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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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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醉舞狂歌 -【蘇天下】《全文完 》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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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9 16:53:27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章 討好

    翌日清晨,蘇顏是在嘹亮的鷹啼聲中醒來的。她揉著眼睛起身,發現母親擋在自己面前,身體緊繃。

    陸氏聽到聲音,頭也沒回,眼睛死死的盯著又一次站在書案上的白鷹,盡量柔和的對女兒道:“阿姝乖,先別動。”明明窗子都關了,它是怎麼進來的?

    “阿娘?”蘇顏的聲音還帶著睡意,軟糯糯的,白鷹聽到之後,也跟著叫了一聲,顯得特別興奮。

    蘇顏當下就精神了,自母親身後探出小腦袋,眉眼彎彎的打招呼:“小白,早上好。”

    “嘎……”白鷹歪了歪頭,也回了她一聲,然後彎身低頭,用嘴把放在案上的一枝薔薇往蘇顏的方向撥了撥,黑亮的眼睛裡滿是討好。

    陸氏有些懵,那只鷹帶著花來討好她閨女?

    蘇顏眼睛亮了,笑眯眯的問:“這是給我的?”

    “嘎!”白鷹居然真的點了點頭。

    蘇顏走到案邊,拿起薔薇,放至鼻端,深深的吸了口氣,才笑道:“好香,謝謝小白。”轉頭歡快的叫人,“青雲,拿個青瓷膽瓶來。”

    陸氏一眼沒看到,她閨女就奔著白鷹去了,還敢伸小爪子摸人家的毛。她心都快跳出來了,幾步竄到女兒身邊,剛想拍她兩下,卻在銳利的鷹中,慢慢的放了回去。

    “阿姝!”陸氏咬著牙叫了女兒一聲。

    蘇顏知道母親擔心什麼,她溫柔的摸了摸白鷹的頭,陸氏就見剛剛還凶狠的的瞪著自己的猛禽,居然特別乖巧的蹭著女兒柔嫩的掌心,看它的眼神,顯然挺享受。

    “阿娘,你看,它不會傷害我的,您放心吧。”蘇顏也說不出來為什麼,她就是覺得這只白鷹很喜歡她,想賴著她,也會保護她,卻不會傷害她。她見白鷹對母親的靠近十分不安,怕它傷到母親,不加思索的一把將它抱進懷裡,輕輕撫著它的背羽。白鷹剛開始有些不適的動了動身子,接著就賴進蘇顏懷裡,在它的撫慰下,連眼都閉了。

    陸氏膽戰心驚的看著她閨女從摸摸毛,到大著膽著抱著白鷹親熱,僵硬著身子坐在一旁。

    蘇周誠早就在門外仔細觀察了女兒和白鷹的互動,他很同意女兒的說法,那只白鷹對女兒非常親近,賴在女兒懷裡,甚至連眼眼都閉上了。

    他安撫的拍了拍妻子的肩膀,“我會盡快告之太子,讓他把鷹帶回去。”至於女兒要是喜歡,他去尋兩只溫馴的雀兒來,給她養著玩。

    因為有只白鷹時刻跟著蘇顏,讓她這一早上起來,洗漱穿衣梳妝都得自己動手,一旦有人靠近,那只鷹就炸毛。

    陸氏這會兒到是有心嘲笑女兒,“誰讓你招它喜歡呢,以後凡事都自己動手吧。”

    “阿娘,你替女兒跟祖母告罪,我今天怕是不能過去請安了。”身邊跟著只大型猛禽,還是別去嚇人了。

    陸氏也不放心,還是在女兒的勸說下,一步三回頭的走了。她昨晚上沒怎麼睡好,一早起來又擔心害怕,更沒什麼胃口,到了主院,臉色自然不好。

    王氏特別關心小兒媳婦,見她這般,忙叫人坐下,又關切的問:“阿慧,你這是怎麼了?”

    陸氏勉強的笑了笑,“昨夜睡得不大好,早起有些頭疼。”

    “那你還不歇著,叫個人來給我說一聲就好。”王氏道,“對了,阿姝怎麼樣了?昨天晚上可嚇到她了?”

    陸氏道:“那丫頭膽子大著呢,您別擔心。”

    蘇容正巧帶著人進來,見過人之後,關切的問:“四嬸,聽說十妹屋裡昨天進了只白鷹?她沒事吧?”

    陸氏笑笑:“七娘不必擔心,她沒事。”

    蘇容眼露好奇的說:“白色的鷹,我還從沒見過呢,不知長得什麼模樣。”

    王氏連忙追問了一句:“阿悅,你說什麼?昨天驚到十娘的,是只白鷹?”

    “嗯,對啊。”

    “可有傷到它?”

    “應該沒有吧。”蘇容看向陸氏,“大凡白色的動物,都是天地間的異種,祥瑞化身,極有靈性,咱們家的人都有見識,不會輕易傷了它的。”

    王氏顯然也知道白色的鷹是誰養的,她看向小兒媳婦,見陸氏果斷的搖頭,才安下心。王氏大約是覺得昨天晚上蘇顏被嚇到了,早早的趕小兒媳回去,“你去看看阿姝,若她沒事,你也回去歇著,等好了再過來。”

    陸氏順勢起身,她心裡記掛著女兒,在這裡實在是坐立不安,還不如去女兒房裡盯著。

    “娘子,老夫人都不知道昨夜驚了十娘的是只白鷹,七娘怎麼就知道了。”陸氏的貼身丫鬟素心扶著陸氏,小聲的說。

    陸氏淡淡的笑了笑,大嫂往她們四房安插人手,她自然是知道。只不過她們夫婦也沒有不可告人之事,亦沒有害人之心,再加上那些人都不過粗使的僕婦,等閑接觸不到自己和兒女,她只當不知道,私下裡叫自己的乳母著人看著些就是了。至於七娘,她到是小看了這個侄女,家中大事小情,她怕是比她娘知道的還早還全呢。

    “叫你們盯著的那幾個人,明日尋個錯兒,都打發了。”陸氏吩咐道。

    “是。”素心低低了應了一聲,略有些遲疑的開口,“十娘院中……”

    “阿姝心裡有數。”陸氏有心鍛煉女兒,早就把她院中的事都交給她作主了,她相信自己的女兒應該早就知道誰有異心,只是還在可控中,沒怎麼搭理。

    蘇顏已經用過了早飯,正拿著一碟鮮肉在喂白鷹,她單手托腮,神色間有些慵懶。那只白鷹,每吞進一條鮮肉,就要用腦袋蹭蹭蘇顏,好像在跟她撒嬌。

    陸氏心有所覺,忽然說了一句:“這只鷹不會還沒成年吧?”她怎麼覺得那只白鷹把女兒當它娘了?

    蘇顏:大概可能真是,要不怎麼這般粘人。

    太子來得比陸氏想得要早,他昨天晚上知道白鷹咬斷鏈子跑了,卻沒想到它會跑到蘇顏的屋裡去,心裡一陣後怕,他很清楚,這只鷹有多凶。

    “師叔放心,孤即刻命人捉它回來,立刻處死,決不會再驚到師妹。”太子對著蘇周誠下保證。

    “處死到不必,白鷹極有靈性,並未傷到小女。”蘇周誠板著臉,心道:少跟我閨女套近乎,她才不是你師妹呢。

    “孤馬上就去。”太子雖然聽到蘇顏沒好,可是沒看到人,他一點也不放心。

    什麼,你要去?那可不行,才不給你跟我閨女見面的機會。蘇周誠連忙阻攔,“殿下不必親往,叫鷹僕去就好。”

    這麼光明正大的可以見心上人的機會,太子怎麼會放棄。人家根本沒跟蘇周誠說第二遍,留下一句:“師叔公務繁忙,白鷹的事就交給孤吧。”然後就進了內殿。他要去換衣服,打扮得光鮮亮麗的去見心上人。

    被扔下的蘇周誠臉上飄過烏雲,在看到太子身著大紅的窄袖袍,腰橫玉帶,一身的風流倜儻時,更是陰得快要打雷下雨了。他打扮得這麼花枝招展想做什麼?我閨女才不會看上一個打扮跟只開屏孔雀般的男人。

    “咦,師叔還有事吩咐麼?”太子發現蘇周誠還在時,很是驚訝的問。

    吩咐你妹!面對著不懷好心的太子,蘇周誠實在是笑不出來,只能特別嚴肅的說:“臣也擔心小女,已跟上峰請了假,與殿下同去。”我攔不住你,也要跟你一起回去。同時心裡怨念,他怎麼就是太子,這要是別人,一准揍他。

    太子上門,靖國公府大開中門迎駕。王氏緊急派人,去書院把孫子們都招來來迎駕,王氏為女眷,迎至中門便好。太子在蘇周誠的陪同下,進了靖國公府。見到王氏連忙伸手相扶,面上微微帶笑,“老夫人快請起。”等進了正堂,坐於上首,歉意十足的道:“都是孤宮中下人疏忽,以至驚到十娘子,孤十不分安,特來賠罪。”

    太子來賠罪,王氏哪裡敢受,連忙擺手,“不敢當,不敢當。”又表示:“我家十娘膽大,十分喜歡那只白鷹,並不曾受驚。”

    太子今天來就是想把白鷹抓回去處死,聽到王氏說蘇顏十分喜歡白鷹,他又遲疑了。十娘這麼喜歡,要不就把白鷹送她?帶著這個想法,他非要親自去看一眼蘇顏。

    王氏無奈,只能叫人去請蘇顏過來,白鷹自然也跟來了。它也聰明,看到了平日裡管著它的鷹奴,干脆停在樹上不下來,衝著蘇顏叫得特別委屈,讓蘇顏好生心疼。

    太子一見蘇顏,勉強安奈住激動的心情,語氣柔和的仿若春風化雨:“師妹可受了驚?”

    蘇周誠一見太子的表情,就知道他是只大尾巴狼,恨不能立時擋住女兒,不讓狼看到。

    “勞殿下掛心,我沒受驚,小白很可愛。”提到白鷹,少女眉眼彎彎,心情很好。

    果然很喜歡,太子覺得心上人跟自己的審美相同,簡直不能再開心。

    “殿下要帶小白回去麼?”蘇顏有些舍不得,她很喜歡那只白鷹,可是放在家裡,阿爹、阿娘也會擔心,“小白很聰明,太子別罰它好麼?”

    太子被那雙盈盈水眸看得心都化了,連連點頭,“師妹放心,孤不會罰它的。”

    蘇顏不舍的衝著白鷹招手,“小白乖,跟殿下回去吧。”粘著蘇顏的白鷹表示,人家才不想回去呢!它就站在樹上,就不下來,看你怎麼帶我走。

    太子見不得心上人蹙眉,特別大方的表示,“師妹若喜歡,孤就把小白送給師妹吧。”又了揮手止住蘇周誠的反對,“不過是只畜生,送給師妹玩了。師叔放心,孤把鷹奴留下,不必擔心它傷人。”

    蘇周誠:……

    反正他反對無效,自覺終於討好了心上人的太子殿下,愉快的帶著人回宮了。留下靖國公府的人,對著白鷹發愁。

    回到東宮的太子,被皇帝招過去了。

    “七郎,你把小白送人了?”皇帝才聽說白鷹跑了,還跑到了他師弟家裡,連忙招過太子問問。聽到太子說把白鷹送給了蘇顏,皇帝似有所覺。細心查看兒子面色,見他眸中含笑,顯然很高興,不見半點不舍。

    太子點了點頭, “小白更喜歡十娘子。”

    “那七郎呢?”

    太子耳朵有點紅,吶吶道:“十娘很漂亮。”

    見兒子這副模樣,皇帝哪裡會不知道。只是師弟的女兒今年多大?十二還是十三,是不是有點小?而且太子妃相當於日後的皇後,不比諸王妃,選人必要慎重。可兒子長這麼大,難得喜歡上個姑娘,當爹的也不忍心讓他失望。況且,師弟、師妹的女兒,老師的外孫女,家世、容貌、才華自不必說,配得上太子。可太子妃不光要有才貌家世,還要看其品性,他還得多看看。

    太子沒等到他爹的回答,有些失望,皇帝拍拍兒子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七郎,太子妃便是日後的國母,選人必要慎重,為父還要再看看。”當爹的不忍心兒子失望麼,他還多加了一句,“太傅的外孫女,想來必定十分出眾,才能令我兒念念不忘。”

    太子有些害羞,下意識的反駁,“父皇,兒臣沒有。”

    “哈哈哈哈,為父也年輕過。”皇帝真沒見過兒子這副模樣,分外新奇。他心情很好的留了兒子一起吃飯,又讓兒子陪著逛了會園子,父子兩個閑聊著消食。悠閑了一下午,等到天晚了,本想留下兒子一起睡的,可是想到昨天答應了德妃,要去看她,只能遺憾的看著兒子回了東宮。

    在去德妃宮是的路上,皇帝跟近身的太監感慨,“時間過得真快,七郎都長大了,也有了寤寐相求之人。可惜,師弟的女兒還是小些,若是跟七郎差不多大,朕就准了。”

    太極宮總管太監賈喜笑呵呵的跟著皇帝,他見皇帝心情好,小心的進言,“老奴還記得,殿下小時候,常跟長寧郡君一處玩。”

    皇帝呵呵一笑,“長寧總被那小子氣哭,找朕來告狀。”提到長寧郡君,皇帝沉默片刻,“長寧那丫頭也大了,該出嫁了。”

    賈喜心中一凜,連忙低頭,不敢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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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9 16:53:39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一章 奇怪

    上都之內,八卦傳得飛快,蘇顏得了只白鷹的事兒,沒多久就被各家知道了。只是來不急細八,就被另外一件事給壓下了。

    這一天,蘇顏閑著沒事,染指甲玩,小白蹲在一邊,給她搗亂。經過幾天的相處,小白非常和諧的溶進蘇顏的生活。對她身邊伺候的丫鬟,也不再排斥敵視,學會了視而不見。只是它依然賴著蘇顏,從不肯遠離她,連晚上也睡在蘇顏房裡。

