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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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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醉舞狂歌 -【蘇天下】《全文完 》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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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9 17:01:55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章 無題

    魏家八娘傷了王家二娘的事,很快就傳遍了上都。事情發生之後的第二天,魏家老夫人備下重禮,親自帶著魏八娘去武義公府賠禮。

    兩家不知說了什麼,反正武義公夫人收下了魏家的禮物,應該是不再追究的意思了。然後魏八娘就被禁足了,一直到正月間,各式宴會再未見她出面。到是魏六娘沒有受到影響,蘇容與蘇顏都碰到過她好幾次。

    令蘇容奇怪的事,她一直以為太子知道事情經過之後,會找魏家的麻煩,最少也會收拾一下魏六娘或魏八娘,可偏偏這回他沒有一點動靜。

    蘇容偶然間得知魏八娘的父親,已經做了左武衛將軍時,隱隱有些了悟。魏家有兵權在手,即使是太子也不敢得罪麼?她自嘲的笑笑,怎麼她還沒看明白,這世上的男人就沒有不渣的,不過是渣的輕些與重些的關系罷了。

    從那以後,蘇容看向蘇顏的目光就帶了些同情,即使太子表現的再重視你又何如,在面對跟四叔差不多實力的人時,不也一樣半分表示也沒有?

    蘇顏被蘇容眼底時不時流露出的憐憫鬧得十分火大,她想不出自己有什麼值得蘇容可憐的。

    新年守夜之時,在蘇容又一次把憐憫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時,蘇顏不悅的問:“七姐有事要問我?”

    蘇容笑道:“沒,我就是覺得十妹好像長高了些。”

    蘇顏彎彎唇角,她還不到十四歲,會長高很正常,這還用你說。

    “對了,十妹,二表姐的傷怎麼樣了?”蘇容似乎想起些什麼開口問道。

    蘇顏前幾天才陪祖母去過武義公府,本來蘇容也會一同去的,偏巧劉氏的母親身體有些不適,長房一家都去看劉家老太太,蘇容就沒跟著去,才有了剛剛那一問。

    蘇顏還未答,坐在上首的王氏就接過話,“二丫頭沒事了,傷口不算深,又得了御賜的美顏膏,好生養上兩三個月就成。”所謂美顏膏是宮中女子用的來養護、美白肌膚的。因為制來不易,只有地位最高的幾個宮妃或者最得帝皇寵愛的妃子才會有,王書筠所用的是魏家送來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是宮中魏太妃所賜。

    劉氏聞言忙道:“真是菩薩保佑,年紀輕輕的小娘子,留下傷痕可不得了。”

    羅氏也道:“這魏家八娘也太張狂了,魏家就沒人管管她?”她偏頭看向陸氏,“聽說魏家二郎君的元配,跟弟妹還有親呢?”

    陸氏輕嘆了口氣,“我那個表姐也是命苦,嫁過去沒有三年,人就沒了。”

    羅氏道:“魏二郎命也真硬,算上李家那閨女,他都死了三個老婆了吧?”真是娶一個死一個,最長的那個也不過熬了五年,連個孩子都沒留下。

    左右守夜無事,王氏跟劉氏也跟著閑聊,王氏道:“阿慧,我記得你表姐有個兒子的?這些年怎麼沒在上都見過?”小兒媳的表姐,她也見過很多次,特別溫婉賢淑的一個女孩子,嫁給魏二郎沒到三年就死了,真是好生可惜。

    陸氏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只依稀我聽阿娘提過兩次,那孩子是被我姨母帶走了。”表姐去世有內情,而且肯定是魏家理虧,不然也不會讓魏二郎的嫡長子被親家帶走。只是更多的內情,她娘也沒說,陸氏還真不大清楚。

    王氏冷哼了兩聲,“魏二就不是好東西,難怪把魏八娘那小丫頭養成那樣。”

    靖國公聽到這裡不得不開口,“行了,魏家也來咱們府中賠過禮,這件事便過去了。”

    王氏不高興的瞪丈夫一眼,才想開口,忽然又想些什麼,嘴唇又翹了起來,心情頗好的跟幾個兒媳接著八卦,“今年宮中元旦大宴,魏太妃居然病了,還病得真是時候。”她的語氣裡滿是幸災樂禍。往年,因為魏太妃的關系,魏家女眷在宮宴時總是會受幾分優待。今年魏太妃病了,元日宮宴沒出席,魏家人的優待自然沒了,連位席排到後面去了,這讓王氏特別高興。

    魏太妃病了?連元旦大宴都不能參加?前世可沒發生這件事,魏太妃可是健健康康的活到七十多歲呢。蘇容抿了抿唇,事情的發展與前世越來越不相同了。她不由得暗中問自己,照這樣下去,六皇子吳王真的能夠像前世那般登上皇位麼?

    才被從小黑屋裡放出來不久的蘇雲蘭,瘦了許多,她見蘇容默默出神,滿臉關切的開口問道:“七妹,想什麼呢,這麼入神?”她的聲音有些尖細,引來了堂中其他人的關注。

    “阿悅?”劉氏很是關心女兒,第一時間轉頭過來。最近這段時間氣溫驟降,各家都有得了風寒的人。小姑娘家身體嬌弱,得萬分注意才是。

    蘇容對著母親甜甜的笑了笑,“阿娘,我沒事,就是有些困了。”

    劉氏還是有些擔心,親自走過來,摟了女兒在懷,摸摸她的手心,又仔細打量她的面色,才略略放心。“再等一會兒,過子時,你們就可以去睡了。”

    王氏心疼孫女,招手叫過蘇容與蘇顏,“阿悅和阿姝實在難受,就去裡間歪一會兒。”又關心長孫媳,蘇家長孫的媳婦有了身孕,已經五個多月了,“大郎媳婦也去休息一下。”老太太看著孫媳微微突出的肚子,就笑得見牙不見眼的,蘇家的第四代可是很金貴的。

    劉氏見長媳面有疲憊之色,也有些擔心,“阿悅,扶你嫂子去休息一會兒。”

    蘇容對未來的小侄子也是很關注的,聞言笑眯眯的扶起自己的嫂子,“大嫂,你慢點起來,小心寶寶。”

    小劉氏成親將近三年,頭一次有孕,大喜之下更多就是小心謹慎。今天忙了一天,身體確實有些受不住,她現在可不敢拿自己的身體和肚子裡的孩子來硬挺著,順勢起身,跟太婆婆與婆婆告了罪,跟著小姑往裡間去了。

    王氏笑眯眯的盯著孫媳圓滾滾的腰和臀部,很有經驗的說:“大郎媳婦這一胎,肯定是個小子。”

    劉氏既是婆婆又是姑姑,自然願意侄女第一胎就是兒子,這樣她在靖國公府才算是真正的站住了腳。

    “借阿家吉言,讓阿蕙給媳婦生個孫子。”劉氏笑得很是滿足。

    王氏很是自信,“我的眼光再不會錯的。”長孫都要有兒子了,家中還有好幾個到了年紀沒娶親的孫子呢。王氏看向小兒子的長子,笑眯眯的道:“四郎啊,再有幾個月就是恩科了,你准備的如何了?”這個孫子與小兒子簡直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不只容貌像,那股子聰明勁兒也像,王氏每次看到蘇正洵心情就好。

    蘇正洵很是謙虛,“外祖父和舅舅只是讓我先下場試試,賺個經驗而已。”整個大夏朝多少了讀書人,有才華者不知凡已,他覺得自己還差得遠,還需要努力。

    王氏對自己的孫子有種迷之自信,“四郎肯定能中進士的,中了進士之後,就該娶妻了吧?都訂親二年了,別讓人家女孩子等了。”

    提到未婚妻,蘇正洵難得有了幾分羞澀,冠玉般面容上飄上一朵紅雲。坐在他身邊的蘇正澤,悄悄戳戳兄長,對他擠了擠眼睛,打趣的意味十分濃厚。

    蘇正洵對正弟弟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蘇正澤有點發毛,才想討饒,就聽蘇正洵笑問:“阿澤上元夜,可有打算?”

    蘇正澤有些心慌,四哥不會是知道了些什麼吧?他力持鎮定的道:“應該是跟同窗出去賞燈吧。”

    “哦,是麼。”蘇正洵對著弟弟笑了笑,然後端起酒杯慢慢抿了一口。

    蘇周誠的目光在兩個兒子之間來回看了幾遍,他覺得長子好像抓到次子的什麼把柄了?不過現在不大好問,明後天抓叫四郎來問問。

    蘇周德的次子蘇正淞嘴快,“阿澤你們去賞燈時,輕寒娘子必定也會在吧,到時候你可得叫得哥哥一起去。”

    蘇正澤衝著猛使眼色,都沒堵住這位二哥的嘴,等他一口氣說完,蘇正澤就蔫了,根本不敢去看父親的神色。

    蘇顏本來無聊的在自己跟自己下默棋,突然聽到這一句,她好奇的問道:“輕寒娘子是誰?二哥為何要特意去看她?”

    蘇周誠本來沒打算就這件事收拾次子,聽到女兒問起,臉立時就黑了,可是對上小女兒帶著好奇的烏黑明眸,他勉強牽動唇角露出一個溫和的笑來,“阿姝乖,咱們不打聽哈。”面對女兒還是個好好父親,可是對上侄子和兒子,眼神就犀利得多。他心中暗暗下狠,兩個臭小子不好好讀書,敢跟些風月場中的女人來往,真是找揍!

    其時若是蘇周誠老老實實的跟女兒說了所謂的輕寒娘子是誰,她滿足了好奇心之後,就不會再問了。偏偏三好爹爹為了保護純潔嬌嫩的女兒,硬是不肯和她說明白,到讓蘇顏起好奇心。小姑娘心中已經下了決定,等明天就去賴著四哥,讓他告訴自己輕寒娘子是誰。

    “一夜連雙歲,五更分二年。”待到子時,燃過爆竹,飲過屠蘇酒,再食過五辛盤,王氏就吩咐人伺候有了身孕的孫媳和蘇容、蘇顏兩個孫女去睡覺,理由很是充分,“年輕的小姑娘,正是覺多的時候,不比他們歲數大了覺輕。左右子時也過了,就不用陪他們守著了。”

    幾個孫女都去睡了,少郎君們還是得守到天明才成。然後去休息一會兒,就要開始走親訪友、互相邀宴了。

    太極宮中,永平帝與太子兩人相對而坐,正在下棋。自從皇後去世之後,這麼多年來,每年的新年守歲都是皇帝與太子兩人一起守完的,今年自然也不例外。其余的皇子和未嫁的公主,都會到各自生母的宮中,反正除夕這天夜裡,他們基本是看不到皇帝的。

    “阿爹,這裡的棋呢。”太子指著棋盤的某一處平靜的問。

    永平帝一瞪眼,“那裡本來就沒有。”

    太子繃著臉,把手伸到他爹面前,“給我,您這麼大人還賴棋,丟不丟人。”

    永平帝見被兒子拆穿了,索性一賴到底,“就是不給你,怎麼樣。”

    太子直直的盯了他爹半天,然後莞爾一笑,“原本還想陪阿爹多玩一會兒的,既然這樣……”他修長的手指捻了一顆棋子,隨意放在棋盤上,“將軍!”

    皇帝瞪大了眼睛看了半天,伸手就把兒子那顆棋給沒收了,“這招不算。”

    太子無所謂的又動了一顆,“將軍!”

    皇帝的眼睛這回瞪得更大了,“你這個從哪裡冒出來的,我怎麼沒看到?”

    太子平靜的答道:“好半天了。”

    永平帝卡巴兩下眼睛,伸手去端茶杯,然後裝做失手的樣子,連杯帶水都扣到棋盤上,他順手一劃拉,整個棋盤就亂成了一團,“呀,亂了?這盤不算,咱們再來。”皇帝特別無恥的說。

    太子看著太極宮總管小心的收拾了殘局,又殷勤的重新取棋盤和棋子過來,才對著他爹揚眉淺笑,“沒事,剛剛那局我都記差點呢,不必重新下了。”

    “老子說重來就重來!”皇帝拍桌瞪眼的威脅兒子。媽蛋,他今天都輸給兒子十來盤了,再這麼輸下去,為人父的尊嚴都要輸掉了。

    哼唧,滿大夏朝敢贏他棋的都不超過三個人,其中有一個就是他兒子,真是心塞。皇帝越想越覺得窩火,惡狠狠的瞪太子一眼,“你這個不孝子,輸你老爹一次又能怎麼樣!”

    太子老神在在的扔著手中的棋子玩,閑閑的跟他爹談條件,“上元節時,我要出宮去賞燈。”

    “不行,外面的花燈哪有宮中的好看。”皇帝想也不想一口就拒絕了。

    太子:“呵呵,阿爹咱們接著剛才那局下。”

    皇帝:“不孝子,上元節你都不陪阿爹麼!”

    太子鄙夷道:“去年是誰扔下我自己出宮去逛的。”最可氣的是,他爹把一群人扔給他應付,自己出宮玩不算,還給他拐回小媽來。

    皇帝:“……”混小子,記得這麼清楚作什麼。

    太子沒等他爹緩過來呢,又插了他爹一刀,“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發。上元佳節一年可就一回,我要約師妹出去賞燈。”

    皇帝:“……”好心塞!

    “說得好像你能約到十娘那小丫頭似的。”皇帝斜了兒子一眼,毫不猶豫的打擊他。

    太子自信滿滿的說:“兒子肯定能讓師叔答應。”就算師叔不答應,他不會派人等在國公府外,看十娘她們往哪邊去,他去偶遇!而且,上元節時,宮中都有賞燈會,師叔肯定會參加的,根本就沒有多少機會看著十娘。

    皇帝一點都不想跟兒子說話,他郁悶的拿起酒杯灌了自己好幾杯酒,才在兒子的催促聲中點了頭,悶聲道:“行了行了,朕准了。不過……”

    太子道:“不過什麼?”

    “魏太妃哪裡你差不多就行了,好歹她也看顧過朕一陣子。”皇帝淡淡的說道。

    太子一點也不意外他爹知道他私下裡動的手腳,只是很任性的說:“反正都病了,怎麼也得過了三月再說。”都怪那老太婆給魏家幾個賤人撐腰,不然她們哪來的膽子敢動十娘。身為儲君,跟幾個小丫頭較勁兒不大好,但是收拾掉她們的靠山,他還是能做到的。

    皇帝皺了皺眉,跟兒子談條件:“過了二月二。”

    太子不太甘心,還想再說,皇帝連忙又加了一句,“過了年,你幾個皇兄的親事訂下後,就該到你了。”

    太子大喜,他可是知道他爹對於幾個皇兄親友,都有了腹稿,不發生什麼大事,基本不會換人,只等著過了年,就會頒旨賜婚了。聽他爹的意思,等解決完幾個哥哥,就該下旨冊封太子妃。嘿嘿,他很快就會有個名份了。

    “七郎!”皇帝發現他兒子光顧著傻笑,無奈之下,伸手敲敲桌子,提醒他,你爹還在呢。

    太子高興之下,也就太在乎魏太妃要病多久了,很是痛快答應,“阿爹莫要憂心,太醫們醫術精湛,用不了多久,太妃就能痊愈。”

    皇帝雖然挺喜歡蘇顏的,但是對於太子過於看重一個女子的事兒,還是略有憂心。為了子嗣考慮,身為國之儲君,也該廣納妃妾,以延帝嗣麼。

    或許,在太子妃入宮前,他可以給兒子多選幾個良家淑女,以充東宮。男人麼,再喜歡一個女子,也會想多看別的漂亮姑娘一眼的。對於這點,皇帝有切身體會。他都半近半百了,不也是每次都有新的美人合他的眼緣麼。

    太子那裡得了皇帝的保證,滿腦子都是等他有了名份之後,該怎麼討十娘歡心,在她面前刷好感度,帶她去哪裡玩等等。腦子裡想得多,棋子就落得散慢,基本上想放那裡放那裡。

    與太子滿心歡喜不同,皇帝把上都各家的小姑娘都過了一遍,默默的考慮著,哪些可以許給他兒子。唔,段家那小丫頭生得不錯,女兒推薦了好幾次,可以考慮一下。杜家那裡,四娘就算,七娘雖然容貌略差些,卻比四娘聰慧一些,也可以算一個。他心裡盤算著,手上的棋就走得亂七八糟的。

    站在一邊伺候的李安眼睜睜的看著太子的馬直著就出去了,偏偏聖人也在一邊愣神,根本就沒發現,手裡拿著相,橫著就放下了。

    李安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卻聽賈總管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拍手稱贊,“聖人,好棋。”

    李安:……我擦,他果然還差得遠!

    不過太子殿下出神正常,馬上就要拿到名份了麼,聖人怎麼也跟著發呆呢?李安悄悄偷瞄了皇帝一眼,發現皇帝手捻胡須,也不知想到什麼,正坐在哪裡笑呢。

    新年之後,很快便到上元節。大夏朝的上元佳節從正月十二便開始了,一直到正月十八才會結束,整整七天的時候。這七日,上都城內沒有宵禁,可以隨意游玩。

    每逢上元夜,上都街上彩燈無數,特別是東西兩市更是燈火通明如白晝。少年男女們無論貴賤,都在呼朋結伴的出門賞燈。若是在街上偶遇讓你心動的人,便可互贈信物,攜手同游。是以,每年上元節過後,總會有很多少年男女訂親,成親。

    正是因為有這種風俗,上都各名門家中,那怕家風再嚴厲,在這一天也總會放松一下。允許嬌養的女兒,跟隨兄長或未婚夫出門玩樂,也不會禁止女兒受別家少年所邀同去賞燈。

    時間長了,每到上元節,誰家未嫁的小娘子若是沒有少年公子相邀出門,便會被同伴笑話。這一日,邀請人的身份、地位也成了小姑娘們顯擺的內容。

    正月十二,上元節開始的第一天,蘇家姐妹都聚在王氏的屋內,陪著祖母玩樂。

    蘇雲蘭有幾分心不在焉,她還是有些奢望,四皇子齊王今日會來邀她出門。

    “四姐到你了。”八娘雲芙輕輕碰了碰姐姐,蘇雲蘭猛得回神,勉強笑道:“這到快又到我了。”

    “可不是,快點。”雲芙道。

    蘇雲蘭隨手拿起骰子擲下,正想看點數,便見家中總管笑呵呵的走了進來,給王氏請了個安,將手中精致的拜匣奉上,“娘子,這是齊侍郎府上給五娘子的。”

    蘇雲菊的臉立刻就紅了,兩只細白的小手搓著帕子,不勝嬌羞。

    蘇雲蘭恨恨的瞪了她一眼,手中棋子用力放在棋盤上,發出一聲脆聲,惹得王氏看了她一眼,老太太笑著打趣孫女:“五娘還不快拿著。”

    “祖母。”五娘雲菊雖然羞澀,還是接過了拜匣,交給自己的丫鬟收好,打算回去再看。

    蘇容故意逗她,“五姐快看看,未來姐夫邀你那天出去。”

    蘇雲蘭冷哼一聲,垂頭擺弄棋子,越發的恨上了蘇容與蘇雲菊,覺得這兩個人就是故意的做出來氣她的。

    蘇容笑吟吟的道:“四姐不用怕,我跟阿娘說了,若是沒人邀你,就請三表哥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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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9 17:03:43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一章 上元節(一)

    蘇容的話說完,蘇雲蘭極是難堪,紅著眼睛狠狠的瞪著蘇容。蘇雲芙怕姐姐太過激動,說出什麼話來,再惹惱了祖母,她在家中的處境會更艱難。

    自從出了上次的事之後,父親就對她們母女冷淡下來,若不是還有哥哥在,怕是連看都懶得看上一眼。往日裡,被阿娘壓著的其他姨娘,居然也敢給阿娘臉色看。至於嫡母,覺得阿姐掃了她的臉面,對此不聞不問,更是助漲了那幾個女人的氣焰。

    如今因為臨近新年,阿姐好容易得祖母的憐惜,被放了出來,可不能因為蘇容幾句話,便毀了這段日子以來的努力。

    蘇雲蘭低了頭,竭力壓下怒火,紅著眼睛跟王氏訴委屈,“祖母,你看七妹了,她說得這是什麼話?”

    王氏的偏心眼兒可是滿府裡都公認的,她平日裡最寵小兒子,愛烏及烏之下,連著小兒子一家都被放在第一位。孫輩裡面,長孫不必說,自然是頭一位的,再就是小兒子家的兩個孫子,其余的依次往後排。女孩子們,以前是蘇容獨占寵愛,等到蘇顏回府,沒幾天在王氏心中就排到了蘇容前面。

    雖說蘇顏比蘇容在王氏心裡更重一些,不代表王氏就不喜歡蘇容了。蘇雲蘭這幾個庶出的孫女都加在一起,在王氏裡都不及蘇容一根頭發絲重要。蘇容就是知道,才敢在王氏面前如此譏笑蘇雲蘭。

    王氏眼皮都沒抬,“你七姐也是為了你好,永寧侯府少郎君的貼子,難道還辱沒了你的身份不成?”老太太偏心眼兒永遠都偏得這麼光明正大。

    蘇雲蘭咬著櫻唇,差點沒哭出來,她又不敢使性子走了,那樣的話,嫡母又有借口把她關起來了。

    “娘子,這是吳王府送給七娘子的。”總管林齊雙手捧著一個花梨木山水紋的長方盒,恭敬的送到蘇容面前。這會兒總管林齊眼睛樂得都眯成了一條縫。之前雖然知道,府中的七娘子很得淑妃娘娘喜歡,很可能會為成吳王妃。但是,聖人一天沒下旨,這件事就做不得准。不想,今年上元節,吳王就來邀七娘子出去了,這真是個再好不過的消息了。

    蘇容淺淺一笑,“麻煩林總管了。”

    林總管連忙道,“不麻煩,不麻煩。”

    蘇容的貼身丫鬟青竹接了方盒,又乖順的站到了蘇容的身後。王氏顯然心情更好,笑著逗蘇容,“阿悅,怎麼不打開看看。”

    蘇容臉上微紅,扭了扭身子,不依道:“祖母。”

    “哈哈。”王氏大笑。他們夫妻本以為小孫女若是嫁了太子,七娘便不會嫁入皇家了,沒想到還有意外之喜。

    作為靖國公府的當家夫人,王氏想得會比總管更多。上元節,吳王能光明正大的下貼子邀七娘出去,必然是經過淑妃和皇帝允許的。便如當年二皇子安王與三皇子周王成婚前,也曾與各自的王妃同游。可以說,自家七娘得到這張請貼,吳王妃的位子便坐上了一多半,這如何不讓她高興。

    王氏、劉氏都心滿意足,羅氏雖然眼紅,但是她自己沒有親閨女,也不過是羨慕一會兒罷了。家族中的女孩子們嫁得好,對她的兒子也有好處不是麼。

    又過了一會兒,送到靖國公府的貼子更多了些,連雲芙都有人相邀,偏偏沒有一張請貼是屬於蘇雲蘭的,她盯著來來往往的丫鬟的身影,幾乎都要坐不住了。

    不過,蘇雲蘭看了看立於蘇容身後手捧方盒的侍女,突然想到了什麼,她側頭看向蘇顏,眼中藏著淺淺的惡意,笑問道:“這麼多請十妹的郎君,不知十妹想與誰出去。”蘇容那裡有六皇子,可是蘇顏呢,不是說聖人和太子都選中她了麼,怎麼今天太子一點動靜都沒有呢。

    蘇顏正與蘇容下棋,還能分心跟母親打雙陸,聽到蘇雲蘭的問話,她想也沒想的回道:“我跟四哥出去。”哼,她就是要賴著四哥和未來的嫂子。

    蘇容放下手中棋子,抬頭笑言:“你也不怕未來的四嫂惱你。”

    “七姐,你確定要放這裡?”蘇顏揚眉問道,想了有小一刻鐘,偏偏選了最爛的那一步,讓她說什麼好,她都贏得不好意思再贏了。

    蘇容的注意力馬上放到棋盤上,同時拿回了剛剛落下的黑子,“我再想想。”

    陸氏實在是看不過眼,指了一處說:“阿悅,放這裡。”

    蘇容眼睛一亮,忙快手將棋子放了上去,喜道:“謝謝四嬸,剛剛我就沒想到。”她膩到陸氏身邊撒嬌,可憐兮兮的伸出一只白嫩的小手,“好四嬸,幫幫人家,十妹都贏了我五局了。”

    蘇顏睥睨而視,“我阿娘從我七歲後,就再沒贏過,七姐你確定要我阿娘幫你麼?”

