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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清楓聆心】重生打造完美家園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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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1 01:37:16 |只看該作者
第340章 幸福吧 幸福啊

天遠本就是墻頭草,往強勢那邊倒的家伙,立刻跟上車去。

天暢看看突然不茍言笑的溫桓,就對水青說,“聽說他在偵探界有冰獅之稱,可自他來了之后,我和亞瑟看他總微笑,說話做事可以說英國社交圈內唯美的禮儀紳士。如今,被你激怒,我才見識他的利害。免得被冰到,我上車了。建議你也乖乖聽話。”

乖乖聽話?都被他踩到泥底下了,她聽他才怪,往駕駛座的車門處一站,示意冰獅先生要下車窗。

“不要老是人質人質這麼叫,這人質是有名字的,也是有血有肉的。對你來說,或許就是個破案率的問題;對我們來說,云天藍是至親至愛。所以,我們遠比你更珍惜他的命。”一口一個人質,聽得她大太陽下起寒毛,“現在,你大可以開到你想去的地方。我不用你特意送醫院,到頭來,還說我拖你后腿。”

豈有此理,當她天地無用一個白果?

“水青,你去哪兒?”云天遠看水青往后走,急了。

“我這樣的狀況,搭救護車應該有資格。”不喜歡溫桓,卻也不是任性,想要通過搭車,問問杰特這些日子被囚禁的事,尋找一下線索。“你們去吧,我回酒店找你們。”

天遠見她和救護人員比手劃腳一番,還真就坐進救護車里去。

“懷特?”沒有水青在,就都是英國人了,當然開英文。

溫桓一聲不吭,眼角掃過照后鏡,踩油門出發。

水青跟去醫院,和杰特幾人在路上就談過,卻發現綁匪屬于經驗老到之徒,組織嚴密,行動謹慎,完全沒有在杰特面前露過真面目。當然,這一點也值得慶幸。否則,不會輕易就放了他們幾個。雖然不喜歡溫桓,但不得不承認他的推測有道理,對方不是殺人狂魔,不到必要不見血。這大概是對她唯一的一點安慰。

醫院里,確認杰特他們受到良好的照看,她連忙打聽徐燃的情況。恰巧給她檢查傷口的是接收徐燃入院的急救醫生,知道她是好朋友后解釋詳細。

和她料想差不多,徐燃最嚴重的傷勢是右側肋骨斷裂,刺破內臟,導致大量出血。經過手術以后,生命已無危險,現在需要靜養。

水青自己所受得都是皮外傷,消毒抱扎后,配了些藥,醫生就放人了。相比從前,折手指裂小腿,這次能如此幸運,其實全靠徐燃幫她擋了大半的拳頭。

走進徐燃的病房,他剛動完手術,麻醉還未過,仍在沉睡。重癥病房里有各種各樣的儀器,顯示著他生命的跡象。那個曾在舞臺上光芒四射的男人,躺在儀器間,身上插著管子,鼻子戴著呼吸器,雖然沉睡,眉頭皺得痛苦,臉色蒼白沒有血色。

他從此以后,在她心里的地位,不會亞于羽毛葉陌離兩個發小,也不會亞于圓心花樹兩個至交。

徐燃,已經珍貴

她就那樣呆站了一會兒,走了出去。聽護士說還沒有他家人的聯絡方式,她主動應承通知的責任。

出醫院上了出租車,才想起除了徐燃的手機號,她對他一無所知。住址,家里電話,什麼都沒有。臨了想起來他工作的領事館,于是就問司機。挺幸運,碰到一個老經驗的,穿街繞巷,載到領館前。

她走進去,什麼還沒問,接待的目光立刻十分狐疑。忘了,她半張臉上涂著藥水,還貼著膠布,走路還拐一拐的。不都說,形不正,心也歪。讓人懷疑也難怪。

她迎上對方上下打量的目光,盡量保持友善表情,先解釋一句,“不小心摔的。”

此地無銀三百兩。對方現在看她倒像嬉皮笑臉,不由更小心翼翼起來。

她也不可奈何,這個形象沒法解釋得好,于是只好直接進入主題,“我是徐燃的朋友……”

