏他爹難多了。

    蘇顏悄悄扯了扯丈夫的衣袖,在他看過來時,輕笑道:“阿爹新得了一方磚硯,樸拙大方,你替我贏來好麼?”

    “好。”太子想都沒想的就答應了。

    蘇周誠瞪了女兒一眼,“就會惦記我的東西。”

    皇帝很是同情他師弟,感慨的拍了拍蘇周誠的肩膀,“兒女愚拙,咱們難過。可這太聰明的,還不如笨些的可愛。”

    蘇周誠心有戚戚然的說:“正是。”

    有了愛妻的要求,太子難得抱歉的看了他岳父一眼,然後痛下殺手,半點不留情贏了蘇周誠,替蘇顏贏到了那方磚硯。

    棋局結束,太子對著蘇顏溫文一笑,“總算不負顏顏所托。”

    蘇顏同樣也回了他一個明媚的笑,燭光之下,容色清麗難言的少女,眉稍眼角藏著款款柔情,絲絲縷縷的纏繞在太子心頭。

    皇帝輸了一晚上,賭氣開始趕人,“快走快走,回你的九曲宮去,看見你就生氣。”同時挽留他師弟,“信之啊,咱們今夜抵足而眠如何?”正好跟師弟聊聊,被兒子(女兒)欺負的往事,他們一定很共同語言。

    蘇周誠欣然同意,他含笑看著被太子小心扶出去的女兒,眼底全是欣慰,他的小女兒長大了,不只會替她的丈夫考慮,也會護著她的爹爹了。

    太子和蘇顏出了長樂宮,坐上馬車回轉九曲宮。馬車上,太子攬了愛妻在懷,抬起她的小臉,十分擔憂的說:“卿卿,你今天精神不大好,可是累到了?”他剛剛就注意到了。

    “有點吧。”蘇顏這幾日都沒怎麼睡好覺,這會到覺得困意上湧,眼睛都有些睜不開了。她偎進丈夫懷裡,小臉眷戀的在太子胸前蹭了蹭,就有些迷糊了。

    太子好生心疼,身體放松,讓懷中人靠得更舒服些,才低語道:“卿卿乖,明日招太醫來看看,好不好?”

    蘇顏半夢半醒之間,迷迷糊糊的應了一聲,“好。”便睡了過去。

    太子見狀,把人摟緊。同時,微微掀起窗簾,輕聲吩咐:“車趕得慢些。”

    比平日慢了一倍的時間,回到九曲宮,太子把蘇顏小心抱起,慢慢挪出馬車,一路回到寢宮。

    木藍、白蘇幾人見太子妃被太子抱了回來,心裡都是一緊,待看到睡得小臉紅撲撲的蘇顏,不約而同的松了口氣,紛紛趕上前來伺候。

    太子眉頭微皺,揮退宮女,自己輕手輕腳幫蘇顏除了衣服和鞋子,再小心除去首飾,用手慢慢順開她的長發,看她越見舒緩的睡容,俯下身,萬般溫柔的在她紅唇上落下一吻。

    “好生伺候著。”太子坐在床邊,盯著蘇顏的睡容看了許久,才起身去梳洗。

    木藍幾人知道蘇顏的習慣,不喜帶著妝容入眠。她們端來溫水,把帕子浸了水,一點點除去她臉上的粉妝。再用溫水替她擦拭身體,等到太子梳洗出來,這邊也正好完成。

    太子見蘇顏被這麼折騰都沒醒,心中的擔憂更深了些。他揮退宮人,爬上床把人抱得緊緊的。這一夜,太子睡得十分警醒,常常會起來看看懷中人,確定她沒事,方才躺下。

    半夜裡,突然間狂風乍起,雨點劈裡啪啦的落了下來,並且越來越急,沒多一會兒,便如傾盆而下。

    太子再次驚醒,他摸了摸蘇顏的手,覺得觸手微燙,再摸摸額頭,也是滾燙滾燙的。太子大驚,連忙翻身起床,大喝道:“來人。”

    他搶到桌案,拿著燭台回到床邊,借著跳躍的燭光,已能看見蘇顏燒得紅通通的小臉,還有緊緊皺起來秀眉。

    今晚值夜的木藍和白蘇,聽到太子喚人,連忙推門進來,便見太子臉色驚慌的執燈坐在床邊,“殿下?”

    “去招太醫。”太子把燈燭往木藍手中一塞,再次爬上床,把蘇顏抱進懷裡,心疼的撫著她的小臉,低聲喚道:“卿卿,卿卿……”

    蘇顏此刻只覺得有把火在身體裡燒得她難受,頭也暈得厲害,胃裡翻江倒海的。她猛得睜開眼,掙開太子的懷抱,撲到床邊,“哇”的一口吐了出來。

    太子冷不防被她掙脫,連忙撲過來抱住,見愛妻額上冷汗淋漓,心中大痛。他一邊伸手輕輕在蘇顏背後拍著,一面接過宮女手中的輕水,喂到她的唇邊,“卿卿,來喝口溫水。”

    蘇顏只覺得屋中氣味難聞,勉力支撐起自己,細聲道:“開窗。”

    “不行,外面下了大雨,你又病著,再著了冷風怎麼辦?”太子難得態度強硬的一口拒絕。

    蘇顏感覺胃裡好些了,借著丈夫的手漱了口,軟軟的偎在太子懷裡,皺眉道:“屋裡的味道好難聞。”

    木藍和白蘇兩人手腳麻利的取了爐中香灰,撒在地上、腳踏上,掩住穢物,再招來幾個宮人,把污了的地衣和腳踏都撤走,又燃了些香,屋中酸腐的氣味慢慢散去。

    蘇顏轉頭埋進太子懷裡,軟軟的撒嬌:“七郎,開窗吧,屋裡的香氣熏得我頭疼。”

    太子無奈的讓人取來厚被,把蘇顏圍了個結實,又放下了帳幔,才讓人開了窗。

    雨中帶著濕潤的空氣和著雨滴被風吹進殿內,讓人腦中一清,蘇顏悄悄把幔帳拉開一條縫,夾雜著泥土與花木味道的空氣,讓她翻騰的胸口,慢慢平靜下來。她情不自禁的深深吸了口氣,“這回好多了。”

    蘇顏的舉動,引起了太子的疑心,他陰狠冷冽的目光在寢宮中慢慢掠過,看到桌上的盛著香丸的香盒與香爐時,冷意更盛,“把殿內所有的香都撤走!”

    木藍等人不敢怠慢,叫來宮人,或捧或抬,將殿中所有的香盒、香爐都弄了出去。

    蘇顏還是搖頭,“花也搬出去。”香味去了,越顯得屋中的花香令人心煩。

    兩人的寢宮內,擺了好幾盆開得正盛的百合花,還有幾盆造型古拙的松柏盆景,這些都是內侍省特意孝敬的。李平等人知道太子妃喜歡花木,就將這些盆景、花卉放在九曲宮各處宮殿中,好讓太子妃每到一處都能看到。

    太子狐疑的目光在幾盆花木上掠過,仔細分辨之後,確實都是常見的,並非毒物,他心裡這才略松快了一些。

    太子寢宮半夜裡燈火通明,令整個九曲宮都震動了。李安奉拿去請太醫,李平帶了宮中的太監和侍衛,牢牢守在殿門口,對每一個進出的宮女,都嚴格盤查。特別是蘇顏身邊的,查得更是仔細。

    “木藍,可是香有問題?”李平見木藍幾人把寢宮內的所有香盒、香爐都搬了出來,連忙上前問道。

    木藍微微搖頭,含糊道:“還不清楚。”事情未明朗之前,誰都有嫌疑,很多話都不能說。

    李平自然明白,他也沒追問,只是親自帶人,看好了這些從寢宮內搬出的東西,還帶著人一件件詳細登記。這些還沒統計好,宮女們又從內殿搬出了多盆花木和盆景。李平的臉一下子就白了,這些花木和盆景,他都認得,甚至還是他帶人擺在宮中各處的。

    “白蘇,這些花有問題?”李平的聲兒都變了,身上抖得厲害。

    白蘇默默的搖了搖頭,沒有出聲。

    李平心裡沒底,強自鎮定的讓人接著把這些也記好。他自己卻圍著幾盆花木來回的轉,幾乎每一個枝葉都看到了,發現沒有任何異常,才略略松了口氣,應該不是這些花的事。

    外面急風驟雨,溫度下降得厲害,可是守在殿外的眾人,卻急得一腦門子的汗。遠遠的,有人打著燈燭過來,李平一見傘也沒打,直接拿防風防雨的燈籠就衝了出去。

    不出他的所料,是李安帶著太醫們回來了。太醫們都帶了鬥笠,披著蓑衣,除了腿上、腳上都濕了之外,其余的地方還好。李安卻是整個人都被淋成了落湯雞,狼狽的厲害。看到李平過來,急忙問:“太子妃怎麼樣了?”

    入夜之後,太監是不許進屋的,李平也是只是聽太子妃的貼身宮女表述的情況,具體的他沒看過。他不大確實的道:“應該還好。”

    “什麼應該。”李安急得跺了跺腳,伸手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大聲道:“大人們,前面就到了,咱們再快著點。”

    連跑帶顛的到了廊下,李安自去稟報,太醫們解了蓑衣、摘了鬥笠,整理儀容,順便平復呼吸。

    “殿下請諸位進去。”李安沒進去多大一會兒,就出來,有禮的請太醫們進去。

    太醫們隨著李安進了大殿,再由早就等著的宮女們引入內殿。內殿窗戶開著,大床被重重幔帳圍了個結結實實,殿中的角落,站了七八個宮女伺候。

    太醫們看了一圈,沒發現太子在哪裡?太子妃病了,太子怎麼沒出現呢?難不成大家說的不對,太子和太子妃的感情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麼好?太醫們人人心裡都有一個八卦故事,這麼會已經編出五千字了。

    一個身著宮裝的女官,搬了個凳子放在床邊,又將帳幔微微挑起,扶了只纖長白皙的玉手出來,以帕子蓋好,才有禮的請太醫們過去。

    今天正巧是何掌院值夜,他當任不讓的第一個坐下,平靜了下心情,才細細診脈,左手過後,換右手,好一會兒才起身,打算換下一個。

    這時就聽帳內傳來太子暗含焦躁的聲音,“太子妃是何病症?”

    太醫們一愣,這才知道太子始終都在床上陪著太子妃,根本就沒下來。

    有個愣頭青,衝口而出的勸諫道:“太子妃染病在身,太子殿下萬金躬,怎可同屋而居,萬一被染了病症,誰能擔此重責?”