    陸氏氣樂了,伸手擰了女兒的小臉一把,咬牙道:“壞丫頭,就知道揭你娘的短。我還就不信了,我和七娘一起還收拾不了你這丫頭。”說完,她伸手一拉蘇容,“阿悅,四嬸幫你。”

    蘇顏撇撇小嘴,“我說的是實話。七姐或是尋四哥幫忙,還有幾分勝算,我阿娘……唉……”她嘆了口氣,“到時候別說我欺負你們。”

    她們幾人不約而同的忽視了蘇雲蘭的話,蘇容到是有了一絲放心,看來聖人衡量之後,還是覺得朱家二娘更適合太子妃的位置。反正不管怎麼樣,蘇顏能夠離太子越遠越好。

    顯然蘇容放心得太早了,沒一會兒就見府中的大總管林齊,在大冬天滿臉是汗的小跑著進來,說話都有些結巴:“娘,娘子……”

    王氏抬頭問道:“怎麼了?”

    “東宮的李總管親自來了。”林齊穩定了一下心情,“由二少郎君陪著,正往府中來。”

    王氏的臉一下子就笑開了花,“還不快請。”

    李安是由蘇正淞陪著進來的,他穿了一身簇新的衣服,手裡小心的捧著一方黑漆描金的龍鳳蓋盒。

    “老夫人好。”

    “幾位夫人好。”

    “小娘子好。”李安半點架子也不敢擺,笑呵呵的行了一圈禮,王氏幾人都連忙站了起來,笑道:“李總管好,快請坐。”

    “不坐不坐,殿下遣老奴給十娘子送貼子,請十娘子務必收下。”李安早就看到蘇顏了,這會兒親自捧著那黑漆描金龍鳳盒,送到蘇顏面前,那臉上諂媚討好的笑,顯眼得很。與這方龍鳳盒相比,六皇子吳王府送過來拜貼,立刻不那麼引人注目了。

    蘇顏端坐著未動,反而秀眉微蹙,為難道:“我都中四哥說好了,上元時,讓他帶我出去玩。”比起自家哥哥,太子殿下真不那麼受她待見。

    什麼?李安以為自己聽錯了,這位姑奶奶真的拒絕殿下了?那可是太子,國之儲君,誰家小娘子接到太子邀約不欣喜若狂的?李安抬眼仔細看了看,才敢確定,倍受太子喜歡的蘇家姑娘,是真心想拒絕。

    李安想到自家那位把一封請貼重寫了十二遍的殿下,就覺得心疼。不行,必須得邀到十娘子,大過年的,他一點也不想看殿下的冷臉。

    “十娘子,老奴聽說四郎君已經訂親了?上元夜,四郎君要陪未婚妻吧。”李安拿出一萬分的耐心出來,准備誘哄,“殿下往年都是在宮中過的上元節,難得今年聖人開恩,准殿下出宮。殿下第一件事就是寫了貼子,來請十娘子同游。您看……”我們殿下真的特別心誠,您可千萬要答應啊。

    要不是這屋裡人多,李安都想跪下抱著十娘子的腿好好哭求一番了。

    蘇顏側頭看向王氏和陸氏,眼中帶著詢問:“祖母,阿娘?”

    王氏笑呵呵揮手,“上元節,你們小姑娘說了算,你想就去,不必問祖母。”她可是從李安的話裡得出不少線索,太子來邀自己孫女出去玩,可是聖人同意的,這代表了什麼,大家都知道。

    陸氏按下滿心的復雜情緒,微微閉了閉眼,才綻開一抹溫柔的笑,撫了撫女兒的小臉,“聽見你祖母的話,上元節,你自己說了算,阿娘不管。”她這是把選擇權交給了女兒,相信以女兒的聰慧,知道該怎麼選。

    蘇顏咬了咬紅唇,猶豫了片刻,才展顏而笑,伸出皓腕,接過那方黑漆描金龍鳳盒,“請李總管告之殿下,十娘會准時赴約的。”

    李安樂得都要哭出來了,“不不不,殿下會親自來接十娘子的。”說完,又鄭重其事的對王氏和陸氏道:“殿下說了,必定會保證十娘子的安全。”

    等到晚上蘇周誠回來,一切都已經成了定局,他閨女答應得爽快,他娘和媳婦沒一會阻止的。媽蛋,這麼容易就讓那混小子把自己寶貝女兒拐走了,真是不甘心。當爹的心裡跟喝了好幾斤老陳醋似的,說話都透著酸氣。

    相比蘇周誠的不甘不願,靖國公和蘇周德極為興奮,晚上特意讓人開了幾壇好酒,拉上孫子,喝了個痛快。

    事已至此,蘇容也只能寬慰自己,好歹在太子倒台前,蘇家還是能得很多實惠的。真等到太子被廢那一天,還有她在,等六皇子做了皇帝,蘇家會再度崛起的。

    懷著心事,蘇容一些也未曾睡好,第二天姐妹幾個聚到王氏房裡時,被蘇雲蘭一眼看到,她假笑著關心道:“看七妹的樣子,好像是夜裡沒休息好?”

    蘇容掩唇打了個哈欠,“早上起得早了些,現在到有些困了。”

    劉氏皺著眉過來看女兒,“若是困就去睡一會兒。”又問翠柳,“阿悅早起做什麼去了?”

    翠柳對著劉氏屈了屈膝,輕聲道:“昨夜下了雪,七娘早起去收集梅花上的雪水了,說是以後用來泡茶喝。”

    劉氏見面色有些憔悴的女兒,很是心疼,“你院子裡的那些丫頭都是做什麼用的,偏要你親自去。”

    “我自己收集的才能放心用麼。”蘇容撒嬌的扯了扯劉氏的衣角。她與吳王的事幾乎算得上是板上釘釘了,對於吳王這個人,從前世了解再加上今生的接觸,可以確定他是個風流才子,喜歡著所有文人都喜歡的東西,對生活中的一些細節,都有著自己的講究。她要想在吳王府裡過得好,得到吳王的喜愛和敬重,就要從現在開始培養跟他相同的愛好。

    前世她與周王到吳王府做客時,還是吳王妃的蘇顏曾親手泡茶。幾人品茶之時,她偶然聊起沏茶所用的水,其中的講究讓她都有些目瞪口呆。可當時吳王看向蘇顏的那種欣賞愛慕的眼神,讓她到現在還是記憶猶新。

    吳王喜歡什麼樣的女子,從蘇顏身上便可得出幾分結論。前世時的吳王,最開始在朝堂上並不出眾,他更廣為人知的他的詩畫與吳王妃蘇顏的伉儷情深。誰都沒有想到,在太子實廢之後,不是最為年長的安王,也不是在朝堂上幾乎一呼百應的周王,而是最漫不經心,以風雅多情著稱的吳王登上了皇位。

    吳王做了皇帝,依然寵著蘇顏,為她荒廢了後宮,與她同坐同臥,陪她賞花觀舞。當時的蘇顏,真是羨煞天下女子。她不求做到前世蘇顏那般,只願能夠與吳王相敬如賓就好。最少,在她的兒子長成前,她要得到吳王的愛重與信任,這個就是她目前最需要努力的。

    無論蘇容心中怎麼糾結,很快天便暗了下來。王氏讓幾個孫女回房理妝,一會兒該有人上門接人了。

    誰都沒想到,頭一個趕到靖國公府的會是太子。靖國公領著一家人接了駕,請太子去正堂寬坐,又吩咐家中丫鬟,“去請十娘。”

    太子連連擺手,“不用,靖國公尋個人帶我去找師妹就好。”他要在十娘院外守著,做今晚第一個看到十娘的人。

    蘇周誠怎麼肯讓太子等在女兒院外,他皮笑肉不笑的引手,“請殿下到堂中稍坐。”

    太子殿下不開心,他想去守著十娘,可是未來岳父也該討好……權衡之下,他邁步進入正堂,在上首坐下,跟蘇家的男人閑聊。

    幾乎等了有一個冬天那麼漫長,終於看到披著紅狐大氅的蘇顏被丫鬟扶了過來。

    太子一直就瞪著門口看,在心上人出現的瞬間,就躥了過去,關心的道:“師妹,外面冷,你多穿些。”

    蘇周誠黑著臉跟了出來,叮囑女兒,“外面冷,不要玩得太久,早些回來。”

    蘇顏乖乖的點頭,“阿爹,我知道了。”

    女兒要被個混小子拐走了,心好疼。蘇周誠站在府門口,滿眼不舍的看著女兒離去,直到腰上被妻子掐了一把,才回過神。

    陸氏衝著丈夫挑了挑眉,笑得格外溫柔:“夫君,今日有何安排?”

    蘇周誠差點衝口而出:想在家裡等我家乖乖回來!好在看到妻子的神然,及時收住了,“嘿嘿,當然是陪娘子出去賞燈。”

    “那還不走!”陸氏扯了丈夫,便登上了馬車。

    那邊蘇顏坐在寬敞而溫暖的車內,好奇的挑起了窗簾往外看去。

    太子含笑的臉出現在車外,“師妹,看到喜歡的東西就叫丫鬟告訴我,我派人去買。”他今天可是帶足了銀子,一定要買下所有師妹喜歡的東西,決不能落下一樣。

    “如此,多謝殿下了。”蘇顏也沒客氣,直接指了路邊貨郎架上掛著的一盞兔子燈道:“我想要那個。”

    太子:“李安,還不快去!”

    李總管今天的任務就是保證殿下和十娘子玩得滿意,玩得開心。“是。”聽到太子吩咐,也沒用小太監,自己親自過去,扔過去一小錠銀子,也不管貨郎驚喜萬分的表情,只管左挑右選了個最精致的,樂呵呵的拿了回來,“十娘子,您看看,是不是這盞。”

    路邊貨郎架上能有什麼好東西,不過是幾個銅板的東西。說是兔子燈,也只有個形狀,就是哄小孩子玩的。太子自小見貫了無數好東西,這麼簡陋粗糙的東西如何能入得了他的眼。可是心上人喜歡啊,他左瞧右看,勉強贊了一句,“頗有野趣。”

    他這個口是心非的別扭表情,意外的取悅了蘇顏,小姑娘拿了兔子燈,落下窗簾,便躲在車內悶聲笑了起來。

    這是什麼意思,十娘到底喜不喜歡啊?太子劍眉緊鎖,轉頭看向李安,李總管連忙安慰,“殿下你聽,十娘子在笑呢,她一定特別喜歡。”媽蛋,他這就是睜著眼睛說瞎話,偏他家殿下還真信了,一臉的心滿意足。

    “師妹,只要一盞就行了麼?要不要都買來?”太子殿下跟在馬車邊,柔聲問道。

    馬車上的窗簾一挑,露出那張讓他魂牽夢縈的小臉,她眉目含笑,清脆的聲音如同清泉濺石般悅耳。

    “殿下,剛剛那個貨郎出來賣貨還背著小兒,衣衫破舊難擋風寒,想必家中實在艱難,我才讓殿下著人去買下一盞燈,足以頂替他這幾日的收入了。有了錢,或買些御寒的衣物,或去進些上好的貨品,日子會好過許多。”蘇顏輕聲道。

    剛剛她就看到了那對父子,直接過去賞錢什麼的並不可取。到不如去買些東西,多給些銀錢。太子殿下大約從來沒有自己花過錢,想必不會帶著銅錢出來。他身邊的太監為了討好她,也不會計較著非讓人家把錢兌開。

    太子多聰明,一聽就明白了。他回頭去看剛剛那對父子,不解的問:“街上貧苦人很多,師妹為何只選中那對父子。”

    蘇顏彎了眉眼,扔下一句:“你自己想。”就縮了回去。

    太子抓抓頭發,有些糾結,李安一見便湊了上來,“殿下,老奴覺得……”一句話未完,就被太子踹到一邊去了,“十娘問孤的話,有你這奴才什麼事!”

    可憐李安滿腔熱情被太子一盆冰水就給消滅了,蔫頭耷腦的坐回車上,等著車內十娘子的下一個吩咐。

    “七弟。”吳王帶蘇容才在東市下了車,就看到道的另一邊,他那位從來都是高貴冷傲的七弟,滿臉柔情的等著車邊,細心的扶了一位姑娘下了車,還殷勤的替她把風帽帶好,那含情的笑,簡直閃瞎了他的眼睛。

    太子剛剛第一時間占據有力地形,搶了丫鬟的活兒,把蘇顏扶了下來,掌中溫軟的小手,讓他心醉不已,打定了主意,今、明兩天都不洗這只手。

    “七弟。”吳王又提聲喚了一句。

    太子其時看到吳王了,但是他不想理他,只當作看不到。沒想他六哥這麼不識趣,非要過來,還帶著蘇家七娘,讓他想不理都不行。

    蘇容笑得溫婉,淺淺的屈了屈膝,“殿下。”又對蘇顏道:“沒想到這麼巧,在這裡碰到十妹。”

    吳王也道:“可不是巧。七弟,今日有緣,咱們同游如何?”

    太子特別不客氣的拒絕,“不。”他想跟十娘單獨在一起。

    吳王有些尷尬,蘇容不知道吳王為何一定要跟著太子,卻不妨礙她替吳王搭個台階,她揚起一個嬌俏的笑:“十妹,你和殿下都是頭一次在上元夜逛東市吧?六郎也是頭一次呢,正好我來給你們做個向導如何?”

    蘇顏仰頭去看太子,果然這位殿下黑著臉,十分不高興。她悄悄伸手拉了拉太子的袖子,太子查覺到,頓時柔了目光,垂眸看了過來,溫聲問道:“師妹,想與七娘一起麼?”

    “嗯。”蘇顏點了點頭,她還是頭一次單獨跟個少年出來玩,尚有幾分不自在,多了吳王和蘇容到是會好很多。

    太子從來不會拒絕蘇顏的請求,便也點了頭,生疏而客氣的道:“有勞七娘子了。”

    蘇容欠了欠身,心中百味雜陳。她這個妹妹,真是能化任何百煉鋼為繞指柔。太子桀驁難馴,在她面前卻溫言軟語不見厲色,簡直就是言聽計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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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9 17:04:59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二章 上元節(二)

    上都東市有名樓曰三元,樓高五層,建築龐大,樓宇之間有飛橋欄檻,明暗相通。樓中珠簾繡額、燈燭晃耀。

    上元節間,三元樓做為東市第一樓,自然賓客滿盈,不是提前預訂,根本就沒有空位。做為國之儲君和皇帝愛子,太子殿下和吳王兩人出門約會,自然有人會為他們打點齊全。

    待四人到三元樓時,盡則的東宮總管和王府執事都提前訂了位,而且都在選了最好的位置,最華麗的雅間。那麼問題來了,他們是合成一桌還是分成兩路呢?

    按太子的意思,當然願意分成兩路。可吳王殿下認為,咱們兄弟也好久沒聚聚了,今天時候正好,不如一醉方休。其時吧,吳王就是覺得太子在蘇十娘面前的樣子十分有趣,並且從來都沒見,他惡趣味上來了,讓逗一逗儲君殿下。

    醉你妹!太子十分不爽,可他也查覺到心上人單獨跟他在一起可能有些不自在,便按下趕他六哥滾蛋的心思,抿緊薄唇,讓李安前面帶路。

    能在東市開起這麼大的酒樓,又號稱東市第一樓,三元樓的老板和背後的靠山自不必說,便是樓中的掌櫃和跑堂的伙計也都練就了一雙火眼金晴。

    在李安前面引路的伙計,一見太子、吳王四人便覺得他們來歷不凡,悄悄跟掌櫃的使了眼色,那個具有球狀身材的掌櫃的便圓潤的滾了過來。

    蘇顏好奇的打量正在跟李安點頭哈腰的掌櫃,見他渾身上下哪裡都圓,還長了一張天生笑面,看起來跟彌勒佛似的,讓人見了便覺得親切許多。

    蘇容就站在蘇顏身邊,笑著跟她說:“三元樓的掌櫃的姓元,每次看到他,我都覺得他沒白姓了這個元字。”三元樓背後的靠山就是長樂公主,她與長樂公主關系頗好,自然常來。剛剛那個伙計就是認出她來了,才會使眼色叫掌櫃的親自來迎。

    做為三元樓的常客,蘇容不只是可以直接刷臉,對於酒樓中的特色也是如數家珍。“十妹,三元樓的酒極好,尤其是他們家的十裡香,可是與陸太傅新手所釀的醉桃花齊名的,一會兒你可得好好嘗嘗。”

    蘇顏已經成功的被她外祖父教成了一個小酒鬼,聞言眼睛發亮,“真的麼?”

    蘇容肯定的點頭,“當然。不信,你問元掌櫃。”

    樂呵呵的元掌櫃已經隱約可以猜出跟著蘇家七娘子一同來的人都是誰,那個被七娘稱作十妹的小娘子,看那張艷壓群芳的臉就知道是誰。至於兩位少郎君,身邊近身伺候的人面白無須,聲音尖細,肯定是去了勢的公公。能用太監為近侍,又跟蘇家兩位小娘子同游的人……呵呵,不能再想下去了,他腿肚子有些轉筋。

    “七娘子過贊了,咱們樓中的酒雖好,如何敢於太傅他老人家親手所釀的酒相比。”元掌櫃特別的謙虛,態度也越來越恭謹。

    太子側頭看向蘇顏,柔聲問道:“師妹喜愛美酒?”這個愛好好,跟我一樣。而且宮中什麼都是最好的,酒也一樣。好棒,又知道一樣十娘喜歡的東西。

    蘇顏大方的點頭,“嗯,每一種酒都不同的滋味,甚至同時釀造的酒,存儲時間與地點的不同,也會有不同的味道。就像茶一樣,不同的水一樣的茶,也會有萬般變化。”

    做為一個愛好優雅的風流才子,吳王對琴棋書功詩酒茶都是略有研究的,他聽蘇顏這麼說,很感興趣的接口問道:“十娘子與茶之一道很有研究?”

    蘇容的手一下子就握緊了,甚至臉上的笑在一瞬間也有了那麼點僵硬。前世蘇顏與吳王之間相處的畫面,那麼清晰的浮現在眼前,讓她想忽略都難。

    蘇顏沒興趣在可能是她未來姐夫的男人面前顯擺,她唇角微翹,答非所問:“我們家飲茶最講究的人就是七姐了,為了取沏茶的水,特意早起去收集梅花上的薄雪。殿下若有興趣,可與我家七姐探討一番。”

    蘇容完全沒想到蘇顏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她目光有些復雜的看著蘇顏,有些出神。吳王聽了蘇顏的話,滿含柔情的目光移到了蘇容身上,聲音輕緩,暗含情意,“七娘怎麼從未與我說起。”

    蘇容淡淡的笑了笑,“不過是偶然興起而已。”她這時候可不能說自己精通品茶飲酒,要知道吳王對這些可是很精通的,她經過一段時間的特訓,也不過比別人略強些有限,可達不到嘗一口就知道是什麼茶,用的什麼水的程度。為了防止以後露餡,現在必須不能承認。

    對於現在對蘇容好感大升的吳王來說,他只當是蘇容謙虛,並不像有些姑娘似的,稍稍會些東西,就恨不能吵得滿天下都知道。他這麼一想,對蘇容更為欣賞,看著她的目更為柔和,眼中蘊含的情意,幾乎能令人醉倒。

    蘇容被他這麼一看,臉上有些發熱,慢慢垂下了頭。

    蘇容與吳王兩人郎情妾意正好,腳下不自覺的就慢了下來。蘇顏也不想礙事,快行兩步,與太子並肩而行,興致盎然的打量著樓中的布置,還有那些坐於高高架子上的女郎。

    太子自然也看到了,他還有些好奇,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坐在高架子上做什麼?見蘇顏也在看,趕緊瞄了李安一眼。李總管秒懂,連忙貼近太子身邊,小小聲的解釋了一下架子上女人的用途。說白了,那些女子都是伎人,備著樓中客人選用的。

    太子立刻就怒了,這種亂七八糟的女人怎麼能隨便出現在十娘面前,簡直就是污了十娘的眼睛,即使十娘不知道她們是做什麼的,也不行。他睨了李安一眼,干脆利落的命令,“把那些女人給孤趕走,看著礙眼!”

    李安只覺得被太子那一眼看得脖子發涼,暗暗懊悔怎麼把這件事給忘記了。“元掌櫃,你看……”李安皮笑肉不笑的問著元掌櫃。

    元掌櫃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備,今天三元樓就不打算賺錢了,能哄這幾個祖宗才是要緊的。他連連哈腰,“小的馬上去辦。”

    等到幾人坐在雅間中,太子往外掃了一眼,再沒見到什麼礙眼的人之後,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這屋裡的熏香都撤了。”李安在屋裡一站,都不用太子開口,開始指使隨同而來的太監與使女,把一切不合殿下品味的東西都撤走,換上太子喜歡的。

    蘇顏看兩個梳著雙丫髻的宮女,正打算燃起新的熏香,連忙開口阻止,“等等,香不必薰了。”自從她的屋裡住進幾只大貓小貓之後,她再沒用過熏香。

    兩個宮女手下一頓,本能的看向李安,李安都沒敢看他家殿下的臉色,急急的說:“沒聽到十娘子的話麼,還不出去。”對於殿下來說,十娘子的話就是他的話。

    太子好奇的問道:“師妹不喜熏香?”他記得初遇時,她身上的清冽的香氣給他留下了極深的印像,甚至讓他在好長一段時間內,都對跟其相似的熏香情有獨鐘。

    蘇顏她喜歡,而且對於香之一道,她精研頗深,自己便能合香。可是……誰讓她養了幾只嗅覺敏銳的寵物,平常屋裡放些花草或香果還成,一用熏香,就開始打噴嚏,還會用兩只前爪捂著鼻子,眼淚潤潤的跟她撒嬌。她又最看不得這樣,時間長了,也就習慣不再用香薰的東西。

    “反正好久沒用了,到有些不大習慣。”蘇顏含糊了一下。真正的理由,她不好意思說。

    咦,十娘不用熏香了。自覺又對心上人了解多了一些的太子殿下心情不錯,同時做出決定,他以後也不用了,要跟十娘保持一致麼。

    立在太子身後的李安,同樣默默記下了這一條,以後殿下再邀十娘子出來,熏衣服這道工序可以省了。而且還要注意,不能讓別的香氣,染到衣服上,免得讓十娘子聞到,損傷殿下在十娘子心中的形像。

    好容易室內都安置妥當了,桌上所有的茶具、酒具都是從宮中帶出來的,甚至屋裡的屏風,都特意從東宮搬來了兩座。難為了李總管,能收拾得這麼全面。

    “這兩座屏風到有些意思。”蘇顏的目光自屏風架起後,就一直看著它。“雙面異繡就已不多見,這底稿也是畫院畫師的佳作。”

    蘇顏顯然很是喜歡,特意起身到屏風前細看,她自己本身就善長工筆,兩座屏風所用底稿皆是工筆所畫的花鳥魚蟲。供奉於畫院的畫師,皆是技藝嫻熟之人,有許多都堪稱大家。用他們的畫稿為底稿,再加上繡娘十分出色,令屏風呈現出原畫十之六七的風采。

    “這副蘭石圖,尤其好。”蘇顏圍著屏風轉了兩圈,纖長的手指細細描繪,想著若是自己,該如何構圖。

    太子見蘇顏實在喜歡,大手一揮,“師妹既然喜歡,這屏風就送於師妹了。”他心裡打算著,是不是回去再讓人制幾座,等到三月的時候,給師妹送去。

    蘇顏搖了搖頭,她眼睛亮亮的看著太子,“屏風就算了,我想要這些屏風的原稿。”她在吳郡長大,雙面異繡又是吳郡繡娘所善長的,所以這兩座屏風對她來說,除了底圖,再沒什麼好稀奇的了。

    太子點了點頭,“可以。”反正畫院畫師的作品東宮有很多,十娘喜歡,都給她也沒什麼。

    吳王好奇的問了一句:“十娘子也習畫?”