    蘇顏特意讓人給它搭了個窩,只是這個窩放在她的閨房裡,十分的別扭。每日晨起,小白就會飛出去,摘花回來放在蘇顏床頭,再去床上把她蹭醒。然後乖乖的看著丫鬟伺候她洗漱梳妝,最近還學會了給她挑首飾,若是它挑出來的金釵,蘇顏沒戴,這只鷹就會十分沮喪的把頭埋進翅膀裡,任誰叫也不抬頭,非要蘇顏哄它才行。

    蘇顏身邊的丫鬟嚇著嚇得也都習慣了,在膽大的,還會取了鮮肉來喂它,只是小白從來都不理會。

    最近由於蘇周誠和陸氏的某些心思,蘇顏外出的機會大大減少,功課也多了起來。她不出去,就在家裡給自己找樂子,比如染指甲。取來盛開的指甲花,按顏色深淺將花瓣細細分開,加入白礬搗碎,再將剪好的細棉放入花汁中浸透,最後敷在指甲上便好。

    染指甲麼,要多染幾次,顏色才會鮮艷漂亮。蘇顏挑花的時候,小白歪著頭,也跟著湊熱鬧,時不時的叼個花瓣往石臼裡扔。

    “小白,這個不能叼!”蘇顏及時止住叼了塊浸了花汁的細棉往她手背上放的小白。對上白鷹無辜的眼神,她嘆了口氣,無奈伸手扶著鷹嘴,將它叼住的細棉小心的敷在指甲上,才摸摸小白的腦袋,“好了。”

    小白歡快的啼叫一聲,低頭蹭了蹭她,打算再接再厲。蘇顏略苦惱,為了自己的手著想,她再也不要自己染指甲玩了。

    一人一鷹玩得正高興的時候,陸氏身邊的丫鬟素芳過來了,給蘇顏帶來了一個不大好的消息。“十娘,安王妃過世了。”

    蘇顏一驚,“安王妃?”她還記得那個嬌柔婉轉的女子,一臉笑意的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是,昨夜安王妃難產而亡,只留下了一個女兒。”素芳道,“娘子讓奴來跟十娘說一聲,明日要去安王府吊唁,讓十娘早做准備。”

    “嗯,我知道了。”蘇顏點了點頭,一瞬間心情十分低落。安王妃去世,安王很快就會再娶新妃,那個出世就失去母親的小女孩兒,也不知將來命運如何。小白似乎查覺到蘇顏心情不好,伸長了脖子,去蹭她的小臉,無聲的安慰。

    失去了女主人的安王府,有些蕭瑟,出來迎客的安王十分憔悴,眼底難掩悲傷,到是令蘇顏對他印像頗好。

    前來吊唁的人很多,很多人蘇顏都認得,只是長寧郡君對她很不友好,盯著她的目光冷得嚇人。

    兩人錯身而過時,蘇顏還聽到長寧郡君陰冷的聲音,“你先別得意,咱們走著瞧。”她這是受什麼刺激了?難道是小白?想到長寧郡君對太子的態度,蘇顏無奈的笑了笑,被人當成假想敵什麼的,最討厭了。不過,看在小白很可愛的份上,她就不怪太子了。

    蘇顏沒想到,會在安王府又一次碰到了周王妃,比起上次見她,似乎更健康了些。她不禁暗自感嘆世事無常,大家原來還以為周王妃會病亡,卻不想居然是安王妃先走了。

    周王妃顯然還記得蘇顏,見到她微微一笑,“女郎安好。”

    “王妃安好。”蘇顏福了福身。

    周王妃眼圈還紅著,臉上隱有淚痕,顯然安王妃的去世,令她頗為傷心。“王妃,你身體不好,莫要過於哀傷。”王書筠慢慢的走過來,扶住周王妃,輕聲勸道。

    蘇顏上次便知道王書筠與周王妃關系很近,今日見了,卻令她有種奇怪的感覺,這兩個人好像並不單純的是跟對方交往。周王妃對王書筠的態度有些高高在上,還帶了些鄙夷。王書筠對周王妃,似有些憐憫,有些輕忽,又有些不甘,真是太奇怪了?

    更令蘇顏奇怪的是,在安王妃五七過後,正是菊黃蟹肥秋正濃時。皇帝搬回太極宮,帝都各家也都搬回來城回。一日她去書肆買書,正碰到王書筠讓身邊的丫鬟將路邊一個落魄書生的字畫都買了下來。兩人顯然很熟,還聊了兩句,明顯不是第一次買畫了。

    說實話,以蘇顏的目光來看,那書生的字畫只能說是還行,算不得精品,怎麼會讓王書筠看上眼呢?

    王書筠見到蘇顏,笑著打招呼:“十娘。”

    “二表姐。”蘇顏也略略頷首。她本打算打過招呼就走,沒想到王書筠卻很熱情,非要請蘇顏去茶樓喝茶。盛情難卻,蘇顏也沒事,便跟著去了。

    蘇顏選了個臨窗的雅座,王書筠還未開口,就見一道白影閃過,桌上蹲了只白鷹,讓她小心肝都顫了顫。

    “小白過來。”蘇顏拍了拍自己身邊的坐位,小白順從的蹦到她旁邊蹲好,只有一撮呆毛露在桌面上。

    王書筠後怕的撫了撫胸口,小心的問:“這就是太子送你的那只鷹?”

    “嗯。”蘇顏抬手摸摸小白,特意說了一句:“它很乖,從來不傷人的。”

    “呵呵。”王書筠干笑兩聲,到也沒說讓小白先出去的話,令蘇顏對她感觀大好。

    “十娘,你看這字畫如何?”王書筠將她剛剛買的字畫放在桌上,讓蘇顏品評。

    蘇顏直言道:“很尋常。”她敏銳的查覺到王書筠似乎松了口氣,為什麼?

    王書筠笑道:“那位郎君很有才華,只是母親生病將家裡錢財耗盡,只能出來買字畫維生。我偶然得知,覺得可惜了他的才華,想著能幫便幫幫他。”

    蘇顏:“呵呵,二表姐真是菩薩心腸。”想幫他,你來買什麼字畫,不如讓家裡的兄弟出面,替他在哪個書局謀個抄書的差事更好。不會是王家表姐看上那人了吧?雖然蘇顏覺得不大可能,但是事無絕對。一想到這裡,蘇顏覺自己好像看破了王書筠的心思,不好意思再呆下去了,“哪個,二表姐,你放心,今天的事我不會說出去的,只是你……”蘇顏咬了咬唇,還是勸了一句:“表姐,我覺得你們還是少見面的好。”為了那書生的小命著想,後面這句,她沒說。

    王書筠瞪大了眼睛,她剛剛聽到了什麼?“十娘!”伸手攔住蘇顏,雙眉深鎖,冷漠的說:“把話說清楚了。”

    “我覺得我表達的很清楚。”

    王書筠冷笑兩聲:“我自問並不曾得罪十娘,為何如此壞我名聲。”這話一定不能傳出去,歷史上的中宗皇帝對名聲最為看中,特是對女子,要求更是嚴格。蘇顏今天的話有一星半點被他知道,她就別想進周王府。

    “壞你名聲?這話從何說起?”蘇顏好無辜,她不過是提醒王書筠一句,怎麼惹出她這麼大的敵意。別說她出身武義公府,是祖母的侄孫女,便是其他女子,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她知道的很清楚好麼。

    “從何說起?你剛剛的話什麼意思?”王書筠覺得歷史評價什麼的真不能信,史書上把蘇顏誇得跟一朵花似的,實際上呢?她還真沒覺得她除了臉好之外,還有什麼才氣。再加上今天這事,更是讓人惡心。明明是她惡意猜測,還扮無辜,裝白蓮花裝得真像。

    王書筠態度惡虐,蘇顏也生氣了,她說什麼了,不就是好意提醒了她一下,至於抓著她不放麼。她本就是家中人嬌寵著長大的,什麼時候被人這般指著鼻子質問過,當下也起了性子,甩脫王書筠拉著她的手,揚眉冷笑:“表姐想什麼意思,就是什麼意思好了,恕我不奉陪了。”

    “你……”王書筠還帶再伸手,被蘇顏隨身的侍女所攔,她又不好當眾大聲叫人,只能看著她帶人揚長而去。“哼,可惡!”王書筠用力拍了下桌子,慢慢平息自己的怒氣。看來自己最近要少出來,拉攏人的計劃也要放放了,都怪蘇顏!

    自茶樓出來,蘇顏也沒心思去別的地方,打算直接上馬車回家。不想今天還真是巧,才碰到一個表姐,這回又碰到堂姐。

    對面一間西域商鋪裡,蘇容與劉文萱並排而出,正好與蘇顏打了個照面。蘇容笑著揚手,“十妹,好巧。”

    蘇顏才想過去,就見六皇子吳王也從商鋪裡走了出來,看見她時眉心微皺。一見這位皇子也在,她就不想過去了,今天真是多余出來。

    吳王看到蘇顏,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滋味,他既欣賞蘇容的人品、才華,卻也不得不承認,蘇顏那張傾國傾城的容顏,似乎對他的吸引力更大。

    “殿下,我家十妹在,我們過去了,就此別過。”蘇容巧笑嫣然的說。

    吳王收起紛亂的心緒,也回了一個溫和的笑,“真的不用我送你們回去?”

    “不必了,我們帶的侍衛很多。”蘇容輕巧的福了福身,拉著劉文萱往蘇顏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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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二章 分歧

    初秋正午的陽光還帶著些夏日的炎熱撒落在肌膚上,王書筠卻覺得一股寒意自體內散開。她剛剛收拾好心情,帶著貼身的丫鬟出雅間時,不想正碰到三皇子周王。面對他泛著涼意的眸子,她突然覺得自己所有的心事都被人了然於心,令她有些狼狽,只能勉強維持著鎮定,如往常般微微福禮,轉身離去。

    “表姐。”溫潤甜美的女聲響起,打破了王書筠紛亂的心緒,她側頭看去,果然見蘇容笑容溫婉柔美的看著自己。她下意識的回頭看去,周王的目光落在蘇容身上,那目光深邃而專注,王書筠心中難免一酸,她揚起端莊的笑,“七娘,好巧。”

    劉文萱並不怎麼喜歡王書筠,面對她時也不大熱情,淡淡的打了個招呼之後,就跟蘇顏閑聊。在蘇顏看來,蘇容和王書筠目前的表情都略假,一個比一個笑得端莊溫婉,說起話來慢條細理、迂回婉轉。蘇顏在一邊聽得直皺眉,她們能好好說話麼,一句話轉出八個彎很有意思?

    劉文萱悄悄拉了拉蘇顏的袖子,壓低了聲音笑道:“十娘沒見過吧,她們兩個自小私下裡見面就這樣。”正是因為兩人不對盤,又是嫡庶有別,往一起湊的時候也少,蘇顏還真是頭一次見。

    “十妹,萱表姐,咱們走吧。”

    劉文萱很驚訝,“你們今天到快?”

    蘇容笑著揚了揚下巴,“筠表姐急著歸家,不好多聊。不過咱們見面的時候也多,也不在這一時半會兒的。”她眼睛很尖,早就看到茶肆中,站在二樓的周王。蘇容今生可不想跟他有什麼牽連,自然巴不得早走。令她奇怪的是,王書筠居然跟她一個想法。呵呵,她不是巴結周王妃巴結得要死,怎麼看到周王,到要避嫌?算一算,現在的周王妃也沒有多久好活了,王書筠真要進周王府,可得抓緊了呢,蘇容有些幸災樂禍的想著。

    時間還早,劉文萱不大想回家,她的婚期漸近,嫁了人之後,再想這麼自在的出來玩,肯定是不行的。因此,她很珍惜現在每一次逛街的機會。“七娘,十娘,現在西市花市正好,咱們去看看如何?”

    蘇容原想答應,卻不知想到了什麼,改了主意,“我有些煩了,咱們回家吧。”

    劉文萱道:“那七娘和十娘歸家吧,我自己去看看。”她打算給正懷著小寶寶的胞姐,選幾盆菊花送去,她姐姐最喜菊花,每年這時候,都會買上幾盆。

    蘇容見劉文萱要自己去,不肯答應,“花市的花能好到哪裡去,你若喜歡,我院內有幾盆上好的,你只管搬走就是。”

    劉文萱笑道:“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民間自有高人在,我姐姐每年都能買到很多上品名菊呢。”

    蘇顏也是好奇,吳郡也有花市,而且一年四季都有,其中不泛珍品。她笑道:“七姐若是累了,先回家也好,尋個酒肆歇著也罷,我陪萱表姐過去。”

    三人中有兩人都想去,蘇容也只能跟著,心道:去便去,若真遇到那丫頭,攔著表姐不讓她救人就好了。

    金秋時節,早菊初放,令西市的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淡淡的冷香。蘇顏深深吸了口氣,好心情的笑道:“這裡都是菊花的香氣。”

    西市花市由來已久,都在坊中固定的一處地方,街道兩旁,花坊林立,還有很多推著小車的花農。這裡不似其他坊市,幾乎不聞叫賣聲,或錦衣玉袍,或粗布棉裙的客人,在各個花坊和放滿鮮花的小車間穿梭,總能尋到令自己心儀的,在與老板討價還價一番之後,心滿意足的搬走。

    “難怪芝表姐喜歡來這裡選花,果然比咱們家裡養的那些,更有活力。”蘇顏本就是愛花之人,一到這裡,覺得自己的眼睛都不夠用了,這也喜歡,那也不錯,好想都搬回家。

    “紫重樓!萱表姐快來看。”她驚喜的招呼劉文萱,沒想到在這裡還能看到菊中珍品。

    劉文萱快走幾步來到小車前,尚未觀花,卻先跟買花的小娘子打了招呼,“倩娘,怎麼是你來賣花,你娘呢?”

    蘇顏聞聲抬頭,見放著十來盆菊花的小車邊,站著一個身著粗布衣裙的少女,身上的衣物雖舊,打了好些補丁,卻漿洗得干干淨淨。女孩子不過十二、三歲,卻難得的眉清目秀,讓人看著分外順眼。

    “萱表姐,你認得她?”

    “嗯,我姐姐每年都會在她家買上幾盆花,她娘養菊的技藝頗高。”劉文萱也不打是隨口問上一問,目光緊接著就落在那盆紫重樓上,“這盆不錯,十娘讓給我可好?”