    太子勃然大怒,冷硬的喝道:“李安,把人給孤扔出去。”若不是蘇顏病著,他立時就能讓人杖斃這混!蛋。

    蘇顏暈暈沉沉間,聽到丈夫發怒,她把身子偎得更緊了些,嬌聲嬌氣的低語,“七郎,別吵,頭好暈。”

    太子連忙降低音量,低頭在她臉上蹭了蹭,柔聲呢喃:“好好好,我不吵,不吵。”

    多嘴的太醫被扔了出去,留下這些,聽到外間傳來“噗通”一聲悶響,都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行動間越發的小心謹慎起來。等所有人都診過脈,聚在一起商討病情,斟酌藥方時,全都壓低了聲音,就怕惹惱了太子。

    “如何?”太子低聲問道。

    何掌院又一次挺身而出,沒敢跟太子掉書袋,只是實是求是的說:“太子妃這幾日胃口不開,睡眠也不好。今日冒然多吃了些油膩東西,又飲了酒,再加上受些寒涼,這才引起高燒不退。”

    太子一聽,這個自責。卿卿這幾日,身體不適,他居然都沒發現。今天,還帶著她在水邊陪父皇玩了那麼久,真是該死。

    “快開方子,三天之後,孤要見到一個健康的太子妃。”三天,是太子能忍受的極限。“這三日,你們就住在九曲宮,哪裡都不要去了。”

    太醫們沒人敢在這時候跟太子講理,只能苦著臉認下,把幾人商量了半天的方子,放在白蘇手裡,呈給太子看。

    太子沒心思看這些,直接吩咐:“請江女官看看。”

    江女官接過細細看了兩遍,才上前道:“回殿下,藥方無誤。”

    “你看著他們熬藥,藥渣封存。”太子命令下得十分簡單粗暴。

    以何掌院為首的太醫們,也沒敢抗爭說,他們不是熬藥的學徒,乖乖的跟著白蘇往外走。

    “等等。”太子想起外間的香,“何掌院,煩你看看外間的香和香爐,還有那些花木、盆景。”他不確定這些有沒有問題,因為他與蘇顏幾乎日夜不離,若是這些東西有問題,不該卿卿一個人出問題。

    但是,為了穩妥起見,還是讓太醫們好好查一遍。今天還看香和花木,明天再把卿卿的東西,都讓他們好好看看。

    何掌院心裡打了個突兒,難不成有人下毒。他不敢怠慢,連忙帶人出去,把放在外間的東西仔仔細細的查了好幾遍,才敢來回話,“回殿下,香丸、香餅、香爐等皆沒有問題,花木也都無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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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9 17:58:5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零六章 原來如此

    雖然太醫們以自己的小命來發誓,整個寢宮裡,沒有發現一樣有毒有害物品,但是自小在皇宮長大的太子,還是沒法打消心裡的懷疑。

    只是,目前盡早讓愛妻恢復健康才是最重要的。他暫時把疑問都壓在了心底,全心全意的壓迫太醫,小心翼翼的照顧著蘇顏。索性,蘇顏身體底子足夠好,當晚用了藥之後,便一覺到天亮,臨近天明時,熱度也退下去了。

    睜著眼睛看著蘇顏後半個晚上的太子殿下,也終於放下了一直提著的心。

    清晨時,下了大半個夜晚的雨終於停了,花、葉之上的水珠,在朝陽的照射下,分外晶瑩剔透。太子站在打開的窗前,深深吸了口雨後格外清新濕潤的空氣,只覺滿腔郁氣盡散。

    “殿下。”忙了半夜的陸、江兩位女官面上還有些憔悴,卻神情嚴肅的站在太子身後。

    太子也沒回頭,沉聲問道:“兩位女官找孤有何事?”

    陸女官道:“請殿下准臣回宮,替換田女官過來。她對於香料、花木比江女官更為精通。”當日陸太傅送給孫女的四位女師各有所長,在她婚後都隨她入了東宮。

    陸女師做了司閨,傅女師擔了司則,江、田兩人則是做了司饌。四人皆是從六品女官,協助太子妃管理東宮內務。

    與精通醫藥的江女官不同,田女官對香料、花木一道,精研頗深。昨夜內殿清出的各類香料與花木,江女官也仔細檢查了一遍,卻沒有多少收獲。

    她與太子所想相同,對於太子妃搬到九曲宮之後,身體和精神狀態每況愈下,已經心存疑問很久了。私下裡也跟隨行的陸、傅二人商量過,就算蘇顏沒有發病,她也打算向太子妃請示,招田女官過來。

    “好。”太子一口就答應了,“孤會派侍衛護送。”九曲宮自昨夜蘇顏生病,就已經整個戒嚴,沒有太子的命令和令牌,不許隨意進出。

    事不宜遲,陸女官簡單收拾了一下,就跟著太子派出的侍衛飛騎而出,一路急行,直奔東宮而去。

    陸女官走了沒多久,在西山的大部分人都知道太子妃病了,為此太子今天跟皇帝告了假,連早朝都沒上。不明真相的群眾,難免都想歪了,能讓太子告假,太子妃肯定是病得很重。有那種對太子還不死心的家族,幸災樂禍的暗猜,太子妃是不是要不久於人世了。

    陸氏接到消息,立刻就坐不住了,扯著丈夫就想往九曲宮來。蘇周誠按住妻子,“阿慧,太子封了九曲宮,不許人隨意進出。”

    陸氏柳眉倒立,“我是阿姝的親娘。”

    “我知道。”蘇周誠嘆了口氣,“昨兒,九曲宮鬧了半宿,你這時候過去,阿姝大約還沒醒呢。”他看了看妻子若有所思的表情,才接著道:“叫人去九曲宮送信。阿姝若是醒了,太子會派人過來接你。”

    陸氏想了想,方才點頭,“好吧。”

    那邊靖國公府的老夫人王氏聽說了,也急著想去看,還特意打發人來尋陸氏,要跟她一起去東宮。

    陸氏怕婆婆急出個好歹,忙換了衣服去了靖國公府,好生安慰了王氏一通。

    大夫人劉氏不無擔憂的問:“太子妃怎麼突然就病了?”別是著了什麼暗算吧?

    陸氏道:“肯定是那丫頭又貪涼,才鬧得病。”

    “我聽阿悅說,昨日在平陽公主府,還見到太子妃了,半點病容都沒有。”劉氏一早就接到女兒的傳信,心中就不停的翻騰,總覺得蘇顏病得蹊蹺。

    跟劉氏同樣想法的還有蘇容,她昨天親眼看到精神奕奕的蘇顏 ,才不信她睡了一夜覺,就病得起不來床了。有過一世經歷的她,在王府的內宅都過得心驚膽跳的,何況東宮。想必,蘇顏不小心,著了什麼道了。

    無數人猜測、八卦的同時,田女官被侍衛們護送到九曲宮。宮門處下了馬之後,氣還沒喘勻,就快步直奔正殿而去。

    江女官正站在殿門前伸長了脖子往這邊看,見田女官過來,急步迎上,扯了她就往偏殿走,嘴裡還道:“你可來了!殿下說,不必急著晉見,先去查驗東西。”

    田女官這時才有空問一句:“太子妃怎麼樣了?”

    “早起吃了碗清粥,又用了藥,看著好些了。”

    “那就好。”田女官松了口氣,“我這一路上心都提著。”

    江女官嘆道:“我們這些在身邊伺候的,更是害怕。”

    田女官問:“跟我說說,太子妃這兩天有什麼症狀。”

    江女官把症狀大致說了一遍,“我之前給太子妃診過脈,並未中毒。”

    田女官神情嚴肅,“我大約知道了。”她看了江女官一眼,“並不是只有毒藥才能讓人生病、去世。”

    “怎麼,還真是有人害的?”江女官嚇了一跳,連聲音都小了許多,近似耳語。

    兩人這時已進進了偏殿,田女官一眼就看到殿中間的地上,擺放的花木盆景,她露出一個果然如此表情。

    江女官見了,連忙追問道:“真是這些花和盆景?”

    田女官心中有了譜,神色也不似剛才般嚴肅了,只道:“等我查完香料再說。”

    “行,你慢慢看。”江女官站開了一些,讓田女官來檢查。

    事關蘇顏和太子的安危,田女官檢查的格外細致,每一樣東西至少看過三遍以上,等都驗過以後,她抹了抹頭上的汗水,“好了,咱們去回殿下吧。”

    “好。”

    寢宮中,之前的難受勁兒過去,蘇姑娘就在床上躺不住了。她知道自己如今的狀態,想做別的都不會被允許,就提了個很簡單的要求,“七郎,幫我把書架第二排第三隔中的第五本書拿來好麼?”書架上的每本書,都是蘇顏親手放上去的,她能准確的知道,每本書的位置和內容。

    太子覺得讓蘇顏自己看書很是勞神,有心拒絕,可是看著愛妻可憐巴巴的看著自己的小模樣,十分惹人憐惜,讓人不忍拒絕。他坐在床邊,輕撫著蘇顏的小臉,溫柔的哄道:“卿卿,你還病著,看書很勞神,不如我念給你聽?”

    “好吧。”蘇顏勉強點頭。這麼躺著真的很無聊,沒有書看,有書聽也不錯。

    江、田兩位女官來復命時,太子正拿著書,聲情並茂的讀著。蘇顏按照太子的要求,乖巧的閉著眼睛聽著。

    金桔輕手輕腳的進了內殿,還往床上看了看蘇顏,見她閉著眼睛,呼吸平順,似是已經睡著了,便把動作放得更輕了些。

    太子自然看到了,他也沒停下,直到一篇讀完,輕拍床上人的後背,哄道:“卿卿乖,再睡一覺。”

    蘇顏本就有些迷糊了,被太子這麼一拍一哄,沒一會兒就酣然入眠。太子又等了一會兒,見她睡得沉了,伸手將被子拉好,俯身在她額頭上落下輕吻,才起身往外走。

    金桔、銀柳看太子出去了,自覺的留了下來,站到床邊不遠處,靜靜的守著。

    “殿下。”江、田兩位女官同時行禮,不自覺的降低了音量。

    太子面沉似水,開口直接問:“田女官,可有發現?”