    “跟著五舅舅學過幾日。”蘇顏答得簡略。

    她答得簡單,架不住知道內情的吳王殿下,尤其他還是陸家五郎陸景的粉絲。

    吳王目光灼灼的盯著蘇顏,語氣裡是藏都藏不住的興奮:“十娘子所說的五舅可是五郎陸景?”艾瑪,她跟著陸景學畫,一定有他的畫作,不知道能不能讓我。

    太子殿下直接起身擋住了他六哥的目光,黑著臉叫:“六哥!”

    吳王十分抱歉的笑了笑,同時舉杯賠禮,表示剛剛是自己錯了,這才讓太子的臉色好看了些。他扶了蘇顏坐在自己身邊,還特別選了個能以自己身體擋住他六哥目光的位子,讓吳王哭笑不得。

    太子完全不想再提起什麼剛剛的話題,他也不給吳王機會,直接倒杯溫好的十裡香,放在蘇顏面前,“師妹,嘗嘗看。”

    蘇顏垂眸輕看,見其酒色如玉漿,細細品嘗,余香不盡,醇厚柔綿,確實不凡。“不錯,這酒藏了有十年了吧。”她側首看向元掌櫃,輕聲問道。

    元掌櫃滿臉堆笑,“十年零三個月,女郎也是愛酒之人,說的真准。”

    蘇顏嘟了嘟紅唇,不甚開心:“還是比不上外祖父,若是他老人家來,肯定能說出准確時間的。我就不行了,只能品個大概。”

    太子冷冷的瞪了一眼元掌櫃,真討厭,你直接說十年不就成了,非加上那三個月做什麼!

    元掌櫃他好委屈,他這是在誇人好麼。

    “闌干曲,紅揚鄉簾旌……”外間傳來歌伎的歌聲,嗓音清越婉轉,妙麗動聽。

    吳王端著酒杯側耳傾聽,待到一曲盡,才擊案相喝,“唱得好,元掌櫃……”

    太子陰陰的說:“六哥,你想做什麼?”你敢弄個下賤的女子到十娘面前,小心我跟你翻臉。

    吳王:“呃……”略尷尬,剛剛聽得入神,一時忘記了還有太子和蘇家姐妹在。

    蘇容面色有些不大好看,她還坐在這裡,吳王便能聽個歌伎的唱曲聽得出神,還想招她過來,直是太不給她臉面了。

    蘇顏偏頭去看太子,鳳眼生輝,“我也覺得此女唱得不錯,比殿下上次送我的歌伎青柳嗓音還要出色幾分。”

    青柳?吳王也熟悉啊,聞言連連點頭,“十娘子說得不錯。”今晚幾番相處,令吳王對蘇顏的印像有些改觀,不在是之前想的仗著容顏出眾,又有幾分才藝便到顯擺,不把人放在眼中的嬌縱少女,反而起了幾分知己之覺。

    太子這貨在與蘇顏相處中,從來都是兩條原則,十娘說的都是對的。如有不對,請參考第一條。吳王要是叫歌女過來,那就是風流濫情,沒有皇家體統。十娘喜歡聽歌伎的曲,那便是曲遇知音,風雅高尚。總之,太子遇到蘇顏,從來都是以她為中心的。

    “李安,去請唱曲的女郎過來。”太子隨口吩咐道。既然十娘喜歡聽,那就叫來讓十娘聽個夠麼。

    李安領命而去,然後在某一個雅間內,看到聚在一起的七、八個少年和屋中十幾個女伎,剛剛被十娘子贊過的歌伎就坐在她哥哥蘇正澤身邊,眼含柔情的勸酒。

    李安呆了呆,正好對上蘇正澤的目光,那清越的少年立刻跳了起來,說話都有些結巴,“李,李,李總管,難道殿下……”他有些莫名的心虛,太子在,他妹妹就會在啊。以他對他妹子的了解,聽到輕寒的歌唱,必定會感興趣的。

    李安呵呵一笑,“剛剛是這位娘子唱的曲兒吧,可否請娘子移步,我們郎君有請。”

    跟蘇正澤同桌而坐的少年都是他的好友兼同窗,個個年紀氣盛,又酒到半途,皆有些醉意。雖覺得蘇正澤的態度有些奇怪,但是一聽隨便來個人就要把他們好容易請來的輕寒娘子叫走,真是豈有此理。

    有心火旺盛的,站起來就開始擼袖子,“小爺告訴你……”一句話未完,就被蘇正澤苦著臉給捂嘴按下了,他俯下身,湊到醉了一半的好友耳邊,咬牙道:“那是東宮總管。”

    “唔,東宮總管也……不……行……”那少年開始還在掙扎,後來就呆了,接著酒醒了一半,木木的看著蘇正澤蹭到李安身邊,“李總管,可否開恩,別在舍妹面前提我。”

    面前這個可是十娘子的哥哥,這個方面必須給,李安連忙點頭,“蘇郎君正放心,老奴不會多嘴的。不過,這位娘子……”他一指輕寒,話意半吐半露。

    蘇正澤哪裡還能想到別的,馬上表態,“您隨意。”又轉身對輕寒道:“娘子,既有貴人相邀,便請娘子移步吧。”

    輕寒也是在歡場迎來送往以久的,雖然對蘇正澤有好感,也想努努力讓他給自己贖身,可今天蘇正澤的態度說明了請自己去的人,比國公府的少郎君出身還要尊貴,她樂得過去。多個貴人,也多條出路不是。

    李安帶著輕寒和兩個操琴了的女伎才進雅間的門,就聽蘇顏問他,“李總管,我家五哥可在?”

    十娘子您這是什麼耳朵!李安不禁回頭看看蘇正澤所在的雅間,確實離這裡不遠,可在這各種聲音皆有的酒樓中,能聽到蘇郎君的聲間,十娘子也太神了些。

    蘇顏表示,玩音樂的人,對聲音就是這麼敏感。

    李安心道,蘇郎君對不住,不是咱家不幫您保密,誰讓您聲音大,被十娘子聽到了呢,咱家可不能騙十娘子。“您聽得真准,蘇郎君就在旁邊,這位娘子原是他們請來的。”

    蘇顏開口就問,“這位娘子可是名喚輕寒?”

    “回您的話,奴正是輕寒。”輕寒娘子也算是上都歌伎中的佼佼者,非達官顯貴不接,尋常些的官員都不一定能請到她。

    因為職業的關系,輕寒眼光毒辣,認人很准,她現在已經確定雅間中人的身份。

    她輕擺柳腰,身姿款款的給幾人行禮,“輕寒見過幾位貴客。”

    太子根本就沒瞧她一眼,只一門心思的給蘇顏挑魚肉。從來都是被人伺候的太子殿下,今天這個工作真是難為死他了。

    蘇顏和蘇容都對輕寒有些好奇,跟家裡哥哥有關系麼。輕寒氣質不俗,眉眼間帶著冷意,與她的名子還真有幾分貼切,不過也只有這樣了。在蘇容眼中,這女子還沒有自己身邊的丫鬟漂亮呢。

    李安道:“輕寒娘子,撿你拿手的,唱上幾曲吧。”

    吳王顯然有些欣賞這樣的女子,態度很是溫和,“不必緊張,隨意唱上幾曲兒就好。”說完,他到還記得挾了一塊雞脯,送到蘇容碗中,對她溫柔的笑了笑。

    蘇容真是心緒難平,這麼多情的男人,前世蘇顏是怎麼做跟他伉儷情深的!

    她才想到蘇顏,耳邊就響起她軟糯的聲音:“我不要,你自己吃吧。”蘇容轉頭看去,就見蘇顏捂著小嘴,嫌棄的把太子剝好的魚肉?肉泥?推回他面前。

    太子有些臉紅,他就是想把刺兒都挑出來,哪裡想到……弄成這樣,他也不想吃啊?太子把碗往太安那裡一推,“給你了。”

    李安真是誠惶誠恐,差點沒把那小碗魚肉給供起來。這可是太子親手挑的,聖人都沒吃過呢。

    太子殿下很沮喪,整個人都有些蔫兒,蘇顏掩唇輕笑,把盛魚的盤子往自己這裡拉了拉,動作優雅而迅速,很快就挑好小半碗魚肉,默默的放在太子面前。

    “師妹!”太子感動壞了,這是十娘給他挑的。

    吳王及時把酒杯一舉,擋在眼前,他什麼都沒看到!

    蘇顏有點小害羞,悄悄扯了扯太子的袖子,小聲道:“您要不喜歡,也給李總管好了。”

    太子殿下的反應是,“李安,你給孤滾出去。”然後,拿出最快的速度,把魚都塞進嘴裡,還不忘用眼神示意,“你看,我特別喜歡的。”

    吳王、蘇容:“……”感覺自己好多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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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三章 上元節(三)

    與太子第一日同游,蘇顏過得挺開心,品到了美酒十裡香,得到了畫院畫師的畫,看了一場上都兩家蹴鞠名社間的友誼賽,最重要的是,抓到了她哥哥的小辮子。

    蘇顏被太子送回國公府時,眼中還藏著笑,在見到父母時,如乳燕投懷般,飛撲入陸氏懷裡,眉開眼笑的扯著陸氏的袖子,雀躍的道:“阿娘,我今天遇到五哥了。”

    陸氏拍拍女兒,先摸了摸她的小手,感覺觸手溫熱之後,才放了心。“別忙著跟我告你哥哥的狀,先跟阿娘說說,你今天玩得高興麼?”

    蘇顏笑著點了點頭,“我們才到東市,就遇到七姐和吳王殿下,然後就一直在一起來著。”

    坐在一邊裝出淡定狀喝茶,其時在豎著耳朵偷聽的蘇周誠,這時才感覺堵著的心口松快了些。不錯,沒讓女兒跟那個混小子一起呆上一晚就好。

    “都玩了什麼?”蘇周誠含笑問女兒。

    蘇顏把晚上的行程說了一遍,特別重點的提到了輕寒,“我聽李總管說,那個輕寒娘子原是五哥他們請來的,具說在上都特別有名。唔……嗓子確實還不錯了。”她很公正的評價,“但還是比不上軟軟。”

    蘇周誠以拳抵手,輕咳了兩聲,還偷偷的用眼神示意女兒。然而,已經晚了,就聽他娘子特別溫柔的問女兒:“阿姝,你聽過軟軟唱曲兒?”

    蘇顏好心虛,側頭去看父親,發現她爹以手捂額,垂下了頭。

    陸氏:“阿姝?”

    蘇顏在陸氏懷裡仰起頭,笑得好純真無瑕,“阿娘沒聽過麼,軟軟唱的曲兒,絕對稱得上是繞梁三日,余韻不絕。”

    “我記得,咱們家好像沒請過軟軟吧?”陸氏擰了女兒的小臉一把,嚴肅道:“你在哪裡聽過的?誰帶你去的?”

    蘇顏偷偷瞄了她爹一眼,忸怩的道:“在畫舫上,不過我和阿爹就是去游湖,順便聽到的。”她沒說的是,當時另外一艘畫舫上的人是大哥的岳父,就是由他出面請的軟軟,然後她和未來的嫂子,還有她爹,一起聽來著。

    蘇周誠輕咳了一聲,討好的看著自己的妻子,“那個,是我帶阿姝去的。”軟軟在吳郡名聲很大,不知怎麼的被小女兒知道了。她那時才不過十歲左右,正是天真好奇的時候,磨著自己非要聽聽軟軟的曲兒,他扭不過女兒,就找了個時間,悄悄帶她去了。

    陸氏瞪了丈夫一眼,“你就是慣著她吧,變著法的陪她作妖。”又戳了女兒一指頭,“這會兒知道怕了,當時怎麼敢磨著阿爹帶你去。”

    蘇顏捂了額頭,糯糯的道:“我就是好奇麼。”大家都說軟軟的曲兒是江南一絕,她當然想聽了。

    “下次再有你喜歡的,大大方方的跟我說,自然能全了你的心意,比跟著你阿爹偷偷摸摸出去好多了。”陸氏到是沒有多生氣,不就是好奇個歌伎,纏著她爹去聽了麼,這算什麼大事。她年輕的時候,還拐著太子和未婚夫一起去平康坊頭家見識過呢。

    陸氏鄙視了一下丈夫,“要你何用,偷拐了女兒出去,卻只能蹭別人的歌伎,出息!”連讓她閨女隨意點歌都做不到,這爹當的真不合格,比她家阿爹差遠了。

    蘇顏悄悄同情了一下她爹,但是為了未來的嫂子好,她爹就犧牲一下吧。做為女兒,她怎麼玩都成,她娘頂多生幾天氣而已。若是放在未來的兒媳婦身上,怕是不會這麼輕易的就原諒了。

    蘇周誠笑著問女兒,“京都以唱曲兒聞名的可不是只有輕寒一人,阿姝還想聽別的麼?”

    蘇顏沒回答,歪著頭盯著蘇周誠看了一會兒,才展顏而笑,“要聽。”

    蘇周誠隔空虛點,“狡猾的小丫頭。”

    “我頂多只能說是機靈,明明阿爹才狡猾。”蘇顏衝著她爹皺皺小鼻子,俏皮的反駁。

    陸氏直接拍板,“等到下個月吧,五郎生辰時再請,算是咱們給他的生辰禮了。”兒女長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當父母不能再跟他們小時候一樣,用強硬的手段來干涉。不過,卻可以通過婉轉一些的方法,來教導兒子。

    夜間將息時,陸氏嘆了口氣,“希望五郎能明白咱們的意思。”年輕的小郎君們,正是知好色而慕少艾的年紀,雖然如今風氣開放,可以見到各家貴女,也能把臂同游。

    但是,那些小娘子誰不是家中嬌養著長大的,肯定要人哄著來。那些常年游走於歡場的女子,最拿手的就是勾搭五郎他們這些涉世未深的小郎君們。不過,他們也一樣是拿這些女子來教導自家兒郎。

    蘇周誠很是自信的回答:“五郎是我的兒子,不會那麼蠢的。就像當初四郎……”

    陸氏截口取笑道:“你還好意思提四郎,是誰被兒子給拆穿了把戲。”

    蘇周誠以手捂眼,嘆息聲重了許多,“別跟我提四郎。”當爹的被兒子質疑了智商,這種事情實在是他生平之恥,永遠都不想提啊。

    操心完兒子,好爹爹又想到了一點,“明日太子不會還來吧?”

    陸氏都懶得搭理他了,明擺著的事,他居然才想起來,難怪會被兒子嫌棄。

    蘇僕射夫妻兩個商量完如何教導小兒子的事,那邊將要被爹娘聯手上課的蘇五郎,還在床上煎魚,心中不停的打著鼓,生怕今天的事兒,讓他爹娘知道。

    正月十五上元夜,太子高興的扔下他爹,早早的去靖國公府接人,還與要入宮的蘇周誠碰了個正著。

    “師叔。”太子含笑喚了一聲。

    蘇周誠板著臉,“殿下今日怎麼又來了?”你不是該跟你爹一起參加上元宴麼?

    太子略顯羞澀的笑了笑,“阿爹說,讓我今年好好玩。”

    蘇周誠有一瞬間都想衝進宮裡揪著皇帝的脖子衝他吼上一頓,每年上元節時,你不是最喜歡出門玩偶遇了麼,怎麼今年裝正直了。

    “師叔慢走。”太子特意給蘇周誠讓開了路,又特別有禮向蘇周誠身後的陸氏欠了欠身,“叔母。”

    陸氏連忙側過身,“不敢,請殿下照顧好小女。”

    “請師叔和叔母放心。”太子的姿態放得很低,半點沒端他高傲的儲君風範,一身溫文爾雅的氣質,就如同一個在心上人的父母面前,略帶了些局促的普通貴族少年一般。

    蘇周誠特別不甘心的帶著老婆入了宮,他們是最後出來的,靖國公和世子一家先走了。如今,府裡長輩都走了,只余幾個小娘子們。

    蘇容知道今日宮中設宴,吳王昨日便跟她說了,今日不會過來。她想著吳王都會在宮中,太子今天也不會來了,便裝扮好了,來尋蘇顏,打算跟她一起出去玩。

    “十妹,我約箐表姐和萱表姐,咱們一起出去吧。”蘇容笑眯眯的進了門,就見蘇顏已經換好了外出的衣服,幾個丫鬟正在做最後的整理,“十妹,你這是……”

    蘇顏抱著銅鍍金的小手爐,正伸手安撫那幾只圍著她轉的大貓,“謝謝七姐,今天不能跟你一起出去,太子殿下已經到了。”

    “太子?今天不是宮中上元宴麼?”蘇容驚訝的問。

    “他說他今天不去啊。”蘇顏回答的特別簡單,她正手忙腳亂的安撫兩只幼虎。兩只大的好哄,反到是小的一直往蘇顏身上撲,不論她怎麼哄,就是不肯松開爪子。弄得她沒辦法,只能蹲下身,摟了一只在懷裡,輕輕給它順毛,“小呆乖,我很快就回來,到時候再陪你們玩。”

    小呆兩只前爪搭在蘇顏膝上,毛茸茸的腦袋不住的蹭著她撒嬌,反正就是不放你走。另外一個,干脆爪子一伸,抱住她的腳,整個身體都壓在她的腳面前,團成個球,就是耍賴。

    蘇顏實在是沒辦法了,只好投降,“好了好了,你們跟我走吧。”

    蘇容目睹了這一些,還有些不敢相信,“十妹,你真要帶它們出去?”你可是跟著太子一起,帶上這種野獸真的好麼?萬一傷到了太子怎麼辦?

    蘇顏拍拍大呆的頭,“沒事,它們好乖的。”說來也奇怪,蘇顏才說完,要帶兩只幼虎出去,它們就跟聽懂了似的,乖巧的松開蘇顏,老老實實跟在她身邊。蘇顏垂眸示意:“七姐你看。”

    “我還是覺得你最好把它們留下。”蘇容最後建議了一回,便帶著人先走了。

    太子正等在正堂中,手中端著一盞香茗,面上帶著若有似無的笑,整個人都透著溫柔。

    蘇雲蘭過來時,正好看到這一幕,她手中端了個黑漆方盤,盤中盛了一碗熱氣騰騰的湯園。進來之後,姿態優雅的行了禮,嬌柔婉轉的道:“殿下,十妹還要等會兒才能過來,您先用碗元宵,暖暖身子吧。”說著,柳腰款擺,就想往太子身邊湊,被李安直接攔下了。

    李總管板著臉,面無表情的說:“這位娘子,殿下在此,無詔不許入內。”你當什麼人都能隨隨便便的見到太子,想給他送什麼吃的就送什麼吃的呢?

    蘇雲蘭十分難堪,可她也知道,今天是她最好的機會,若她不想被家裡人隨便嫁給一個貧寒的學子的話。縱使知道,太子看中自己的機率不大,但是為了自己的將來,她還是打算搏一搏。

    “殿下,是十妹怕殿下空等,才讓臣女送碗元宵過來暖身。這元宵,還是十妹親手做的呢。”蘇雲蘭怕李安直接把她趕出去,連忙提起蘇顏。用她來引起話題最安全不過了,也最有可能讓太子改變主意。

    可惜,太子眼皮也沒抬,只端著茶杯慢慢的呷了一口。

    蘇雲蘭的心慢慢冰冷下來,手也跟不受控制的跟著哆嗦,在李安如實質的目光中,幾乎都要站不住腳。

    “師妹。”太子騰的站起身,大步跨出正堂,幾步就躥到蘇顏面前,少年清越的聲音透著滿滿的喜悅,“路上有雪很滑,我扶著你走吧。”

    蘇雲蘭突然了悟,正堂的門沒關,門簾也被高高挑起,就是方便太子第一時間看到蘇顏,好及時趕到她身邊去。她覺得自己好像是個充滿了不甘和絕望的小醜,極力表現自己,卻從來都沒有人把她看入眼中,就像剛剛的太子一般。

    蘇顏有些歉意,“殿下,可以帶著它們一起麼?”誰知道幼虎要跟著她去,連兩只大貓也不肯留下,沒辦法只能都帶著。她身邊跟著大大小小四只貓科動物,都跟她一般,抬頭看著太子。

    小姑娘仰著頭,眨著烏溜溜的眼睛看著自己,讓太子有些一瞬間的恍惚,好像看到一只毛茸茸的貓咪在跟自己撒嬌,他情不自禁的把手放到蘇顏頭上揉了揉,小姑娘帶了臥兔,還真是毛絨絨的,手感真好。他綻開一個溫柔致極的笑,聲音有著滿滿的寵溺,“可以。”

    蘇顏跟太子保證,“我保證,它們都很乖的,不會隨便咬人。”

    太子忍不住又摸了摸她的小腦袋,“嗯,我知道。”

    托了這四只大貓的福,太子殿下今天得以進入車內,與心上人共座。雖然隔了兩只幼虎,但這是個進步不是麼,太子殿下欣喜異常。

    不過帶了幾只大貓,兩人原本定好的西市就去不成了,只好轉道永樂坊。那裡臨近國子監,弘文館,又有護國寺和三清觀一佛一道兩座皇家寺廟,還與陸家書院相臨,因為這裡雖不像東西市一般熱鬧,卻是京都名流彙聚之所。可以說,假日時,永樂坊裡掉下一塊門匾,砸到十個人,其中有九個都可能出自京都名門世家,余下的那一個,還可能是出門寒門的朝中官員。

    太子和蘇顏要是到這裡轉悠,一准兒能遇到無數認識的人。不過,在這裡也有好處,隨便你帶什麼出來,都可以隨便的逛,沒有人會驚叫四散的。

    永樂坊不愧是整個京都來往貴人最多的地方,就是與東西兩市不同。來往少年男女,個個都帶著一群護衛,閑庭信步。坊中人雖多,卻不擁擠,也不過分吵雜,連兩邊店鋪的掌櫃與伙伴穿著都格外的干淨整潔,行事說話也斯文得多。

    上元夜,賞花燈、猜燈迷是必然的活動。街道兩邊,懸掛了無數花燈,燈下都有謎題。若是你看重了那盞燈,取下謎題,寫好答案給店家看,若是答對了,你就可付錢買走了。

    若是答不對,不好意思,在正月十五這一夜,你是買不到這盞燈的。必要過了十五,若是燈沒有被買走,才可能付上三倍的價錢,把燈帶走。

    蘇顏和太子並肩而行,神色從容,自街邊第一盞燈開始,猜著燈謎。

    他們兩人不過是玩鬧,猜過就算,也不去找店家買燈。“乾之一九,只立無偶;坤之六二,宛然雙宿。”太子輕聲念道。

    蘇顏在他讀完之後,立時就給出了答案,“土。”

    太子笑了,“我原猜是桑字。不過,師妹所解,卻比我的更合適。”太子抬頭看那盞美人燈,燈上的美人頗有幾分蘇顏的風姿,便想將燈買下來。

    李安多機靈,立時就去尋老板。不想,他去晚了一步,有人已經先猜出了燈謎,還把錢也付了。

    這不行啊,難得殿下有想要的,怎麼能被別人買走呢。李安緊走幾步,滿面笑容的攔下了提著花燈的少年男女,“這位郎君和小娘子請了。”

    那少年立刻警惕的把少女護在了身後,他身邊的護衛也都警覺的圍了過來,“李總管?”那少年這會兒看清了李安的面容,遲疑的喚了一聲。

    李安也覺得面前這個貌似好女的少年十分面熟,只是剛剛燈光晃得有些看不清楚,他又走近了兩步,才發覺面前的人認識,“九郎君。”再細看他身後的少女,“七娘子好。”這兩個少男少女正是先皇後的外甥和外甥女,太子嫡親的表弟、表妹。

    杜鵬看到李安,就知道太子肯定出宮了,他連忙壓低了聲問道:“殿下出宮了?”