    “嗯。”蘇顏隨手指了旁邊一盆白菊,“我要這盆玉芙蓉好了。”

    劉文萱看了一眼,不似紫重樓已經綻放,玉芙蓉才剛打了個花骨朵,她仔細看了片刻才笑道:“十娘眼兒真尖,這車上最好的兩盆,都被你挑出來了。”

    倩娘聞言面露喜意,她知道劉文萱出身不凡,跟她一眼來的小娘子,看來也是名門貴女,她們給的價錢必定不會少,家中一年的開銷都有著落了,也不枉她這幾個月來精心伺候這幾盆花。

    劉文萱跟姐姐常買倩娘母親的花,見她穿著,便知其家中必有變故,有心幫她一把,便笑問:“你只看中這一盆?那其余的我都要了。”

    蘇顏才要吩咐青雲付帳,變故突生。一個三十來歲,打扮得分外妖嬈的女子,帶著一眾打手,直往這邊闖過來。

    蘇顏幾人出門,不說近身侍女,單是護衛便要有二十人左右。見來人氣勢洶洶,立刻聚集過來,將自家小娘子圍在中間。

    靖國公府和永寧侯府都是武將起家,家中所養的護衛,都受過嚴厲的訓練,個個膀大腰圓的,伸出胳膊這麼一攔,板著臉喝道:“止步。”

    領頭的女子也是見過世面的,見了這些護衛,便知自己惹不起,連忙過來跪身陪罪,連頭都不敢抬,“郎君實在對不起,奴馬上就走。”說著,帶人快速離開。

    這對於蘇顏幾人來說,不過是個小小的波折,見人散去,兩個讓人付了銀錢,心滿意足的接著逛。

    無奈花市的花雖多,卻不是都能搬回家的,蘇顏逛了一會兒,覺得腿酸,“萱表姐,咱們回去吧,有時間再來。”

    劉文萱也累了,“嗯,是該回家了。”她這時才若有所覺的回頭,“七娘好沉默?”

    蘇容淡淡一笑,“光顧著賞花了。”

    蘇顏奇怪的看了蘇容一眼,劉文萱也沒放在心上,只是扶著丫鬟的手,嘆道:“我可是再也不想走了,十娘,讓人把馬車帶過來吧。”她和蘇容今天都是騎馬出來的,只是她現在可沒力氣再騎馬了。

    “早就讓人去了。”蘇顏環顧四周,想找個地方坐坐,附近到有一間酒肆,只是看著不怎麼干淨,出入的人也很雜亂,她皺了皺眉,沒說話。

    好在馬車到的很快,三人才上了車,就聽得不遠處有喧嘩聲。很快,一個帶著還有幾分稚氣的哭喊聲,傳入了耳中,“女郎,劉女郎,求您救救奴吧。”

    那聲音中透著絕望和凄厲,令劉文萱和蘇顏心中一凜。蘇容一時沒攔住,劉文萱掀開了車簾。剛剛那個賣花的小姑娘,趴跪在護衛身前,披頭散發,狼狽不堪。抬起頭來時,臉頰紅腫,唇邊還帶著血絲。

    “這是怎麼了?”蘇顏開口問道,攔人的是蘇家護衛,自然是由她來發話。

    小姑娘一見車簾掀開,連忙爬起身來,連連磕頭,抽咽著:“請女郎救救奴,我嬸嬸要把我賣了。”

    “嬸嬸?你父母呢?”

    “奴的阿爹早亡,阿娘去年也沒了,家中只余我和弟弟。”小姑娘口齒到是很伶俐,幾句話就交待清楚了,“不想叔叔、嬸嬸欺我弱小,占了我們家不說,還想把我賣了,給堂兄還賭債。”

    劉文萱當時臉色就變了,剛要開口,就被蘇容捏了一把,她疑惑的看過去,就見蘇容輕挑細眉,淡淡的開口,“這是你家中事,求我們也沒用。”上輩子,她和劉文萱就發了善心,救了她回去。結果呢,她是怎麼回報她的善心的,爬上她丈夫的床!呵呵,這種白眼狼,就不該救她。

    蘇顏不贊同,“若真如她所說,便是她叔叔、嬸嬸欺凌孤女,咱們碰上也是緣份,替她做一回主有何不可?”

    蘇容幾乎難以止住溢到唇邊的冷笑,“十妹真是菩薩心腸!你打算怎麼幫她?替她堂兄還了賭債?還是直接買了她,帶回家去?”

    這話聽著真耳熟,她才這麼說過王家表姐。若不是眼下的情景,蘇顏幾乎要笑了。她自然知道直接還賭債這種事不靠譜,還了這次,下次這丫頭還是得被賣。若是直接買回家裡去,到也可以?不過她還有個弟弟,她被買走了,她弟弟怕也難逃毒手吧。

    蘇顏一時間有些為難,倩娘的嬸嬸大著膽子過來,“女郎,這是我侄女,奴可以帶她走了麼?”

    “帶走吧。”

    “不行。”

    蘇容、蘇顏同時開口,到是讓護衛不知該如何辦了。

    蘇容冷笑道:“十妹這是執意要管閑事?但願你不要後悔。”反正她是知道這丫頭是什麼人了,蘇顏樂意養個白眼狼就讓她養去唄,關她什麼事。

    蘇顏側了側頭,“帶那小娘子過來。”

    蘇容端坐在一邊不再出聲,表示全都交給蘇顏處理。護衛見了,對倩娘道:“跟某過來。”

    倩娘連忙爬起來,拍拍身上的土,又理了理自己散發的辮發,跟著護衛走到車邊,又要跪下,卻聽那個仿佛仙子般的女郎道:“不用跪了,你想讓我怎麼救你?”

    “……”聞得此言,倩娘張口結舌,一時間腦子裡一片空白。她剛剛光著想求救,不讓嬸嬸把自己賣到那種地方去,其余的全都沒有想過。

    蘇顏見倩娘一臉的茫然,也沒著急,柔聲安撫,“你好好想想。”

    倩娘年紀小,見識也少,卻知道自己的決定,關系到自己和弟弟的一生。她回頭看了看故作賢良的嬸嬸,想到家裡瘦小的弟弟,一咬牙,“噗通”一聲雙膝落地,鄭重的叩了個頭:“請女郎買下我和弟弟。”她並不想讓弟弟也買身為奴,爹爹還想讓弟弟讀書科考。可是有叔叔嬸嬸在,自己和弟弟朝不保夕,與其讓他們把自己和弟弟賣到不干不淨的地方去,還不如自賣自身。至少,眼前的女郎,看起來人很好。

    “你想好了?”蘇顏又問了一句。

    “是。”

    “好。”蘇顏點了點頭,隨手落下了簾子。後面的事,自然有護衛去辦,不必她再管了。

    蘇顏買下了兩個人,心情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到是蘇容一路上都沒出聲。劉文萱看看蘇容,再看看蘇顏,也不好說話。其時,她覺得蘇顏做得對,蘇容剛剛的話有些過於無情了。只是蘇容才是她嫡親的表妹,不好多說。

    “十娘,雖然買了人,可是底細、人品都不清楚,不要讓她離你太近。”劉文萱離下車前,叮囑了一句。

    蘇顏笑著道謝:“我知道,多謝萱表姐。”

    劉文萱下車之後,姐妹兩人一路無話,到了靖國公府,也是各走各的。蘇顏就不明白了,她不過是救了個小娘子,值得蘇容生這麼大的氣?

    她回房換了衣服,跑到青園去找自己娘訴苦,“今天也不知道是什麼了,七姐和二表姐都生我的氣。”蘇顏嘟著小嘴,滿臉的不高興。

    陸氏已經知道了,她笑著捏捏女兒的小臉,“你七姐做得也不錯,你不是也生氣了。”

    “哼,七姐大約是覺得那小娘子是誰家派來的探子。”蘇顏撇著小嘴,故意諷刺道。

    陸氏安撫的摟了女兒,哄她道:“筠娘怎麼了?你又任性了?”

    蘇顏不滿的扭身,“人家是好心了。”她把事情經過學了一遍,反問道:“阿娘,我說的有錯麼?”

    陸氏道:“這事不可再說給別人聽。”

    “人家知道。”

    陸氏拍拍女兒,“你也玩了一天,回去歇著,我去見你祖母。”不管王書筠是不是真的看上那書生,她既然知道了,也該告訴婆婆一聲。

    不知道陸氏是如何跟王氏說的,第二天,王氏招來了侄媳婦,也就是王書筠的嫡母,然後她被禁足了。王書筠氣得五內俱焚,暗中罵了蘇顏不知道多少次。終於,在宮中舉行賞花宴時,她再次看到蘇顏。

    王書筠端著得體的笑,漫步走到蘇顏身邊,笑道:“十娘,我有話跟你說。”

    蘇顏正跟未來的大嫂顧源說話,顧氏的父親顧友與蘇周誠是總角之交,兩人先後到江南為官,便結了兒女親家。顧源的祖母是當今的親姑姑,唯一還活著的大長公主,顧源出生後,就被封了郡君,幾乎是在大長公主身邊長大的。她與蘇顏相識在吳郡,也不過半年左右,蘇顏就隨父母回了帝都。顧源陪著父母在吳郡又多呆了半年,才回來,結果正趕上宮中設賞花宴,與蘇顏在宴中相遇。

    顧源也是在上都長大的,對王書筠到還熟悉,聞言笑道:“十娘去吧,我往那邊轉轉。”她隨手一指,正是湖陽、長樂等幾個公主的位置。

    “好。”蘇顏點了點頭,就跟著王書筠往花叢中行去。

    待到了人少的地方,王書筠冷了臉,低聲質問道:“十娘,你都跟姑祖母說了什麼?”

    蘇顏覺得應該解釋一下,“二表姐……”

    “我可當不起你這聲表姐。”王書筠冷笑兩聲,“若是我以前有得罪十娘的地方,今天就給給你陪禮了,還望十娘以後口下積德,莫要再無中生有,誹謗他人。”說完,也不等蘇顏說完,轉身就走了。

    蘇顏氣得臉都白了,這都哪跟哪?王書筠吃錯藥了吧!

    “師妹……”太子自花後轉出來,仔細端詳蘇顏的臉色,小心的喚了一聲。

    “殿下。”蘇顏心情不美秒,自然提不起多少精神來,看得太子好心疼,真想把剛剛那女的抓起來揍一頓,我家十娘也是你能說的!

    就在太子想著怎麼才能把心上人逗笑的時候,那只鳳頭鸚鵡小強盜唰的飛了過來,落在蘇顏身邊,歪著頭看她,嘴裡還叫著:“嘎,美人……大美人……嘎!”

    蘇顏:……

    她扭頭看了看太子,都說寵似主人型,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太子生吃了鸚鵡的心都有,恨恨的發誓,等晚上就把這只鸚鵡的毛都拔了,看它還亂飛不!他這時候都忘了,鸚鵡是他讓人放開的,只為了逗蘇顏一笑。

    “那個,五哥養了它一段時間。”太子磕磕巴巴的解釋。

    蘇顏笑笑,暗道:其實就是你養的也沒問題,她又不會說什麼。

    太子見蘇顏沒信,就差沒舉手發誓了,“真的。”

    蘇顏敷衍的點了點頭,“嗯,我知道了。殿下,還有事麼?”她現在想靜靜,別問她靜靜是誰。

    心上人不想理他,太子有點憂傷。剛剛他過來時,明明就有好多小娘子都往他身邊湊,就連那個公認的淑女典範,被他父皇誇過好幾次的朱二娘,都尋機跟他說了好幾句話,怎麼到十娘這裡,就都變了呢?

    蘇顏往外走,太子可憐兮兮跟在她後面,想開口留住她,又怕給她留下壞印像。

    “殿下?”聽到身後的腳步聲,蘇顏無奈的回身。

    太子揚起笑,“師妹,我最近新得了綠綺琴。聽說師妹琴藝過人,不知可肯賜教?”小娘子們都喜歡人前揚名,聽說十娘琴藝超群,她一定會喜歡這個提議的。

    蘇顏心情正不好,哪裡肯彈琴,她板著小臉,果斷拒絕,“琴為悅已,不為娛人。”

    板著臉的十娘也是另外一種美麗,太子悄悄的紅了耳根,根本就沒把她的拒絕當回事。到是有人不高興了,長寧郡君尋太子而來,不想見到眼前這一幕,她眼睛都紅了,嬌笑著諷刺道:“十娘不愧是太傅的外孫女,連殿下的話都敢不遵。”

    太子滿不在乎的一揮手,“師妹說的對,是孤想錯了。”

    長寧郡君:……太子,你的脾氣呢?

    “師妹可愛聽琵琶,東宮有一女伎,琵琶彈得尚可入耳。”太子殷勤的問。他剛剛想錯了,十娘的琴該只彈給他聽,不能讓別人聽到。

    長寧郡君笑問:“殿下說的可是阿欒?”她以一種特別熟悉的口氣跟蘇顏介紹:“殿下剛剛在謙詞,阿欒的琵琶實為宮中一絕。”她嬌媚的看了太子一眼,略有幽怨的說:“可惜殿下極寵阿欒,她又十分有個性,輕易不肯彈奏的。便是殿下想聽,也得阿欒心情好時才行呢。”

    太子只覺得長寧郡君好煩人,怎麼哪裡都有她,他不耐煩的問了一句:“長寧,你是沒事做了麼?”沒事就滾遠點。

    “我……”冷不防被太子問了這樣一句,長寧郡君笑得十分勉強,才開口欲言,就被太子打斷了,“不管你有事沒事,都離孤遠些。”那嫌棄的語氣,充分表達的他不想看到長寧郡君的心情。

    被太子在蘇顏面前這樣下面子,長寧郡君的脾氣也上來了,“殿下,我可是你的表姐,聖人親封的郡君。這是聖人設下的賞花宴,我喜歡在哪兒就在哪兒。到是蘇女郎……”她抬高了下巴,倨傲道:“剛剛你見到我,行禮了麼?”