    田女官早就在等待的時候組織好了語言,不急不緩的開口,“臣已驗看過香料、花木、盆景,確如太醫所言,都沒有毒。但是……”她在但是兩個字上落了重音,抬頭看了看太子。

    太子挑眉,“田女官,擔說無妨。”

    “花木、盆景雖然無毒,擺放的時間長了,就會對人造成一定的影響。百合花的香氣聞久,會讓人失眠;松柏類的香氣聞久了,影響食欲。時間再長,就容易讓人心煩意亂。”

    “本來,殿下與娘子搬來九曲宮時間不長,還不應該出現症狀。就算有,也很輕微,會讓人覺得是天熱所至。娘子反應如此劇烈,應該是她對這些香氣格外敏感的緣故。所以,她才會睡眠不好,胃口不開,甚至惡心嘔吐,頭暈目眩。”田女官對花木果然精通,幾句話就說明白了,她最後加了一句:“寢宮內所用的香料,大部分都是太子妃親手所制,都沒有問題。”

    太子這回真是大開眼界,沒想到花木盆景之類的,講究如此多。他還未開口,田女官便恭敬的道:“臣會列出不宜放入室內的花木,呈給殿下。”

    “辛苦田女官了,下去休息吧。”太子這會態度很是溫和。

    等到兩位女官退下後,他轉身進內殿,坐在床邊,握著蘇顏溫熱的小手,陷入沉思。

    在宮中長大的太子,才不相信這些花木和盆景是被人無意中送進宮中的。而且,這些東西要對付的人,也不會是卿卿,而是自己。

    太子都能想到,在這種花木盆景的氣味中,浸染時間長了的自己,很難不受影響。一個脾氣暴躁的太子,不只會給朝臣們留下壞印像,時間長了,怕是父皇都會對他失望。一個讓皇帝失望的太子,會有什麼下場,想想都知道。

    其時,這些花木都不必長時間影響他,只要能影響他一段時間就好。事情發生了,印像就留下了,以後他再有一點不對,都會聯想到,然後壞的印像再接著累加,周而復始。最後的結局,必然是所有人,包括父皇都對他失望,他的太子之位也就當到頭了。

    太子果然是皇帝親自教養長大的,疑心病重、腦洞開得大,都跟皇帝一模一樣。他這邊想得越多,對蘇顏的憐惜就越重,他家卿卿這都是因為他才受得罪,甚至替他擋過一劫。

    蘇顏醒來時,就看到丈夫能溺死人的深情眼眸,一眨不眨的盯著自己。她半支起身,抬手撫上太子的臉,心疼的說:“我昨夜鬧得七郎都沒睡好,眼裡都有紅血絲了。”

    太子俯身抱住她,俊臉深深的埋進如雲的秀發中,聲音裡帶著濃濃的悔意:“卿卿,都是我連累的你。”

    蘇顏被他這句話鬧得十分迷惑,“這話怎麼說的?”

    太子本來不想告訴愛妻,可他實在委屈,就忍不住一五一十的都說了,然後他恨恨的捶著床發誓,“等我查到是誰弄鬼,非掐死他不可。”

    蘇顏秀眉輕蹙,“七郎,你也讓太醫看看。”她有些不放心。

    “別擔心,我沒事,”太子信誓旦旦的跟她保證,“卿卿,你等著,我會替你報仇的。”

    “七郎,花木有害,你該跟父皇說一聲。”蘇顏輕聲道,“若真如你所說,賊子如膽大害你,未必不會害父皇。”要是她,光坑了太子怎麼夠,皇帝是個子控,全大夏都知道。太子犯錯,他只有包容的,從不苛責。只有連太子帶皇帝都坑了,才有可能讓這對父子起了間隙,然後再慢慢擴大這種裂痕,早晚有一天,他們之間會分崩離析。

    太子之前還真沒想去找皇帝,在他看來,這些人敢害他,甚至已經害到了他家卿卿,他必須親手把人揪出來,給他家卿卿報仇才行。這會兒聽蘇顏的話,他才反應過來,連忙道:“等田女官把名單拿來,我就去見父皇。”

    田女官速度很快,半個時辰之後,就列一個長長的單子,除了不宜放入室內的花木之外,還詳細說明有劇毒和微毒的花卉。不過,這些都是食用之後,才會出問題。

    太子看得心驚膽跳的,他家卿卿最喜歡吃各種鮮花了,可得讓人看好,別吃到有毒的。“田女官,太子妃喜食鮮花,你可得多費心。”

    田女官恭敬的一禮,“這是臣分內之事。”

    太子得了詳單,本該馬上去見他爹,訴苦加討東西。可是……他憐愛的摸摸愛妻的小臉,卿卿遭了這麼大的罪,臉都瘦了一圈,他怎麼能離開呢。

    蘇顏催道:“七郎,還不快去見父皇。”

    “父皇那裡不急,現在卿卿比較重要。”太子打定了主意,先看好自己的老婆,然後再去見他爹。

    “不行。”蘇顏正色道:“事關父皇龍體,怎能拖延。”自成親以來,蘇顏還是頭一次對太子急言厲色。她本以為太子會有些不高興,沒想到太子直接把她抱了個滿懷,“卿卿生氣也好漂亮。”

    蘇顏:……話題是怎麼拐到這來的?她要想想。

    太子被蘇顏硬趕著,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九曲宮。為了節省時間,他也沒坐車,直接帶著侍衛飛馬而行。昨夜剛剛下過雨,山間的道路十分泥濘,侍衛們跟在太子身邊,個個都提心吊膽的,生怕馬被滑倒,讓太子受傷。

    總算一路平平安安的到了長樂宮,隨行侍衛松了口氣之余,皆感覺自己長了好幾根白頭發。

    長樂宮內,皇帝正在批閱奏折,看著出現在自己面前的太子,還驚訝的問:“混小子,你舍得離開你媳婦了?”

    太子站在皇帝案前,鄭重道:“請父皇屏退左右,兒臣有話要回。”

    太子難得如此正式,弄得皇帝也跟著緊張起來。他第一時間就想到生病的太子妃,心裡嘀咕:難不成,真是被人暗算了?不能啊,那丫頭精明得很,東宮在最近可是處理掉了一批有問題的宮人。

    皇帝瞅了賈喜一眼,賈喜對著站在殿中各處的太監、宮女招了招手。宮人們,無聲而有序的退出室內,賈喜親自守門。

    “好了,現在可以說了吧。”皇帝開口道。

    太子也不多說,從袖子裡把田女官所寫的詳單往皇帝手裡一拍,“阿爹看了這個就都知道了。”

    皇帝垂眸一瞅,足有十七八頁,寫得滿滿的。“你先說說,七娘的病如何了。”

    提到這個太子就生氣,咬牙切齒的道:“顏顏都是被人害的,才會病得這麼重。”

    皇帝一驚,“真是受了人的暗算?”

    太子耷拉著腦袋,“顏顏都是受了兒臣的連累。”

    皇帝這會已經不是震驚,而是暴怒了。皇權和太子是他的禁忌,任何人都不能碰觸。聽到太子說,蘇顏是替兒子受過,馬上就想到,這是有人對太子下手,簡直反了天了。

    “怎麼回事!”皇帝沉聲問道。

    太子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兒臣才知道,平日常見的花木,居然有如此多的講究。一個不注意,就能害人。我只要想到宮中藏著這樣一個‘能人’,就替阿爹擔心。”

    皇帝面沉似水,他跟太子一樣,根本就不相信,那幾盆花木盆景是隨意放進去的。做為一個當了N年的皇帝,他想得只會比兒子更多。特別是幾個兒子都已成年,並且都入了朝堂,他們是不是對太子之位起了什麼不該有的心思?

    兄弟相殘,皇帝最不願意看到的就是這點。他也不想相信,這是他其余的兒子,為了爭太子位,估計害太子。他只是在聽到事情之後,第一時間想到這點,卻又本能的否決了。這種猜測,被他深深的壓進了心底,甚至不打算跟太子吐露一絲一毫。

    皇帝是不相信自己的兒子會互殘,卻也下意識的決定,暫緩給幾個成年皇子分派政務,還是讓他們再學習一段時間吧。

    “阿爹,這件事兒臣要親自去查。”皇帝能第一時間就去懷疑共余幾位皇子,太子更是,他幾乎認定了,這件事必定是他的某一個皇兄做的。

    不似太子,皇帝的目標的著重放在了後宮嬪妃身上,特別是位置最後並且育有成年皇子的淑妃、德妃、賢妃身上。當然,其余有皇子的宮妃,也不能排除嫌疑。甚至,皇帝還在重點懷疑一個人,那就是重病在床的魏太妃。他可是記得,魏太妃喜好養植花木。

    “朕來查。”皇帝一口回絕了太子,他看太子立起眼睛要辯駁,老神在在的開口道:“七娘替你擋了一劫,你不好好照顧她,跑去查什麼案。”說到這個,皇帝捻著胡子自得,他真是慧眼如炬,給兒子娶了個這麼好的兒媳婦。明天看到師弟,得好好感謝他。

    太子想起自己來找皇帝的另一件事情,“阿爹,顏顏受了這麼大的罪,又等於替父皇和兒臣解了危難,您是不是該有所表示啊?”他必須要替愛妻拿到今年所有的繚綾,那怕卿卿用不了,寧肯放在庫房壓箱底,也不許有人跟卿卿用一樣的衣料。

    皇帝很大方,“你說吧,想要什麼。”

    “宮中和今年所有進上的繚綾。”太子也不客氣。

    皇帝:“……你到會要。”身為人父,他特別清楚兒子的小心眼兒。

    “阿爹給不給?”

    “行了,准你了。”皇帝對太子向來慷慨,根本沒多糾結,直接就同意了。

    太子此行目的達成一樣,不是很滿意的告辭,“阿爹忙著,兒先告退。”

    “行了,在七娘未康復前,朕准你的假了。”皇帝為了怕兒子搗亂,直接把他栓在蘇顏身邊。他十分確定,在兒媳婦病好之前,他這個兒子哪裡都不會去,也沒什麼心思查事。

    太子也沒什麼異議,反正他早就打算好了,在沒養好卿卿身體之前,都不上班。“阿爹,事情有了眉目,差人告訴兒一聲。”太子很光棍的把事情扔給了皇帝,就轉身離去。

    對於兒子這麼信任自己,老皇帝很是欣慰,隨之而來的,就是對傷害兒子的人的憤恨。他下了重令,務必要查的水落石出。到時,朕要滅他九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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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9 17:59:1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零七章 波瀾起

    被太子關在室內養病的蘇顏,今天終於得到允許,可以出來放風了。這十幾天來,不只太醫、宮人們被緊張的太子折磨的欲仙欲死的,被他重點關心照顧的蘇姑娘,更是欲哭無淚。

    被丈夫捧在掌心疼愛的感覺確實是好,但是一連十幾天都只能躺在床上閉目養神,連多說幾句話,都會讓太子覺得她勞神,盡而被制止。她每天的日常就是吃和睡,這樣的養病生涯,她此生不想再過第二遍。

    十幾天的病養下來,蘇顏覺得自己生生圓了兩圈,早上對鏡自照時,原本嬌俏瓜子臉,已經向圓潤的鵝蛋臉發現了。悄悄摸摸自己的小腰,軟軟的多了些肉。

    偏那個始作俑者,半點不覺得,還沾沾自喜的捧著愛妻的小臉,左看右看,“卿卿的臉色終於變好了。”

    能不好麼,照他這麼個養法,久病在床的人也會有起色的,何況她本來就很健康。蘇顏忍下衝丈夫瞪眼的衝動,借機要求:“七郎,我可以出去轉轉麼。”

    “這個……”太子有些遲疑,他被蘇顏這次生病給嚇住了,不敢再讓她經一點風,“我再問問太醫。”

    問太醫有什麼用,最後還不是你拿主意!蘇顏終是沒忍住,白了丈夫一眼。五天前,太醫就說她已經好了,可在隨意活動。太子殿下愣著把幾個太醫訓了一頓,就差沒指著人家的鼻子罵他們是醫術不精、徒有虛名的庸醫了。