    李安笑了笑,沒有答話。

    “李總管,不知殿下在何處,臣與臣妹想給殿下問個安。”杜鵬說得很含蓄。能在上元夜偶遇太子,這是可是天大的緣分。尤其是他還是帶著姐姐和堂妹出來,若是能與太子共游,自家姐妹入東宮的希望可能會多一分。

    李安可不想帶人過去攪了太子的興致,他正打算跟杜鵬告辭,就聽見身後不遠處傳來少女因為興奮而有些尖利的叫聲,“殿下!”得了,這回不用他擋著了,已經被人發現了。

    杜四娘這個上元節過得十分不開心,現在整個上都都傳遍了,太子在上元節時邀蘇家十娘出游,甚至還親自上門接人。這簡直就是在跟天下人宣告,太子妃就是蘇顏了。這讓懷著嫁入東宮,未來母儀天下的杜四娘十分惱火,根本就不想接受任何人的邀約。

    今日還是杜七娘看杜四娘心情實在煩悶,硬是跟九哥杜鵬一起把她拖出來了。杜四娘出來的時候,真是滿心不情願,也不肯跟弟弟妹妹走在一起,自顧自的走有前面。

    誰想到,她不過是回頭來尋落後的弟弟、妹妹時,居然在花燈之下,見到了長身玉立,風姿翩然的太子殿下,這一喜可是非同小可。

    杜鵬和杜七娘對視了一眼,也快步走了過去,同時行禮,“殿下。”

    太子煩死了,他不就是想跟十娘好好的過個上元節麼,怎麼總會有莫明其妙的人冒出來打擾他們,怎麼都這麼沒眼力見呢?

    “行了,在宮外不必多禮。”太子不耐煩的道。

    杜家姐弟幾人,這會兒也看到被太子擋住的蘇顏,杜四娘的臉色一下子就陰沉下來,忍不住的衝口而出,“怎麼哪裡都能碰到你!”

    蘇顏好無辜,她也不想碰到討厭自己的人好麼。

    太子伸手牽過蘇顏,對著杜四娘冷聲道:“孤也不想看到你。”然後又干脆利落的趕人:“你們沒事就走吧。”他的意思很明顯,別跟我們,好煩!

    杜四娘一下子就白了臉,眼淚在眼圈裡直打轉,面上盡是委屈的神色。

    杜鵬秀眉輕皺,似乎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好。到是杜七娘站了出來,從容的行了個禮,平靜的說:“殿下孤身出宮,又是在上元夜,恐生危險。我們兄妹帶得護衛很多,願護殿下一行。”

    杜鵬連忙道:“對,我即刻叫人回府,再調人過來。”

    太子挑了挑眉,不屑的道:“孤身邊的人夠多了,不需要一些不相甘的人跟著。”說完,他低頭對著蘇顏柔聲道:“師妹,李安說前面豐和樓的元宵是上都中最好的,咱們去嘗一嘗如何?”

    蘇顏點了點頭,安靜的被太子牽走了。等到離開杜四娘幾人,她不自在的動了動小手,“殿下……”

    太子厚著臉皮就是不松開,“師妹的手冷了。”

    蘇顏垂眸看看懷裡的暖爐:“我有手爐。”

    “那東西哪有我好用。”太子理直氣狀的反駁。

    蘇顏 :……

    李安悄悄上前兩步,“殿下,杜家的人還跟著呢。”

    太子毫不在乎的說,“只要不過來煩人,就讓他們跟著。”

    杜四娘一路上只盯著備受太子呵護的蘇顏,眼睛若是能殺人,蘇顏這會兒不知死了多少次了,怕是被千刀萬剮都有可能。“九弟,你看蘇十娘美麼?”

    杜鵬抿了抿唇,低聲道:“美。”這是不容質疑的,尤其燈下觀美人,令美人增色十色,那個少女美得如夢似幻,讓人想不注目痴迷都難。

    杜四娘側頭去看自己俊美的弟弟,忽得一笑,“祖母和小姑姑都想你娶她,你可願意。”

    杜鵬有些呆,若是沒有太子在,他當願意。可是要讓他跟太子搶人……

    杜四娘咬緊了紅唇,低低的道:“讓你娶蘇十娘做正妻,那是便宜了她!咱們家八弟跟她才般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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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9 17:05:38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四章 升遷

    “四姐,你說什麼?”剛剛杜四娘的聲音非常低,杜鵬並沒有聽清楚她最後一句話。

    杜四娘搖了搖頭,“沒什麼。”隱藏許永的嫉妒與不甘在這一刻都化作了熊熊的怒火,填滿了整個腦海,讓她理智全無。

    縱然遇到某些不大愉快的事情,還被人跟了一路,蘇顏這個上元夜還是過得很快樂,尤其是太子殿下為了討美人歡心,親自下場贏了個制作精美的走馬燈回來,為兩人賺足了眼球。

    蘇顏提著燈回到國公府時,並不算很晚,並未到宮中宴會散場的時間,可靖國公府的一行人居然都回來了,祖父母的神色有些奇特,七分喜悅三分憂傷,到是她爹,眉頭緊鎖,看起來心事重重的模樣。

    蘇顏進屋行了一圈的禮,乖巧的在母親身邊坐下,靖國公破天荒的問了她一句,“阿姝,今天玩得開心麼?”

    蘇顏笑道:“挺開心的。”

    靖國公順了順胡子,笑得格外慈祥,“開心就好,開心就好。”

    祖母王氏表現的更為直接,招手叫蘇顏過去,一把將她摟進懷裡,低聲詢問:“太子好相處麼?”

    “嗯。”蘇顏點了點頭,小臉有些紅。

    王氏撫著她的長發,疼愛的說:“天晚了,阿姝快回去睡吧。”今日宮宴之上,杜貴妃待自己婆媳幾人格外親熱,甚至還賞了未入宮的侄女整珍珠頭面、一對極品羊脂美玉的龍鳳玉佩,十匹織金的妝花鍛。東西賜下來,王氏可是看到許多人眼神中流露出欣羨之色。

    蘇顏看看父親和母親,見母親給自己示意,便起身行了禮,帶人回院去了。她知道宮宴上肯定發生了什麼,才會讓家裡氣氛這麼古怪。

    蘇周誠見女兒走了,才開口道:“阿爹,我才接任左僕射一職沒多久,聖人不會這麼快就讓我做尚書令的。”

    靖國公不為以然的擺擺手,“我兒何必妄自菲薄,如今朝中除了你,還有誰有那個資格接任尚書令。”

    蘇周德雖說心緒有些復雜,卻也知道弟弟升職只會對自家有好處,他也跟著笑道:“阿爹說是對,四弟你就等著聖人的旨意吧。”

    不錯,今天宮中上元宴上,原尚書令突發疾病倒下,人雖然救過來了,卻已是身不能動,口不能言。他這個樣子,只能病退,再不可能任職了。尚書令病退,即任者是誰,這是個大家都關心的問題。

    要知道尚書令與中書令和門下侍郎一樣,是名副其實的丞相。大夏朝廷儀從前朝,設下三省六部,中書令掌邦國之政令;門下侍郎掌政令的審議;而尚書省典領百官,統轄六部,總領庶政。做了尚書令等於掌管吏、戶、禮、兵、刑、工六部,執掌了絕大部分的政務。

    這樣一個重要的位置,有點資格的都想搶。靖國公理所當然的認為,尚書令該由自己兒子來當。畢竟歷任尚書左僕射都是默認的尚書令的接任者,而且現任尚書令年老多病,兒子回來這一年多,尚書省實際上就是在他的掌控之下。

    蘇周誠跟他老爹的想法有些不同,他認為現任尚書令這一病,真是讓他十分難辦。他任職左僕射時間太短,還不足以完全掌控尚書省,在朝中的威望也不夠,真要接任尚書令,在短時間內,會被現任中書令和門下侍郎打壓得很厲害。可是他若不接任尚書令,新來一位上司,他會更麻煩。新上司為了在尚書省立穩腳根,這頭三把火最少有兩把都會衝著他來,若是來人心思夠深,聯合右僕射和六部尚書,把他架空都是有可能的。那樣一來,他很可能在左僕射一職上呆上很多年,這可不是他所樂見的。

    靖國公父子這裡就尚書令一職有所爭執,宮中皇帝也在知道太子回宮後,把兒子招來一同商量。

    皇帝倒背著手,在屋裡畫圈,邊走邊嘆:“信之回京時間太短了。”威望不夠,怕是難以於中書、門下兩人抗衡,他可不想中書、門下兩省把尚書省壓制住。

    按照皇帝之前的想法是讓自己師弟在尚書省呆上三年,反正尚書令身體不好,常請病假,尚書省基本就是自己師弟說了算。等到過了兩三年,蘇周誠把尚書省完全掌握在自己手裡,並且在朝中也有了威望之後,接任尚書令就是順理成章的了。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現任尚書令這一病,把他的部署都打亂了。

    太子覺得他爹擔心的太多,“師叔能力足夠,接任尚書令,足以服人。並且,崔相他……”太子抬頭看了停住腳步的皇帝一眼,意有所指的說:“最近性情很是溫和。”

    崔老頭也快七十了,眼看著一天老似一天,為了自己兒孫的前途,也不似之前的強硬。要是蘇師叔接任,這老頭肯定會順勢做個人情的。

    皇帝挑眉看向太子,見兒子一臉坦然,他笑罵道:“你到是舉賢不避親。”

    太子理直氣狀的說:“兒子的岳父,又是阿爹的師弟,當然要關照。”

    “呵呵,現在還不是呢。”皇帝看了兒子那副篤定的模樣,特別想打擊他一下。

    太子一言不發的起身到御案邊,鋪紙研磨。

    “七郎,你做什麼?”皇帝好奇的問。

    太子悶聲道:“阿爹你口述,兒子來擬旨。”

    “擬什麼旨?”皇帝有些摸不到頭腦。

    太子:“賜婚的旨意。”

    皇帝:“混小子,你滾!”

    暴起的永平帝,把兒子趕出寢宮,才想起剛剛父子兩人完全歪樓了,之前的話題還沒商量完。

    他在屋裡又轉了幾圈,干脆的一跺腳:算了,反正都決定要冊蘇家十娘為太子妃了。做為未來的親家,他給太子的岳父升升官怎麼了,太正常了好麼。

    皇帝心中有了成算,聖旨下的也快。上元節才結束,任命蘇周誠為新任尚書令的旨意就下了,靖國公府一片歡騰。

    蘇周誠做為大夏三位丞相之一,再與老父和兄長住在一起,有些不大方便,皇帝對這位師弟一向大方,隨手一劃,把緊挨著靖國公府的那一片宅子,都賜給蘇周誠了。

    那片宅邸原是公主府,因為公主早亡,又沒留下子嗣,等駙馬另娶後,公主府就被皇家收回來,一直沒有再賜給別人,這回整好給了蘇周誠做新家。

    雖說父母在不分家,不過一國丞相的府邸是有固定的護軍的,再加上原來靖國公府的護衛,這個私人武裝數量超過規定上限。再加上宅子是皇帝所賜,兩府挨得很近,只要重建時,在兩家牆上開個門,完全可以相通。

    新宅是公主府,改成丞相府必要重建的,逾制的部分都要改掉,雖說工程量不是特別大,卻也要花好一段時間。

    蘇周誠要搬新家,新家面積還很大,原本從吳郡帶回來的下僕就有些不夠用了。靖國公和王氏的意思的是,可以從家裡帶一些世僕走,然後再買上一批。正好在府邸改建的時候,初步訓練一下,省得他們搬過去,下人伺候不周還好,萬一借著主人的勢做出點什麼混帳事來,可就不好了。

    靖國公傳承有四代了,家中一直很興旺,從來只有買人未有賣人的時候。因此,靖國公府中的世僕很多,能夠得到主人重用的不過是有數的幾人。這回四郎君要搬家,好些人都想跟著蘇周誠一家過去。托關系、找人的、送錢的,亂哄哄鬧成一片。

    蘇顏就覺得最近好多人都在她面前現殷勤,連她身邊的丫鬟們都說,她們一旦從玉堂院出去,簡直就是被眾星捧月似的,身邊圍著一群人。

    不怪蘇家下人把主意都打到蘇顏身上,上元節太子邀她出去同游的事,家裡上上下下都傳遍了。甚至宮中太妃、貴妃都賞了許多東西下來,她爹最近又升了官,樁樁件件都表明這位姑娘必然是太子妃了。

    若有幸能做她的貼身丫鬟,她將來出嫁,肯定會帶心腹人進宮的。到了宮中,太子身邊美人眾多,太子妃想要固寵,比如在她不方便的日子,選個人伺候太子,肯定會選自己身邊的,這樣也放心不是。若是有幸,挑中自己女兒,再能給太子生下一男半女的,那等太子繼位,自家也是皇子的外家了。

    只能說,這些人夢做得很好,腦洞開得很大。但是,他們想的也確實有道理。聖人的大皇子的生母,不就是皇後貼身丫鬟所生麼。雖說是大皇子早夭,其生母也就沒了寵愛,但是她父母兄弟可都脫了奴籍,現在還有一兄一弟做知府和縣令。當初要低頭哈腰伺候主子的,如今自己也是使奴喚婢的主子了。

    蘇顏被煩得夠嗆,偏偏劉氏還給蘇容和蘇顏她們兩個出了道題。

    事情這是樣的,最近家中諸事繁雜,劉氏、陸氏妯娌幾個一商量,家中女孩子們長大了,家務什麼的也該知道。雖說之前一直都有教,但是光學不練也不成,現在正好叫她們來練手。

    再者,幾個女孩子身邊的丫鬟有些年紀大了,要換上一些。正好,家中又買了一批下人,劉氏就把蘇容和蘇顏兩人都叫了來,實地教導她們,該如何選人。

    蘇顏被劉氏的丫鬟請到松風院時,發現蘇容已經到了。她娘陸氏端著茶悠閑的坐在一邊。咦,不是說最近家中很忙麼?

    蘇顏帶著不解,坐在蘇容身邊。

    劉氏對身邊人使了個眼色,那丫鬟便出去了,很快就領回了一隊十來歲的小姑娘。

    這些小姑娘顯然都是被初步教導過的,進了門就按順序的排成了四排,齊齊跪地磕頭。

    劉氏對著幾個女孩子笑笑,“你們身邊的大丫頭也到了出嫁的年紀,等她們嫁了,身邊的人就少,正好家裡買了些丫頭回來,再加上府中到了年紀的丫頭,你們一人選幾個帶回去。”

    蘇容轉頭看去,“阿娘,這是咱們原有的丫鬟麼?”

    劉氏道:“不錯,買來的在後面。”

    蘇容經過一世,對挑選身邊人很有經驗。對她來說,身邊伺候的丫鬟,最重要的忠心,顏色不必太好,人也不用太聰明,老老實實的就行。

    她也是照著這個標准來挑的,隨意問過幾句話,再粗粗打量了這些丫頭之後,心中就有了結論。

    劉氏看了女兒一眼,“外面還有,不用急著選人。”

    蘇容衝著母親撒嬌的笑笑,才扭頭跟蘇顏低語,“十妹,你有看好的麼?先跟我說說,免得咱們兩個選重了。”

    蘇顏這姑娘喜歡看美人,她的標准跟蘇容完全不一樣,“七姐隨意就好,這些人中沒有我喜歡的。”可不是,這二十人就沒有容貌特別出挑的,剛剛蘇容問話,她也聽了,也沒有識字的,有那麼兩個說是女紅很好,還有兩個說是會作菜,回答的中規中舉,沒多少靈氣。

    蘇容略驚訝,“十妹沒有挑中的?”

    “嗯。”蘇顏點頭。

    正說著話,屋中的小丫頭們退了出去,又換了二十人進來,這回有個生個雙瞳若剪水的女孩,蘇顏對她頗有興趣,特意叫了人來問問:“你叫什麼名字,會些什麼?”

    那女孩怯生生的行了個禮,聲音也細細的,“回十娘的話,奴叫若水。”

    蘇顏道:“若水,這名子不錯。”她側頭問蘇容:“七姐,你要選她麼?”

    蘇容搖了搖頭,跟勸了一句:“十妹,不在看看麼?後面應該還有。”那小丫頭長得一副標准的白蓮花的模樣,蘇顏怎麼能把她放在身邊呢。

    “不用,我看她很合眼緣。”蘇顏搖了搖頭,她就是喜歡美人。

    劉氏這回准備了一百二十個小丫頭,供兩姐妹選擇,最後二十人都是從府外了采買的,年紀相對也大上一些。容貌姣好者很多,而且不少都是識文斷字,甚至還有一個粗通書畫的。

    蘇容一個外人都沒選,挑得都是家中世僕,五官端正,容貌清秀,看起來溫順老實的小姑娘。劉氏見了暗中點頭,還是女兒心裡明白,那像侄女。她掃了一圈站在侄女身邊的人,暗暗皺眉,十娘也太任性了,這選的都是什麼人。

    蘇顏這姑娘選的都是臉好有靈氣的,甚至連從府外采買的,她也挑了四個,其中就包括那個粗通詩畫的女孩子。一圈十個大大小小的姑娘 ,硬生生的把蘇容那邊十二個給壓得半點光彩也沒有。

    “十妹,阿娘說咱們一人十二個,你還少了兩個呢?”蘇容對蘇顏選人看臉的行為也很無語。不過,她都習慣了,前世這妹子就這個習慣。要是突然改了,她還怪不習慣的呢。

    蘇顏皺著眉想了想,“不了,其余的我都不喜歡。”

    劉氏看向陸氏,希望她這個做母親的能教教孩子,畢竟她是伯母,有些話不好說。誰知陸氏滿臉微笑的看著女兒,竟是很滿意女兒的選擇。劉氏看得堵心,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說,索性不管了。

    選好了丫鬟,讓人送到兩姐妹院子裡去,讓兩人大丫鬟們教導,陸氏便帶著女兒回去了。

    “阿姝,你為何不跟七娘一樣呢?”陸氏含笑問女兒。

    蘇顏也奇怪呢,“七姐挑了十二個木頭人回去,有什麼意思。”

    陸氏笑了,“你七姐選的才是最穩妥的,哪裡像你,專挑漂亮的選。”

    “這樣放在身邊才養眼啊。”蘇顏理所當然的說。誰不喜歡看漂亮的人,她的丫鬟一定得即漂亮又聰明才行。

    陸氏逗她:“不怕漂亮的丫鬟心大?”

    蘇顏道:“心大了就換一個。”反正伺候的人很多,又不是非她不可。

    陸氏又道:“聰明的人心思也多。”

    蘇顏:“可聰明的人知道怎麼選擇才對她最好。”

    “若是選擇錯了呢?”

    “那就換掉。”多簡單的事。

    陸氏疼愛的摸摸女兒的頭,沒有再說話。

    蘇容與蘇顏皆然不同的選人方式,傳到王氏耳中,這位靖國公府的老太太沉默半晌,才嘆了口氣,“幸好聖人選中阿姝,而不是阿悅。”

    王氏的陪嫁房嬤嬤跪坐在腳踏上,輕輕的給王氏捶著腿,她小心的看了著王氏的臉色,心中琢磨了半天,才笑道:“怎麼老奴覺得七娘挑得人更妥貼些呢?”

    王氏也沒睜眼,“七娘這孩子從小就謹慎的很,處處妥貼,不肯輕易得罪一個人,非讓人都說她一聲好不可。可人生在世,哪能處處妥貼,能讓所有人都說你的好,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她日日這般,也不怕累得慌兒。”

    “看看這孩子選的丫頭,她這是提早防著身邊人爬床呢。呵,男子愛色,這到不假。可你身邊的色和他從外面找回來色,哪個好掌握?貼身丫頭、貼身丫頭,生死都掌握在你手裡,必然得跟你一心一意的。若是她有了外心,馬上就能處理了,因為她是你陪嫁丫頭,就算是丈夫、婆婆都管不著。這要是個外人,你能這麼作麼?”

    “嘆,算了,一人一個性格,畢竟要嫁入皇家,謹慎些也應該的。”

    房嬤嬤再不敢多言,之前想著去求老夫人,把她孫女送到十娘院裡當個三等丫頭的事,也不敢再提,屋裡一時間靜了下來。

    蘇容又等好一會兒,見房中還無動靜,才慢慢的出了王氏的院子,心裡一直琢磨著王氏的話。難不成,真是她想得太多?不,祖母想得不對,貼身丫頭日日伺候你,對你的性格、喜好太過了解,萬一生了外心,才真是令你防不勝防。比如,那個恩將仇報的賤人。若不是她,她與周王之間也不會鬧到那種地步。

    經過那事,她就有了記性。在那之後,她能在蕭氏那賤人手中護住自己的孩子,坐穩王妃之位,沒有被她陷害和暗算成功,跟她身邊丫鬟的忠心是分不開的。

    反到是蕭氏,就跟蘇顏似的,自以為聰明,能拿捏住身邊人。結果怎麼樣,不就是被她的丫頭給算計了麼,不但成功爬上周王的床,還給他生下了兩個孩子來。

    蘇容閉了閉眼,再一次堅信自己的作法沒錯,才綻開了抹溫柔的微笑,回到芳園。

    三月三,風箏飛滿天。三月春光正好,各色春花在和煦的春風綻開璀璨的笑臉,地上青草依依,已將地面鋪上了一層嫩綠的地衣。

    “十娘,你最近在家裡做什麼呢?總也不出來玩。”宋琬有些哀怨的問道。自從上元節後,她找了蘇顏不知道多少次了,每次都被拒絕,她都被拒絕的快心碎而亡了。

    蘇顏隨手折了一枝桃花拿在手中把玩,一面笑道:“我幫著外祖父整理書房來著。”她外祖父的私人書齋最近在鬧老鼠,咬壞了外祖父好幾個裝書的箱子和幾本古籍,讓他老人家心疼壞了。特意找她娘,把她爹書房裡那兩只神勇的貓咪給借了去滅鼠。正好,她也被家裡那些過份殷勤的僕人煩壞了,干脆帶著人一起住到外公家去,順便幫他整理一下書房。

    宋琬一聽就沒了興趣,“書房有什麼好玩的,讓你在家裡呆了這麼多天。”

    “我外祖父的書房就很好玩啊。”蘇顏到現在提起來,還眼睛放光。

    “停。”宋琬比了個手式,“咱們是出來踏青的。”

    蘇顏攤了攤手,表示自己不會再說了,“對了,阿段呢?”段嬌今天居然沒跟宋琬一起出來。

    宋琬提到這個就想發火,“別提了,阿段的娘要給她說親,不許她出來了。”段嬌的娘特別的偏心小女兒,因為小女兒段嫣跟蘇顏之間不大和睦,就不肯讓段嬌跟她們兩個來往,還把她關在家裡。

    蘇顏抿了抿唇,低聲問:“是因為我吧。”段家讓想小女兒段嫣做太子妃的想法,滿京城都知道,偏偏聖人和太子沒選她,段家人心裡會舒服才怪。

    宋琬一拉蘇顏,“等你以後做了太子妃,可要好好關照阿段,她都快被她那個妹妹欺負死了。”

    蘇顏:“……”她以為,她現在就算給段嬌報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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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9 17:05:57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五章 人渣

    風和日麗的曲江池畔,花奔環繞,煙水明媚。池畔傍水而建的亭館軒樓,富麗堂皇,池邊畫舫奢華,舫上麗人蛾眉蟬鬢,嫵媚多姿。

    宋琬原是約了蘇顏來放風箏,她特意請人定做了一只鮮艷奪目的蝴蝶風箏,也不要人幫忙,自己就放了起來。“十娘,你也來啊。”宋琬跑得小臉嫣紅,笑容燦爛的叫著蘇顏。

    蘇顏看看祖母給她准備彩鳳風箏,暗中衡量了一下自己的能力,覺得還是交給下人去吧。

    在蘇顏的彩鳳風箏放起來之前,宋琬那邊已經跟人比上了,說要賽一賽誰的風箏飛得高。

    說論玩鬧宋琬絕對算得上是個中好手,得益於有個精通各種玩樂的母親,她跟她哥哥從小到大各式花樣都玩遍了。比個風箏飛得高低而已,真是小意思。

    宋琬自信滿滿的說:“我早就准備好了。”她得意洋洋的跟蘇顏顯擺自己手中的線車還有風箏的引線,“十娘你看,特意新制的粗引線,和加大的線車,連我的風箏也是特意定做的,今天我准贏。”

    蘇顏把手中的線車交給身邊的婢女,興致勃勃的湊了過去,伸手摸了摸引線和線車,“確實比我用的粗,難怪你可以放這麼高。”

    宋琬道:“我去年就是吃虧在引線不夠粗,結果飛到一半,線斷了,才輸的。”

    蘇顏撲哧一聲笑了,“吃一塹長一智麼。”她伸手拍拍好友的肩膀,“我等你贏了彩頭,好請我吃酒。”

    宋琬扭頭衝她皺了皺小巧的俏鼻,得意的說:“放心吧。”

    宋琬這裡全神貫注玩得熱鬧,蘇顏看得手癢癢,便也接回綠雪手中的線車,自己玩了起來。想比她的琴棋書畫,放風箏這事,基本就是個普普通通的水平,她自己到是玩得挺開心的,偶爾還會跟身邊的人問下相關的技巧,然後高高興興的來學習。

    “那來的混蛋!”