    蘇顏還沒說話呢,太子就出頭了,他把手一背,姿態端得更高,居高臨下的藐視著長寧郡君,“你見到孤行禮了麼?你的規矩呢?李安!”剛剛為了見心上人,太子把隨身的太監都扔一邊了,導致他要親自對上長寧郡君,真是太抬舉她了。

    “殿下,老奴在。”

    “把她給我扔出去。”太子掃了長寧郡君一眼,任性的吩咐。

    李安到是沒敢動手把長寧郡君扔出去,只是把手一伸,陰陽怪氣的道:“郡君請吧,別讓咱家動手。”

    長寧郡君氣得差點咬碎銀牙,可是對上一國儲君,也只能敗走,灰溜溜的跟在李安身後離去,只是臨走前,目光陰冷的瞪了蘇顏一眼。

    蘇顏壓根就沒把她當回事,到是對太子的提議有了點興趣。心情不好的時候,就要給自己找點樂子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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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9 16:54:42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三章 賞花宴(一)

    西苑是皇城內最為精致奢華的皇家園林,苑內古木參天,遍植奇花異草,遍布其中的亭台樓閣大氣妍麗不失皇家風範。

    太子特意慢下腳步,與蘇顏並肩而行,見她黑白分明的眼中漾著歡喜,自便也愉悅的道:“師妹喜歡西苑,以後可以常來玩。今天……”他皺了皺眉,略有不滿,“人多了些。”

    蘇顏確實很喜歡的西苑,這裡與江南的園林是兩種完全不同的風格。最重要的是,地方足夠大,而且西苑內有湖,再加上花木森然,空氣中都帶著令人舒適的濕潤,讓她心情好了不少。

    “那邊是馬球場,還有蹴鞠場,再轉過去就是蓮心湖。現在湖中蓮花還在,師妹要去看看麼?”太子見蘇顏的唇角輕揚,腳步都歡快許多,也跟著歡喜起來。想他原本是被皇帝捧在掌心的天之驕子,從不需要看人臉色。今日卻好像無師自通了一般,解讀起心上人來有如神助。這大約就是“心有靈犀一點通”了吧,太子喜滋滋的暗道。

    蘇顏聽到蓮心湖,不由想到西湖上的荷花,她可愛的歪了歪頭,問道:“可以坐船麼?”

    “當然。”太子連忙點頭,都不必他吩咐,自然有人去准備畫舫。“前面有個小亭,咱們去哪裡略坐一下如何?”能躲開那些討厭的小娘子,跟十娘在一起真是太好了,太子早就把了今天皇帝跟他說的話扔到九宵雲外去了。其余的人,哪裡有十娘這麼可人。

    可惜事情不能盡如人意,皇帝開賞花宴,為的就是給自己幾個兒子選媳婦。想想也是槽心,原本今年主要看老四和老五的媳婦,順帶瞄一眼老六的,再著重看看太子妃的人選,誰想兩個娶了老婆的兒子也跟著湊熱鬧。老二媳婦死了,老三媳婦眼看著也活不長,皇帝愁死了好麼。

    滿園嬌俏俏的小姑娘,人比花嬌,皇帝在幾個親近臣子和嬪妃的陪伴下,坐在水殿中,看著附近各展才藝的名門閨秀,心中略安:上都各家的貴女,看起來都不錯。等等,幾個長大的兒子到是都在,可太子哪裡去了?

    賈喜一見皇帝皺了眉,左右張望,連忙躬身過來,壓低了聲音:“聖人?”

    “太子呢?”這個混小子,不是讓他多跟小姑娘接觸一下麼,怎麼跑得不見人影了。

    賈喜身為太極宮總管、內侍省的主官,對於皇宮內部的掌控還是挺到位的,一聽皇帝詢問,笑道:“剛剛見太子邀蘇僕射家的女公子游湖去了。”

    “這個混小子!”皇帝一聽氣樂了,笑罵了一句。他這時到對蘇顏好奇了起來,到底是個怎以樣的小娘子,讓他兒子這般看重呢?“去傳太子和蘇女郎過來。”你想跟人家小娘子湊近乎,老子偏不讓,讓你不聽老子的話!

    那邊畫舫已經備好,李安親自上去檢查過,才顛顛的過來報信,“殿下、蘇女郎,畫舫已經備好了,阿欒也在畫舫上靜侯。”什麼阿欒得太子的寵愛,脾氣大,得心情好才會彈奏,都是扯蛋。身在東宮,還敢不聽太子殿下的,那不是找死麼!

    太子對他今天的表現略滿意,給了贊許的一瞥,讓李安頓時眉開眼笑,好似得了天大的獎賞一般。

    “師妹,請。”太子起身引手相邀,蘇顏還沒站起來呢,那邊賈樂就過來了,一見太子殷勤的過來行禮,笑呵呵的道:“聖人請殿下與蘇女郎過去。”

    太子:……老爹給他搗亂,不開心!他不情不願的陪著蘇顏往水殿走,整個人都散發著怨氣。蘇顏微微瞪大了眼睛,看著滿身別扭的太子,突然間好想笑。

    賞花宴的主場就設在水殿,殿前寬敞的廣場上,身著各色儒裙的小娘子們,都帶著了謙和的笑,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或賞花、或聽琴、或說笑,個個儀態萬千,與盛放的各色名菊競相爭艷。

    太子和蘇顏過來時,琴台之上,慢慢走了一個身著粉白間色裙、淺紫的對襟羅衫,雲鬢高聳,玉貌花容的少女。她對著水殿方向淺淺一福,然後端坐下來,纖白玉指置於琴弦之上,如水的琴音流瀉而出。

    蘇顏緩緩停住腳步,駐足細賞,難怪世人將趙伊人與七姐並稱為帝都又珠,確實有其過人之處,這琴不只技巧比五姐還要好些,且已有些意韻在其中,這點尤其難得。蘇顏自幼所學,皆由世名家教導,她本身天賦足夠,又一向勤勉,見識又廣,在琴之一道能得她誇贊真的不容易。

    太子難得的給出不錯的評價,“雖略有璧瑕,也算不錯。不過可惜了,過於追求超凡脫俗,琴音過高,有些收不住。”

    蘇顏卻皺了眉,“弦要斷了。”話音未落,琴曲戛然而止,最後一聲弦斷聲異常明顯。

    不遠處身著紅裳的段嫣關切的問:“趙家姐姐,可有傷到手?”

    趙伊人面色不大好,勉強笑了笑,“沒有。”她本是見太子過來,安心大展才華,卻不想琴弦居然斷了,一時間心緒難平。

    宮中宴會,瑤琴肯定不只這一具,早有宮女上前捧了琴換過,段嫣笑問:“趙家姐姐,琴已換好,你可要再奏?”

    “不了。”

    “那小妹便獻醜了。”段嫣輕移蓮步走上琴台,不經意間抬頭嫣然而笑,她本生得嬌小玲瓏、眉目如畫,這一笑,清純嬌美,動人心弦,引得一旁的幾個皇子和少年郎君們注目而視。

    太子卻轉身而行,還好心告訴蘇顏:“段三娘的琴,不聽也罷,咱們去見父皇。”

    蘇顏:“……”這麼否定人家真的好麼?等到琴音響起,她果斷跟上太子的腳步,還是去見聖人吧。

    太子略得意,“我說的沒錯吧。”他悄聲跟蘇顏吐嘈,“明明就彈得不怎麼樣,還不接受別人的意見。我上次不過說了實話,就被阿姐罵了一頓。”

    對了,湖陽公主是段嫣的嫂子。蘇顏想起這層關系,她有點同情太子殿下了,“您下次可以委婉的提一下建議。”想要提高技藝,光聽贊美那行!

    委婉?太子殿下表示這個技巧他不熟練,“算了,反正她再彈琴,我不聽就是了。”

    他們兩人聊得熱切,看著兩人一起進來的蘇周誠,恨不能上前把自己閨女揣懷裡,再不讓太子看到。

    坐於上首的皇帝還是第一次見到蘇顏,縱使他閱遍人間麗色,初見時也不免失神。突然之間,皇帝就理解了自己兒子為何會對這個少女念念不忘了,這般傾絕世間的佳人,確實難忘。特別是待宴會開始,落坐的各家貴女皆淪為陪稱時,這種體會更深。

    皇帝看看一舉一動皆可成畫的蘇顏,再看看坐在她旁邊,容色尋常,連端莊都被襯成死板的朱家二娘子,頭一次覺得自己之前把朱二娘列入太子妃重要人選行為,有點對不住兒子。

    太子妃不光要看容貌,還要看品德!皇帝垂下眼,再三念叨,才壓下即刻下旨成全兒子的心情。

    “行了,你們玩吧,朕帶太子他們游湖去。”在坐的都是未嫁的小娘子,皇帝之前看就看了,現在一同坐而飲酒實在不大好,反正之後,作詩、作畫什麼的才藝表演,還有各個小娘子在賞花宴中的表現,都有人呈給他知道。現在帶著兒子去游湖比較好,雖然不能立刻成全兒子的心思,但是皇帝心中的天平已經往蘇顏那邊傾了一多半。

    太子不高興,十分不高興,他不想跟他爹游湖。偏偏皇帝興致很高,“七郎,聽說你宮中的阿欒也在,正好讓她彈琴助興。”

    阿欒是我叫來給師妹演奏的……太子殿下怨念很深,可是他爹帶著在座男子都走了,他也不能自己留下,不開心,十分不開心!

    皇帝帶著皇子並一眾近臣和各家少年郎君們走了,在坐的小姑娘們都悄悄松了口氣,臉上的笑自然多了。

    淑妃一直在看蘇容,見她舉止端方,容顏秀麗,不由得暗自點了點頭。不過兒子向來喜歡有些才華的女子,不知這蘇七娘怎麼樣?

    “園中名菊綻放,瑰麗多姿,不若咱們賦詩一首來贊它如何?”賢妃率先開口,淑、德二妃都有心考較在坐的女孩子,自然贊同。

    德妃笑道:“咱們不必居於一格,或詩或詞或畫,善長什麼,就作什麼,這才有趣。”

    淑妃也道:“也得評一評才好,落第的要罰。”

    長樂公主不依的笑道:“誰不知淑母妃是有名的才女,這是成心要罰兒臣呢。”

    貴妃杜氏打趣道:“三娘量大,肯定不怕罰的。”宮中眾嬪妃,也只有貴妃才敢如此跟長樂公主說話而不被她甩臉色,其余三妃互相對視一見,同時抿唇輕笑。

    長樂公主挑了挑精心描繪的長眉,慢不經心的說:“姨母明明知道我最討厭這些,遠不喝酒行令來得爽快。”她這一打岔,那邊三妃也不好進行下去,淑妃笑笑,“都是我的錯,我自罰一杯。”

    長樂公主嬌笑出聲,“可別,到時候又讓父皇說我不學無術。”

    “三妹!”湖陽公主出聲了,聲音並不大,卻足以讓長樂公主安靜下了舞陽公主笑道:“淑母妃的提議極好,就該多罰長樂這丫頭,省得她一看書就頭疼。”父皇喜歡有才華的人,作為女兒,即使是皇後所出的嫡公主,也得多多努力,長樂怎麼就不明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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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四章 賞花宴(二)

    西苑內的水殿,結構極為精巧,大半的宮殿建於水面之上。立於臨水露台之上,足下碧波蕩漾,微風拂來,蓮香陣陣。一側廊下,宮中樂師在奏樂,映著水,分外動聽。

    大夏的宴會向來隨性,便是宮中宴飲也多是如此。今日來此的小娘子們,大都多知道,宴花宴所為何事。有心嫁入皇家的,自然要在幾個宮妃和公主們面前多有表現。

    蘇顏沒這個心思,就沒往前湊,隨意選了個臨水的位置,單手托腮,細聽宮中樂師的演奏。唔,這個蕭音不錯,隔著水,更顯清越。她揮退了一邊伺候的宮女,自斟自飲,頗得樂趣。

    偏偏有人看不過她的悠閑,陰陽怪氣的道:“聽說蘇家十娘才藝過人,可否讓咱們也見識一下。”

    蘇顏側頭看去,就見新安公主目光陰翳的看著自己,殷紅的唇角揚起,露出一抹挑釁的笑。

    蘇顏平靜的問道:“見識什麼?琴棋書畫詩酒茶?”

    新安公主冷笑一聲:“口氣不小。”

    “我或許不如旁人,但是應付殿下,卻也足夠了。”蘇顏可是聽說過,新安公主才藝平平,又不學無術,是以很不得皇帝喜歡。

    新安公主氣得將手中青銅酒盞用力向蘇顏扔去,口中厲喝道:“放肆!”

    蘇顏端坐如儀,對扔過來酒盞,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只是輕聲提醒:“殿下就是對我不滿,也該瞧准了再扔,無辜牽連別人,怕是不好吧。”她話也說完了,青銅酒盞也在驚呼聲中,砸在在了段嫣身上,讓她瞬間就紅了眼睛。

    突如其來的一幕,讓殿中沉靜片刻,接著就被德妃微含嚴厲的聲音打破,“新安!”聲音並不大,卻令新安公主咽回要罵出口的話,她恨恨的瞪了蘇顏一眼,很是委屈的說:“阿娘,都是她的錯。”纖手直指蘇顏,“她嘲笑兒臣。”

    蘇顏很是無辜的反問:“臣女以為,那是事實。”

    真夠囂張的!德妃目中寒意一閃而過,快得讓人幾乎都沒有查覺到。她對蘇顏極是溫和的一笑:“十娘沒受驚吧?新安無禮,本宮替她給你賠禮了。”

    蘇顏輕輕搖了搖頭,“娘娘這話該對她說才是。”纖指輕揚,落在了段嫣身上。

    段嫣又疼又委屈又生氣,這是她最喜歡的一件衣服,為了來參加賞花宴,央求了阿娘好久,才讓她同意給自己做了這一身,結果就被一杯酒給毀了。還有那青銅酒盞打得她好疼,肩上一定都腫了!可是她不能哭,也不能發脾氣,這是在宮裡,這是聖人特意為選太子妃、皇子妃辦的賞花宴,她一定要表現的非常溫婉賢淑才行。

    好容易在心裡安慰好了自己,段嫣忍下了眼淚,故作大方的笑道:“娘娘不必介懷,臣女無事。”

    貴妃見湖陽公主看了自己一眼,連忙道:“快招醫女過來看看,你們這些年輕的小娘子個個都是嬌養著長大的,肌膚嫩著呢。剛剛那酒盞好像是青銅的,砸一下,肯定得腫了。”

    長樂公主向來看不上新安公主,聞言笑道:“四妹就是跟咱們不一樣,同坐而飲,居然用具都得特制的。”

    今天的賞花宴皇帝是交給德妃負責的,新安公主又是德妃的女兒,長樂公主這話一說,饒是德妃心思再深,也微微變了顏色。她狠了狠心,吩咐自己宮中的女官,“新安醉了,帶她回去。”

    “阿娘……”新安不敢置信的看著德妃,卻換來德妃冷冷一眼,讓她恨恨起身一腳踹倒面前的食案,轉身離去。

    經過這一件事,殿中氣氛一時有些沉悶,眾人的目光若有若無的落在蘇顏身上,她也不見局促,悠然自得,該做什麼就做什麼,混然不將方才的事放在心上。

    德妃自上次新安跟蘇顏起衝突的那一樣開始,對蘇顏的印像就極不好,她有心替女兒主持公道,卻不想皇帝偏著蘇周誠一家,反而罰了新安禁足,又令宮中女官教導女兒,讓新安吃足了苦頭,連自己也受女兒的牽連,被皇帝冷落了好一陣子。

    若非她對皇帝有所了解,暗中施展了些手段,好容易才令皇帝回心,又將賞花宴的事交給她來辦。誰想,宴才會開頭,新安又跟蘇顏起了衝突,讓她不得不把自己女兒遣回宮去。德妃這次算是真正恨上蘇顏了,心裡盤算著,該怎麼收拾了她,給自己女兒出口氣。

    德妃那裡強撐著微笑,長樂公主心情卻很好。她又飲了一杯酒,轉眸間,就見蘇容從容落筆,很快成詩一篇。她與蘇容關系極好,有心讓她在這裡出個頭,捧她一捧,就笑道:“七娘,可是得了好詩,拿來我看?”