    太子殿下這麼明確的表示,太醫們哪有不知道的。反而也不用吃藥,只是讓太子妃再臥床幾日多養養而已麼,對他們的生命構不成什麼威脅,太醫們立時改口,說她還要再靜養幾日。

    蘇顏在屏風後,旁聽了全過程,恨不能從床上跳下去,咬太子幾口出氣。要不是看在,他這些天也跟自己關在一起,沒怎麼出去過的份上,她一定要咬死他。

    不行,她今天一定要爭取康復,再也不要靜養了。蘇姑娘被這十幾天的靜養憋壞了,連最不智的色誘都用了出來。還別說,這招最好用,雖然利人損已,但是效果是最顯著的。最少,抱著她一同躺在床上的太子殿下,眯著眼晴跟只吃飽喝足的慵懶大貓一般非常的好說話。

    蘇顏半趴在太子胸前,如雲的秀發披了兩人一身,她嘟著小嘴撒嬌,“七郎,人家真的好了。這幾天,在殿裡好悶,好想出去透透氣。”

    收了賄賂的太子殿下,還有些不大情願,不過他都把人吃了,再說病沒好有點過份,只能不甘不願的點了頭,還不忘加了一句,“跟卿卿在一起,我一點都不悶。”時時刻刻都能看到卿卿,摸到她柔軟的身體,感受到她香暖的呼吸,便是他人生中最美好的時刻了。常常一不注意,小半天就過去。他總覺得看著她的時間不夠用,怎麼會覺得悶呢。

    蘇顏嘟唇不滿道:“你又不許我看你,不許我跟你說話,當然會悶。”

    太子的心情立時便多雲轉晴,也對,是他要求卿卿閉目養神的,不能看到自己,確實會悶。

    “只能正午的時候,出去一會兒。”妥協的太子殿下如此要求。

    “好。”聽到終於能出去的蘇顏,滿心歡喜的答應了下來。

    於是,午膳過後,蘇顏迫不及待的讓人在樹下備了軟榻,挑挑選選兩本書,高高興興的出門放風了。

    太子殿下十分不放心的讓人取薄被出來,第一時間就蓋在蘇顏身上,成功得到愛妻的白眼一枚。

    正午,驕陽似火,炙熱的陽光自濃蔭翠羽間撒落而下,變成細小的光點,鋪在樹下半靠在軟榻之上讀書的嬌人的身上。俊秀的男子,坐在一旁,手中拿著一卷書,寵溺的目光不時的落在身邊人的身上。

    蘇顏半趴在軟榻上,手指順著老老實實趴在地上的大呆的毛,一只白嫩嫩的小腳,踩在小呆的肚皮上。兩只已經長成的老虎,收起尖牙利爪,乖巧的任她撫弄。

    之前蘇顏病,她的寵物們也被隔離在外,今天好容易放了風,自然叫人都帶過來,好好親近一下。不過,乖乖跟阿墨湊成了一家,相伴到山林裡撒歡兒去了,十天半個月的不見它們回來一次。大呆和小呆從小便在蘇顏身邊長大,野性盡去,很習慣於庭院的生活。

    “小呆,你該減減肥了,看你都快圓成一個球了。”蘇顏輕柔的踩踩小呆的肚皮,笑著道。

    小呆以為她在跟它玩耍,立時翻過身子躺在地上,四爪朝天,把整個肚皮都亮給她。蘇顏笑著把兩只小腳都放了上去,東踩踩西踩踩,小呆眯起眼睛,享受得很。

    大呆覺得有趣,半抬起身,用毛茸茸的腦袋蹭了蹭蘇顏的臉,就湊過去,伸舌頭舔她的小腳。

    太子早就把書扔以一邊去了,竭力克制著洶湧而起的嫉妒,不時的告誡自己,卿卿喜歡最重要了。可看到大呆去舔愛妻的玉足時,他再也忍不住的上前直接把人抱起,硬邦邦的說:“卿卿,你該午睡了。”媽蛋,小呆就算了,大呆可是只公虎,必須不能讓它碰到卿卿。

    主人被抱走了,大呆小呆自覺的起身,也跟著太子往室內走。好久不見主人,它們才不要離開主人身邊呢。

    太子黑著臉訓斥:“都回你們的屋子去,不許進來。”

    大呆小呆晃晃腦袋,只當沒聽到,依然亦步亦趨的跟著太子。

    “來人,把它們給孤送回去。”太子暴燥的吼道,“快點!”剛剛大呆那只公虎,居然半揚起身子,舔了他家卿卿一口,可惡!

    那可是兩只成年老虎,在場伺候的又都是宮女,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躊躇不前,誰也不敢先出頭。木藍幾人,跟蘇顏的寵物更熟悉一些,這時大著膽子過來,想把兩只哄走。

    大呆小呆衝著幾人咆哮,尖牙利爪都伸了出來,甚至做出了攻擊姿勢。木藍幾人哪裡還敢動,僵硬著身子站在原地。

    “大呆,小呆,過來。”蘇顏衝著兩只招招手。

    聽到女主人的呼喚,兩只顛顛的就湊了過來,圍著太子左轉右轉,時不時人立起身子,去蹭蘇顏。太子的臉都跟鍋底一個顏色了,特別是看蘇顏的注意力都被兩只畜生搶走了,更是委屈的道:“卿卿……”還學著大呆小呆的動作,把臉湊到蘇顏的小臉旁,不停的磨蹭。

    蘇顏被他蹭得好氣又好笑,伸手拍拍丈夫的頭,“它們好久沒看到我了,讓它們進來,我讓它們老老實實的。”這麼大的人了,怎麼還跟幾只寵物爭寵呢?

    太子這會兒更委屈了,“卿卿,只有我陪著你不好麼?”

    蘇顏轉頭親親丈夫的唇角,柔聲哄道:“七郎,我困了,你陪我一起睡好麼?”

    太子眼睛亮了,歡快的答道:“好。”

    “讓大呆小呆給咱們看門,就沒人敢來打擾了。”蘇顏接著的說。

    “好吧。”太子這回應得勉強,不過總算是解決了爭寵的問題。

    此後,時間便在太子每日一醋中渡過,等到太子認為愛妻身體完全康復,又過去七日。他這段時間與蘇顏朝夕相對,簡直快樂似神仙,完全把他爹扔到一邊去了。

    老皇帝一直在等著太子主動消假上班,結果時間一天天過去了,始終不見兒子的身影。皇帝終於怒了,“賈喜,去九曲宮看看,把那混小子給朕叫來。”說好的有了消息告訴你呢?就這麼一去不復返了,朕告訴誰去!

    賈喜領命而出,到了九曲宮一通報,不一會兒就見東宮總管太監李安,一路小跑的過來,人未到跟前,殷勤的聲音先到了,“賈總管,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

    賈喜面對李安,也收起往日裡對著其他宮人的架子,笑得十分和藹可親,“咱家奉聖人的口諭,來見殿下。”

    李安連忙側身引手,“賈總管請隨我來,殿下在含光殿。”小太監在前面引路,李安陪著賈喜並肩走著,待到了含光殿外時,李安歉意十足的道:“請賈總管稍待,我叫人去回殿下。”

    賈喜微微驚訝,李安可是太子的貼身太監,怎麼還要找人回話?

    李安笑著解釋,“殿下在後殿陪著太子妃時,不許太監近身伺候。”冬天還好些,特別是夏天,女子衣衫越發單薄,太子醋意十足,根本不許太監靠近太子妃五十米以內。

    賈喜:……還好聖人比較正常。他同情的看了李安一眼,這東宮總管大約也當得憋屈。

    李安叫了守門的宮女,一層層的通報進去,最近話傳到太子面前時,他正捧了愛妻一雙柔若無骨的玉足,小心的替她染指甲,聽了宮女的話,頭也沒抬的說:“讓他等著。”

    蘇顏道:“賈總管過來,定是父皇想你了。”她動了動小腳,想收回來,“指甲什麼時候染都成,你先叫賈總管進來了吧。”

    太子一把將她的雙足捉住,柔聲哄道:“卿卿乖,馬上就好了。”

    說是馬上,等都弄完了,兩刻鐘都過去了。太子滿意的看了看自己的勞動成果,才慢吞吞的叫人去招賈喜進來。

    不過,愛妻在身邊,賈喜進來時,直接被隔在了屏風外。透過絲制的屏風,隱隱能看到互相依偎著坐在起的男女,他立刻低頭,心平氣和的跪下行禮,“見過太子殿下。”

    太子問道:“阿爹派你來有什麼事?”

    賈喜頭都不敢抬,恭敬的道:“聖人招殿下過去。”話音未落,便聽有女子嬌軟甜糯的笑聲,“七郎,我就說定是父皇想你了。”陪她養病的時候,太子都是趁著她睡覺的時候去見皇帝,匆匆而去匆匆而回,難為了子控的皇帝能忍這麼多天。

    太子笑道:“卿卿最聰慧,自然不會有錯。”

    賈喜:……牙疼!

    宮女們取了太子外出的衣服出來,蘇顏起身來幫他,被太子順勢摟住細腰,低頭在她紅唇上親了親,又把她按回軟榻上,“你別動,我自己來就行。”極度討厭有人在他和愛妻之間出現的太子殿下,自理能力在婚後越來越好,現在穿衣、脫衣、洗澡什麼的,都不在話下。

    賈喜把頭埋得更低了些,心道:我什麼都沒看到,什麼都沒聽到。

    等太子換好的衣服,抱著蘇顏又黏糊了好一會兒之後,才跟著賈喜出去了。

    長樂宮裡等太子等是心煩意亂的皇帝,倒背著手在殿裡劃圈,時不時的扭頭去看更漏。足足有半個多時辰這去,才看到太子踱著方步進來。

    皇帝恨得衝過去,抬腳想踹太子,終究是沒忍心,又恨恨的把腳放下,在原地轉了三個圈之後,指著太子鼻子罵:“你個混小子,怎麼不等明天再來!”

    太子“噫”了一聲,“原來阿爹要我明天來麼?那兒子走了。”

    “混蛋,你給老子站住!”皇帝真是拿這個兒子沒辦法,打舍不得打,罵也就是那兩句,真是在他面前半點嚴父的威嚴都沒有。

    每日例行的刺激完成,太子乖乖的給皇帝行禮,然後自動自覺的找個地方坐下,開口就問:“阿爹,你查得怎麼樣了?”不要以為我不問,你就可以躲過去。

    皇帝臉拉得老長,“你還打算歇到什麼時候?”