    蘇顏正玩得高興,突然聽到不遠處宋琬恨恨的叫罵聲,她扭頭看去,就見不知什麼時候,有另外一只蝴蝶風箏跟宋琬的風箏絞到了一起,宋琬到底是個女孩子,力量有限,漸漸的有些支持不住了。

    “誰的風箏,還不快松手!”宋琬冒火的喝道,她眼看著就贏了,那裡冒出來把攪局的人!

    遠遠的跑過來一個青衫少年,人還未近,就不停的道歉:“這位女郎,實在抱歉,舍弟人小力微,一時沒有控制好。”他這會兒跑過來也晚了,兩人的風箏終於一起斷線,然後相依相偎的飛遠了。

    宋琬一臉的不高興,可是在見到那對局促不安的兄弟時,不知怎麼的,居然沒有發火,反而大方的表示,“算了,反正你們也不是故意的。”

    青衫少年生有一張娃娃臉,對著宋琬有些羞澀,他緊張的抓抓頭發,“請問這位女郎貴姓?家住哪裡,我賠您個風箏吧。”

    看他這般,宋琬的氣到是都消了,笑道:“不過是個風箏而已,郎君不必介懷。”

    這兩人一來一往的,讓蘇顏覺得十分有趣。她正看得起勁兒,不想手中一沉,抬眼看去時,自己的風箏居然也跟一個風箏絞在了一起,而且那個風箏偏偏也是個彩鳳的。

    蘇顏眉心微皺,不自覺得收緊了引線。離她不遠處,有個穿紫衣的青年,正是那只彩鳳風箏的主人。他微微提起,對著蘇顏說道:“這位女郎別動,在下會將風箏分開的。”說著,在蘇顏看過來的時候,還特意唇角微揚,露出一個惑人的笑。

    蘇顏的反應十分直接,隨手就扔了手中的線車,將墊手的帕子扔給綠雪,轉身便走了,讓那個紫衣青年呆愣好半天,然後才挑了挑眉,露出一個玩味的笑,對身邊的人道:“這個小娘子很有意思。”

    青年身邊的友人,顯然是認識蘇顏,他一拉男子衣袖,低聲警告:“三郎,那可是未來的太子妃,不是尋常人家的小娘子,隨便你引誘。”

    他不說還好,這麼一說,青年眼中興趣大長,“未來的太子妃,那現在就不是了,這個挑戰好,我喜歡。”他從剛剛就注意到這個小姑娘了,那張小臉真是怎麼看怎麼漂亮。

    你喜歡個屁!那友人差點沒罵人,只是臉色也不大好,他可不是郭三郎,出自當今聖人的母族,其祖父與聖人生母是一母同胞,親爹又是他祖父唯一的兒子,因此一家人都受到聖人的格外恩寵,不在乎挑釁太子。媽蛋,以前怎麼沒發現這小子喜歡作死呢,咱可得離他遠點。別到時候,他惹了事,被聖人網開一面,卻把自己搭進去。

    “楊二,那小娘子是誰家的,以前在上都怎麼沒見過?”郭三郎也扔了手中的線車,摸著下巴,細長的眼睛緊盯著蘇顏的背影。

    楊家二郎悶聲道:“那是靖國公府四郎君的嫡女,去年才回上都。”他心道,你當然沒見過,去歲新年剛過,你就往北方避禍去了,最近才回上都,能認識才有鬼。“對了,這位蘇家十娘子,是陸太傅的外孫女,唯一的。”楊二郎特意加了一句,希望陸太傅之威,能鎮壓住這位的花花心思。

    楊二郎不提陸太傅還好,一提陸太傅更加重了郭三郎的報復心思,他嘿嘿邪笑了兩聲,“陸太傅的外孫女,那更好了。”

    “她爹最近才升尚書令,你可別亂來!”

    郭三郎眼睛更亮了,“那更好,反正我還沒娶正妻呢。尚書令的嫡女,與我們家門當戶對啊,正配我。”說著,舉步就向蘇顏追去。

    楊二郎一把沒拉住他,急急的在他身後叫道:“三郎,你做什麼去?”

    郭三郎滿不在乎的向後揮揮手,吊兒郎當的聲音遠遠傳來,“我去認識一下未來的太子妃麼。”

    “你……”楊二郎半點也不想過去,正巧郭三郎的堂兄郭家二郎君郭仲遠陪著郭家幾個小娘子路過,他連忙叫他,“二郎君,借一步說話。”

    郭仲遠疑惑的走到楊二郎身邊,低聲問:“何事?”

    “三郎追著蘇家十娘子走了,二郎還是叫他回來吧。”楊二郎壓低了聲音把事情簡單的說了一遍,希望郭仲遠能快點把郭三郎追回來。楊家與郭家是老一輩的交情了,他不能眼看著郭三郎作死而不出聲。不過,提醒過後,就跟他沒關系了。

    郭仲遠對著楊二郎拱了拱手,“多謝二郎告之。”

    楊二郎一見郭仲遠比較上道,笑著寒暄了兩句,就帶著人走了。他最近要努力讀書,不打算再為上都紈绔子弟的事業添磚加瓦。

    郭仲遠見楊二郎走遠了,才慢慢回到家中姐妹身邊,他一母同胞的妹妹郭家六娘好奇的問:“楊二郎尋二哥什麼事?”

    郭仲遠對著妹妹溫和的笑笑,“他想問我借踏雲。”

    郭六娘聞言就撅了嘴,“才不要借他,踏雲我都沒騎過呢。”

    “好好好,聽六娘的,不借他。”郭仲遠微笑著安撫妹妹,心思卻跑到了堂弟郭叔遠身上。這個堂弟常常給家中惹禍,希望他這回能夠有點用,也不枉家族護他這麼多年。

    郭叔遠這會兒已經追上了蘇顏和宋琬,正掛著抹壞笑,在逗宋琬,“喲,這不是琬琬麼,好久不見,還是這麼漂亮。”

    宋琬的笑臉在見到郭叔遠的那一刻就是繃了起來,不是好眼神的瞪他,嘴裡也惡狠狠的道:“郭三,你給我滾遠點!否則,別怪我對你不客氣!”說完,她一拉蘇顏,“十娘,咱們走,離這人遠些。”蘇顏回到上都才一年,不了解郭三這人,她卻知道的很清楚。

    都說平王世子是上都第一紈绔,平日裡自命風流,身邊的名妓、優伶如雲。可要是跟郭三比,他都可以說是個好孩子。郭三這人簡直如色中惡鬼,而且他特別喜歡對良家婦女下手,無論是未嫁的小娘子,還是已為人妻的婦人,只要被他看中了的,都逃不他的手掌心。

    郭三最可恨之處還在於,他仗著郭家的勢,行事不擇手段,什麼陰損的招數都用得出來,被他逼死的小娘子不在少數。前年,因為他看中了朝中一位御史的女兒,在那小娘子去寺院聽俗講的時候,借機把人給迷暈了,然後兩人在寺中過了一夜,第二天才大張其鼓的把人送回去,還跟人家爹說是兩人早有私情,要納那小娘子做妾,可惜那小娘子回家當夜就自盡了。郭三也因為這個被御史告到聖人面前,聖人大怒,郭家也只是打了郭三幾板子,就把他送回北方老家避禍。

    宋琬本以為郭三得在老家呆上幾年才回來,沒想到才一年多點,他居然就回來了,而且還明顯的看上了蘇顏。

    “這位就是名滿上都的蘇家十娘子了吧,傳聞果然沒有騙人。”郭叔遠生了一副好皮相,尤其是他略帶邪氣的笑,迷惑了不少小娘子。

    可惜蘇顏根本不知他這一套,連眼風都沒給他一眼,只拉著宋琬道:“琬琬,我有些累了,咱們回吧。”

    郭叔遠緊走幾步,攔在兩人面前,挑眉笑道:“累了?我請十娘去紫雲樓中休息一下如何?”

    宋琬冷聲道:“郭三,你快滾,否則我就不客氣了。”別人怕他郭三,她可不怕。這混蛋再敢糾纏不放,別怪她讓人綁了他揍一頓。

    郭叔遠雙臂環胸,“宋琬,我又沒請你!”

    蘇顏這回終於正視了面前的男子,她紅唇輕啟,軟聲嬌語卻字字如刀:“這位郎君,我不習慣跟一位渾身上下都用三十兩銀子的熏香的人說話。”她無視了郭叔遠瞬間變得萬分難看的表情,瀲灩鳳眸挑剔的打量了一遍郭叔遠,十分平靜的說:“而且,還言語輕挑,行事粗鄙,直是有礙觀瞻。”

    在拉著露出大大的笑容宋琬離開前,小姑娘秀眉微挑,很是驚訝的扔下一句:“身為上都名門的公子,您出來時都沒有新衣服換麼?”臨去時,略帶鄙夷的目光,讓郭叔遠看得清清楚楚。

    郭叔遠何時被人這樣鄙視過,還是出自一個女子,他出離的憤怒了。對跟在自己身邊的侍衛道:“去,把那個牙尖嘴利的小丫頭,給我抓來。”你就算是宰相的女兒又怎麼樣,跟我吃過一回酒之後,不嫁我也不行了。

    郭叔遠身邊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都沒敢動。郭叔遠冷哼一聲,“你們最好聽我的話,否則……”

    郭家的護衛都知道這位三郎的脾氣,再不敢多言,就衝了過去。

    宋琬身為長公主的女兒,身邊的侍衛自然不少。蘇顏呢,她爹也升做了大夏的宰相,身邊的侍衛也都有了一次質的飛升。兩人身邊的侍衛人數,足夠三人打一個,再加上郭家的護衛都沒敢真動手。因此,沒一會兒,都就被人踹倒壓到了一邊。

    蘇顏轉身看向被幾個相府侍衛圍住的郭叔遠,那人雖被人圍住 ,卻一點也不著急,反而邪邪的笑看著兩人,“蘇家小娘子,告訴你件事,這上都城還沒那個人敢打本公子。”

    “呵呵。”蘇顏秀眉微揚,衝著宋琬伸手,“琬琬,你的鞭子呢。”她今天做車出來的,沒騎馬。

    宋琬眼睛一亮,興衝衝的把掛在腰間的鞭子拿了起來,衝著蘇顏揚了揚下巴,“十娘,看我的,玩鞭子還是阿娘教我的呢。”說著,就奔著郭叔遠去了。離他幾步遠時,揚鞭兜頭蓋臉的就是一下子。

    郭叔遠一見宋琬的鞭子是直奔自己的臉就來了,連忙以手捂臉,順勢彎下腰去,那鞭子直接抽到頭上,在額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鞭痕。

    宋琬的鞭子也是特制的,極為華麗,抽起人來也疼,這方面郭叔遠很有發言權。

    “宋琬你敢!”郭叔遠氣急了,拼著多挨幾個,終於拽住了鞭子的另一邊。他本想扯過鞭子,順勢抓住宋琬的,可圍著他的侍衛不能動他,自然也不可能讓他碰到宋琬,兩人一時間僵持不下。

    蘇顏可不想好友跟這個登徒子有過多的牽扯,她一拉宋琬,“琬琬,咱們走。”

    宋琬不甘心的用力拽回鞭子,恨恨的瞪郭叔遠一眼,“今天便宜你了。”

    等兩人走了之後,郭叔遠嫌棄的看了看自己的護衛,喝罵了一句:“沒用的東西。”就捂著自己的額頭走了。隨行護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默默無言的跟在他身後。

    宋琬跟著蘇顏一同坐在馬車上,她迪迪不休把郭叔遠的劣跡講了一遍,還十分擔心的道:“十娘,你最近要小心些,他可什麼手段都用得出來。”

    蘇顏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我這幾日都住在外公家,外公書房裡書我還都沒讀完,正好不想出來呢。”

    宋琬點了點頭,“我最近都不會邀你出來的。”

    蘇顏選送了宋琬歸家,才回陸家。她覺得今天的事必須要跟父母和外祖父說一聲,還要好好的告上一狀。小姑娘這麼想的,也是這麼作的。

    陸少傅對郭三郎也甚是頭疼,他真是陸少傅先生生涯裡的恥辱。“郭家三郎這孩子,唉……”陸少傅還是很厚道,沒有口出惡語。

    做為蘇顏的親爹,女控的蘇周誠出奇的沒發火,這位大夏新一任尚書令,低頭理了理袖口,笑得很是溫文爾雅,“郭三郎是郭繼明的兒子吧,當爹的太忙了,所以才會疏忽了兒子。”

    陸太傅看了一眼女婿,“郭繼明是光祿寺卿,為人還算勤勉。”他捋了捋胡子,笑著說:“再說了,小輩之間的事兒,咱們做長輩的還真不好插手管。”

    蘇周誠秒懂,小孩子之間鬧點什麼別扭,不是很正常麼。他打算有時間的時候跟太子聊一聊,這種時候他不出頭誰出頭。

    至於自己女兒,也不用躲著不出門。大好的春光,正是出門游玩的好時候,帶上你的寵物,再帶足了護衛,大大方方出門去玩,看誰敢動手。

    第二天早朝結束,蘇周誠特意走得慢了些,看著太子前呼後擁的出來,他停下腳步,太子特別有眼色的邁步過來,笑著打招呼:“師叔。”

    蘇周誠連忙行禮,“殿下。”

    太子特別熱情,“師叔公務若是不忙,可到東宮坐坐,孤新得了好茶,請師叔品鑒一番。”

    蘇周誠道:“故所願也,不敢請耳。”

    太子哈哈一笑,側身引手,“師叔請。”

    蘇周誠欠了欠身,讓道:“殿下請。”

    這未來的翁婿兩人和諧無比的去了東宮,品茶聊天,很是快意。蘇周誠並未多呆,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就自東宮出來了。然後有人傳言,太子在蘇周誠走後,就摔了茶杯,疑似兩人鬧掰了。

    太子確實在蘇周誠走後怒摔茶杯,只是這怒意卻不是對他未來的岳父,而是對敢衝他心上人下手的郭叔遠,他冷笑道:“郭三,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敢對孤的人下手!”

    太子擔心蘇顏,發完了脾氣,倒背著手在東宮轉了好幾圈,就急匆匆的換了衣服,帶了人直奔陸家而去。

    在太子殿下來看,教訓郭三只是分分鐘的事。可是安慰心上人,卻是天大的事,必須即刻去辦。

    太子到陸家的時候,蘇顏正哭笑不得的看著兩只貓咪討好的送到她面前的死老鼠。

    尤其是其中那只黑的,還用前爪把死老鼠往蘇顏身前撥了撥,討好的“喵喵”叫著,碧藍的眼睛期待的看著她。另外一只黃白花色的,有些怯怯的,時不時的偷看她一眼。

    “十娘~”太子的聲音由遠而近,甜度越過五個加號,然後變成了驚嚇:“這什麼東西!”身為皇帝陛下最寵愛的兒子,太子長這麼大,也沒見過老鼠這種生物,尤其還是死的。

    蘇顏見到太子進來,連忙起身迎接,“殿下,你怎麼來?”

    太子一把將蘇顏拉到自己身邊護住,同時劍眉鎖緊,眼睛落在正伸爪子把他的長衫劃出口子的兩只貓咪身上。

    蘇顏一見不好,連忙蹲身伸手,“阿狸,二白,快過來。”太子見了,伸手就把小姑娘給撈了起來,借機攬著她的腰後退了好幾步,溫聲道:“師妹乖,它們才抓過髒東西,不能碰。你若想跟它們玩,讓人抱下去洗干淨了再說。”

    兩只貓咪見蘇顏被太子抱走了,身子都半俯了下去,做出了攻擊的姿態,爪子上的尖都伸了出來,喉嚨裡低低響起威脅聲。本來在外面帶著大呆小呆糟蹋花圃的阿墨和乖乖,聽到聲音就從門口竄了進來,悄無聲息的閃到太子身後,還好被蘇顏一眼看到,她連忙喝止:“阿黑,乖乖,停下。”

    太子扭頭的功夫,貓咪就撲了上來,蘇顏連忙擋在太子身前,板了小臉,對著兩只貓咪一本正經的搖頭,“阿狸,二白,不可以!”

    對著太子凶相畢露的貓咪靈活的在她身邊落下,乖巧的蹭著蘇顏腿,“咪嗚、咪嗚的撒嬌!”

    看看一直警惕的盯著太子殿下的寵物,蘇顏頭疼的按了按額角,伸手握住太子的手,拉他往椅子處走。太子在蘇顏的手握住他的時候,就把剛剛差點被豹子撲倒的事兒給扔到了九宵雲外,只能咧著嘴,乖乖的跟在她身邊,滿臉的幸福。

    蘇顏把太子按在椅子上坐下,轉身招了幾只寵物過來,還拉了太子的手放在幾只面前,柔聲道:“記住他,這是姐姐的朋友,你們下次不可以撓他哦。”

    李安在一邊被蘇顏的舉動嚇得差點撲過來,可是太子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只能咬著手帕縮到一邊,提心吊膽的看著兩只豹子把嘴湊到太子的手邊,他覺得自己的心都快從嘴裡蹦出來了。“呼,還好還好,沒咬!”

    阿墨和乖乖圍著太子轉了兩圈,就甩著尾巴出門去了。已經長得半大的大呆和小呆,性情活潑,四只爪子都搭在了蘇顏身上,跟她撒嬌。如今兩只幼虎可不再在團子狀,加一起的重量不小,這一撒嬌,讓她不自覺得往後靠,然後整個人都摔倒在太子懷裡。

    蘇顏木了,小臉熱得都快燒起來了,僵直著身子坐太子腿上,完全忘記站起來。

    太子軟玉溫香抱滿懷,對大呆和小呆的好感度立即暴棚。嗯,做得好,等孤回宮後,命人給你們送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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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六章 懲罰

    眼下的場面,讓蘇顏頭一次大腦一面空白,好半天才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咪似的蹦了起來,紅著一張俏臉,就打算躲起來。

    太子眼急手快的拉住她,讓蘇顏身邊的丫鬟非常緊張,全都圍了過來,“殿下……”

    蘇顏用力的動動小手,惱羞成怒的嗔道:“放手!”

    美人嬌嗔薄怒更具風|情,太子目露痴迷,不自覺握緊了手中柔荑,低聲輕喚:“師妹,我……”話還沒完,就被羞惱的佳人用力踩了一腳,又推了一把,眼睜睜的看著小姑娘躲回了內室。

    太子一直到被陸府的下人恭敬的送出府門外,被微寒的風一吹,才醒過神,他還有話沒跟十娘說呢?回頭看看陸府大門,他有心想再進去,又怕蘇顏還羞惱著,不肯理他。大夏朝尊貴的太子殿下在陸家大門前轉了好幾圈,最終還是決定很回東宮吧。他惆悵的回頭看了陸家一眼,默默的上了馬,心不在焉的一步步往東宮走。

    也合該郭叔遠倒霉,他昨天憋一肚子的氣,回家又被老爹給臭罵了一頓,本來有些動搖的心思,這會兒也堅定起來。死老頭越不讓我做什麼,我就偏要做什麼。哼,別人怕太子、怕蘇老四、怕陸老頭,小爺可不怕,我還非要把蘇十娘弄到手不可,看你們能把我怎以樣。

    懷著這樣的心思,他今天特意帶著人到蘇家和陸家附近都轉了一圈,先來踩踩點。蘇家那邊他逛得很順利,然後在陸家這裡遇到克星。

    “喲,這不是表弟麼,怎麼沒精打彩的。”郭叔遠離老遠就揚聲跟太子打招呼,說起話來也是吊兒郎當的。不過,他在聖人面前都是這副模樣,和太子這麼說話也習慣了,完全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太子從前就煩這個所謂的表哥,只是礙於他爹的表面,沒怎麼跟他計較,這人還真是覺得自己天老大,地老二,他老三麼?

    太子勒住韁繩,面無表情的看著一步三搖晃過來的緋衣男子,冷冷的問:“你是在跟孤說話?”

    說實話,郭叔遠面對太子也心虛,不過他仗著過去幾次交鋒中兩人都以平局收場,便自覺有聖人在,太子不會拿他怎以樣。他他嘻皮笑臉的邀請太子,“表弟,既然有空出宮,哥哥帶你去個有趣的地方松快松快,那裡的女人可不比宮中的差。還會些新鮮玩藝,保管你去了之後,樂不思蜀。”

    太子冷哼一聲,“你就這麼跟孤說話?”他看了李安一眼,李總管秒懂,立刻上前一步,高高的抬起頭,倨傲一指郭叔遠,喝道:“來人,拿下!”

    東宮侍衛如狼似虎的就撲了出去,直接把郭叔遠從馬上拽了下來,臉朝地的按倒,然後將他五花大綁,再提起來照著膝窩用力踹上一腳,讓郭叔遠五體投地的跪在太子馬前。這樣還不算完,再留兩個人以腳壓著郭叔遠的身體,讓他維持原姿勢不動,這才算完成任務。

    從李安下令到郭叔遠被按趴在太子馬前,前後不過幾息的功夫,郭叔遠的侍衛哪裡敢跟東宮侍衛動手,早就在閃開跪到一邊去了。等郭叔遠反應過來,人已經趴好,只覺得身上各處不一不疼,嘴裡又是灰又是血的,身上的錦衣也裂出幾個口子,整個人狼狽不堪。

    他尤其掙扎,發現自己被壓得死死的半點也動不了之後,嘴裡還不肯服輸,氣急改壞的喊道:“太子,你這麼對我,聖人知道麼?”

    太子垂下眼簾,神色不動,到是李安又厲喝了一聲,“掌嘴!”