    蘇容見殿中的目光大部分都落在自己身上,也不羞怯,大方笑言:“不過胡亂寫了幾句,勉強能看,公主可不許笑我。”說著,將自己寫好的詩拿給宮女。

    長樂公主接過詩篇,未先讀詩先來看字,淺碧色的花箋上,以簪花小楷寫著一首七言詩。長樂公主子贊道:“七娘的字越發俊俏了。”

    “不過是常練習罷了。”蘇容謙遜道。

    “我常聽先生說,這書法也講天份的。天份不行,再怎麼練也不行。”長樂公主隨意擺了擺手,假意嗔怪,“你總是這樣,太謙虛了。”

    “好詩!難為你怎麼想得出來。”長樂公主拍案叫絕,又招手叫人,“快去叫人譜了曲,即刻就唱了出來。”

    她這麼一說,眾人皆好奇了,貴妃笑道:“你別自己看,也叫咱們賞賞。”

    長樂公主揚了揚下巴,示意宮女把花箋給貴妃送去,自己對蘇容道:“看你輕松的樣子,明明就是游刃有余。只作一首不成,還得再作兩道才行。”

    蘇容做為難裝,“公主這可是以為難我,只一首已經勉強了,哪能再作兩首,難死人了。”

    “我說行就行。”長樂公主刁蠻道。

    蘇容無奈的笑,“容我再想想。”

    “來來來,我讓人給你上酒。不是說,有酒才有好詩麼。”

    “還是算了,我可不善飲酒。不過,若是宮中有好酒,可以讓我十妹嘗嘗,她比較喜歡。”

    長樂公主聞言挑了挑眉,看向蘇顏,“不想十娘居然與我有同樣的愛好。”

    蘇顏遙遙舉杯相敬,淺淺而笑,長樂公主只覺得那一瞬間,似乎看到了百花盛放的模樣,她下意識的也舉了杯,只聽那絕麗少女輕柔的聲音響在耳畔,“美酒與名茶同樣難得,皆令人難忘。”

    長樂公主滿飲了杯中酒,直到蘇顏側過頭去,才回過神,她呆了呆,小聲嘟囔了一句:“難怪新安一看她就嫉妒得發狂。”

    美人總是讓人喜歡的,剛剛被蘇顏那一笑迷到的人不少。“你看了沒,蘇家十娘笑起來好漂亮。”

    “嗯嗯嗯,真的好漂亮。”

    “她要是能當我嫂子就好了。”

    “去,明明我弟弟跟她更相配。”

    好些小娘子回過神之後,竊竊私語著。

    這時,四妃已經傳閱完詩稿,皆拍案叫好,淑妃心中更是高興,招手將蘇容叫到身邊,拉著她的手笑道:“快讓我看看,什麼樣的女郎能作出如此佳句。”

    蘇容端莊優雅的福身行禮,雲淡風輕的笑道:“不過是一時心有所感,胡亂寫上幾句罷了,當不得娘娘如此誇贊。”

    淑妃見她如此,心中越愛,拉著蘇容的手,讓她坐在自己身邊,“三娘不是說,還讓你再作兩首麼,就在這裡寫。”

    詩稿在殿中眾女手中傳閱,一時間贊者聲眾,皆說往日裡大家一起玩,蘇容都在藏拙,不肯盡力。

    義安公主卻笑著揚起手中兩份詞稿,“眾位母妃,皇姐、皇妹,我這裡有兩首小令,清新脫俗,不在七娘的佳作之下。”

    德妃搶先開口,“拿來我看。”

    義安公主將寫著小令的胭脂色花箋交給宮女,送到德妃手中,德妃垂目細看,不禁贊道:“果然如五娘所言。”她笑問:“五娘,這是那位貴女所作?”

    義安公主一指身邊的嬌艷少女,“武義公家的三娘子。”

    武義公世子的庶女?德妃聽兒媳萬氏提過,她原也想借著這次賞花宴,好好觀察一下。沒想到,這還是個才女。她仔細看去,那少女不過十六、七歲,面若芙蓉初綻,身上穿著淺黃色短儒、藍色長裙。等等,那是一件間色裙,是用不同的藍色拼起來的。坐姿端正,笑容清淺,一舉一動顯示出良好的教養。若不是出身差些,便是做王妃都夠了。

    德妃暗暗點頭,兒媳婦到是沒選錯人,有這麼個側妃,兒子應該會滿意。不過,她還得多了解一下,才能求皇帝下旨。

    這時其余三妃也看過了兩首小令,都說與蘇容的詩一時瑜亮,難分高下。

    貴妃笑道:“不如先放著,還有這麼多小娘子未作好呢,最後再一起評。若實在難絕高下,還可以請聖人來絕斷麼。”

    說到這個,有蘇容和王書筠的詩詞在前,其余的小姑娘都有些躊躇,她們自認為作不出更好的來,又不甘心被壓下,一時間都有些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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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9 16:55:07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五章 賞花宴(三)

    段嫣回到宴中時,見與自己常來常往的好友都緊鎖眉心,便壓低了聲音悄悄詢問。得了確實的答案,又看了詩與詞,她想了想,起身來到殿上,盈盈一拜。

    貴妃關切的問:“三娘,可有傷到?”

    “勞娘娘關心,臣女無事。”段嫣想到剛剛過來時,見幾艘畫舫緩緩往這邊駛來,心中有主意,“娘娘,臣女詩詞歌賦很尋常,就不獻醜了。不過,臣女琴藝還可入耳。”

    貴妃笑道:“早就聽大娘提起過,三娘琴藝出眾,咱們今天有耳福了。”她吩咐宮女焚香擺琴,段嫣又對著幾位宮妃、公主福了福身,才在琴案前坐下。

    因為殿中有貴女奏琴,廊下的宮中樂師都住了手,蘇顏有些遺憾。她舉杯緩緩啜了口香甜的菊花酒,心道:“這是居然是十年沉釀,用的是杭白菊。可惜,酒曲選得不好,口感上差了些。”一邊分心想著杯中酒,一邊聽著段嫣的琴曲。唔,彈的是高山流水,曲子背得挺熟。山不是山,水不是水,這樣能遇到知音才怪。

    段嫣所料不差,皇帝他們的畫舫確實路過這裡,也能聽到殿中琴音。太子撇嘴道:“這肯定是段三彈的,這麼多年,也多少長進。”

    皇帝瞪了他一眼,中肯的說:“對一個小娘子而言,她也算不錯了。”畢竟各家貴女,學這些不過是閨中樂趣,也沒誰會用這個來生存的。“不過,你怎麼知道這是段家三娘子所奏?”皇帝疑惑的看著兒子。

    太子似乎是想起了什麼,俊臉板了起來,“三年前我去長姐府中,聽過一次。”後面的事他沒說,不過皇帝也想起來了。段三娘琴藝其時不錯,不過太子平日所聽都是技藝高超之人所奏之樂,段三娘與他們比肯定不如。他這個兒子又驕傲任性,不會說好聽的哄人,讓人家小姑娘下不來台,被大女兒給訓了。

    雖說他覺得太子的話是不大好,但是他所言也是事實,女兒所為有些過。他打算給太子選妃,長女似乎是覺得自己的小姑子段三娘很適合做太子妃,下了不少功夫。照他看來,段三娘差得遠呢!不過,做不了太子妃,當個良娣、良媛的也還可以。

    皇帝這時好像轉過點彎來,若是太子妃年紀小,他可以選幾個出身好、年紀相當的貴女,入東宮為太子良娣、良媛之類的,又次會耽誤子嗣,又彌補了太子妃年紀小的不足。嗯,這個法子好,他怎麼早沒想到呢?

    這時殿中琴曲又變了,中正和平,中規中矩的。“這是……”皇帝覺得好像聽過,一時間又想不起來。

    吳王笑道:“若兒臣沒聽錯,應該是翰林院掌院朱家的二娘子所奏。”之前朱二娘上了一次琴台,他聽過。

    “哦哦,是她。”皇帝側聽細聽,到是沒有錯處,但也只是沒有錯處了。都說琴為心聲,這姑娘一聽就是個極守規矩之人。“還是六郎辯得清楚。”

    皇帝本為以為吳王能聽出朱二娘的琴音,是不是對她有點意思呢?再一細看,吳王到是笑得溫文,眼中卻透著不喜。唉,他這個六兒子,有幾分風流才子的性子,喜好也多,講究也多,風雅以極,應該是看不上太規矩的媳婦。唉,除了太子,就是這個六兒子不好找媳婦了,皇帝很是頭疼。

    “她們那裡熱熱鬧鬧的,咱們也過去看看。”皇帝決定過去轉轉,他笑著轉身,指點著今日來赴宴的少年郎君們,“你們都是大夏的好兒郎,可不能輸給這些小娘子們。”

    這些名門各家的貴公子們,笑得含蓄,也帶得驕傲,“自是不會。”不過,跟些小姑娘比,還是得收著點,贏了也沒多少面子。

    皇帝這裡一動,賈喜就要叫人去告訴了貴妃等人,卻被皇帝攔住了,他打算悄悄過去。太子直鄙視他爹,年紀越大越愛玩。

    水殿之內,朱二娘剛剛彈過一曲,貴妃是知道皇帝比較看好這姑娘,想讓她當太子妃。做為太子的親姨母,再加上還一直沒有自己的孩子,貴妃就把太子和幾位公主當成自己的孩子一般。她如今看朱二娘,便有婆婆看兒媳婦的架式。

    朱二娘是翰林院掌院朱厚常嫡次女,朱家家風嚴謹,對於女兒教導嚴格,朱家兩個女兒的容貌才華或許沒有其余貴女顯眼,但是規矩禮儀品行方面,絕對可以說得上的大夏閨閣女兒中的楷模,要不皇帝也不會把朱二娘列在太子妃侯選人的第一位。

    可惜在准婆婆眼中,再好的女兒都配不上自己兒子,特別這個兒子還是一國太子的時候。再加上貴妃與娘家人商議過,想讓太子再娶杜家的女兒。能做太子妃最好,若是做不了太子妃,良娣、良媛的也行。這樣看來,有個性情寬容的太子妃就很重要了。

    貴妃挑剔的打量著朱二娘,她容貌在一眾如花似玉的小娘子中,確屬尋常,但是氣質端莊沉靜,一言一行都似拿尺子量過般精准,再苛刻的眼光,也尋不出半點錯處。朱二娘看起來到是能做個好主母,觀她行事,就知這姑娘把名聲看得比什麼都重要,不大會嫉妒得寵的妾室。還有,這樣妻子大部分不會得丈夫的寵愛,特別是那個任性的太子。可是也有不好的,朱二娘這樣的太子妃或是皇後,不在乎寵愛,只在意名聲,又會事事周全,很少出錯,位置也會坐得很穩,這就先難辦了。

    貴妃心裡翻來覆去的比較的時候,一直都沒什麼動靜的賢妃開口了,“怪不得京中都說朱家的女郎是閨閣女兒的典範呢,果然端莊雍容。”賢妃笑著誇道。她兒媳婦沒了,自然要給兒子再尋個好的,瞧著朱二娘不錯,比她之前的兒媳婦要穩重得多。不過,賢妃也聽到點風聲,朱二娘好像皇帝要配給太子,真是有點可惜。

    貴妃笑道:“我看比不上你們李家的閨女,前天我還見到阿蓉了,生得好可人的模樣。”她就算不太滿意朱二娘,也不能讓賢妃往她身上拉仇恨。

    貴妃、賢妃兩人打著機鋒,朱二娘面容沉靜,似無所覺,姿態標准的行了禮,退回原位坐下。

    淑妃笑道:“坐了好半天,就沒人想跳個舞麼?”夏人宴飲,當眾邀歌、起舞非常普遍,這也是各家小娘子們重點培訓的內容。

    劉春嬌一拉妹妹,兩人同時來到殿中行禮,“臣女與妹妹跳上一曲,請娘娘和公主們莫要笑話。”她們琴棋書畫都不怎麼樣,但是舞卻跳得極好,兩姐妹生得很像,都穿得鮮艷的衣裙,旋轉起來,宛若一雙芍藥花,開於殿中。

    皇帝帶著兒子、近身大臣還有各家少郎君們進來時,正好見到這一幕。等舞曲停下,他撫掌大笑,“這是子業家的女郎吧,跳的好,跳得好!”