    太子偏頭想了想:“再有一個月就差不多了。”

    “呸!你給老子明天上朝。”皇帝差點沒氣迷糊了,還想再休一個月,沒門!“朝中這麼多事,想累死你老子啊!”忙得連抱小老婆的時間都沒,這個臭小子卻優哉游哉的跟他老婆甜蜜。

    “阿爹春秋正盛,龍精虎猛的,這點朝政完全不在話下。”為了能再休幾天,太子著意的誇贊他爹。

    可惜今天糖衣炮彈不好用,皇帝瞪眼拍案,“就這麼說定了,你給老子明天上朝。”

    “不是還有幾位兄長麼?”太子憤憤不平的瞪著皇帝,“阿爹怎麼只累我一個。”

    咦?皇帝沒想到太子會說出這種話來,他仔細打量兒子,見他目光清正,顯然語出於心。老皇帝這個欣慰,還是自己教養的兒子好,多麼的友愛兄弟。

    老懷甚慰的皇帝,和言悅色的哄兒子:“七郎啊,這大夏的江山總有一天要交到你手中,趁著朕還有精力,正好多教教你。至於你的兄長們,再等等,等你再穩一些的。”對於太子來講,皇帝現在是個稱職的父親,他確實想等太子在朝中更有話語權一些,甚至對朝政更為熟悉之後,再考慮其余的兒子。

    太子不情不願的點頭,“那好吧。”

    “阿爹,你查出來麼?”他舊話重提,期待的看著皇帝,“那些混蛋,阿爹一定要交給兒臣來處置。”他定要讓這些人,後悔生在這世上。

    提到這個話題,皇帝有些沉默,線索都斷了。該審得人都過了好幾遍,送花木過去的太監,咬死了,就是想到百合、松柏寓意極好,再加上是這批花木、盆景中最好的,才想著送到東宮,巴結一下新婚的太子和太子妃。

    若是一個人這麼說,皇帝還不相信,可是審了許多人,答案大同小異。而且,這些人的家世背景,甚至入宮以來所交往的人,都查了個清清楚楚。說句不好聽的,他們大字都不識幾個,根本不可能知道花木、盆景能害人。

    太子一見皇帝的表情,就知道他爹沒查出來什麼。他劍眉緊鎖,“阿爹,沒查出來麼?”

    皇帝默默點了點頭,有些隱隱約約的矛頭指向杜家。皇帝並不相信,杜家是太子的母族,根本不可能害太子。不過,若是要害的人是太子妃呢?皇帝又搖了搖頭,後宮宮妃們的屋裡,也發現這些花木盆景,只是與東宮的並不相同,功用卻大致差不多。只是,數量眾多,種類又太雜,有問題的只是極中微乎其微的一小部分。放置的宮殿,也完全沒有規律,有些地方他根本就不會去。

    皇帝現在有些傾向於這件事只是個意外,可這話不能跟太子直說。說了,他兒子就得炸。

    “七郎放心,阿爹還會查下去的。”皇帝也只能這麼跟兒子保證。

    皇帝出手,都沒能弄清楚,太子也只能記在心裡,打算時不時的催催他爹。

    皇帝心裡有了大概的想法,追查之事慢慢松了下來。

    西山周王府戒備森嚴的書房內,周王鐵青的面色的端坐在首位,他對面坐著一個面容清俊的青年,面上終始掛著淡然的笑:“王爺不必憂心,所有的後續都已經清理干淨,線也埋下。聖人就算再追查下去,也只會查到魏家和郭家,甚至是魏太妃,與王爺並無半點干系。”

    周王聽了青年的話,面色有所緩和。“子肅,還好有你。否則,本人這次就暴露了。”周王對著書房內,一個青衫青年露出個溫和的笑,“只是可惜了這次的布置。”他微微搖頭,面露遺憾之色。

    被叫做子肅的青年勾了勾唇,平靜的說:“這只是開始。”

    “不錯。”周王哈哈一笑。

    “王爺,我姐姐……”子肅遲疑的問。

    周王安撫道:“子肅放心,雖說人在東宮,不過本王應承你,會盡最大的努力,給你姐姐脫籍,並且把她帶到王爺。”

    子肅騰得站起身,滿臉的感激之色,拱手道:“多謝王爺援手。”

    “這不算什麼。”周王擺了擺手。

    “王爺,側妃來了。”門外守門的太監,隔著門請示道。

    周王不耐煩的說:“讓她回去。”

    子肅連忙開口道:“且慢。”

    周王疑惑的看著他,子肅慢慢開口:“這位側妃可是太子妃的表姐?”

    “不錯。”周王對王書筠還是有幾分喜愛的,要不王書筠也不會到書房來。他不得不承認,這位側妃不只聰明,還很有見識,這個人沒白娶。最重要的是,她福氣不錯,給他生下了唯一的女兒,想必很快也能生下兒子。

    “我准備了些東西,正好借著側妃的手,送進東宮。”子肅笑道。

    周王有了些興趣,“什麼東西?”

    “讓太子妃早日有孕的東西。”子肅笑得十分溫和。

    周王不解的問:“之前子肅說過,父皇盼孫心切,誰先生下孫子,必定能得父皇另眼相看。如今太子已得父皇十分之七的關注,再讓太子妃早早產下孩子,我們如何還能動他?”

    子肅搖頭微笑,“對王爺們來說,生下聖人的長孫自然是千好萬好的事。可是太子麼,就不見得了。”

    “此話何解?”

    “太子若是生下皇太孫,地位自然是越加穩固。就是因為他地位穩固,才會讓朝中眾臣下意識向太子靠攏。太子參政的時間越長,靠向他的大臣們就會越多,聖人就會不安。等聖人覺得太子在奪權的時候,不用咱們出手,聖人自己就會對付太子了。”

    周王皺眉,“話是不錯,可這得多少年?”他爹歲數不小了,能不能活到那天都是個問題。

    子肅哈哈一笑,“所以,咱們就要加速這個過程。”

    周王點了點頭,“就依子肅之言。”他同意了子肅的意見之後,有些好奇的問:“真有讓婦人輕意有孕的東西?”

    “藥確實有效,只是很傷身體,產下的孩子健康的很少。”子肅解釋道,“太子娶了蘇相的女兒,這對王爺很是不利。若是太子妃難產而亡……”他目視周王,微微一笑,“那可就是天佑王爺了。”

    周王沉思片刻,“好!事成之後,本王定以國士相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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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9 17:59:2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零八章 神藥

    還有五日,便是六月二十八,太子的生辰。大婚之後的頭一個生日,老皇帝和蘇顏都格外重視,早早的准備起來。

    身為東宮的女主人,太子生辰必然要在九曲宮設宴,各種瑣碎的事務,占去了蘇顏近日的全部時間。眼見得日子快到了,她在跟東宮的女官們做最後一次確認。

    九曲宮中的拾翠閣中,女官們分列左右,皆穿著統一樣式的宮裝,低眉順目,恭敬異常。

    “樂坊那邊准備得如何了?”時下無論宮中還是府中設宴,樂伎、舞伎是其中最為重要的一環。

    “回太子妃,新舞、新曲皆已演習熟練。”樂坊的掌事女官上前一步,恭敬的回道,“娘子隨時可以驗看。”

    蘇顏想了想,其余各項都沒什麼問題了,便道:“今天下午吧。”

    “是。”樂坊的掌事女官信心很足,東宮的樂坊向來人才濟濟,比之太常寺的樂人都毫不遜色。更何況,這是娘子入主東宮以來,頭一次設宴,宮中的掌事女官們,那個不是憋著一口氣,等著在娘子面前表現一番。

    枯坐了一上午,終於把各項事務都經了一遍,蘇顏疲憊的抬手揉了揉脖子,“這些天都精點心,等殿下生辰過後,每人都有賞。現在,散了吧。”

    這段時間身體的疲勞都是次要的,關鍵是心累。蘇顏遠不像她表現出來的那麼從容淡定,心裡緊張得要命。這畢竟是她頭一次做為東宮的女主人來設宴待客,方方面面都要考慮到了,生怕一個疏忽,露掉點什麼,讓宴會出了什麼紕漏,那臉可丟大了。

    她這幾天作夢都在檢查宴會籌備的細節,從客人的車輛擺放,到酒水、食物,再到侍宴的宮人、宴上的舞樂,甚至還有醉酒之後,暫時休息的客院等等,想了一遍又一遍。

    太子見了出言寬慰她,“卿卿不必緊張,來東宮赴宴,誰還敢挑剔不成。”這話說得極為霸道,細想想也是,能夠被邀請的,都是莫大的榮幸。別說是來赴宴,就是坐在正殿中,喝上一杯白水,都足以讓人誇耀了。

    太子不安慰還好,他越這麼說,蘇顏越是擔憂。

    “娘子,該用午膳了。”紫芳過來請示,“要擺在拾翠閣麼?”

    蘇顏掐了掐眉心,擺了擺手,“擺在含光殿吧,這裡差不多了。”

    太子最近被皇帝抓了公差,天天早早的就去長樂宮報道,晚上披著星光回家。一日三餐,除早膳外,其余都是在長樂宮裡,陪著老皇帝用的。

    丈夫不在,蘇顏的膳食就很簡單了。中午不過一碗胭脂米飯,一道清蒸魚,兩道素炒的青菜,外加一道軟炸的秋海棠。皆用白瓷小盤盛放,量都不多,剛好夠她全部用完。

    午膳過後,小憩一會兒,便帶著人往樂坊而去。

    樂坊設在九曲宮後園東北角的一處偏僻的宮殿中,還未到近前,遠遠便能聽到其中的絲竹聲響。

    樂坊的掌事女官和總管太監,早早在門口相迎,見蘇顏過來,連忙上前行禮。

    礙於醋意十足的太子殿下,東宮的太監們都盡量減少在太子妃面前出現的次數。如今天這樣,必須得出現,也都是低垂著頭,目光永遠落在太子妃綴了明珠的鳳頭履上。

    “見過太子妃。”不同於蘇顏陪嫁和含光殿內近身伺候的宮人,常以娘子稱呼她,顯得格外親熱。其余東宮宮人,還是規規矩矩的稱她為太子妃。

    樂坊掌事女官姓陳,四十多歲的年紀,皮膚白皙,修眉俊目,身段窈窕,面上常常掛著溫和的笑,“請太子妃入殿觀舞。”

    蘇顏點了點頭,進入大殿後,徑自坐於中央的椅子上,淡淡的道:“開始吧。”

    陳女官陪在她身邊,管事的太監退到大殿門口,舉手輕擊三下,廊下琵琶聲響起,三名身著翠綠舞裙的少女,輕盈登場。

    三個女孩子都不過是十六、七歲的年紀,纖腰不盈一握,一曲綠腰舞,跳得輕盈柔美,盡得綠腰精髓。

    蘇顏目露淺淺的笑意,“跳得不錯。”自從那年蘇容把綠腰改單舞為群舞之後,從宮中到世家,舞伎再跳綠腰時,最少都要六個人。

    東宮樂坊原本綠腰舞是十八個,排過之後,興衝衝的演給蘇顏看,讓蘇姑娘大皺眉頭。舞才跳了個開頭,就被她叫了停,不客的評價道:“這哪裡是綠腰舞,明明就是群魔亂舞。”