    之前壓著郭叔遠的侍衛,伸出蒲扇般的大手,跟拎雞崽子似的把郭叔遠提起來,另外一人,抬手就給了他四個大嘴巴,打得郭叔遠耳朵裡嗡嗡作響,頭都是暈的。好容易木木的感覺過去,就是尖銳的疼痛,他嘴巴不自覺的動動,幾顆大牙混著血水吐了出來。

    太子居高臨下的看了郭叔遠一會兒,突然開口,“郭三對孤不敬,看在皇祖母的份上,孤也不跟你多計較。李平,賞他五十鞭,然後送去刑部大牢。”

    郭叔遠萬萬沒有想到,太子會突然發難。可是他現在臉都腫成個豬臉的模樣,又聽太子用平淡的語調下達對他的處罰,他真有些怕了。說實話,長這麼大,除了昨天被宋琬抽了幾鞭子之外,他還真沒受過什麼苦,這會兒已經有些麻爪,連求饒都忘了。

    等到太子帶人回轉東宮,被留下的李平充分理解了他家殿下的意思,讓人把郭叔遠綁在路邊的樹上,衣服去掉,露出裡面白嫩的肌膚,就讓侍衛直接上了鞭子。

    李平抱著膀站在一邊,耳邊響著郭叔遠凄厲的尖嚎聲,他還有心思在想,“到底准備不足,連鹽水都沒有,太可惜了。”

    五十鞭子對於郭叔遠來說,真是個可怕折磨,他幾次混過去,都被人用針扎醒,而且扎得地方還是特意選的指甲縫處。郭叔遠最後連叫都沒有力氣了,或者說喉嚨喊壞了,暫時叫不出聲,整個人都血淋淋的,又被人粗魯的把衣服套上。衣服磨過傷痕累累的皮膚,疼得他整個人都在打顫。恍恍惚惚中,被人拖著,扔到了刑部大堂。

    刑部尚書接到東宮侍衛扔來的犯人,整個人都是懵的,李平簡單的復述了一下太子的命令,才皮笑肉不笑的道:“錢尚書,您看是不是叫人把他下監。若是您人手不足,某可以代勞。”

    刑部尚書根本就沒弄明白,到底是怎以回事,可是面對太子的命令,他真不好說什麼,只能按了按抽疼的眉心,先讓人把那個已經看不清臉的人扔進大牢。然後才搓搓手問:“那個,要關多久?”總不能在刑部大牢關一輩子吧,他們這也不是關這個的地方啊。

    李平扭頭一笑,“這個您作主。”

    刑部尚書有些風中凌亂,他要是能作主,就不會讓他把人放下。算了,既然得罪了太子殿下,那就多關幾天吧。不過,這事得跟上司彙報一下。想到那位新任的頂頭上司的上司,不就是太子殿下未來的泰山麼。

    蘇周誠完全沒想到太子速度會這麼快,上午才說完,下午就把人給弄牢裡來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略感滿意,這才像他蘇某人的女婿麼。

    待晚上回家,蘇相爺心情極好的跟女兒顯擺,“乖乖啊,那個騷擾你的壞蛋,如今在刑部大牢裡了,你可以隨意出去玩了。”小心眼兒的蘇相爺,完全沒想過要告訴他女兒,這是太子殿下的功勞。

    蘇顏對她爹露出一個花兒般甜蜜的微笑,歡欣雀躍的說:“我知道了,謝謝阿爹。”

    乖乖的女兒真可愛,蘇相爺心裡真是又甜又酸的。這麼乖巧漂亮的女兒,也不知道還能在他身邊幾天,很快就要便宜別人家的混小子了。

    那個混小子此時正在受他爹的戳頭大法,太子把郭叔遠揍了一頓,並且扔進刑部大牢的事,在晚飯前終於被皇帝知道了。是郭家太夫人,皇帝的外祖母拄著著拐柱,一步三顫的跑到皇帝面前來告狀的。

    永平帝平日裡對郭家多有偏袒,主要就是看在他這位快八十歲的外祖母身上。總想著老人家這麼大歲數了,還能活幾年,他能擔待就多擔待一些吧。可是這老太太,看起來病歪歪的,卻一天撐過了一年,並且還有繼續撐下去的可能。

    郭老太太顫顫巍巍的站在永平帝面前,老淚縱橫,哭得極是凄慘。永平帝被老太太哭得心軟,好言好語的把人哄走了,又下了保證,會讓人放郭三歸家。

    等郭老太太走了,永平帝心氣不順,把太子招來了,劈頭就問:“你怎麼又跟郭三鬧起來了,他就是個混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少理他就完了。”

    太子斜眼看他爹,“阿爹,你這麼喜歡郭三,就把你心愛的李美人送他唄,反正他喜歡這個。”

    “說的這是什麼話!”臥槽,這什麼熊孩子!皇帝氣得想打人,可以是看著兒子還有些舍不得,只能氣得伸出指頭戳戳戳,戳死你個混蛋!

    太子被皇帝戳得不耐煩了,閃了閃身,躲過皇帝的手指,沒好氣的道:“不過一個玩物,你都不肯給他,憑什麼他覬覦我未婚妻就可以算了。”

    “什麼?”皇帝戳出的手指頓住,看著滿眼陰霾的兒子,知道事情不對,連忙一本正經的坐好,嚴肅的問:“怎麼回事?”最近國事繁忙,他連後宮都不去了,每日忙到後半夜才睡,關於未來太子妃的事,自然也沒再過問(他一個公爹,總打聽未來兒媳婦也不好)。

    太子把事情簡短的說了一遍,冷笑道:“要不是看在他是郭家人的份上,孤就讓人砍了他。”話到這裡,還特意拿眼瞅了瞅永平帝,眼中的意思很明白,我都做了讓步,阿爹你再偏向那小子,咱倆沒完。

    永平帝不自在的敲了敲桌面,這事他還真不知道。要說郭三這小子是不是傻,真以為他會幫他欺負自己兒子麼。別說是太子,就算是他最不喜歡的閨女,也是不可能的好麼。

    “七郎,你說你表舅雖不算特別聰明伶俐,可也不笨,怎麼郭三這小子會傻成這樣呢?”皇帝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太子吐嘈他爹,“都是讓阿爹給慣得。”要不是郭三小時候跟皇子皇子打架,阿爹都偏心郭三,在他長大之後,又不由分說的幫他收拾爛攤子,郭三會狂這樣。

    永平帝很尷尬,端起茶杯灌了一口冷茶以作掩飾,“那不是看在你外太祖母的份上麼,她都那麼大歲數了……”看著兒子嘲諷的眼神,後面的話,皇帝自覺的吞了回去。

    “那什麼,我不管了,這總行了吧。”永平帝還是偏心兒子的,舉手做了保證。

    太子很不放心,質疑他爹:“不會再被人哭上一哭,就心軟了?”

    永平帝瞪了他兒子一眼,“滾你的吧!”

    等到太子走了,永平帝收斂了面上過多的表情,淡淡的吩咐賈喜,“以後郭家太夫人再進宮,不用報給朕了。”他的意思很明確,在他兒子氣消之前,都不准備再見郭家人了。

    郭太夫人在宮裡哭了一通,身心疲憊的回了家。強撐著精神,半倚在塌上,將焦急的兒子、兒媳、孫子、孫媳叫來,氣息微弱的說:“行了,情我已經求下來了,以後你們多看著些老三,別讓他再出去惹禍了。”

    郭叔遠的爹郭繼明看著老太太疲憊的模樣,難受極了,連忙保證:“祖母放心,小三回來,孫兒一定會好好管教他的。”

    老太太無力的揮了揮手,讓人都出去了。

    等出了房門,郭繼明的爹牛眼一瞪,“我的乖孫兒,用不著你管。”郭家一房不比長房與二房,都是一枝單傳。他就生了郭繼明一個兒子,郭繼明前後娶了兩個老婆,無數小妾,也只生了郭叔遠一個兒子。郭家這老頭把這唯一的孫子看得比什麼都重,要不是他和郭太夫人寵著,郭叔遠也不會壞成這樣。

    “阿爹,再不管他就晚了。”郭繼明臉色十分難看,“他連太子都敢無禮,再過幾日,是不是就敢造反了。”最怕的就是,郭家長房那邊的人心思莫測,又都看著太子妃的位置,會不會拿自己兒子當棋子?自己的兒子自己知道,聰明是有,都沒用在正地方,長房挖個坑兒,他就能自己跳進去,還會順手劃了土把自己埋了。

    郭老爹滿不在乎的擺手,“乖孫兒不就是看上蘇家那小丫頭了麼,明天我去跟聖人說,讓他再給太子重新選個太子妃,把蘇家小丫頭讓給乖孫兒就行了。”這話說得這麼理直氣狀,讓郭繼明簡直目瞪口呆,無言以對。

    有這樣一個老爹,再加上那樣一個兒子,郭繼明想死。他還得打起精神來哄住他爹,不然這老頭真敢去找皇帝這麼說,甚至還能找個媒人去靖國公府下聘。如果是這般,那就真的結了仇了。

    好容易花了半這宿的功夫把老爹騙住了,郭繼明身心俱疲的回了正房,就見他老婆披頭散發的坐在床上,拿著帕子抹眼淚。看他回來,哭聲一浪高過一浪,句句不離“我的乖乖啊!”“我的兒子啊!”這簡直就是魔音穿腦,郭繼明現在連罵他老婆的力氣都沒有,轉身就往小妾房裡去了。

    饒是郭繼明這麼賣力的哄騙他爹,郭老爹第二天起床之後,估摸著皇帝該下朝了,就往太極宮而去。趁著乖孫還沒出來,他先把事情辦好,也省得乖孫兒出來,心裡惦記著,沒法養傷。

    這老頭信心滿滿的在太極宮門口下了馬,正巧碰上蘇周誠,他遠遠的就迎了過去,笑哈哈的打招呼:“親家……”

    蘇周誠壓根就沒理他,誰是你親家啊?

    “蘇周誠,你給老夫站住!”郭老頭惱了,大聲嚷道。

    蘇周誠停下腳步,似笑非笑的說:“是郭侯啊,找本相有事?”

    “小子無禮,老夫剛剛叫你,為何不回話?”郭老頭指著蘇周誠的鼻子蠻橫道。

    “呵呵,本相不記得與郭侯家聯姻了?”蘇周誠現在特別看不上郭家人,嘲諷開得很足,“郭侯年紀大了,一時記錯也是有的,本相就不跟郭侯計較了。”

    郭老頭腆著肚子撇著嘴,“老夫沒記錯,反正很快咱們就是親家了。”

    蘇周誠斬釘截鐵的道:“不可能!”說完拂袖而去,直接給郭老頭一個瀟灑的背影,讓他氣得跳腳不已。

    更讓他氣憤的還在後面,從來都是在太極宮如逛自家後花園的郭老頭,被宮中侍衛攔住了,人高馬大的侍衛面無表情的驅趕道:“聖人有旨,閑雜人等不得在宮門前逗留!”媽蛋,這老頭爺們早就看他不順眼了,這回終於找到機會攔下他。

    “什麼,睜開你的狗眼看看,本侯是閑雜人等麼!”被攔的郭老頭跳起來就想踹侍衛一腳,卻被侍衛首領帶人給抓住了。這老頭還在跳腳,“看清楚,本侯可是聖人的舅舅,再不放開本侯,本侯讓聖人抄你滿門。”

    “什麼人在宮門前喧嘩,還不拉下去,仗責三十,以儆效尤!”太子負著手,站在高高的階梯上,俯視著這邊,少年清冷的聲音,帶著威嚴,讓人不由自主的想要臣服。

    “殿下,我是……”郭老頭還在掙扎,太子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堵上嘴,拉下去。”

    等郭老頭挨了打,被抬被郭家時,才知道自己的孫子郭叔遠並沒有被放回來。郭太夫人見小的撈回來,老的又挨了打,只能撐著身子再一次進宮,可惜在太極宮前,被御前總管賈喜給趕了回來。賈總管不軟不硬的道:“太夫人,聖人國事繁忙,今兒怕是沒空見您。”

    郭太夫人心中慌亂,擔心兒子,又擔心曾孫,越發的不肯走。最後弄得賈喜不耐煩了,招了太極宮裡的女官和幾個粗使的宮女,硬是把老太太給架到了車上,送回了郭家。

    跟車回去的女官,意味深長的留下一句話:“太夫人,身子不適就好好休養,您可是郭家頭上的天吶,為了郭家的人,也得保重不是。”

    郭太夫人閉了閉眼,從此到是老實了下來,也讓人看住了兒子,不再去太極宮哭訴。

    女官回來復命的時候,永平帝正坐在御案後批閱奏折,等到他放下朱筆,又拿起奏折看了一遍,見沒有什麼疏漏,合起置於一旁後,才淡淡的問:“話帶到了?”

    那女官靜靜的跪在案前,恭敬的回了一聲:“是。”

    永平帝愣了一會,暗嘆了一聲,才道:“下去吧。”七郎說的對,郭三這麼膽大包天,確實是他給縱容的。如今自己年紀一天大似一天,說不信還能庇護郭家多久。以太子如今對郭家的態度,自己去後,怕是郭家就會糟他厭棄。為了郭家將來考慮,他也得放手讓太子出了心中的怨氣才行。

    永平帝放下手中的折子,起身離開御座,倒背著手在殿下溜達。他原想著在郭家五娘和六娘中選一個,送入東宮為太子良娣,如今看兒子的態度,怕是郭家女入了東宮,也是糟他冷落的份。罷了罷了,這個想法還是算了。

    永平帝這裡越轉心越煩,帶了人便往御花園去。才入御園沒多遠,就聽前方隱隱有絲竹之聲,看來是有宮妃在御花園中游樂。

    永平帝腳下不停,依然不急不徐的走著,只吩咐了一句:“去看看,誰在園中賞樂。”

    一個小太監領命之後,飛快的跑了。沒一會兒,又跑著回來,跪地回話,“回聖人,是淑妃娘娘、賢妃娘娘和李修容在前面花榭觀舞。”

    “哦,她們到自在,咱們瞧瞧去。”永平帝起了興趣,步子也略略加快。

    越近花榭,絲竹之聲便越清晰,到是一首沒有聽過的小調,頗為清新,永平帝聽得入了神,腳下不由得停住了。直到蕭音漸止,他才擊掌而賀,“不錯不錯。”同時也轉過了花叢,出現在眾人面前。

    淑妃等人連忙起身迎駕,永平帝這時才發現,不只是他的小老婆們在,還有淑妃、賢妃幾人的兒子,並好幾位小娘子。他十分和藹的擺手道:“都平身吧。”

    淑妃笑道:“聖人來得好巧。”

    賢妃也跟著湊趣:“聖人剛剛聽了咱們的曲兒,可不能白聽。”

    永平帝被幾個妃子逗得哈哈一笑,“不白聽,你們今天的酒,朕都包了。”

    等皇帝坐了首位,其余眾人也都入了座,永平帝才發現,淑妃等人今天這宴到是頗有含義。看看這一對一對的,都是他選好的兒媳婦,趕情今天是給這幾對未來的小夫妻,培養感情來了。

    皇帝的目光在王箐和安王、劉春嬌和齊王、蘇容和吳王等人身上劃過,覺得自己的眼光真是不錯,幾對未來的小夫妻看起來般配極了。唔,他得催著司天監快點合八字,他好下旨賜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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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9 17:06:26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七章 公主

    任何事情有了皇帝的關注,都會進行的非常順利,這次也不例外。司天監很快拿出了八字配比結果,不出意外,都是大吉。但是凡事都有意外,被皇帝格外關注的太子殿下,就是那個意外。

    司天監正忐忑不安的坐在一旁,不時的偷看一眼坐在御案後,面沉似水的皇帝。

    永平帝翻看著手中司天監送回來的密折,心裡直想罵人。其余幾個兒子的都沒問題,怎麼到太子這裡,事兒就這麼多呢?要不是提前著人合過八字,這會兒他也得含糊一下。

    司天監正見皇帝眼睛危險的眯了眯,緊張的汗珠不住的順臉而下,藏在袖子下的手,都有些哆嗦。

    “愛卿,這是你們司天監給朕的最終結果?”皇帝輕彈奏折,不急不徐的問道。

    司天監正悄悄的抹了把汗,力持鎮定,恭敬的起身回道:“是。”

    “太子這份,朕想聽聽。”皇帝態度和藹,司天監正卻備感壓力山大。

    “回,回聖人……”

    皇帝輕擺手,止住了他的話,隨手拿起案上的一個小木匣,遞給身邊的太監,微抬下巴,“給他看看。”

    司天監正哆嗦著手,必恭必敬的接過木匣,在皇帝的示意下打開,裡面只有兩張寫滿字跡的素色箋紙,他突然有了些不好的預感,等看完兩張箋紙上所寫的內容,腦子一片空白,只有兩個字在刷屏:“完了!”

    皇帝笑了笑,溫和的問道:“有何話說?”

    司天監正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磕了兩個頭,到是鎮 定下來,“臣有失查之罪,請聖人責罰。”同時心裡在發狠,就算他今天被聖人制罪,坑了他的人也別想好過,咱們一個都別想跑。

    其時司天監正根本就沒想過會有人大膽的在他們這裡動手腳,要知道所謂的合八字,基本就是走一道程序,大家撿著吉利的話寫上一些,討皇帝一個喜歡就完了。畢竟皇子、皇女們的婚配對像都是名門貴族家的孩子,也是皇帝選中的,你隨意亂批,誰知道會得罪那一位,給自己和自己的家族惹來個敵人呢。

    本為這一次,他也是打算這麼辦的,壞就壞在司天監前段時間來了位少監,還是位以耿直迂腐名滿大夏的讀書人。之前是干御史的,因為說話太難聽,什麼閑事都管,還認死理不放,被人挖了個坑埋了,最後弄到司天監領了個少監,其時就是閑置起來了。

    這位少監對工作特別有熱情,而且十分認真,就是他第一時間發現太子與未來太子妃合過八字的結果。在他表示肯定有人弄錯了,要求重算時,這位少監拍桌子瞪眼睛的跟他吼,說他玩忽職守,意圖蒙騙聖人與太子,圖謀不軌。那雙盯著他的眼睛裡赤果果的寫著,你丫肯定是受賄賂!這位少監還威脅他,若是敢改結果,他就在寫折子參他!

    擦,你都不是御史了,沒有風聞奏事的權利了,你能參誰!司天監正很想這麼吼他一頓,可又怕這位真把事情鬧到朝堂上去,那他可就在明面上得罪了蘇相爺,或者,不只是蘇相爺,還有太子殿下。如今朝中誰都明白,太子殿下有多重視蘇家十娘子,要是知道是他把婚事攪黃的,以後還有他好果子吃麼!媽蛋,越想越覺得以後的人生很是凄慘。

    司天監正想得挺多,可是皇帝就是不出聲,他也只能挺著。足有一柱香的的功夫,才聽到皇帝道:“朕要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臣一定嚴查此事。”司天監正馬上表示忠心。

    “記住,你只有一次機會。”皇帝的聲音不輕不重的,但是卻讓司天監正再一次俯低了身子。

    皇帝本來愉悅的心情,都被敗壞了。他板著臉,端坐在御座上大開腦洞。身為一個專業的皇帝,基本技能多疑,他已經練到了最高級。由一件小事,都不用別人啟發,他自己就能腦補出多少個陰謀詭計來。

    就比如今天這事,皇帝開始還在想這肯定是為了爭太子妃的位置下的黑手。可是沒一會兒,他就覺得不會這麼簡單。皇子們都大了,會不會有人不甘心皇位旁落,從現在就開始給太子下套了呢?由此而引發的腦補無數,越腦被他的臉越黑。皇帝的臉越黑,殿內伺候的太監、宮女們就越是大氣都不敢出,生怕皇帝牽怒自己了。

    太子就是這麼一片寂靜的有些詭異的氣氛中,來到他爹面前的。

    “阿爹……”他爹怎麼看起來好像被誰給欺負了似的,整個人都冒著陰郁之氣。

    皇帝隨手一指自己身邊的位置,“七郎,坐。”

    他爹的態度不對啊?太子疑惑的看向賈喜,以眼神詢問,他爹這是受什麼刺激了?同時他自己也開始回想最近的朝中事務:唔,邊關很安靜;全國各地也沒有什麼大災大難的;最近也沒有哪個不開眼的御史,沒事拿著他爹賺名聲的;雖然朝中事務很雜,也不至於讓他爹這副模樣吧?

    皇帝狀似無意的問:“七郎,你最近跟你這些兄弟們相處得如何?”

    太子道:“還是那樣。”對的,做為一個從小備受父親寵愛的正妻的孩子,太子對他這些不是一個娘的兄弟們好感一般。

    “哦。”皇帝無意識的應了一聲,掃了一眼屋裡點著的香盤,笑呵呵的問:“七郎可是來陪阿爹用午膳的?”

    太子搖了搖頭,“我聽說阿爹最近胃口不開,特意讓人調制了幾種開胃小菜,拿來給阿爹嘗嘗。”

    皇帝大為感動,“還是七郎想著朕。”他老懷欣慰的拍著兒子的肩,“朕還記得七郎小時候,吃到喜歡的東西,總要給朕留出一份來。”

    被兒子的關懷所感動的永平帝,留下兒子跟自己一起用飯,想著兒子在東宮簡樸的膳食,又有些心疼,特意吩咐賈喜,“告訴膳房,多做幾樣七郎喜歡的呈上來。”

    太子殿下一點也不理解他爹的愛子之心,直接就回絕了,“不必很多,兩葷兩素便可。”又一本正經的勸他爹,“阿爹雖然貴為天子,要以身做則,日常行事不可太過奢靡。”

    好想揍他怎麼辦!皇帝被兒子的忠言直諫弄得很是心塞,然後為了維護在兒子心中的高大形像,他還不能說什麼,只能作出出欣慰的樣子,誇道:“七郎長大了。”

    跟愛子的吃午飯,皇帝一點也不開心。他想吃五花肉,被兒子拒絕了;他想吃肥雞,又被兒子拒絕了;他想吃羊腦,還是被兒子拒絕了。理由就是,太醫的建議,要皇帝最近吃得清淡一些,對身體更好。最後,皇帝自己就著四盤青菜啃了一碗米飯,還喝了兩碗蘑菇湯。

    “兒子晚上再來陪阿爹用膳。”太子回東宮之前,跟皇帝說道。

    皇帝不耐煩的揮揮手,“快走快走,看到你就煩,晚上不用過來了。”

    太子很認真的說:“不行,為了阿爹的健康,最近兒子都會過來陪您用飯的。”

    皇帝想死!他才不要連續啃好多天菜葉子,絕對不要!“七郎啊,你看如今春暖花開的,正是踏青游玩的好時候,你不邀蘇家小姑娘出去玩玩麼?”為了一天能少啃一頓菜葉子,皇帝也是拼了,好言好語的誘哄他兒子。快點去找小姑娘玩吧,別看著你爹吃飯了。

    太子在心裡衡量了好半天,他想去找十娘,又得看著他爹,然後好兒子想出個絕妙的主意,“阿爹,那每天中午,兒子帶著師妹來陪阿爹。”正好也讓十娘提前適應一下宮中的飲食,要是有哪點不如意,他正好叫人改正。

    皇帝:……他突然不想這麼快給下賜婚的旨意了!

    “阿爹,就這麼說定了。”太子歡快的走了,皇帝呆坐了一會兒,決定還是要自救一下。

    皇帝道:“賈喜,去請蘇相過來。”

    蘇周誠過來的時候還奇怪,他早上不是剛跟皇帝談過麼。

    “信之啊,你們政事堂的午飯怎麼樣?”皇帝一開口,就讓蘇周誠覺得畫風不對。

    蘇周誠謹慎的打量著他師兄,笑得這麼和藹,肯定有事,“應該不錯。”

    “什麼叫應該不錯?你沒吃過?”

    “臣中午都是家中給送飯。”蘇周誠看了皇帝一眼,顯擺了一下,“都是臣妻親手做的。”對噠,蘇周誠的老婆陸氏有一手好廚藝,還是跟岳母大人學的。

    皇帝深深的嫉妒了,直接霸道的決定:“讓師妹多做一份,以後你每天跟朕一起用午飯!”

    蘇周誠拒絕,他才不要跟皇帝一起吃飯,這貨從來都沒有節操,搶菜搶得那個凶。

    皇帝才不管你拒不拒絕,反正他是打算賴上蘇周誠了。

    單方面有好談心結束,皇帝還口訴讓蘇周誠動筆,一口氣擬好三道賜婚旨意。然後並沒有太子的,皇帝用商量的口氣跟蘇周誠說:“信之啊,你看咱們兩人的愛子愛女成親,這賜婚的旨意是不是請先生出手啊。”他兒子(女兒)成親,必須要給他最好的,這是兩個世紀好爹爹的統一想法。

    “還得選個黃道吉日,焚香祭拜之後才可以。”皇帝捋著胡子,又加了一項。給太子賜婚的旨意多麼重要,怎麼能隨隨便便就寫呢。

    這些蘇周誠都沒意義,他只提了一條,“賜婚之後,是不是未婚夫妻不要再見面比較好。”

    皇帝斜眼瞪他師弟,“不是該讓小夫妻兩個提前熟悉一下雙方麼。”

    “都夠熟悉的了,還要怎麼熟悉。”蘇周誠也回瞪皇帝,“老一輩人不是說,未婚夫妻婚前面前不好麼?”