    貴妃等人這才起身迎駕,“陛下。”

    “都平身,別因為朕來了就拘束。”皇帝到了上首坐下,貴妃讓人取了金杯過來,親自給皇帝滿了一杯酒,笑道:“我們這才得了好詩好詞,正要請聖人來斷個高下,可巧您就來了。”

    皇帝心情很好,“不忙,不忙,這些小子們還未出手呢。”

    淑妃笑言:“依臣妾看,少郎君們也未必比得上我們女郎呢。”

    皇帝衝著少年們擠了擠眼睛,神色間帶了些孩童般的頑皮,“聽到沒,一會兒你們要是輸了,就罰你們宴後給小娘子們牽馬去。”

    眾少年哄然大笑,“若依聖人所言,咱們就認輸吧!”

    “美得你們!”皇帝瞪大了眼睛,假意惱道:“不給朕拿來魁首,朕讓你們老子打你們手板!”

    四皇子齊王大笑,“能給美人牽馬,挨打也甘願!”

    皇帝斜他一眼,“你過來,朕現在就揍你,省得你給朕丟臉。”

    四皇子縮了縮脖,“兒子盡力就是。”

    “哼。”皇帝壓下了起刺兒的兒子,扭頭問貴妃她們,“你們得的好詩好詞呢,快拿來朕瞧瞧。”

    長樂公主笑道:“兒臣讓他們去譜曲,這就唱給父皇聽。不過……”她轉著手中的酒杯,歪著頭,嬌俏的問:“若是我們贏了,父皇可有什麼獎賞。”

    皇帝很大方的揮手,“今日的魁首,朕准他一件事!”這個獎勵可不小,一時間無論少年還是少女都精神了起來,一直呆在角落中,有些無聊的蘇顏,聞言也放下了杯子,終於有了些興趣。

    長樂公主道:“父皇可別賴皮。”說完,拍了拍手,一個衣飾華麗的女子慢慢入內,站在殿中的女子,她其貌不揚,卻有一把好嗓子,再加上新曲新詞,眾人一進間都聽住了。

    皇帝也不禁拍案贊嘆,“果然詩好詞好。”

    長樂公主率先笑道:“這是七娘才作的詩,是兒臣讓他們配的曲。”剛剛所唱的正是蘇容的詩“七娘?”

    “蘇家七娘。”

    皇帝到是見過蘇容,聞言目光落在蘇容身上,見她生得雪膚花貌,身姿若柳,不由捋著胡子對蘇周誠笑道:“天下的名花都生在你們蘇家了。”

    蘇周誠呵呵一笑,沒說話。他現在怕死了皇帝惦記他閨女,巴不得讓他多注意侄女,反正父親和大哥都想讓七娘入東宮為太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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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9 16:55:23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六章 賞花宴(四)

    皇帝不過隨意說笑兩句,他此時對小姑娘們作所的詩詞還真有了些興趣,便對貴妃伸手道:“給我看看你們的佳作。”

    小姑娘們還是有不少做詩填詞的,大多都是沒多少野心,也不想太過出頭,平平常常的寫了一首交差。

    皇帝翻得很快,拿出其中四篇,“這幾個都不錯。”單指其中兩篇詩與詞道,“這兩個難分上下啊。”

    “詩是蘇家七娘所作,詞是何人所填?”

    王書筠大大方方的起身,至殿中行禮,“是臣女所填。”

    坐在皇帝身邊的貴妃悄聲說了王書筠的身世,皇帝笑道:“看來今天的才女不少,到是跟這些小子們旗鼓相當啊。”

    他側頭看向少年們,慢悠悠的飲了一口酒,調笑道:“看來,你們要輸了。”

    齊王跳了起來,“怎麼會,六弟和十一郎都在,我們怎麼會輸。”

    皇帝瞪了他一眼,“光指著別人,朕要你何用?”

    二皇子安王起身笑道:“四弟新學了一套劍法,不給父皇看看麼?”四皇子好武輕文,這是大家都知道的。

    “還請二哥奏琴!”四皇子也不謙虛,叫侍衛取了劍,將袍角撩起掖在腰間,作了起手式。

    二皇子安王在琴案前坐好,兩眼微閉,雄壯的樂聲響起的同時,齊王的劍也動了。

    不得不說,齊王的劍確實好,安王的琴更好,兩者相得宜章。待音琴絕,齊王收式,面不紅氣不喘的對皇帝拱手行禮,死皮賴臉的問:“父皇,兒子的劍法還入眼吧。”

    皇帝其時很滿意,只是看齊王的樣子,又不想如他的意,便板著臉哼一聲:“總算不太丟人,你得好好謝謝你二哥,他的琴才是真的好。”

    齊王笑嘻嘻的去搭安王的肩,“二哥,明天小弟請你喝酒。”

    兩位皇子起了頭,在坐的少年公子們,也各展所長,或賦詩或填詞。小娘子們也不示弱,彈琵琶的、彈箜篌的,還有跳舞的,劉春嬌居然還舞了一套劍,雖不及齊王,卻也別有嫵媚之姿,博得一陣掌聲。

    “你們這些小子,可要加把勁兒,別讓小娘子們給比下去。”皇帝還在一邊加油添火,一聽自己可能要跟一群小娘子打平,少年們臉上都有些不大好看。不過剛剛都看過蘇容的詩與王書筠的詞之後,他們好像還有點及不上。夏人好美人,同樣喜歡崇尚有才華的人,一時間眾少年們,包括幾位皇子,看向蘇容和王書筠的目光,都有些灼熱。

    皇帝又翻了一遍花箋,沒發現字寫得特別的好的小姑娘。他側頭問蘇周誠:“你家女公子的詩作,我怎麼沒看到?”聽太傅講,蘇家十娘的字已趕得上陸少傅了,與蘇周誠比也不遜色。

    淑妃笑道:“我們也沒說一定要所有的小娘子都做詩填詞的,不過是憑著喜好來。”

    德妃淡淡一笑,“之前,新安到是說起過,蘇家十娘琴藝出眾。”

    蘇周誠連忙攔了一句,“小女才藝粗鄙,當不得娘娘之言。”呵呵,他閨女挑了個角落坐,都有狼眼時不時往那裡看,真要再出頭彈琴,他還能藏住閨女麼。

    “蘇僕射可是咱們大夏有名的才子,想來其女必定不凡,剛才所言不過是謙虛罷了。”德妃打聽過蘇顏,知道她從沒在眾人面前展示過才華,今日又見蘇周誠的舉動,更是覺得蘇顏除了那張臉之外,應該沒什麼拿得出手的。

    湖陽公主此時笑道:“阿爹,剛剛三妹特意讓人譜的曲,我們才聽了一首。”

    皇帝還是比較寵愛皇後所出的幾個公主的,聞言笑道:“是朕的不是,打斷你們的雅性了,來,接著唱。”

    新詞新曲,皇帝半眯著眼睛,手還輕輕打著拍子,很是沉醉。那邊陸霽飲了幾杯酒,詩意大發,揮毫潑墨,一連賦了三首新詩。吳王也不甘勢弱,填了三首小令。兩人各呈御覽之後,皇帝嘆道:“又要讓十一郎奪魁了。”他看了兒子一眼,隨手將陸霽的詩稿遞過去,“六郎終究還是差上一些。”

    陸霽淡然一笑,“吳王殿下若是多出去走走,會比微臣更好。”

    吳王不以為意,他與陸霽關系極好,也常詩書相合,自然知道自己與他之間的差距。只是:“父皇,十一郎的詩稿就歸兒臣了。”

    “混小子,你給朕拿來。”

    “不。”

    淑妃有意幫著兒子,“聖人,今日魁首便是陸郎君了。”

    德妃卻有不同的看法,搖扇輕笑:“十娘還未有佳作,陛下怎可輕言勝負。”她可是特意讓人給那丫頭送的陳年佳釀,若是被她逃過了,可不是太可惜了。

    蘇顏真有些煩德妃,她也不動,精致的下巴輕揚,帶著些驕傲和任性,嬌聲慢語:“詩詞都有人作了,琴舞也都賞了,好似還沒有人作畫,我便來畫上一幅菊花圖吧。”原本,她坐得比較靠後,不大引人注目。這一出聲,殿中眾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屋中一靜,呼吸可聞。

    嬌麗的少女飲了菊花酒,薄薄的酒韻染上的玉頰,黑琉璃般的眸中仿佛蘊含了滿天星光,唇邊揚起的笑驕傲而恣意。這樣的女孩璀璨奪目,讓人神魂為之而奪。

    太子先是沉醉,後來見人都盯著蘇顏看,他又跟著生氣,十分想大喝一聲,讓人把眼睛都閉上。他開口吩咐道:“去把畫案擺上。”

    蘇顏慢慢起身,神色間還有些漫不經心,伸出纖長的玉手,笑道:“擺兩張。”

    皇帝這時才回神,點了點頭,“照她說的做。”他也想看看,這個被他老師顯擺的女孩想做什麼。反正可以肯定的是,決不只是畫一張畫而已。

    兩張書案並排擺好,都鋪好了畫紙。蘇顏隨意選了兩只筆,一手拿了一只,往兩個書案中間一站,雙手同時落下。

    她這是要兩手同時作畫?這下連皇帝都站了起來,蘇周誠一捂臉,他閨女好像有點喝醉了。

    蘇顏看起來十分輕松,就算是兩幅畫同時進行,她的動作也如行雲流水一般。皇帝幾步行到案邊,嘴巴不自覺的張開了。見皇帝動了,太子、嬪妃並公主、皇子們也都起了身,松松了圍了一圈,見到蘇顏所畫,也跟皇帝一般,驚得嘴巴都合不攏了。

    皇帝以一種嶄新的目光打量著蘇顏,暗自贊嘆,小丫頭了不得啊,兩畫同作,居然畫得還不一樣。一幅人物,一幅菊花。

    畫中人是個倚欄而坐的少女,雖只見側顏,已能看出清麗絕俗之美。花是名菊,半開半閉玉芙蓉,其葉之上,尤帶夜間凝結的秋露。

    皇帝才想誇一聲,就被太子拉了一把,還用眼神示意他爹,別打擾人家,惹得皇帝瞪了兒子一眼。

    隨著畫作漸成,皇帝的嘴巴就越難合攏。這姑娘,還真是兩手同時進行,而且絲毫不亂。不只是他,殿中人除蘇周誠之外,誰又不震驚,包括陸霽、包括吳王,以及這殿中的每一個人。大約只有太子,此刻的心情是格外驕傲的,我家十娘就是這麼的棒,哼!

    德妃尤其咬牙,她到是成全這丫頭!不過明明看她喝了不少酒,怎麼半點醉意都沒有?若是陸太傅在這裡,肯定會很自豪的告訴她,他外孫女酒量好著呢!

    不知過了多久,蘇顏將手中的筆放回案上,可愛的歪頭想了想,又重新選了兩只筆,同時在兩副畫上各提了一首七言絕句,方才放下筆,拿掌而笑:“好了!”

    吳王離得近,自蘇顏在提詩的時候,他就一直在看,此時驚呼出聲,“是回文詩,兩首都是。”

    太子默默的瞪了吳王一眼,親自將兩副掛了起來。眾人觀過畫,贊嘆一番。再讀詩時,果然如吳王所言,是回文詩,一時眾人皆默。半晌過後,皇帝方嘆道:“滿殿君臣才子,不及一女郎。”

    蘇容前世就知道蘇顏才華出眾,畢竟前世上都之中,只有蘇家十娘一位明珠。她卻不知道,這個妹妹還有如此絕活,雙手共書就很難得了,雙手同畫,簡直從未聽聞。王書筠靜默好久,她下意識的往周王看去,果然見周王目光灼灼的盯著蘇顏,不由得心中暗嘆,男人果然都看臉。

    蘇顏所作所為,確實令人難以復制,今日宴中魁首非她莫屬。只是這位女郎卻輕蹙柳眉,看著自己的畫作,似有不滿。

    皇帝才想問問,就聽陸霽道:“畫是一副,詩也是一首。”嘆,如祖父所言,他果然不及表妹。

    什麼?聽了陸霽的話,皇帝第一個反應是回頭去看蘇周誠,見他無奈的點了點頭,連忙叫人把兩副畫放在一起。

    待宮女將兩副畫並排掛起,大家才恍然而悟,合起來是一副淑女觀菊圖。那詩讀起來,也確是一首。但是分開看,也各自成畫,合起來看,也毫無突兀之感。這簡直……完全不知該用什麼詞來形容此刻的心情。

    偏偏那個震驚眾人的小姑娘,還搖了搖頭,嘆氣道:“到底是偏門之技,偶爾為之,搏人一嘆罷了。其時看來,畫得糟透了。”她回首看向皇帝,“聖人,這畫不好,可以毀了麼。”

    皇帝:……

    殿中其人:……臉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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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七章 宴後

    毀?為什麼要毀掉?皇帝懵了一會兒之後,果斷略過這個問題,端著一副特別和藹的笑容宣布:“今日魁首便是蘇家十娘。”又了特別不懷好意的掃了坐在左側的那群少年郎,“之前你們誇口,肯定能贏的。”

    少郎君們正忙著看美人、賞畫、讀詩,根本沒功夫看你好麼,陛下!

    聽見皇帝打趣他們,厚著臉皮,笑著拱手,“咱們輸給陸太傅的外孫女,也正常麼。”沒看陸太傅最得意的孫子都認輸了麼,再說輸給這麼美麗的小娘子,輸得心甘情願麼。

    還有動心思的,好像蘇家十娘子未有婚約,回家跟爹娘商量一下,立刻請官媒上門提親。

    太子也暗暗動心思,他要把十娘剛剛的畫,都拿回東宮藏著去,就掛在自己的寢宮裡,天天都能看到。

    哼!沒出息!皇帝斜了少年們一眼,笑問蘇顏,“朕之前說了,今日魁首可以向朕要求一件事。十娘有何所求,但說無妨。”

    蘇顏看著自己的畫被宮人快手快腳的收起,便知道毀了什麼的,是沒有希望了。她微微歪頭想了想,“剛剛聽到樂者中有一人的蕭吹得極好,不知聖人可肯割愛?”