    群舞要好看,必要合數人動作為一人。綠腰舞本身對舞伎的要求就很高,十八個人,個個跳得都不一樣,會好看才有鬼。

    十八人的綠腰舞,被太子妃打回之後,樂坊原本的掌事女官也跟著換了一個人。新上來的便是這位陳女官,她上任之後,精心挑出三個模樣、個頭皆差不多的女孩子,專演綠腰之舞,盡兩個月的特訓,終於得了太子妃一聲誇贊,陳女官眼圈都有些紅了。

    三個女孩子退下之後,屬於洞蕭的柔美圓潤、幽遠曲雅的聲音響起。

    蘇顏眉目微動,“是蕭十一。”

    陳女官連忙笑道:“太子妃好耳力,正是蕭十一。”

    蘇顏微微一笑,洞蕭向來比不得竹笛聲音敏銳,提起蕭音,眾人皆能想到“如怨如慕,如泣如訴,余音裊裊,不絕如縷。”偏蕭十一的蕭音,卻總是透著一種不甘與野望,這讓蘇顏一聽,便知是她。

    “這是梅花三弄。”蘇顏笑了,果然還是她的梅花三弄聽得順耳。

    蕭十一的技藝如何,蘇顏最為清楚,她當日就因為喜歡她的蕭,才跟皇帝要了她來。到蘇家後,她原也打算給她脫籍,再給她選個良人,奈何蕭十一本人並不願意。後來,她嫁入東宮,當日皇帝和太子所贈的樂人,大多都跟著她又到了東宮,入了樂坊。蕭十一入了樂坊後,特意請示蘇顏,將綠萼換回了原名。

    正因為蕭十一是蘇顏的陪嫁,在東宮樂坊中,管事的女官、太監也好,還是同坊的舞伎、樂伎,輕易都不敢得罪她。

    “十一娘蕭藝非凡,別說在咱們樂坊,便是太常寺也是屬一屬二的。”陳女官笑得殷勤,她小心的看了看蘇顏的神色,試探著道:“咱們樂坊中不少小丫頭,都想拜她為師呢。”蕭十一年紀大了,容色又很尋常,也不知道還能紅幾年。不如早早教幾個徒弟,靠著太子妃,將來也能做個宮中的女官,不比她做個樂伎強多了。

    蘇顏笑了笑,“想跟她學還不簡單,陳女官帶人去給她看就是了。”她跟陳女官的心思差不多,想著讓蕭十一帶幾個徒弟,然後就在樂坊當個女官,慢慢把品級升起來,說不准樂坊以後就可以交給她了。

    陳女官忙陪笑道:“奴明日就去尋十一娘商量一下。”

    不得不說,樂坊這回是下了苦心,舞曲十分新穎,演繹樂曲的樂伎們,技藝也都十分超群。其中那個彈鳳頭箜篌的女子,蘇顏最為喜歡,特意把人招來看了,還賞了她一只鳳釵。

    下午樂坊之行,蘇顏很是滿意。待回到含光殿,陸女官已經拿了一篇長長的名單在等她。“娘子,這些請貼還是由您和殿下親自來寫比較好。”

    蘇顏接過名單,不自覺得皺起了小臉,“這麼多。”

    “這是需要娘子和殿下來寫的,其余的臣等已經完成了。”陸女官道。

    好吧,頭一次宴客,有些請貼由她來親自寫,看起來誠意更足些。

    夜闌人靜,太子披著月光,踏進九曲宮。遙遙看著燈火通明的含光殿,他不自覺的露出一個溫柔的笑,腳下的步子也快了起來。

    “殿下。”

    “殿下。”

    走進含光殿,一排排的宮女跪地見禮,太子鍵步如飛,袍角飛揚的劃過宮女們的眼前。

    “卿卿,我回來了。”人未到聲先至,太子大步邁進寢宮,卻發現往日含笑迎他的嬌妻今日居然沒在。“太子妃呢?”

    “娘子在書房。”伺候的宮女恭敬的回道。

    太子身子一轉,直奔書房而去。轉過一道八寶閣,便看到蘇顏正在伏在書案上,雙手執筆,寫著什麼。

    “卿卿,你在寫什麼?”太子好奇的湊過去問道。

    蘇顏見太子回來,如釋重負的呼了口氣,直接從筆山上取了只狼毫下來,塞進丈夫手中,又拍給他一份名單,簡潔的道:“這些人的請貼歸你。”

    太子弄了一頭霧水,什麼東西歸我啊。他垂眸細看紙上的內容,黑臉道:“這個還用咱們親自寫麼,直接叫陸司閨處理就行了。”

    蘇顏柳眉輕揚,“不行,這是我嫁入東宮第一次設宴,又是七郎的生辰,當然要鄭重。”

    嬌妻派下的任務,太子只能乖乖的點頭接了,還得跟著蘇顏一起點燈熬油的加班。

    所幸蘇顏還是很心疼丈夫的,需要太子親自寫的並不多。她自己雙手執筆,左右開弓之下,剛巧趕在睡覺前,把請貼都寫好了。

    兩人洗漱上床之後,蘇顏又想到件事,“父皇哪裡,要七郎親自去請。”

    太子搖了搖頭,有點失落的道:“六月二十八那日,阿爹說了,他不會過來。”往年的生日,都是父子兩個一起過的,今年突然他爹不來了,太子很是失落。

    蘇顏笑道:“咱們二十七那日,單請父皇就好。”這有什麼難的,皇帝不想在兒子生辰那日,搶了兒子的風光,咱們可以提前一天聚會麼。

    太子眼睛一亮,“對啊。”他摟過愛妻,在她唇上用力的親了一下,誇贊道:“卿卿真聰明。”

    皇帝嘴裡說不去參加太子的生辰宴,其時心裡也失落得很。從太子小的時候起,每年都是父子兩個一起過生日,今年突然分開,皇帝心裡有些沒著沒落的。

    晚上太子走了之後,皇帝也沒心情抱小老婆,獨自一人坐在寬大的御座上,長吁短嘆的。

    “賈喜啊,剛剛七郎走的時候,是不是看起來很難過啊?”皇帝問賈喜。

    賈喜連忙道:“可不是,殿下有些沒精打彩的。”他順嘴胡說,太子殿下無論白天多累,從太極宮出去時,都是神彩飛揚的,今天也不例外。可是,當著聖人就不能這麼說。他要是敢跟聖人說,太子走的時候可高興了。呵呵,聖人不信不說,還得懷疑他是被誰收買了,來離間他們父子感情的。

    皇帝一聽,氣嘆得更重了。兒子已經大婚,說明他已經長大成人,可以承擔起國之儲君的重責。生辰那日,是太子真正意義上的獨面眾臣,他這個當爹的,不好過去搶兒子的風頭。可是……他還想跟兒子一起過生日的,皇帝咬著被角郁悶。

    “聖人,可以招殿下提前一天小聚麼。”賈喜趁機獻策。

    老皇帝目中喜意一閃,隨後便繃著臉,傲嬌的表示:“他又沒請朕,不去!”

    賈喜:……當他沒說。

    把這個念頭放在心裡惦記了一晚上的老皇帝,第二天一見太子,就想暗示兒子一下。誰想太子先開口了,“阿爹,兒臣生辰那日,人多吵雜,阿爹不想過去也罷。”

    老皇帝有那麼一瞬間十分後悔,想跟兒子說:我去。然後就見太子略有些靦腆的道:“兒臣與太子妃商量過了,六月二十七那日,在九曲宮設家宴,單請阿爹,不知阿爹可肯賞臉。”

    皇帝一聽,這必須去啊。他竭力控制住自己上揚的唇角,淡定的道:“好。”其時心裡美滋滋的,到底是我兒子,知道他爹心裡想的是什麼。

    太子早就瞧見他爹翹起的嘴角了,不過老爹心情好,他也心情好,順便再在老爹面前刷刷他媳婦的好感度。“昨日顏顏跟兒臣提起,說是要在二十六那日,宴請眾兄弟。煩阿爹,給弟弟們放個假吧。”

    這個可以有。皇帝很是欣慰,兒子長大了,不再如小時候那般,視眾兄弟如無物了,甚好。皇帝欣喜之余,好說話得很,“准了。”

    太子原本沒打算請他的兄弟們,還是蘇顏跟他說,對於生辰宴心裡沒底,想先開個小宴試驗一下,積累點經驗。若有什麼問題,也好隨時調整。

    為了安愛妻的心,太子無可無不可的答應了。然後又在蘇顏的請求下,來給還在讀書的弟弟請假。但是看到他爹那幅欣慰的表情,不免有所觸動。以後,也許可以跟這些兄弟們來往一下。

    就在蘇顏努力籌備的生辰宴時,上都各世家中悄悄流傳了一條消息。多年無子的平江郡王,最近連郡王妃帶府中三個侍妾,都有了身孕。

    京中求子心切的人,私下裡一打聽,卻是聽說她們都用了一種叫孕子丹的神藥,具說有奇效,只喝三副,便有了身孕。

    原本,大家是不信的。可是,又傳出幾家侍妾用了藥,都懷了孩子,其中不乏多年無子的人家。這下,打聽的人就多了起來。

    靖國公府的世子夫人劉氏,在聽她的嫂子誇贊孕子丹有多神之後,也起了些心思。她閨女蘇容,嫁入吳王府有九個月了,肚子卻一直沒有消息,反到是她當日帶去的妾侍有了身孕,如今已經六個月了。她前次去吳王府特意讓自己的奶娘看過那個侍妾,奶娘說那女子肚子尖尖的,十有八九是個兒子。

    劉氏聽了不尤得暗中埋怨女兒,就算讓侍妾伺候王爺,也該用些手段,別讓她有孕啊。

    偏她閨女還笑得雲淡風輕的,直說沒事。

    劉氏恨得在女兒頭上狠狠戳了兩下,“等她生下庶長子,你就知道苦頭了。”話是這麼說,可這當娘的,都替自己的閨女擔心,就一個勁兒的催女兒好好調養身體,爭取盡早有孕。

    可這孩子,不是說懷就能懷上的,從那侍妾有孕開始,她就是催女兒,時不時的配好補藥給蘇容送去。如今六個月過去了,蘇容的肚子還是沒動靜。

    聽她嫂子這麼說孕子丹神,劉氏心思話動了,追問了一句:“果然這麼神?”