    皇帝立刻就揭他的短兒:“你既然這麼清楚,為什麼跟師妹定婚之後,還帶著她滿上都的溜達。”

    蘇周誠:……

    皇帝吐嘈他師弟成功之後,心情大好,在其後的一個月裡,幾道賜婚旨意接連著人頒布出去。

    禮部這段時間非常的忙,幾位皇子接連有了未婚妻。齊王妃是右武衛大將軍劉子業嫡長女劉春嬌;趙王妃是魏家六娘魏玉蘭;吳王妃是靖國公世子蘇周德嫡長女蘇容。

    然後便是三皇子周王納側妃,這位由皇帝親自點名的側妃出自武義公府,現任武義公世子的女兒王書筠。

    眼看著幾位皇子的婚事都各有定論,唯有太子的還沒有著落,本來已經死心的人家,又莫明的有了期待。有聰明人悄悄的打聽,發現皇帝最近一直在跟司天監較勁兒,讓他們選出最近一個月的黃道吉日。

    朝中大臣還納悶呢,就算幾位皇子的准王妃都定下了,可是真要走結婚程序,也沒有這麼快的啊?

    皇帝不只在找頒旨的黃道吉日,也在找寫聖旨的黃道吉日。司天監正被皇帝折磨的死去活來,他還不能訴若,目前處於待罪立功的階段,無論皇帝讓他做什麼,他都要辦得漂漂亮亮的,力保讓皇帝十二的滿意。

    “怎麼,你還沒查出來麼?”皇帝剛剛才跟他師弟搶完午飯,還有些懶洋洋的,半靠著椅子,眯著眼,還有兩個俊俏的宮女用自己柔嫩的小手,給他揉肩捶腿。

    司天監正,兩人上少監都在屋中坐著,幾人面面相覷。監正與其中一位監副臉都是苦的,查是查出來了,可這結果他們不想如實告訴皇帝啊。

    那位耿直的少監坐得筆直,聽見皇帝問話,就用眼神示意頂頭上司快點如實回答,在發現司天監正吞吞吐吐、磨磨蹭蹭的之後,果斷整了整袍子,自己站了起來,一板一眼的說:“回聖人話,臣等已經查明,是湖陽公主殿下指使的。”

    皇帝對於這個答案,已在預料之中。他只是沒想到,司天監會這麼老實的說了出來,而沒找個借口讓人背個黑鍋。他睜眼瞅瞅挺直了身板戳在自己面前這位,心裡有點譜了。我說呢,以司天監那些人,怎麼會這麼老實。

    “你說是湖陽公主所為,可有證據!”皇帝也很犯愁,湖陽公主是他頭一個孩子,又是正妻所生,在他心中很是特殊。可以說,現有的這些孩子中,除了太子,就是她最讓皇帝惦記了。他知道女兒覺得太子跟她不大親近,便想讓自己的小姑子做太子妃,以便拉近和太子的關系。可是……唉……

    司天監正多精明個人,一聽皇帝的語氣,就知道皇帝這是不想讓公主殿下牽扯在內,他立刻站了起來,彎腰請罪:“臣等剛有結果便急著來回聖人,並未……”他想說還沒查證,拼著讓皇帝罵一頓,也要給皇帝個台階下。

    誰知他這話還沒說完,就被耿直的少監截口道:“有證據!”說著,特意把收集到的證據雙手呈上,賈喜去接的時候,都納悶,這人到底是怎麼做到四品官的。

    皇帝、司天監正:……這人真沒姓錯姓,耿這個姓真配他。是的,耿直的少監正好姓耿。

    “行了,你們下去吧。”皇帝郁悶得不行,他就是被之前的耿御史郁悶到了,才把他換個清閑的地方,誰知道耿御史都到了司天監這種地方,還能讓他頭疼。

    那些呈上來的證據,皇帝翻都沒翻,就讓賈喜拿下去處理掉了。他打算瞞下這事,不再讓別人知道了。兒子跟幾個姐姐關系本就尋常,再加上大女兒因為太子妃一事,沒少煩兒子。再讓兒子知道,長女在他的婚事上動手腳,怕是心結更深。

    他是皇帝,知道身為一個帝王最忌諱什麼。由他親自教導的太子,把他這方面的性格幾乎學了個十成十。

    “賈樂,去請湖陽公主入宮。”皇帝打算找女兒好好談談,他也覺得兒子和長女之間的關系需要彌補。

    湖陽公主見到皇帝的時候非常坦然,笑著行過禮後,如同小女兒般依到皇帝身邊,“阿爹,你最近好忙,兒臣好久都沒見到你了。”

    皇帝拍拍女兒的手,“朕今天有空,阿鳳陪朕逛逛吧。”

    湖陽公主笑著應道:“好。”她挽著皇帝的胳膊,跟她未嫁時一般,陪著皇帝在御花園的甬路上慢慢的走。

    皇帝看著這樣乖巧的女兒,突然間就心軟了,之前想說話的,在唇連轉了轉,又咽了回去,只撿一些瑣事與女兒閑聊。

    兩人隨走隨聊,不自怎的聊到了幾個皇子的婚事上,湖陽公主皺眉道:“四弟的王妃,阿爹選誰不好,怎麼偏偏選了劉家女。”她對劉子業的繼妻感覺很不好,連帶著對劉家的兩個女兒討厭。

    皇帝笑了搖了搖頭,“都已經為人母了,怎麼還是這個脾氣。”

    不過,湖陽公主就是這麼一說,齊王又不是跟她一母同胞的兄弟,他娶個什麼樣的女人,她才懶得管呢,現在主要的焦點是太子。“阿爹,六郎都有王妃了,太子妃您選誰啊?”從皇帝頒下聖旨,冊了蘇容為吳王妃後,湖陽公主就有了期盼,沒准太子妃不是蘇顏呢。

    皇帝哈哈一笑,“我以為阿鳳都知道了呢。”

    湖陽公主歪了歪頭,“兒臣之前猜是朱家二娘,可是阿爹和七郎好像更喜歡蘇家十娘。等兒臣以為會是蘇家十娘時,阿爹又把蘇七娘配給了六郎,這回兒臣真是不敢猜。”

    皇帝笑道:“這有什麼不敢猜的,就是蘇家十娘麼。”他直接開門見山的跟女兒說了,睿智的雙眼緊盯著女兒。

    在這雙幾乎能洞穿你所有心思的目光下,湖陽公主有些不大自在,“阿爹真選中她了?聽說……”

    “聽說只是聽說而已,並不等於事實,阿鳳可明白?”皇帝淡淡的道。

    湖陽公主幾不可查的點了點頭,神色有些低落,“兒臣明白。”

    皇帝撫了撫女兒的秀發,“不過阿鳳說的也沒錯,段家的兩個女兒都不錯,做個良娣也使得。”他想著段嫣太子不喜歡,到是段嬌跟蘇顏關系很是親近,不如就選段嬌吧。“朕之前見過段家二娘,看著不錯,阿鳳覺得呢?”

    段嬌?湖陽公主第一個反應就是搖頭,“二娘有婚約。”這可不是她亂說,段嬌的婚事是段家老夫人定下的,未婚夫就是段老夫人的內侄孫。

    “什麼?”皇帝覺得不大好辦了,要不就段嫣?“那就三娘吧,瞧著也是個不錯的孩子。不過性子有些嬌,讓宮中的女官教教就好了。”反正女兒也更喜歡段嫣,跟她關系也更親近,就是她了。

    湖陽公主很不是甘,明明三娘可以做太子妃,為何要屈居為妾。可她也知道,皇帝下定了決心,就不是那麼好更改的了。唉,良娣就良娣,反正日子長著呢,誰會笑到最後還一定。

    湖陽公主不甘心,太子哪裡還不高興呢,他煩死段嫣了好麼。而且,皇帝自以為瞞下了所有的事,湖陽公主自認為手段高超,沒有人能知道。其不知,這世上的事,就沒有絕對的。太子對他這位長姐的手段,就算當時沒有發覺,過後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長姐的手伸得有些太長了!他對湖陽公主不滿,連帶的皇帝偶然間跟他提起,要讓段嫣做了太子良娣的事,太子想也沒想就拒絕了,“不要。”

    皇帝驚訝了,“段三娘不也挺漂亮的,琴彈的也不錯,七郎為何不喜歡?”在皇帝看來,美人永遠不嫌少。

    “呃,七郎是覺得她性子不大好麼?”皇帝自以找到太子拒絕的理由,安撫兒子,“沒事,朕派幾個女官過去教教就好了。”

    “那也不要。”太子的態度異常堅定。

    皇帝奇怪了,“為什麼?”

    太子傲嬌的表示,“我就是不喜歡她,不想看到她。”

    “那好吧。”皇帝發現兒子是真不喜歡,只能對女兒說抱歉了。想著段家應該還有其他女孩子,選個溫馴些的,只是不可能是良娣了,做個嬬人就好。由此而發散思維,皇帝覺得他兒子比較喜歡性情溫和的女孩子,這個就好辦了,溫和型的,他那兒有好長的名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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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八章 提親

    太子還不知道他爹手裡有著長長的一份打算給他的小老婆名單,他最近有了他爹的允許,恨不能天天都去蘇家找蘇顏玩,中午再跟蘇顏一起吃頓飯,人生簡直不要太美好。

    由於日子過得太歡樂,他完全忘了還有個人被他扔在了刑部大牢裡受罪,直到刑部尚書某一日心情忐忑的攔住了一下朝,就歡呼著往蘇家跑的太子。

    “殿,殿下。”刑部尚書不自覺得抖了抖,剛剛太子殿下看他的那一眼,實在是很不友好。

    太子掃了來人一眼,停下腳步,“李尚書,找孤何事?”

    刑部尚書小心的問:“殿下,您看牢裡那位……”是不是該放出來了,都關了一個多月了,他爺爺天天到刑部來吵,也不是個事兒啊。

    “刑部牢裡的人,自然是李尚書說了算。”太子一點都不想將郭叔遠放出來,可他爹前天隱晦的提了一次,太子也只能作罷,但是這個仇是記在心裡了,早早晚晚有一天,他會跟郭家算的。

    太子扔下這句話就走了,被留下的刑部尚書自己糾結半天:殿下這是什麼意思,到底是贊成放人,還是不贊成呢?他琢磨了半天,還是猶豫不絕,正苦腦的時候,看到他的頂頭上司過來。

    這位新任的尚書右僕射也不過到任十來天,正處於熟悉工作階段。他與蘇周誠不同的是,特別樂於幫手下解決難題。平常沒事還要問上幾句,如今見刑部尚書一臉的為難,帶著親切的笑容過來了,慢聲細語的問道:“李尚書,何事讓你如此為難?”

    “杜大人。”刑部尚書有禮的欠了欠身,是的新任尚書右僕射出自先皇後的母族杜氏。

    自從蘇周誠升職之後,尚書省左僕射的位置就成眾人爭奪的目標。各派都在給自己的人選加籌碼,給競爭對手添亂,那段時間御史台格外的忙。

    皇帝冷眼旁觀小半個月後,終於下旨了,原右僕射接任左僕射 ,而尚書省的右僕射一職,不知他如於什麼心態,選中了杜皇後的幼弟,杜家七娘的親爹。

    蘇周誠在得知右僕射一職接任者是誰之後,私下裡跟自己老婆嘀咕,“聖人現在就開始防著我了。”

    陸氏白了自己丈夫一眼,“阿姝要是不嫁入東宮,聖人自然是不會有這個心思。”

    蘇周誠沒出聲,自顧自的在書房裡寫了一夜的字,第二天晨起時,有些什麼東西已經改變了。

    杜僕射生就了一身溫文而雅的書生氣,說起話來溫言細語,十分的妥帖,“李尚書若是有難事,不妨與杜某聊上一聊,沒准杜某能幫上什麼忙呢。”

    新任頂頭上司這麼溫柔的畫風,刑部尚書一時半刻的還有些適合不良。畢竟之前尚書省的左、右僕射,一個嚴肅,一個冷峻,少有受到來自上司的溫柔關懷。

    刑部尚書也是被郭家那位侯爺煩得不行,稍稍猶豫了一下,就把事情簡略的跟杜僕射說了一遍,然後滿懷期待的看著頂頭上司,“大人,您看殿下這是什麼意思?”

    杜僕射完全沒有辜負下屬的信任,伸手拍了拍刑部尚書的肩,“李尚書,回去叫郭侯來接人吧。”

    “您的意思是……”

    “放人。”杜僕射也干脆利落的吐出兩個字,在看到刑部尚書猶豫不決的目光時,又加了一句,“萬一殿下怪罪,一切有杜某承擔。”

    行了,有人背鍋就行。刑部尚書感激的對杜僕射拱了拱手,“屬下尊命。”就完,就輕松的轉身往刑部走去。

    杜僕射手下的幕僚之前一直站在不遠處,等刑部尚書走了之後,才湊了過來,有些不贊同的道:“郎君,您又何必多事,萬一惹惱了殿下,只怕對您不利啊。”

    杜僕射笑著搖了搖頭,也沒出聲,只是依舊掛著溫文的笑,邁步往自己的尚書省方向行去。

    那邊刑部尚書回去之後,就著人請來郭家人,把郭叔遠從牢裡放了出來,讓他們抬了回去。郭叔遠這邊一出刑部,那邊立時有人去飛報了太子知道。

    太子接到消息時,正陪著蘇顏在護國寺裡賞牡丹。 護國寺中有培植了幾十年幾叢牡丹,一叢是豆綠,一叢白花,一叢紅花,每叢花開千朵,香氣襲人。

    蘇顏生性愛美,喜歡各種美麗的事物,無論鮮花、美人還是佳景,每次見到總能痴迷好一會兒。就牡丹來說,她賞過的名品不知有多少,就是她自己住的玉堂院內,還有今年牡丹盛開之時,太子特意送來的珍品。

    饒是如此,在面對千朵牡丹競相開放時,她還是看得入了迷,已經圍著牡丹花叢轉了好幾圈,面上驚艷喜悅的神色如此名顯。至於陪她來的太子殿下,早被小姑娘扔到一邊去了。

    太子殿下很有耐心的陪著蘇顏,可是時間長了,他就看著牡丹花叢特別的不順眼。十娘都看了這牡丹有半個時辰了,可是一眼都沒有我,連話都顧不上跟我說,不開心!

    李安悄悄的靠近太子,壓低聲音:“殿下。”

    滿懷怨念的太子正幽幽的盯著心上人的背影,特別期望她能回頭看自己一眼,真的就看一眼就好,然後你再看牡丹花,我就滿足了。可是為什麼這麼簡單的要求,你都做不到呢?

    李安突然有種錯覺,他家殿下跟宮中總也見不到聖人的深宮怨婦有些像!打住、打住,這種念頭不能有。嚶嚶嚶,可是真的好像。他稍稍提了點聲,“殿下。”

    蘇顏回眸微笑,“殿下若是有事要忙,就先去吧。”

    太子本來在蘇顏回頭的那一瞬間,就揚起了亮麗的笑臉,可沒想到十娘居然不想讓他陪!

    他瞪李安一眼,壓低的聲音裡帶著刺骨寒意:“什麼事?”

    李安本能的一哆嗦,“殿,殿下,有人來報,郭三被放出來了。”

    提到郭叔遠,太子身上寒意更盛,聲音卻還平靜如常:“放就放了,著人看著他些。”

    “是。”李安領了命,靜靜的退了下去。

    太子仰頭看了看天空,估計了一下時間,才走到蘇顏身邊,柔聲道:“師妹,快到午時了,咱們先去用飯可好。”

    蘇顏還有些舍不得走,在花叢前流連,太子見狀伸手牽了她的手,略顯強硬的將人帶走,不過嘴裡卻哄著人,“師妹,花又不會跑,咱們一會兒再來。”其時心裡正打算著,有時間就讓人把這牡丹挖了,種到東宮去。

    蘇顏不自在的動動被人牽住的小手,玉面上悄悄染上幾抹紅霞。

    太子緊了緊手,他好容易得了個牽手的機會,怎麼可以輕易放過呢。他低頭看了看只到自己肩膀處的嬌小女孩,目光柔若春水,“護國寺的素齋可是京城聞名的,師妹還沒嘗過吧。”太子好容易把人帶離了牡丹花叢,連忙轉移了話題。

    “吃過一次,是琬琬帶我來的。”蘇顏有些害羞,聲音放得低低的。

    太子暗中埋怨宋琬多事,他以後一定要隔離宋琬和十娘。哼,誰也別想跟他爭寵。

    “唉,我每日都中東宮之中,少有出來,還不如十娘了解上都城。”太子有些憂郁的嘆息了一聲。

    蘇顏聞言仰頭看了太子一眼,見那個尊貴高傲的少年,垂著眼睛,濃密的睫毛輕顫,俊秀的容顏上帶了些落寞。蘇顏有些糾結:他這是在跟自己撒嬌麼?

    “您是太子麼,之前年紀又小,出宮多有危險,聖人也是擔心您。”蘇顏板著小臉,一本正經的安撫,“這樣好了,上都我也有好多地方都沒去過,以後我們一起去玩好了。”

    太子眼睛亮了,急忙追問:“那我明天來找師妹,咱們去唐昌觀,聽說那裡植有玉蕊花,花開如瓊林玉樹。”

    少年爛若星辰的眸中滿是期待,蘇顏略心虛,剛才還說要一起去玩,結果人家邀請了,她卻要拒絕。小姑娘移開眼睛,四處亂看,嬌美的小臉上明顯寫著不安,“那個,我明天有事了。”

    太子並沒有生氣,反而因為蘇顏的表現,心中有種甜滋滋的感覺,他沒忍住的抬手了摸摸小姑娘的秀發,溫柔的問:“什麼事?”

    蘇顏盈盈淺笑,“劉家表姐要出嫁,我們明日約好了,要去給她添妝。”是的,劉文萱要出嫁了,她再不高興,也攔不住婚期一天天的臨近。

    “哦。”太子對劉家的女孩成親什麼的沒多大興趣,他更關心蘇顏的安全問題,郭叔遠可是出來了,還有他那位好姐姐,不能不防,“明天我送師妹去永寧侯府吧。”

    蘇顏連忙搖頭,“不用了。”

    又被拒絕了,沒有名份行事就是不方便,太子悶悶的點了頭。打定了主意,回去就找他爹,速度頒旨,給他一個名份。

    待到晚上,太子去太極宮陪他爹吃飯的時候,就開始催促,“阿爹,您什麼時候下旨賜婚啊。”

    “臭小子,著什麼急。”皇帝斜兒子一眼。

    我急著要名份!太子端著茶,憤憤的盯著皇帝,“兒子不想讓人再插手我的婚事。”

    皇帝手上的動作一頓,側頭看向兒子,“你知道什麼了?”

    太子怏怏不樂的垂著頭,悶聲悶氣的吐出兩個字:“長姐。”

    果然……皇帝暗中嘆息一聲,起身走到太子身邊,拍拍兒子的肩膀,“朕明日就著人下旨。”到底還讓兒子知道了,他猶豫了一下,“別怪你姐姐,她也只是有些不安罷了。”

    太子抿緊了薄唇,衝口而出:“長姐不過是想讓兒子事事都聽她的罷了。”

    “七郎……”皇帝身子一僵,不敢相信的看著兒子。

    太子索性把自己的想法都說了,“母後還在的時候,就想讓兒子事事聽從她的。等到母後去逝,就變成長姐了。阿爹不就是查覺到了,才不肯讓兒子跟母後、姐姐們太過親近麼。”

    皇帝:“……”他真是無言以對,皇後所出的兒子,就是大夏的太子,下一任的帝王。他確實是發現皇後有控制兒子的趨勢,才把太子抱到自己身邊教導。沒想到,兒子早就知道了。

    太子說完之後,就一直垂著頭不肯出聲。他很小就開始記事了,母後對他說的話,他都記得。甚至還記得,母後常常招杜家的小姑娘進宮陪他一起玩,還會哄他,讓他跟阿爹說,長大了取表姐為妻。

    他也記得,母後去逝後,他在兩儀殿內守靈時,清楚的記得長姐摟著他說:母後去了,她就是他最親近的人,比阿爹還要親近。又告訴他,後宮很多要害他的人,讓他以後多聽她的話,有事也要先告訴她。

    他那時候雖然只有六歲,可有很多事情都懂了。母後在時,他都是跟著阿爹住,難道母後去逝之後,他反而要離開阿爹不成?在阿爹身邊,宮中誰敢對他不利呢。

    不過,那時母親剛去,他對幾個姐姐依戀很深,也沒多想就答應了長姐。自那以後,姐姐常會在不經意間問他阿爹的事,甚至哄他在阿爹面前說別人的好話。待他漸長,獨居東宮時,對東宮中的侍從多有干涉。甚至在出嫁後,變本加厲的在東宮安插人手。他那個時候終於想明白,他這個弟弟,對於姐姐們來說,就是掌握更多權利的保障。

    那一晚,皇帝與太子相顧無言,久久的靜坐。在太子十二歲獨居東宮之後,第一次留宿了太極宮。

    太子熟睡之後,皇帝還坐在兒子床邊,靜靜的看了他許久,才起身給他掖好被子,吹息了燈燭,轉身而去。

    第二日,皇帝親自去太廟焚香祭拜,回來之後,提筆寫下了賜婚的聖旨。

    封好的賜婚的聖旨,皇帝平靜的吩咐:“請崔相過來。”

    崔茂崔遠之是現任中書令,大夏三位宰相之首。老爺子今年快七十了,須發皆白,面色紅潤,身著紫色官袍,從容而入。

    “聖人。”崔相行了禮,安然的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皇帝開門見山的笑道:“勞煩崔相做冰人。”

    崔相爺心領神會,“可是太子殿下的婚事。”

    皇帝撫著胡子笑呵呵的,“正是。”

    崔相爺不用問太子妃是何家淑女,直管拍著胸脯道:“請聖人放心,老臣必會玉成此事。”

    崔老爺子從宮中出來,在回家的路上,半眯著眼睛坐在官轎中,心中還在合計,他之前給蘇周誠的人情算是撿著了。看聖人和殿下的態度,對未來的太子妃都十分滿意,才會先遣媒人過府說合,而沒有像幾個王妃一般,直接下旨賜婚。

    唔,好像自己的孫子中有跟蘇周誠的兒子是同窗的,得回家叮囑他一下,跟蘇家的少郎君處好關系。

    皇帝把事情交待出去了,回頭就跟兒子邀功,“朕請崔相為媒,往蘇家提親去了。”

    太子今天沒見到蘇顏,正不爽呢,聽到他爹這句話,眼睛一下就瞪圓了,“今天去提親?阿爹你也太隨便了,都沒選個好日子。”

    臥槽,著急的是你,這會說隨便的還是你,要不要這麼反復無常。皇帝的反應是,隨手抄起一個茶杯,就往太子腳前扔去,中氣十足的吼:“混小子,快滾回你的東宮去,三天內別讓朕見到你!”

    太子被皇帝趕出太極宮,嘴還是咧著的,心中雀躍萬分:嘿嘿,孤馬上要有名份了!

    第二日清晨,太子早早就爬了起來,頭不梳臉不洗的坐在床上傻樂。

    李平悄悄捅了捅李安,不安的問:“殿下這是怎麼了?”到底發生什麼好事了,讓殿下的嘴從昨天晚上起就沒合上過,到今天早上起床還接著笑。

    李安對他呵呵一笑,也沒回答,扭頭示意侍女們去伺候太子更衣洗漱。

    李平又捅了他一下,李安壓低了聲音罵道:“蠢,殿下就要有名份了,能不高興麼!”