    誰也沒想到,她居然提出這種要求來?蘇容覺得特別可惜,忍不住拿眼去看四叔,卻見四叔滿含寵溺的看著自己女兒,沒有一絲意外,似乎早就知道她會如此。

    皇帝也很意外,也有點過意不去,還特意又問了句:“不過是個樂伎,十娘喜歡就領回去。除了這個,你還想要什麼?”那怕要幾盆珍品菊花也行啊,皇帝還真是頭一次這麼迫切的想賜給人家好東西。

    “那就再加上我剛剛喝的佳釀吧。”蘇顏笑得格外甜美,卻讓德妃心中一凜。她讓人換了給蘇顏的酒,雖然並沒有下藥什麼(宮中下藥真的不容易)。但她取的酒,卻不是宮中女眷宴飲時會用的酒,細糾起來,皇帝必定會知道她的用心。

    皇帝哈哈大笑,“還真是先生的外孫女,跟先生的喜好真像,朕准了。”陸太傅也喜歡宮中的美酒,常常來勒索他,想到這點,皇帝就心疼。

    賞花宴過後,皇帝果然送了十壇陳年佳釀給蘇顏,隨著酒一起賞下來的,還有各種綢緞、珠寶,並八盆珍品菊花。

    蘇顏宮中之行,算得上滿載而歸,蘇周誠卻愁得想揪頭發。他可是看到皇帝的眼神了,肯定沒安好心。不行,他得跟老師商量一下。

    晚安,蘇顏讓人取來宮中賜的酒,笑眯眯的給倒了兩杯,一杯給自己,一杯放在了小白面前。小白歪著頭,好奇的打量的酒杯,再抬頭看看蘇顏。見她舉杯慢啜,笑意盈滿星眸,便也學著她的樣子,伸嘴去喝杯中酒。

    “怎麼樣,這十年陳釀不錯吧,入口香甜,回味悠長。”蘇顏笑得意味深長。

    小白才不懂這些,它就是覺得這個不錯,喝完了還想喝,在酒杯見底,它再也喝不到的時候,伸頭過去撒嬌的蹭了蹭蘇顏的小臉,見她沒完應,又蹭了蹭,嘴裡還討好的“咕咕”叫著。

    蘇顏伸手摸摸它的頭,笑著又給它倒了一杯。就這樣,你一杯,我一杯,跟小白把一壺酒分享得干干淨淨,她神態慵懶的往後靠在椅中,笑看著小白在桌上畫圈。

    小白這會眼睛半閉半合,爪子都支撐不住身體,連翅膀都用了,還是站得東倒西歪的,勉強找准蘇顏的位置,如同往日那般對著她叫了一聲,道了晚安,就整個歪倒在桌上,睡死過去。

    “十娘,夜深了。”青雲輕聲道。

    蘇顏掩唇打了個可愛的小哈欠,吩咐了句,“把小白送回它的窩裡,晚上也看著它點。”也上了床,鑽進被子裡,很快就睡熟了。

    夜已深,太極宮的皇帝卻還未睡,他穿著寢衣,斜靠在龍床上,手中拿了卷書,慢慢翻看著。

    “聖人,今天宴上只有蘇家十娘子所飲的酒是陳釀。”一個面目很是平常的太監,小聲的站在龍床邊上彙報今日賞花宴上的事。

    皇帝“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德妃想讓蘇十娘酒醉出醜,卻沒想到反而成全了她是麼?德妃此舉不算蠢,奈何碰到酒仙教出來的小酒仙,完全失算了。”

    “你說,德妃心眼兒這麼多,朕也算聰慧,怎麼新安那丫頭就這麼蠢呢?她這是像誰呢?”皇帝自言自語的道。

    旁邊的太監垂著頭,也不出聲。

    好在皇帝沒在這個問題上多作糾結,提了一句就過去,接著問賞花宴上的事,“接著說。”

    “今日來的各家貴女,大多裙有六福,拖地五寸余。段家、杜家、李家的小娘子,裙有八福,段三娘子的間色裙而有十破之多。唯有蘇家十娘子,裙不過三福,及地一寸有余……”

    聽到這裡,皇帝突然問了一句,“蘇十娘平日便是如此,還是今日進宮才作此裝扮的。”

    那太監顯然對這些小娘子們有過了解,想也未想的便答道:“平日也是如此。”

    皇帝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低語了一句,“難得……”

    那太監及手下顯然對賞花宴中某些姑娘著重觀察過,不止她們衣飾打扮,甚至言性舉止都說的一清二楚。“段三娘與朱二娘就才德之事偶有爭執;趙御史家的三娘子性情高潔;杜家五娘子與太子殿下偶遇,離開時,面上似有淚痕……”

    “王甲,你說,這些小娘子誰比較適合當太子妃?”皇帝心血來潮的問了一句。

    王甲身上冒出一陣冷汗,頭垂得更低,“聖人,這不是老奴該說的。”

    “唉,你就是太老實了,咱們私下裡聊聊麼。”皇帝輕松的擺了擺手。

    王甲自然不肯多言,皇帝再問,他就裝死。最後弄得皇帝沒了興趣,揮揮手讓他下去了。待王甲自寢宮出來,才抖著手擦了擦頭上的冷汗,快步隱入黑暗之中。

    賈喜、賈樂守在寢宮門口,看著王甲出來,兩人對視了一眼,卻都沒說話,默默的聽著寢宮裡的動靜。

    “來人,去傳貴妃來伴駕。”皇帝突然在屋中說話,賈喜連忙帶進去,賈樂自然去貴妃宮中傳旨。

    貴妃杜氏本已睡下了,突然接到旨意,還有些奇怪,她邊梳妝邊問近身女官,“好好的,怎麼半夜招本宮?”

    “聖人定是想娘娘了。”宮女說著好話。

    這話貴妃自然是愛聽,她嬌嗔的瞪了宮女一眼,“就你知道的多。”其時兩人都知道,這深宮之中,最不能期待的就是帝王的愛情。如她們這些宮妃,期盼著帝王的寵愛,又不敢於過依賴帝王的寵愛。家族、孩子,才是她們能在宮中站穩腳根的基礎。

    貴妃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突然有些意興闌珊,“入宮這麼多年了,也未有一兒半女的。”

    “娘娘還有太子殿下和幾位公主。”

    “呵呵。”貴妃笑得有些苦。她當日入宮就是貴妃,四妃之首,滿後宮也只在皇後一人之下。當時她是怎麼想的來著,奪得聖人寵愛,再生下兒子,等姐姐死後,扶正為後。這麼多年過去,什麼夢都醒了。

    姐姐臨終說,是她求聖人接她進宮,好照顧年幼的太子。可是太子有聖人親自照看,這麼多年到她宮中的時候都有限。將來聖人西去,太子繼位,她這樣無子的嬪妃,怕是只有出家一條路了。

    宮女見貴妃如此,都不敢再說笑,手上動作加快,很快就將貴妃打扮得跟朵花似的,才扶著她出門乘車,往太極殿方向而去。

    “什麼?聖人招了貴妃?”德妃靠在床上,一直都沒睡。腦子裡一直出現蘇顏在殿中的那一笑,不住的問自己,蘇顏那丫頭特意在聖人面前提到酒,她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待聽到這個消息,她立刻坐直了身子,“這麼晚了,有什麼事呢?”越想越覺得心中不安,德妃覺得她今天心火有些盛,行事太過草率。

    “明日去招太醫,就說本宮不舒服。”這個時候,她還是病一病,躲一躲的好。

    第二日晨起,天氣極好,秋高氣爽,皇帝一早起來就聽說德妃病了,淡淡笑道:“既然病了,就好好養著吧。”又對貴妃道:“四娘那丫頭就交給你了,眼看著就要出嫁的人,也該收收心,好好學學怎麼做人家媳婦。”

    伺候他穿衣的貴妃連忙福身應了一聲,“是,臣妾一定會好好教導四娘的。”昨天晚上皇帝招她來,就明說了,要她教導新安公主一段時間。昨日宴上的事,身為四妃之一,她當然也知道。只是,蘇十娘太出眾,有人手出壓她一壓也好。

    說句實話,貴妃寧願朱二娘做太子妃,也不願皇帝選蘇十娘。蘇十娘容色太過耀人,別的女子站在她身邊都會淪為陪襯。太子若娶了她,眼裡哪還看得見別人。可經昨日一事,皇帝顯然有些改主意了,不然今日就不會讓她來教導新安公主。這可不是個好兆頭,她得跟父母兄長好好商議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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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9 16:55:53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八章 過慮

    後宮中暗潮漸起,蘇顏的心情卻很不錯。早晨起來,小白頑強的醒來,歪歪斜斜的撲棱了出去,在幾個丫鬟的笑聲中,直接扎進草叢中,半天沒飛起來。

    蘇顏是在丫鬟的笑聲中醒來的,抬手挑起帳幔,見窗子開著,笑問了句:“小白醒了?”

    含芳笑道:“醒了,就是飛得……哈哈,您自己來看吧。”

    蘇顏隨意披了件薄披風,走到窗風,果然見最近有些發圓的小白,艱難的飛出直線,時不時撲棱著翅膀落在草叢裡亂蹦。好容易,它銜了枝秋芙蓉回來,轉了好幾圈,都沒鑽進窗子,沮喪的落在窗前,委屈的衝著蘇顏只叫。

    “哈哈哈哈……”蘇顏笑得格外開心。

    小白一下把頭埋進翅膀裡,轉身把屁股對著蘇顏:你這個負心人,它傷心了。

    蘇顏趴在窗邊,柔聲哄它:“小白,乖,姐姐最喜歡你了。”

    小白動了動翅膀,沒轉身!才不要被你幾句甜言蜜語就哄好,人家是只有原則的鳥。

    “好了好了,別生氣了,一會兒我讓人給你准備新鮮的鹿肉。”

    “嘎……嘎……”小白偷偷歪頭瞄了瞄窗內的少女,輕叫了兩聲。

    蘇顏了解的點頭,“好,就兩盤。”

    “咕咕……”小白歡快的銜了秋芙蓉,努力飛進窗內,討好的把花送她身邊,小腦袋在她頰連蹭了又蹭。

    每次苑娘看到小白跟蘇顏親熱的時候,都是提心吊膽的,恨不能衝上去把她們分開。今天也不例外,“十娘,時間不早了,該去給娘子請安了。”

    蘇顏遺憾的抱抱小白,伸手捏捏它彎月狀的堅硬的喙,“你乖乖的再睡一會兒,不許跟著我,不然鹿肉就沒有了?”

    小白張了張翅膀,任性的叼著蘇顏的衣服不放。

    “好,讓你選還不成麼?”對上那雙溫馴討好的眼睛,蘇顏心軟得厲害,再一次妥協。

    大開的首飾盒,放著各種金釵、銀釵、金簪、玉簪,小白左歪歪頭,右歪歪頭,來著看了個遍之後,才叼了一只累絲金鳳掛珠釵和金菊花二面寶石耳墜的出來,放在青雲手裡。

    蘇顏無奈得很,扭身點了點小白,“除了金的還是金的,你就不能選個別的?財迷!”這只鷹是個財迷,從來只會選金光閃閃的首飾,別的都不屑。自從養了它之後,蘇顏就再沒帶過其他的首飾。

    話雖如此,她還是讓青雲給自己帶上了小白選出的首飾,小白這才滿意的回了自己的窩呆著,等著吃早飯。

    蘇顏到了青園之後,發現自己老爹面色有點憔悴,便擔心的問:“阿爹臉色不好,可是身體不適?”

    蘇周誠那是愁的,只是不大好跟女兒說,只能含糊道:“最近公事忙,有些累了。”

    陸氏才不管他,叫過女兒,“阿姝,來。”

    “阿娘?”蘇顏帶著一臉的問號湊到陸氏身邊,她娘好久沒有這麼嚴肅過了。上次這麼嚴肅,還是在吳郡有人特意往她大哥床上送女孩子,被她娘當場抓住的時候。

    陸氏先跟丈夫道:“夫君先去上朝吧。”她昨天聽丈夫說,她閨女在賞花宴上大敗群英,獨占鰲頭,又是驕傲又是心慌。

    蘇周誠以眼神示意妻子,“女兒還小,你要慢慢跟她擺事實講道理,不要過於強硬。”

    陸氏一個眼鋒過去,蘇周誠立刻起身,“阿姝乖,要聽你阿娘的話哈。”說完,一步三回頭的蹭出屋去。

    丈夫出去後,陸氏又叫屋裡伺候的人都下去。她這麼鄭重,到令蘇顏有些不安,乖乖的坐在那裡,努力回想自己最近這段時間都有哪些行為,突破了她娘的底限。

    “阿姝。”

    “阿娘。”蘇顏衝陸氏乖巧的笑著,“我最近一直很乖的。”可不是,除了宮中的賞花宴之外,她一直在家裡努力學習來著。

    “嗯,我知道。”陸氏好笑的摸了摸女兒的頭,“阿姝,你跟阿娘說實話,你跟太子怎麼樣?”

    蘇顏被問得一頭霧水,纖白的小手指著自己,驚訝的問:“我和太子?”這是怎麼聯系到一起的,除碰到幾次,說了兩次話之外,再沒有什麼?哦,不對,還有一只賴上她的白鷹,可這又不是她主動要來的。

    “對,你和太子。”

    “就是說了兩句話啊。”

    “阿姝,你想做太子妃麼?”陸氏干脆挑明了問女兒。

    蘇顏眨了眨眼,“阿娘,這個不是咱們說的算的吧?”太子妃不是得聖人選麼,上都的貴女那麼多。就她知道的,盯著太子妃位置的人就有好幾個,其中光太子的各式表妹就有三四個,應該淪不到她的。

    陸氏道:“這些先別管,我只問你,你想做麼?”

    蘇顏情竇未開,她雖奇怪母親為什麼問她這個,還是老實的回答,“太子挺有趣的,做太子妃應該也不錯。”

    得到女兒這個回答,陸氏反到心安了,淡定的又問了一句,“別的人呢?比如十一郎?”