    “當然。”劉嫂子說得極為肯定,為了怕劉氏不信,還特意舉例,“你知道我娘家的侄女吧,成親五年了,也沒生下個一兒半女的,她那婆婆天天陰陽怪氣的。自從用了那個藥,沒到一個月就有了身孕。聽說……”她故作神秘的湊到劉氏耳邊,小聲道:“用了孕子丹,百分之八十都會生下兒子。”

    如果說劉氏之前只是有點想法,現在確確實實的心動了。只是藥這東西不是隨便亂用的,特別要用的還是自己的女兒,不得不慎重。劉氏也沒多說,在娘家用了午飯,才回了靖國公府。

    她想得挺多,偏偏拿不定主意,“沉香,去書房看看,世子在不在。”不管怎麼樣,也得跟丈夫商量一下。

    靖國公世子聽了妻子話之後,沉吟片刻,“可以試試。”接著又慎重的囑咐:“先別給王妃用,在丫鬟身上試試再說。”

    劉氏見丈夫支持自己,也松了口氣。接著,她又想起嫁入東宮的侄女。雖說蘇顏做了太子妃,劉氏心裡不大舒服。可這太子妃終究還是出自靖國公府,一筆寫不出兩個蘇字,這榮光依然是靖國公府的。

    太子妃雖說才嫁入東宮三個月,可孩子這問題,益早不益晚。侄女跟自己女兒還有些不同,太子的庶長子比王爺的庶長子,其威力還要大百倍。

    “要不要跟弟妹商量一下,給太子妃也備上一些?”劉氏問丈夫。

    靖國公世子皺著眉頭想了半天,“你可以跟弟妹提提,她要不願意,也不必勉強。”靖國公世子當然想太子妃生下太子的嫡子,可他心裡隱隱還有個別的想法,只是不敢深入去想。

    劉氏見丈夫似乎對太子妃的事不那熱情,她有些疑惑,卻也沒法問。

    待送走丈夫之後,一面吩咐人去請陸氏,一面叫人去香積寺排隊求孕子丹。

    孕子丹之事,傳得沸沸揚揚的,陸氏自然是知道了。只是陸氏自幼飽讀詩書,對這種神藥之事,向來嗤之以鼻。待聽了劉氏的話,立刻嗤笑道:“大嫂,快別信這些,都那些不務正業的和尚想出來騙人的。”

    陸氏說得這麼肯定,劉氏心裡畫了個弧,還不死心的說:“我嫂子的侄女,吃了孕子丹就有孕了。”

    “只是子女緣份到了,跟孕子丹有什麼關系。”陸氏道。

    劉氏雖說防著陸氏,但是對她的見識還是信服的。她這麼一說,劉氏又開始半信半疑的了。

    靖國公世子不耐煩的說她,“不管好不好用,你試試不就行了。”

    劉氏也沒好氣的道:“這女人家,那有不會生孩子的。之前沒有,不過是子女緣份沒到罷了。”

    靖國公世子讓她說得啞了口,一甩袖子,“你自己拿主意,別再問我了。”

    劉氏心裡一陣氣苦,在蘇容來時,就跟女兒訴苦,“你說說你爹,如今越來越拿我不當回事了,連話都不想多說。”

    蘇容只好勸她,待劉氏提到孕子丹時,蘇容嚇了一跳,連忙道:“阿娘,你沒給嫂子他們吃吧?”

    “沒,你哥哥們都有兒子了,用得著這個麼。我擔心的是你!”劉氏瞪了女兒一眼。

    蘇容道:“阿娘,四嬸說的對,那都是騙人的。再說,你也別總擔心我,若是我的感覺不錯的話……”她臉上一紅,慢慢的垂下了頭。

    劉氏一臉的驚喜,拉住女兒的手:“阿悅,你有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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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零九章 宴上

    劉氏乍聞女兒可能有了身孕,臉上又驚又喜,連忙追問,得知蘇容只是自己感覺,並沒有找太醫看過,不尤得嗔怪她太疏忽,“這可是一輩子的大事,怎麼能如此漫不經心。沉香!”劉氏轉頭就叫自己的貼身丫鬟,“去請魏太醫過府。”

    蘇容無奈的攔道:“阿娘,您這麼著急作什麼,待我回府,再招太醫來看就好了。”自己有孕是好事,正該在府裡診出來,讓丈夫高興一下才好。

    劉氏愣了一下,隨即道:“也對,你快回府招太醫看看吧。”同為女人,她能理解女兒的想法。

    蘇容咬了咬紅唇,“我想等兩日再說。”她想等孩子再大一些、穩一些,再請太醫來看。

    “不行。”劉氏正色的道,“阿悅,你既然可能有了身孕,便不能再跟王爺同床,尤其頭三個月。聽阿娘的,孩子才是最重要的。就算是王爺這幾個月有了新寵,你也別理,等把孩子平平安安生下來,再跟她算帳。”

    蘇容聽了劉氏的話百感交集,前世她第一次有孕時,劉氏也跟她說過同樣的話。可惜,她那時根本聽不進去,固執的認為,她都有了孩子,身為丈夫的周王,必然要潔身自好,才能對得起自己。結果呢?呵呵……

    她早就想明白了,這一世她要做個不嫉不妒的賢妻,好好照顧、保護好自己的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蘇容自靖國公府出來,坐上馬上,雙手下意識的護在小腹前,同時吩咐碧梧,“讓人把車趕慢些。”

    馬車緩緩而行,蘇容眉心微皺,正想著自己是不是該聽阿娘的,早點找個太醫過來,便覺得身下湧出一股熱流,她面色一白,心中彌漫著一種說不出來的滋味。

    待回了吳王府的正院,去淨房一瞧,遲了十多天的月事,偏趕到今天來了。那一瞬間,蘇容不得不承認,她是極為失望的。隨即,她又有了幾分慶幸,還好沒招太醫過來,不然丟臉的就是她了。

    做為貼身丫鬟,翠柳、碧梧對於蘇容的特殊日子記得非常清楚。這次她晚了十多天月事未至,兩婢都以為她有孕了,無不替她歡喜。這會兒發現事情並非如此,碧梧連忙開口寬慰:“娘子還年輕,早晚會有小殿下的。”

    蘇容意興闌珊的揮了揮手,“我躺一下,你們下去吧。”

    翠柳和碧梧對著蘇容行了一禮,慢慢退出了內室。兩個丫鬟不約而同的看了對方一眼,眼神相碰的那一瞬間,又各自移開。

    兩婢跟隨蘇容時間最長,陪嫁到吳王府,又見跟自己同是丫鬟的青竹被蘇容抬舉的伺候了王爺,還好運的有了身孕,身份立時就不同了起來,她們自然也有了想法。更何況,面對著溫文俊秀王爺,又有幾個女子會不動心呢。

    吳王晚上跟友人宴飲去了,回來時帶著微微的醉意,看妻子披著長發靠在軟榻上看書,心中一動,便湊了過來,低喚道:“阿悅。”

    蘇容握住丈夫的手,滿懷歉意的笑了笑,“六郎,我今天身子不方便。”

    吳王一怔,隨即有些遺憾的放開了蘇容的手,長身而起,溫和的笑道:“那你好好歇著,我走了。”

    吳王與蘇容同時下世家大族的夫妻一般,各有各的住處。

    “六郎,你看翠柳和碧梧如何?”蘇容自己身上不方便,又怕吳王自己去找個不在控制內的女子來,她向來都會賢惠的安排好伺候的人。之前的青竹,便是如此。

    吳王笑了笑,“不必了,我今天想多讀幾卷書。”說完,他便挑起竹簾,轉身出了正院。

    翠柳和碧梧兩人,粉頰轉白,眼中全是失望。蘇容把兩婢的表情看在眼裡,突然升起一種厭煩的情緒。她沉下臉,冷聲道:“我要睡了。”

    兩婢心中同時一顫,收起所有的情緒,過來伺候蘇容。

    蘇容這種厭煩的情緒一直持續到去東宮赴宴那日,吳王體貼的扶她上車,蘇容對他溫柔的一笑,待坐到車上後,臉上的笑意全被冰冷所代替。她剛剛幾乎壓抑不住衝動,想問問吳王,到底把沒把她這個妻子放在眼裡!

    蘇顏在見到蘇容時,第一時間就查覺到了她從容優雅下的煩燥,正想著要不要叫過蘇容,姐妹兩人私下裡聊聊,便聽跟在蘇容身後進來的齊王妃劉春嬌笑問:“六弟妹,聽說吳王新得了兩個色藝絕佳的美人。下次去你們府裡,可得叫來讓咱們看看。”

    蘇容下意識的挺直了身體,轉身笑道:“說到美人,誰不知道齊王府裡最多,四嫂還用得著到我們府裡看麼。”

    “喲,當著太子妃的面兒,誰敢說美人呢。”齊王妃搖著扇子,對著蘇顏盈盈一禮,“見過太子妃。”

    蘇顏含笑虛扶,“四嫂不必多禮,快請坐。”

    齊王妃扭著窈窕健美的身子,隨著宮人入宴,蘇顏不無擔心的看了蘇容一眼,低聲問:“七姐,你……”

    蘇容揚起笑,截口道:“我沒事。”不就是兩個歌伎被吳王收了房,她見得還不夠多麼,連個名份都沒有的女人,不值得她生氣。真正讓蘇容在意的是,她給丈夫安排的女人,吳王沒要,反而收用了兩個當作禮物送來的歌伎,甚至都沒跟她說一聲,簡直沒把她放在眼裡。

    今日東宮小宴,請的都是太子的兄弟們。不比皇子們到的人齊,安王妃王氏已有孕滿九個月,正在府中靜待產期,安王代她表示了歉意。魏王妃小產之後,身上一直不大好,還在府裡靜養,今天也沒來。女客這邊,只有周王妃朱氏、齊王妃劉氏、吳王妃蘇氏還有蘇顏四人。

    宴席設在後園映心湖畔的水殿內,微風徐徐帶來陣陣蓮花的清香。

    正因為是家宴,人也不多,便未分男客女客,都合坐在一起。

    太子與蘇顏做了首席,其余的皇子按排序依次而坐。帶了老婆的,便與妻子同席。沒帶的,只能孤家寡人了。

    眾人都放席之後,太子率先舉杯,含笑道:“今日是家宴,眾位兄嫂、弟弟不要拘束。來,孤先敬大家一杯。”

    太子起了頭,眾皇子紛紛舉杯相和。三杯水酒下肚,人人面上都帶了微醺之意。初時的不自在,也都去了七分,說話也都隨意了許多。

    齊王好酒又好玩,“干喝酒有什麼意思,不若大家來行酒令吧。”

    吳王正聽箜篌聽得入神,聞言笑道:“難得欣賞到東宮樂坊的歌舞,偏四哥又起了個鬧騰的主意。”

    齊王撇嘴道:“老六,就你喜歡那些文縐縐的玩藝。要我說,咱們直接劃拳擲色子拼酒才好。”

    齊王妃悄悄在齊王腰上掐了一下,嗔怪道:“少作怪,你不想看,我們還想看呢。”

    齊王樂呵呵的捉住齊王妃的手,“當著兄弟們的面,王妃多少給本王留點顏面。”

    坐在齊王對面的趙王,本來正喝著悶酒,見狀不滿道:“四哥,你少顯擺。”

    齊王斜眼去看弟弟,“怎麼,嫉妒了?”