    “名份!”李平面色古怪的看了看李安,“你是不是說錯了。”他們家殿下只能給別人名份,誰有能力給太子名份啊。

    “錯了錯了!”李安懊惱的隨手就甩了自己兩個嘴巴,小聲嘀咕,“這都是殿下天天這麼念叨,我順嘴就禿嚕出來了。”

    隨後,李平李安兩人見證了太子坐立不安的一天。李平不解的問:“不是說殿下要有名份了麼,怎麼沒見人去蘇家宣旨?”

    李安白了他一眼,“那是太子妃,未來的國母,你當是哪個皇子妃,頒個旨就行了。”

    李平傻了眼,“太子妃就不頒旨了麼?”

    “滾!”李安忍無可忍的踹了他一腳,“聖人請崔相為媒,今日往國公府說親去了。”

    李平:“……”感情才開始說親,離真正確定名份還差得遠啊。

    被皇帝和太子托以重任的崔相爺,一早晨起來就打扮一新,還特意去自家花園裡親手選了朵牡丹剪了,插在帽子上,又對著鏡子好好照了一通,確定沒有任何不妥,才乘了官轎往靖國公府去了。

    靖國公府這裡昨天就接到了崔相爺的拜貼,說是今日過府一敘。故爾,今日靖國公父子都沒出門,等著客人上門。

    崔相到了之後,被靖國公親自迎進了門,雙方分賓主落坐之後,崔相環顧四周,輕咳了一聲,“國公爺,國公夫人和少夫人們可在?”

    靖國公一怔,接著就反應過來,目露狂喜。他深深的吸了口氣,竭力穩住自己,才開口道:“去請夫人和少夫人們過來。”雖說盡力穩定,可稍顯高亢的聲音還是暴露了靖國公的激動情緒。

    相比靖國公純粹的喜悅,蘇周德和蘇周誠兩兄弟的感覺要復雜得多。蘇周德有些黯然,他原想著自己女兒做了吳王妃,沒准侄女的就不會是太子妃了,沒想到……

    蘇周誠卻是滿滿的心酸,他從小嬌養到大的女兒,很快就要嫁為人婦,不再是被他護在羽翼下的小女孩了。太子妃責任重大,若是由他來選,更想讓女兒安安穩穩的過上一生,然而……

    王氏正在跟幾個孫女閑話家常,正聊到將要出嫁的劉文萱。蘇容對舅舅給表姐選了這麼個女婿十分不解,提到這事,語氣裡有些埋怨:“那位範家二郎君才華是不錯,可他太過風流,三舅舅怎麼選了這麼個女婿。”

    王氏奇道:“這話從何說起,我看範家二郎挺俊俏的少年,兩家家世也相當,跟萱娘十分般配。”

    蘇容替自己的表姐委屈:“可是範二郎跟那個柳吟月牽扯不清的……”

    王氏不以為然的道:“連玩意也算不上的東西,也值得你特意提她。”在王氏看來,這種歌伎連自己家養的伎子也比不上,完全不需要介意。

    蘇容不再說話,就算在這個世界活了兩世,祖母、母親她們的有些觀點也無法贊同。

    王氏借機教育幾個孫女,“這世上的男人都是吃著碗裡的,看著鍋裡的,你們嫁過去都是嫡妻元配,怎麼過日子,管教丈夫,讓他對你一心一意的,這得你們自己去想、去作。有的時候能糊塗就糊塗了,若是實在不像話的,也不必多說,直接賣了就是。”

    “就算是良家子又怎麼樣,不能賣掉,也可以打發她回家。我告訴你們,別聽那些女官的鬼話,賢惠的替丈夫找女人,到時候有你們後悔的時候。”老太太這純是有感而發,前幾日宮中淑妃派人給蘇容送來四個女官,說是要教導她一些宮中規矩。老太太偶爾聽到幾句,覺得那幾個女官說的就是屁話,生怕孫女學了去,將來吃虧。

    蘇容幾人含笑道:“孫女記下了。”

    獨蘇顏抬手理了理鬢發,俏皮的道:“就像祖母管祖父一般,是吧。”

    王氏大為得意,“那是當然。”不是她自得,京中各家的夫人,她過得算得舒服的了。靖國公妾侍不多,也就二三個,生下庶子那個,都不用她說,靖國公自己就處理了。

    祖孫幾人說得正熱鬧,林管家滿面春風的顛兒了進來,見到王氏就跪地賀喜,“恭喜娘子,賀喜娘子。”

    王氏被他賀的一頭霧水,“喜從何來?”

    林管家眉開眼笑的道:“聖人請崔相爺過府提親,阿郎讓小人來請娘子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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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九章 賜婚

    大夏儀同前朝,婚禮的儀程也嚴格尊從: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親迎六禮來實行。崔相今日到靖國公府,只是做為媒人尋問女家意思,然後去回復皇帝,還未到行六禮的時候。

    在如今的大夏女兒嫁地位尊崇,就算兩家私下裡說好的親事,男主家的媒人也要跑上四五次,以表示女孩兒的珍貴和自己家真心求娶的誠意。在頭一次問親之後,媒人每一次登門,都要帶不菲的禮物,以示己方的誠意。

    崔相等靖國公夫人王氏和一眾少夫人都到齊了之後,端正了坐姿,整了整衣冠,特意把帽子上碗口大的紅牡丹扶了扶,才清清嗓子開了口,“蘇公,汝家淑女,門襲軒冕,家傳義方,柔順表質,幽閑成性。今聖人令某為媒,欲為太子聘十娘為妻,不知蘇公與夫人意下如何?”

    按照靖國公的想法,皇帝都派人來求親了,必須立刻答應啊。這老頭紅光滿面的,張口就想答應,卻被身邊的老妻王氏照著腰上狠狠擰了一口。

    靖國公疼得一激靈,張口欲喊,及時想到如今還當著崔相的面兒呢,咬牙強忍下痛呼,臉上的笑完全扭曲了起來。

    王氏兩根指頭就解決了丈夫,她輕咳一下,拿出生平最為端莊優雅的姿態,緩緩的開口,“孫女粗鄙,當不起崔相誇贊。”又特別謙虛的表示:“況十娘自小嬌慣,恐難配太子之尊。”

    靖國公這時候也反應過來了,做為女方家,必須要矜持,就算是一國的太子,也要端正態度,不能讓他這麼輕易的把孫女娶走。這老頭緩過最激動的那段時間,姿態端得比他老婆還足,跟崔相饒著彎子,話也不說死,反正就是謙虛再謙虛。

    雙方友好會談了足有兩刻鐘,崔相覺得今天差不多了,笑眯眯的起身,“聖人與殿下之意,望蘇公夫婦多加考慮,某過幾日再來。”

    靖國公端著矜持的笑,帶著兒子把崔相送出了府外,回到屋裡就被老妻揪著領子一頓罵,“你個死老頭子想干什麼,誰家女兒被人上門一提親就答應的!”

    靖國公有些尷尬,“那什麼,那不是太子麼。”

    “是太子也不行!”王氏兩眼一瞪,雙手叉腰,指著靖國公的鼻子道:“我告訴你,再敢這麼顯眼,看老娘不捶死你!”說完,她一甩袖子回後宅了,留下靖國公摸摸鼻子,瞪了兩個兒子一眼,虎著臉喝道:“還不滾!”媽的,什麼兒子,竟看他老子的笑話。

    崔相爺從靖國公府裡出來,直接就奔了太極宮,找皇帝彙報事情經過去了。

    皇帝和太子早早就等到宮中,皇帝還好,坐得住,拿了一本書在看。太子就不行了,他根本就坐不下,跟椅子上長了釘子似的,才坐下沒一會兒,就蹦起來在背著手在屋裡畫圈。

    畫得皇帝煩死他了,連說了好幾次也不管用,沒辦法,只能隨他了。不過,皇帝扭臉就去旁邊的書房,眼不見為淨。

    聽到賈喜來回話,說是崔相到了,太子急道:“還不快請進來。”

    皇帝重重的咳嗽了兩聲,斜著眼睛瞪兒子一眼,“著什麼急,看看你現在成什麼樣子了,不成體統。”

    太子不甘示弱的回瞪他爹,“阿爹書都拿反了,好意思說兒子麼。”

    皇帝眼睛往下一瞄,果然手裡的書是倒著的。他老臉一紅,嘟囔道:“就你這混小子眼尖。”

    太子踹了賈喜一眼,“看什麼看,還不快請崔相進來。”

    賈喜笑嘻嘻的出去了,沒一會兒頭帶著大紅牡丹花的崔相爺邁著方步就進來。

    皇帝一見樂了,“愛卿風流不下當年啊。”

    崔相對於自己今天的打扮也是很滿意的,特意抬手摸摸了帽子上的花,笑道:“這不是為了聖人所托麼。”

    太子在崔相進來那一瞬間,就恢復了高冷的儲君風範,端正的坐在椅子上,手中拿著一盞香茗,垂眸輕吹。

    崔相眼尖,早就看到那盞茶連點熱氣都不冒,想來已經上了半天了。他在心裡偷笑,面上卻很是鄭重的道:“蘇公與王氏很是謙遜,說是家中女孩粗鄙,難配太子殿下。”

    太子急了,“誰說的,十娘與孤最相配了。”

    皇帝暗中踹了兒子一腳,“朕知道,十娘乃蘇公孫女,師弟愛女,必不肯輕易許婚。”

    皇帝這麼一說,太子也想起本著聘女的潛規則,他耳根子悄悄紅了,力持鎮定的道:“還是有勞崔相多多說合。”

    臥槽,這句話是老子該說的!皇帝恨能一下把這蠢兒子踹出門去,只是當著大臣的面兒,還是要給兒子留面子,“勞煩崔愛卿。 ”又叫賈樂上來,請准備好的禮單給了崔相爺,“愛卿下次去,將此份禮物帶上。”

    太子在旁斜著眼睛看了一遍,“阿爹,這禮薄了些吧?”

    皇帝終於忍不住了,衝著兒子吼道:“你給朕滾回東宮去,明天之前不要出現在朕面前。”

    太子才沒管,據理力爭,“本來就是,阿爹,兒子一輩只娶一次太子妃,您怎麼能這麼簡樸呢!”在皇帝怒視的威脅下,太子艱難的把“摳”字換成了“簡樸”。

    這一場父子大戰,看得崔相在一邊直樂,最後還是皇帝敗下陣來,恨恨的說:“行了,朕再加些。”他衝著一邊偷著笑的崔老頭一伸手,沒好氣的說:“別笑了,把禮物給朕。”

    等皇帝終於跟太子達成共識,皇帝自覺身體俱疲,他努力撐著臉,跟心腹大臣吐嘈,“你說,養兒子有什麼,見到個漂亮小娘子,就把爹扔了。”

    “他就不想想,沒有他爹,他能天天去見人家小姑娘,而不用擔心被蘇信之把腿打折麼?”

    “要是沒有他爹,他能順順利利的娶到人家小姑娘麼?”

    崔相默默垂首,隨著皇帝自由發揮,他覺得看了今天這一幕,縱死無憾了。

    聖人請崔相為媒,到靖國公府來提親的事,很快就在靖國公府裡傳遍了,蘇家人人歡欣鼓舞,那日有幸在堂中伺候的僕人,個個都成了香餑餑,閑暇時被人圍作一團,一遍遍的說著那日在正堂的事。

    “你們不知道,那天崔相穿著簇新的衣袍,頭上簪了朵這麼大的牡丹,從頭到尾臉上的笑就沒停過。崔相是誰,世人稱冷面崔相,誰人見他笑過這麼久。”國公府後花園內,兩個穿著同樣制式衣裙的侍女,被同伴圍著,眉飛色舞的講著那日自己親身經歷的事。

    碧梧帶著幾個小丫鬟,到花園中摘指甲花,正巧碰到這一幕,她沉了臉,“誰允許你們跑到這裡來傳閑話的,還有沒有規矩了!”

    幾個丫頭連忙俯身問禮,被碧梧罵得頭都不敢抬。碧梧越罵越生氣,指了個小丫頭,“去把管事的嬤嬤請來。”

    幾個侍女原本還有些怕,聽到碧梧要去請管事的嬤嬤來,到緩和了情緒,幾個人私下裡對了個眼神,各自心中都有數了。

    說起來也是碧梧倒霉,管著這些侍女的嬤嬤正巧是三夫人羅氏的陪嫁素娘。她過來之後,假意喝斥了幾句,便手一揮,“行了,你們別站在這裡礙碧梧姑娘的眼了,還不下去。”

    碧梧哪裡肯服氣,“阿媼,這就算了?這般沒規沒矩的,至少也得打幾板子吧。”

    素娘咧嘴一笑,“若是往日,必要打得。如如今……”她拉長了聲音,理了理衣裙,又扶了扶頭上的花,看了碧梧一眼。

    碧梧冷著臉反問:“如今怎樣?”

    “咱們家十娘子就要做太子妃了,這可是太大的好事,老夫人昨兒還發了賞錢,說是要大家伙跟著一起樂呵樂呵。”素娘瞅了碧梧更加難看的臉,說得越發興起,“你們年輕的小姑娘不清楚,家中有了喜事,最要緊的就是平安和順,有天大的事,也得等喜事過去再說。”

    “今兒罰了她們幾個不算什麼,要是因為這個衝撞了七娘和十娘可怎麼得了,碧梧姑娘你說是吧。”

    碧梧氣得渾身發抖,可素娘根本就不理她,說完話扭身就走了。碧梧這會兒也不摘指甲花了,賭氣回了芳園。

    翠柳正在廊下做針線,看到碧梧高高興興的出去,沒多大功夫就氣鼓鼓的回來,怕她控制不住高聲叫嚷,驚動了蘇容,連忙放下手中的東西,扯了她低聲問:“誰給你氣受了?瞧這小臉氣得,青筋都蹦起來了。”

    碧梧扭身坐在院中的石凳上,陰著臉說:“還有誰,三夫人的人唄。”她扯了翠柳的手,仰頭憤憤不平的說:“也不知道聖人怎麼想的,一般都是兒子,怎麼太子婚事就要走六禮,到吳王殿下那裡,直接下旨賜婚就完了,這也太不公平了。”

    翠柳嚇得連忙去捂她的嘴,“我的小祖宗,你可輕聲些,別讓七娘聽見,她已夠難的了。”做為蘇容的貼身的丫鬟,她當然為蘇容不平。只是蘇容不說,她們也不敢提,就怕讓蘇容難過。

    碧梧深深吸了口氣,聲音到是低了下來,“如今府裡的人都趕著奉承十娘去了,到把咱們七娘撇到了一邊。”她衝著王氏的主院方向抬了抬下巴,“連老夫人都時時刻刻記掛著十娘,哪裡還想得到咱們七娘。”

    翠柳氣得掐了她一把,“要死了你,連老夫人都敢說。”

    碧梧不甘的“哼”了一聲,“我看他們能得意幾時,十娘還能帶著他們一起出嫁不成。就算十娘想,聖人和太子還不肯呢。”

    “行了行了,你快回屋去躺躺,等氣消了再出來。”翠柳趕了碧梧回房,自己悄悄走到窗外往裡望去,見蘇容如之前一般,坐在塌上靜靜的繡著衣服,才暗暗松了口氣,自己坐回了原位,重新拿起針線繡了起來。

    碧梧的不甘蘇容聽得一清二楚,只是她早就習慣了。從前世到今生,她百般計劃,還是每每讓蘇顏壓她一頭。不過,十妹,這一回看看咱們誰能笑到最後。

    蘇容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中這件青色長衫,其上的暗紋花了她許多心思。她摸了摸自己的手指,自嘲的笑了笑。什麼做不好,不過是她沒用到心罷了。前世她的女紅並不算好,嫁人之初,她與周王和睦時,也還罷了。待到兩人鬧翻,這一點就成了府中其他側妃、妾侍暗中嘲笑的把柄。就連周王,話裡話外的也在嫌棄她這一點。

    這一世重新開始,她收起前世的天真想法,按照真正的淑女來要求自己,,她再也不要重復前世的遭遇,這輩子她一定會比蘇顏更幸福的。

    此時此刻,蘇容終於承認,她其時一直在嫉妒蘇顏,一直在不甘心,一直在跟她比較。如今,雖是蘇顏小勝一籌,但是未來,會是我笑到最後,蘇容暗中發誓。

    自從崔相為媒過府提親之後,蘇周誠以此為由,不肯再讓太子登門,也不准女兒再跟太子出去。

    相比蘇容每日裡與宮中女官學習宮規禮儀,蘇顏的日子要逍遙得多。雖說跟蘇容一樣,都被關在家裡,她卻總能找到讓自己娛樂的法子。

    她最近找到了新的娛樂方式,改進菜譜。是的,蘇姑娘生就一聲刁嘴,卻沒有下廚的天份。或者說,王氏和陸氏這對婆媳,生怕蘇顏在廚房裡傷到自己,雖說同意她去學廚,卻天天跟在她身邊,不錯眼神的盯著。

    動火不許,動刀不許,揉面時間長了怕累到,站得離灶台近了,怕熱氣熏到……總之,蘇顏學了一個月,光學會動嘴了,動手的半點沒練到。

    她到也能自得其樂,仗著五感靈敏,天天拿著菜譜,饒有興趣的站在廚房裡看著幾個廚娘動手。

    “哎,油溫高了。”

    “唔,糖少了些。”

    “這個蒸得時間過長。”

    陸氏來找女兒時,就見她家那位小姑娘,搖著扇子坐在小廚房門口,一本正經的把六七個廚娘指使的團團轉。

    她忍俊不禁的說:“阿姝,今天晚上能吃到晚飯麼?”

    蘇顏自信的道:“當然。”她推著陸氏,“阿娘您快回去,我這裡馬上就好了。”

    是的,蘇顏學廚兩月滿,今天她要展示一下結果。故而,家中的晚飯,就交給她了。

    陸氏笑著搖頭回了王氏的正院,王氏正伸長了脖子往外看,見陸氏進來,急忙問:“怎麼樣了?怎麼樣了?阿姝沒傷到吧?”這句話從蘇顏進廚房的那天開始,就沒在王氏嘴裡斷了。一天不說個百十來遍,她都覺得這一天沒過完。

    “阿家,小丫頭不讓我看,把我趕出來了。”陸氏想到女兒板著小臉,一本正經的模樣,掩唇偷笑,“不過阿姝跟我保證過了,晚飯會准時上的。”

    王氏合掌直念“阿彌陀佛”,她萬分不解的說:“可是誰在阿姝面前說什麼,要不這丫頭怎麼就著了迷似的,跟廚房干上了。”

    “哎喲喲,那地方又是刀又是火的,傷了她可怎麼辦。”老太太的臉都皺到了一起了。她真是愁得不行,家裡養得白璧無暇的姑娘,膚肌細膩的連個汗毛孔都看不見,這要是添了些傷痕上去,可得讓靖國公一家哭死。

    自從上次崔相來府提親,已經過去有小兩個月了,崔相爺前前後後帶著各種禮物來了靖國公府六次,靖國公夫妻才答應了親事。

    親事說定了,禮部那邊已經准備好了婚事儀程,又算好了黃道吉日,把時間表給靖國公府這邊傳過來一份。

    同時,皇帝以中書侍中持節,禮部尚書捧旨,著兩人往靖國公府宣旨。

    聖旨到時,靖國公府已設好香案,由靖國公領頭,全家大大小小跪了一地。中書侍中姓沈,與陸家一般,都是大夏有名的書香名門,沈侍中與陸太傅更是多年好友。

    沈侍中先宣了旨,等靖國公等人三叩首,接了聖旨之後,才拱手賀喜,“恭喜蘇公。”

    靖國公這會嘴都合不上了,忙拱手回禮,“同喜同喜,兩位,裡面請。”說著,側身引手相邀。

    沈侍中和禮部尚書兩人也不推辭,禮部尚書道:“若不是一會兒還要去給聖人復命,定要討杯水酒喝。”

    靖國公大笑,“今日不成還是明日,我府裡美酒管夠。不過,今日先請兩位品下好茶吧。”

    清茗一盞,飲罷而出,沈侍中和禮部尚書回宮復命去了。靖國公笑道:“快擺酒,今日大喜,要喝個痛快。”

    蘇顏自從賜婚聖旨宣讀的那一刻開始,身份便不同了。她剛剛第一時間被人從地上扶了起來,連沈侍中和禮部尚書都遙遙向她欠了欠身行禮,蘇顏第一時間避了過去,心中有那麼一瞬間的茫然。

    陸氏溫柔的摟了女兒,撫著她的鬢發,感慨道:“時間過得真快,阿姝都要出嫁了。”

    “阿娘。”蘇顏鼻子酸酸的,眼淚在眼圈裡打轉,一頭鑽進陸氏懷時,小手緊緊抓住母親的衣襟,嗚咽出聲。她雖然知道自己早晚都有嫁人的一日,可是真正到來時,才發現,自己一點都不想嫁人,不想離開阿爹阿娘。“我不想嫁人。”她任性的說。

    陸氏戳了女兒一指頭,“又說胡話。”

    蘇顏抽抽鼻子,郁悶道:“阿娘,人家正心酸呢。”

    “心酸什麼,少跟我撒嬌。”陸氏扶正女兒,拿著帕子仔細給她擦著小臉,“聖人旨意已下,再無更改的余地。阿姝,你自此以後就是太子妃了。你,想好了……”陸氏沉吟良久,還是問了出來:“該怎麼做了麼?”宮中生活並不容易,她的女兒真的做好准備了麼?陸氏心中充滿了不確定。

    蘇顏反到坦然得很,“阿娘,從古至今,太子不易做,太子妃亦然。未來會如何,女兒不能說都已料到,卻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最壞的打算?”陸氏緊盯著女兒經過淚水洗滌更顯清澈的鳳眸,壓低了聲音,“什麼最壞的打算?”

    蘇顏低低的說:“太子被廢。”她認真的看著母親,“阿娘,若真有那一日,您一定要勸說阿爹和兄長們,莫要以我為念,保全自身為要。阿娘,你要相信,您的女兒,無論在何時何地,都會過得很好,我不會虧待自己的。”

    “阿姝……”陸氏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蘇顏揚起燦爛的笑,“這只是最壞的打算不是麼。”她眉目舒展,“太子與聖人父慈子孝,怎麼會走到這一步呢。”她不會允許的。

    “阿姝,太子必然會有側妃,妾侍,你……”陸氏還有另外一層擔憂,她與丈夫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彼此之間沒有外人存在,女兒自幼在這種環境下長大,能接受丈夫有許多的妾室麼。

    蘇顏完全沒把這些當一回事,“我才是太子妃不是麼,就算是太子良娣、良媛也不過是個妾而已。”她的父母之間雖說沒有第三個人存在,但是她周圍的人家,男人納個妾什麼的太正常了。做為受著正統教育長大的姑娘,早就接受了自己將來的丈夫不可能有自己一個女人的事實。不過,夫妻相處,日子都是過出來的,怎麼讓丈夫只看自己一個,也是需要智慧的。

    陸氏平靜的問:“太子現在對你很好,將來你容色凋零,他另有愛寵時,阿姝,你能保持平常心麼?”

    蘇顏特別不高興的看了她娘一眼,“阿娘,人家就算是年紀大了,也會是最漂亮的那一個。”都說美人遲暮,她才不信。容貌可以減退,但是你的氣質學識,卻會隨著時間的增加而如久釀的美酒,越陳越香。

    陸氏無奈又戳了女兒一下,“給我正經點。”

    蘇顏不滿的嘟了嘟小嘴,“事情還沒發生,我怎麼知道。不過,我始終記得外祖父和阿爹、阿娘的話,無論在何時何地,都要有自己的堅持。”

    陸氏總覺得還有許多話要問女兒,可此時卻怎麼也說不出來,她閉了閉眼,用力摟緊女兒:“阿姝,你要記得,你的身後還有阿爹和阿娘在。”她的女兒,沒有人能欺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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