    “表哥?”蘇顏果斷的搖了搖頭,“大舅母更喜歡七姐。”大舅母不想表哥跟自己太親近,又常在自己面前問及七姐,她又不是傻子,怎麼會看不出來。哼,她又不是嫁不出去了,要上趕著給舅母挑剔。

    陸氏見女兒一點羞澀的模樣都沒有,反正很大方回答自己的問題,就知道還沒誰能被小丫頭放在心上。她疼愛的摸摸女兒的小臉,“你不是很想進外祖父的書閣麼?你外祖父同意了,准你拿書回來讀。但是,要好好的保管,看完再好好的放回去。”找個小丫頭感興趣的事把她栓在家裡,太子什麼的,都遠一點吧。

    蘇顏驚喜的瞪大了眼睛,“真的?”外祖父的內書閣裡好多古籍珍本,她早就想去看了。只是,內書閣中多是外祖父的珍藏,輕意不許人進去。聽說,當年皇帝還是太子的時候,伙同他爹兩人偷偷進去了一次,被外祖父拿竹板打出陸家。然後兩人都被外祖父各打了二十手板,還各抄了半年書。

    “當然是真的。”陸氏肯定的點了點頭。她爹敢不同意,她就把珍藏的酒都搬回家,給女兒喝。

    蘇顏高興的一頭鑽進陸氏懷裡,嬌滴滴的撒嬌:“阿娘,你最好了。”

    陸太傅接到女兒的書信,到沒什麼太大的反應。賞花宴的事,他自然知道,對於皇帝的打算也能猜到幾分。只是相比女兒女婿的擔心,他對外孫女可能被選為太子妃一事,沒有多少擔心。

    隨著蘇顏慢慢長大,陸太傅對她的終身也一直在琢磨。原來想把外孫女娶回來,再加上十一郎與阿姝兩個,容貌、才華、致趣皆十分相配,若是成婚,必能過得很好。可長媳有自己的小心思,寧肯看上不如阿姝的蘇七娘,也不想選阿姝當兒媳婦。陸太傅雖是一家之長,在這件事上也不好強求。

    除了自己孫子外,他再看上都中的各家郎君,包括聖人的兒子,覺得太子和六王都不錯。女婿擔心的事,他也知道,不就是怕太子將來與聖人父子失和,最後下場不好麼。太子他也教過一段時間,對他的脾氣有所了解,雖驕傲任性,卻也並不是不明事理之人,關鍵看怎麼教導。

    呵呵,都跟現在東宮那些輔臣似的,天天不錯眼的盯著太子挑錯,一發現有點什麼不對,就上本罵人,甚至當面斥責,非要太子當面認錯,這樣能教得好太子才怪。不過,他教出了當今聖人,對於現在的太子,他就不好多說,免得讓皇帝多想。

    阿姝那小丫頭,心思靈巧,若真做了太子妃,也許很多事情都可以避免。

    “阿爹,太子妃、皇後是那麼好當的麼,時時賢惠大度,有苦都得往肚裡咽,還得擺個笑模樣出來,好人都得熬死了。”陸氏知道了她爹的心思,立眉瞪眼的說道。

    陸太傅老神在在的看著抓狂的女兒,輕描淡寫的問了一句:“這世上何人不苦?”

    陸太傅坐直了身子,正色道:“你們能保證阿姝將的所嫁之人,待她如珠似寶,終身不二色麼?能保證她將來婆母慈和、小姑溫良、妯娌和睦麼?能保證她將來兒女雙全,平安喜樂麼?”

    陸太傅問一句,夫妻兩個就默默的搖一次頭,待到最後,陸太傅特別無奈的問:“況且,皇帝也沒說一定要選阿姝,你們夫妻著得什麼急?若是皇帝真選了阿姝做太子妃,你們又能做什麼?坑旨不遵?還是為了不讓阿姝當太子妃,提前給她選個人家?”

    蘇周誠和陸氏被陸太傅這麼一問,都垂下了頭,他們確實有過給女兒選個人家的想法。

    “蠢!”陸太傅斜眼看這夫妻兩個,“選個好女婿這麼容易?而且,小丫頭昨兒在宴上顯擺了一把,真正的好人家,也不會來求親的。”明擺著皇帝是為了給兒子挑老婆,宴上表現比較出眾的姑娘家,現在都不會有人求,誰會跟皇帝搶兒媳婦呢。

    “現在,你們兩個要做什麼?還要我說麼?”

    蘇周誠和陸氏兩人對視了一眼,同時應道:“知道了。”回家好好教閨女,世上的臭男人都不可信,不值得為他們傷心掉眼淚,只要自己過得好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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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9 16:56:07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九章 別有心思

    蘇顏完全不知道她爹娘起用了新的教育方案,她剛剛收到了皇帝答應給她的那個善吹蕭的樂伎。

    樂伎被內官送到靖國公府時,蘇顏正在玉堂院內跟丫鬟們一起做胭脂,小白跟在她身邊,像只小尾巴似的。陸家送來的女師之一,最善長這些女子用品的制作,手中有許多秘方。自她入玉堂院之後,就一直在慢慢教給蘇顏身邊的丫鬟。

    待管家派人過來,說宮中內侍送了個樂伎過來,言明是送給十小姐的。

    蘇顏正忙著將花瓣搗碎,隨意抬手理了理鬢發,吩咐道:“木藍去把人接過來吧。”

    “是。”木藍應了一聲,起身向來傳話的嬤嬤走去。

    這個嬤嬤是特意搶了來玉堂院傳話的活,原以為這位十娘子會比七娘子打賞的更多,卻不想她連看都沒看自己一眼,只叫了身邊一個二等丫鬟跟自己過去接人。她很不自在,又不敢甩臉子得罪十娘身邊的丫頭,只能陪著笑,沒話找話說:“十娘在作什麼?又是花又是草的,院子裡香得很。”

    木藍生得細眉長目,觀之可親,聞言笑道:“十娘閑了,隨意玩玩罷了。”

    那嬤嬤再問,木藍就不肯開口了,她暗自撇了撇嘴,也不再開口。木藍一直掛著溫柔的笑,接了樂伎之後,有禮的道別。等兩人的人影走遠之後,那嬤嬤才啐了一口,很是不甘的去找管事嬤嬤了。

    木藍帶著樂伎回到玉堂院,發現院中多了府中幾個小娘子貼身的丫鬟。她示意樂伎,“你等一下,我去回十娘。”

    屋中,蘇容正在打趣蘇顏,“沒想到,咱家十娘還有這等絕活,平常還藏著不讓咱們知道。”

    蘇雲蘭、蘇雲菊幾個賞花宴並沒有去,一直都有點小情緒,特別是聽說蘇容與蘇顏都得到帝妃的誇贊,在宴上大出風頭之後,怨念更深。

    “十妹妹還真懂得藏拙。”蘇雲蘭似笑非笑的說。

    蘇顏掃了她一眼,滿不在乎的說:“不過是雕蟲小技而已,有何可藏的。”

    蘇雲蘭被這話噎得臉色頓變,用力咬住了紅唇,才沒當場發脾氣。到是蘇容搖頭嘆道:“於十妹而不算什麼,於我等凡俗之人,卻是驚為神技。”

    蘇顏嫣然巧笑,眼波流轉間,秀色奪人,“哪有七姐說得這麼神,不過是小時候習字練畫時玩的小把戲。七姐若是想學,練個三五年,也能與我一般了。”

    “還是算了,我可沒有妹妹這般的耐性。”蘇容連忙笑著擺手。

    話到此時,告一段落,蘇顏才問:“人接過來了?”

    木藍上前兩步回話,“是,就在屋外侯著。”

    蘇顏道:“先把她安頓下來吧。”等這幾位姐姐走了,她再見人也不遲。

    蘇雲菊好奇的問道:“妹妹把誰接來了?”

    蘇容問:“你跟聖人討的樂伎送來了?”

    “嗯。”

    蘇容有了興趣,她輕搖手中的團扇,輕笑道:“能讓妹妹起了心思特意討回來的人,必定不凡,我可得見識一下,不知十妹可舍得?”

    “這有什麼舍不得的。”蘇顏對木藍微微頷首,木藍屈了屈膝,轉身出去了。

    樂伎隨著木藍入門,從容大方的站在屋中,未有半點局促之感。蘇顏上下仔細打理她,見她大約二十五六歲,容貌只能說得上清秀,身上的書卷氣卻很濃,想來出身應該不差,而且受過很好的教導。

    蘇顏道:“你叫什麼名子?”

    “奴叫蕭十一。”女子姿態優雅的屈膝行禮,態度不卑不亢,讓人很難相信,她是宮中樂伎。

    “蕭十一?不好不好。”蘇顏搖了搖頭,“你可以給自己改個名子,或者接著叫這個也行。”

    蘇容突然插言,“不如叫蕭玨。”她的眼睛死死的盯著蕭十一,心中泛起軒然大波。她怎麼會在這裡,現在才是永平二年啊。

    蕭十一面色不變,連聲音都一如剛剛的平和,“女郎若是覺得不好,可以給奴賜名。”

    “那日宴上,女郎做梅花三弄曲,令我心醉,不若暫叫綠萼吧。”蘇顏笑道。既然這女子覺得還不是恢復舊時身份之時,就隨她好了。

    蘇容心裡亂極了,又一次突如其來的變化,她突然對自己計劃也產生不確實感。

    蘇雲芙剛剛已經從蘇容哪裡得知這女子的來歷,她很好奇蕭十一的蕭藝有多好,才能讓蘇顏用聖人的一個承諾換了她來。“十妹,我很想聽聽讓你心醉的曲兒。”

    蘇顏笑道:“她才來咱們家,難免心怯,不若等她熟悉了之後,我再請幾位姐姐來賞曲兒如何?”

    蘇雲芙嬌俏的嘟了嘟紅唇,免為其難的點頭:“那好吧。”

    蘇容此刻有些坐立難安,她迫切需要自己一個人靜一靜,好好理理思緒,“十妹,來了有一會兒,我該回去了,今天的功課還沒做呢。”

    蘇雲蘭幾人本就是跟著蘇容來的,見她要走,也只能起身告辭,蘇顏送至門口,客氣了一句:“幾位姐姐慢走。”

    蘇容幾人分開之後,蘇雲蘭拉著妹妹到了花園,頓足恨道:“一個兩個都這樣,蘇容就夠討厭了,這個蘇顏比蘇容更可恨。”蘇容為了自己的名聲、臉面,表面對她們幾個都很親熱,而蘇顏呢,連表面功夫都懶得坐。就拿今天來說,連句客氣的邀請都不肯說,簡直就是眼高於頂,半點沒把她們幾個庶女放在眼裡。

    蘇雲芙皺眉道:“四姐,你在十妹面前總是陰陽怪氣的說話,若我是十妹,我也不歡迎你去。”蘇顏對她比對四姐好多了,常會邀她到玉堂院玩。

    “你居然幫著她說話,誰才是你姐姐!”蘇雲蘭大聲道,“不就是總給你些胭脂香粉之類的不值錢的小玩藝,就把你收買了?”

    蘇雲芙很委屈,才想跟自己姐姐好好辯一辯,就見父親的身影出現在姐姐身後,眉頭深鎖,表情很是嚴肅,她心生怯意,連忙低頭行禮,小聲道:“父親安好。”

    蘇周德今日沐休,難得沒跟同僚好友出去宴飲,想在家裡輕松一下。不想他才在園裡清清靜靜了讀了兩卷書,就聽到這一幕。他不由得惱了,平日裡妻子總說四娘心思多,他還當妻子因為四娘的生母,才看四娘姐妹不順眼,現在看來,妻子完全沒說錯。

    “滾回你院裡跪著去,不到晚飯不許起來。”蘇周德冷淡的開口。管教女兒原本是妻子的事兒,他之前怕嫡妻會苛待庶子庶女,不免管得多了一些。看來往日是他錯了,若是按妻子的做法,四娘就不會如此。

    蘇雲蘭在發現父親聽到自己的話後,就已經嚇得半點話都不敢說,得了這一句,頓時季屈的紅了眼睛,咬著唇看了父親一眼,扭頭飛快的跑了。蘇周德眉頭又皺得緊了些,話都不說一句就走,真是沒規矩。

    “行了,你也回去吧。”蘇周德覺得自己得重新考慮一下四女兒的婚事問題,照她這個性格,之前看好的人家怕不是行了,這樣的閨女嫁過去不是聯姻,那是結仇。

    蘇周德拿著書打算去跟自己老婆商量一下關於庶女的教養和出嫁問題,不想正碰到他老爹靖國公。

    “大郎跟我來,正好要叫人去找你。”靖國公衝著兒子招了招手。

    蘇周德乖乖的跟在老爹後面一起去了書房,進了書房,父子兩人落坐,等屋伺候的人都退下後,靖國公沉吟片刻方才開口,“大郎,你覺得七娘和十娘誰更適合做太子妃?”

    蘇周德怔了怔,有些疑惑,之前不是都商量好了麼,讓自己女兒去爭一爭太子妃的位置,怎麼今天父親會問他這麼一句話?難道……

    “阿爹的意思是?”

    “我覺得十娘更合適。”靖國公這段時間一直在暗中收集消息,從太子那次莫名其妙的來到自家,又送了那只白鷹給蘇顏之後,他就一直在關注兩人。在得到賞花宴確切消息之後,靖國公覺得該把蘇顏加上,而且還要大力支持才行。

    蘇周德表示不大接受,“之前阿爹不是說十娘年紀有點小,聖人不會考慮麼?”

    靖國公的手指在案上輕敲,沉聲道:“現在聖人已經開始考慮了。”他可是聽說了,孫女蘇顏在賞花宴上的畫,被太子收入東宮了。若聖人沒有打算選蘇顏為太子妃,那畫怎麼也不可能讓太子拿走的。他就是聽說了這點,才會回來跟大兒子談談,免得他多心。

    事實證明,靖國公對自己兒子很了解,蘇周德確實多心了,也對自己弟弟有了很大的不滿。之前家裡說要爭太子妃的位置,你表現得多清高,一點也不粘手,好像對太子岳父的位置避之為恐不及似的。反過來呢,讓你閨女去跟太子交好,又在宮中宴上大出風頭,連聖人的心思都動搖了,真是好手段啊。

    再有蘇顏那丫頭,小小年紀心眼兒不少,想到自己剛剛還為了她責罰了女兒,蘇周德很是後悔。他就說,四娘自幼也嚴格教養,怎麼會無源無故就討厭侄女呢。看來,大約是侄女確實很過份,才讓她連平日裡的教養都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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