    趙王也很光棍,“是啊。”

    “那行,哥哥不刺激你了。”齊王很好說話,“老五,咱們來劃拳。”齊王挺郁悶,怎麼就跟二哥和六弟坐一起了,兩人一個比一個悶,根本就玩不起來。

    吳王笑了笑,對趙王道:“五哥,咱們換換。”

    “好。”趙王利落的起了身,跟吳王和蘇容換了位置,然後就跟齊王劃起拳來。

    齊王、趙王鬧得厲害,太子垂下的眼中透著不悅,蘇顏含笑挾了一筷子魚膾,放在他的碗裡,太子眉眼一彎,也挾了個蓮花酥放在蘇顏面前的小碟上。

    一直在暗暗觀察太子夫妻的周王妃,見狀垂下眼瞼,坐姿更為端莊了些。

    蘇容正執壺給吳王倒酒,正好看到這一幕,心中暗笑,她以前怎麼沒覺得,周王和周王妃這麼像。看看這殿中的皇子和皇子妃,只有他們兩個如出一轍的端著架子,也不閑累得慌。

    忽然,一陣輕盈、飄忽的蕭聲,似是自天邊而來。不說善音律的吳王聽住了,就是玩意正鬧的齊王、趙王也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側耳細聽。

    蘇顏秀眉微蹙,怎麼會是鷓鴣飛?蕭十一的蕭藝雖佳,氣息卻是她的弱項,偏偏這曲鷓鴣飛的後半段快板,需要綿長的氣息,才能讓人感覺到鷓鴣飛舞的無限靈動。

    蕭十一對自身的優缺點知道的很清楚,怎麼會在今天奏出她最不拿手的曲子。

    曲子漸漸由慢而快,蘇顏眉心緊皺,她已經聽出曲子中有幾分勉強之意。好在,蕭十一這次算是超長發揮,到也沒出什麼紕漏,只是在蘇顏看來,不夠完美。

    她正想著,自己是不是對她太過寬待了,以至於讓她侍寵生驕,在今天這種場合,定好的曲子都能自己做主,說換就換。

    “好曲。”破天荒的,率先開口稱贊的居然是周王。

    向來沉穩嚴肅的周王會開口稱贊一個樂伎奏的曲子,簡直就像太陽從西邊跳出來一樣不可思異。不說,齊王、趙王兩人,就連太子都好奇的瞅了周王一眼。

    蘇容心中一顫,她心中升起一個不大美妙的預感,剛剛吹蕭的人,定是她極不喜歡的那個。說不出心中是什麼滋味,她下意識的向朱氏看去。

    朱氏臉上波瀾不驚,表情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甚至連唇角翹起的角度都沒變。

    吳王點頭附和道:“確實不錯,不過……”他話音一轉,“奏此蕭音的應是女子,後半段,氣息略有不足。”

    周王擺手道:“六弟不必過於苛責,在本王聽來,已經很不錯了。本王許久未聽得如此妙音,當浮一大白。”說著,當直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朱氏此時抬眼看了看丈夫,突然轉頭對蘇顏道:“太子妃,我家王爺向來最喜蕭曲,可惜府中樂人技藝有限,難以令他滿意。”話到此處,她頓了頓,面上染上一絲紅暈,扶案起身,對著蘇顏微微一禮,略有澀意的道:“臣妾有一不情之請,望太子妃能允許。”

    蘇顏笑道:“三嫂快坐,有話但說無妨。”

    朱氏笑了笑,並沒有坐下,“臣妾想請剛剛那位樂人去我們府上,教教家中的樂伎。”她的話說得很婉轉,沒有直接討要,只說請人過府任教習。

    蘇顏一怔,沒想到朱氏會提出這個問題來。

    周王沉了臉,呵斥道:“胡鬧,還不快坐下。”

    朱氏對著周王欠了欠身,柔順道:“王爺,都是妾身失儀了。”然後她又對著蘇顏行了個大禮,“太子妃,臣妾失禮了,望您海涵。”

    蘇顏扯了扯唇角,“三嫂太客氣,不過是個樂人,說什麼請不請的,三哥既喜歡,便領她回去吧。”蘇姑娘是個很聰明的妹子,向來循規蹈矩的蕭十一,突然叛逆起來。而周王夫妻恰巧在這時,又是當眾誇贊,又是暗中討人的,難道會是巧合?她才不信。既然如此,不如順了他們的意。

    太子知道他家卿卿挺喜歡那個叫蕭十一的樂伎的,怎麼能任她被周王夫妻作作戲,就把心頭好送人。別說那是愛妻比較喜歡的,就是卿卿討厭的,只是是屬於東宮的,別人就別想得到。

    他下巴微抬,張口就想說話,便覺得自己的手被一只柔若無骨的小手握住了。太子下意識的側過頭,目中露出詢問。蘇顏對他淺淺一笑,微微的搖了搖頭。

    愛妻不許他說話,太子瞪了周王夫妻一眼,氣鼓鼓的喝了杯酒。同時,微微用力,牢牢握住愛妻的小手不放。他都忍了好半天,這回才不要放開。

    朱氏似乎是沒想到蘇顏會直接贈人,她連忙擺手,“太子妃誤會了,臣妾並無此念,只想請人去府中任幾日教習即可。”

    蘇顏挺郁悶,你們夫妻意思都表達的挺清楚了,這會又來謙讓,顯得是我非要給你們是的。她對著朱氏盈盈一笑,“三哥難得有個喜歡的,本宮自當成全。三嫂也不必謙讓,小心我改了主意,即不送人,也不借人,三嫂豈不是虧了。”

    朱氏讓她說得面上訕訕的,喃喃的謝了恩,慢慢坐了下來。

    蘇顏勾了勾唇角,早這麼干脆點不就完了,玩什麼婉轉。

    事情發展完全出乎在場人的意料之外,之前看熱鬧的小皇子們,一個個埋頭苦吃,不敢再多看一眼。

    吳王有些意外的看了看朱氏,再回頭瞧了瞧自己的妻子,不知怎麼的,他覺得兩人有些像。

    殿中因為這個插曲,氣氛有些沉悶。便在此刻,殿外竹絲之聲響起,一群身著彩衣的舞伎飄進了大殿,隨著越加歡快的舞曲,旋轉著纖細的腰身。

    齊王不愧風流之名,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領舞的少女。齊王妃劉氏,也混不在意,甚至跟丈夫調笑道:“還是東宮的舞伎才色俱佳,王爺,你說是不是。”

    齊王哈哈一笑,“對。”

    齊王妃挑起精心描繪的細眉,“若是王爺喜歡,我跟太子妃討了她來如何?”

    齊王攤了攤手,“君子不奪人所愛,本王雖不是君子,也不做這等事。”他光明正大的拿眼斜視周王,周王端著酒杯,不動如山,只當沒看到。

    “一般都太子的兄弟的,怎麼也不能只讓三哥一個占便宜啊。”齊王妃笑道。

    蘇顏黑線道:“再這麼著,我可再不敢設宴請客了。”

    蘇容接口笑道:“四嫂,您別可著一天挑人啊。否則,別說是太子妃,我都怪心疼的。”

    齊王妃搖著手中的羽扇,輕笑道:“我這不是著急,不像弟妹才得兩個色藝俱佳的歌伎,在府中設宴也有個新鮮可瞧。我們府上的,論才、論色、論新鮮都差得遠,過幾日我們王爺做生日,沒法招待兄弟們。”

    齊王來了興致,摸著自己下巴問道:“老六,你府上新進的人,不會是最近紅起來的那對雙胞姐妹吧?”

    吳王一臉淡然的點了點頭,“四哥有興趣?”

    齊王壞笑道:“是,你要送我麼?”

    吳王無所謂的點頭,“四哥既喜歡,送你又如何。”

    齊王道:“老六,說准了,你可不准反悔。”

    吳王道:“晚上就送到四哥府上去。”

    蘇容對這一種結局,突生出一種無力感。她之前還因為丈夫睡了兩個歌伎而堵心,才過了不到一日,那兩個歌伎就被吳王輕描淡寫的送了人。

    正因為席上的小插曲,之後的氣氛都不怎麼熱烈。快到席終時,宮人給十二皇子的案上擺了一碗長壽面。瘦小的十二皇子一愣,抬頭向那宮人看去,那女子屈了屈膝,低聲道:“這是太子妃特意吩咐膳房給殿下做的。”

    不錯,六月二十六,正是十二皇子的生日。可是若大的皇宮中,除了他娘林充容之外,再沒有什麼人記得了。甚至,每年生日時,他都不一定能吃上一碗長壽面。不受父皇重視的宮妃、皇子,有時連口熱飯都吃不上,何況讓御膳房替他單做一碗壽面。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長壽面的熱氣熏的,十二皇子覺得眼睛和鼻子都有些發酸,幾乎忍不住要落下淚來。他連忙垂下頭,悄悄吸了吸鼻子,忍下淚意,無比珍惜的一口口吃完了那碗面,甚至連面湯都喝得一干二淨。

    東宮宴席結束,醉意朦朧的皇子們,被宮女們扶著,上了各家的馬車。而小皇子們,則是被太子派出的侍衛們護送著,回到了長樂宮。

    十二皇子被高大的東宮侍衛抱上馬車後,驚奇的發現馬車裡放了一個精致的文具箱。他幾次伸出顫抖的手,才把文具箱打開,最上一層放著一頁淺藍色的花箋,其上是太子那筆透著鋒芒的小楷,簡簡單單的寫著:“賀十二弟生辰。”

    十二皇子忍不住又紅了眼,這回他獨自在車內,可以毫無顧忌的落淚。他粗魯的用袖子抹了抹臉,把那張花箋看了好幾遍,貼身收好後,才打那個做工精致的文具箱打開,逐一翻看。

    箱內放著一套上好的文房用具,筆、墨、紙、硯,筆洗、筆山、臂擱等等,皆做得小巧精致,極為適合像他這般剛剛上學的少年。

    十二皇子生平頭一次收到來自兄長的生辰禮物,愛惜異常的摸了又摸,最後把整個文具箱抱進懷裡,小小的臉上露出一個異常滿足的笑。

    “卿卿,給十二弟的生辰禮物,我已經吩咐人放在車裡了。”太子湊到蘇顏面前,一臉邀功的表情。

    蘇顏溫柔的在丈夫唇角落下一吻,“父皇國事繁忙,對於弟弟們的教導不免松散,七郎是做人兄長的,這個時候正該擔起兄長的責任。”

    太子自身後抱著蘇顏,雙手交握在她的腹部,把下巴放在她的肩上,委屈的說:“政務都是我在做,阿爹只管溜達玩樂,一點都不忙。”

    “還有,那些弟弟煩死了,一個比一個討厭,我才不要管他們。”

    太子似是想到了什麼,雙手用力把懷中人轉了半個圈,低頭對上蘇顏的清亮的鳳眸,認真的說:“卿卿,你放心,除了你之外,我不要別人生的孩子。”

    蘇顏偎進丈夫懷裡,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是貼在他的心口,細數耳邊穩健的心跳。

    太子抱著她輕輕搖晃,“咱們兩個也不要生很多孩子,最多三個。不然,你會好辛苦。”還很危險,最後一句,他沒敢說出來,只在自己心裡默默的念叨。

    蘇顏慢慢綻開一個明媚的笑,輕輕的回了一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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