話還沒說完,接待就迅速回答,“徐外交官不在。”

“我當然知道他不在,他受傷住了醫院,我想請你們通知一下他的爺爺,也就是總領事。這是醫院的名字地址和病房號碼,麻煩你了。”知道人性多疑,尤其是戒備森嚴的領事館,水青也沒想進去。

“你等等。”接待一看,這也不像搗蛋來的。醫院是大醫院,地址準確,還有病房號,更知道徐燃的爺爺是總領事,慎重起見,還是找個上官來問問得好。

接待接通內線,說了情況,然后就請水青等一下。

不一會兒,從門里出來一個女人,柳葉彎眉墨石眼,腰纖細,身材玲瓏。一身灰紅套裝,中跟皮鞋,可謂干練。

水青一看,居然是她,現在也能稱上一聲老同學了。岑曉惠。昵稱惠惠。正是徐燃臨死前想拉來陪葬的那一位可兒青梅。

惠惠看到水青,也是一驚。她以為徐燃早就跟水青分手了,如今人卻找上門來,是說兩人又在一起了嗎?

“是你?”她脫口而出。

“是我,好久不見。你也在這兒工作?”水青只當沒聽出惠惠的不高興,心里罵徐燃這人太欠,和惠惠都已經天天見日日看了,居然到今天才發現心意。

“徐燃不在。”惠惠可說不出打招呼的親近話來,簡單回絕后就要進去。

怎麼都這麼對待她呢?就算面目可憎,不經調查詢問就趕人,好歹她也是中國公民吧?水青皺皺眉。

“剛剛說過了,我知道徐燃不在。他在醫院,受了重傷,做完手術,現時正睡覺。”跟惠惠說這事的話,就沒必要遮掩了。

惠惠一轉身,不相信水青,“他有重要的接待事務,今天一早就出去了。和貴賓在一起出事的話,新聞里早就報導了。”

徐燃啊徐燃,滿紙荒唐言。水青如今不說謊,指著自己的鼻子就說,“他說的貴賓其實就是我。”

惠惠動輒臉紅大概不是性格,而是體質,一下子血涌到耳根,長了半天嘴,卻一個字都發不出音,氣大了。

“我沒必要騙你。你也不用誤會我和徐燃有什麼,因為我們之間除了友誼,實在沒什麼。我來南非找人,請他幫忙領個路。結果出了意外,遇到一群混混,我被打成這樣,他肋骨斷了,內出血。”說到這兒,水青滿意看見惠惠氣漏,眼內有驚懼,相信了的樣子,“不過,別太擔心。手術成功,血也止了,就是可憐兮兮躺在醫院里沒人照顧,家里人也不知道,所以我特地過來通知他爺爺。”

“爺爺心臟不好,不能受刺激。”惠惠低著頭,似乎自言自語。

水青連忙順水推舟,裝著從沒聽過這事,“那可怎麼辦?要不,通知徐燃的奶奶?”

“她也年紀大了,又是最疼徐燃的。”惠惠看水青一眼,“他是幫你的時候受了傷,你該照顧他才對。”

說半天也不毛遂自薦,大概一顆心被徐燃傷得不輕。可如果真放棄了,怎麼又會和他在同一個地方工作?

“我自己都傷得不輕,怎麼照顧他?我不管了,你看著辦吧”水青打算讓這一對趕緊好,免得像自己似的,才知道自己的心意,云天藍卻生死兩茫茫。

說完該說的,就推門走了。

“韓水青”惠惠追了出來,“你知道,我不喜歡你。”

“嗯,我知道。”不喜歡她的女性同胞不少,個人覺得有點冤。

“可是,秦玉總說你好。”自己最好的朋友為自己討厭的人工作,直到畢業時,惠惠才知道。

“是嗎?”水青想了想,“你也是個好班長。”很溫柔的好人。

“我會照顧徐燃的,因為我一直喜歡他到現在。”惠惠突然鼓足勇氣,“如果,如果你……”

“沒有如果。”水青眼睛笑彎了,“我已經有非常非常愛的人了,那人不是徐燃。”

惠惠茫然,“怎麼會?”

“我猜徐燃沒告訴過你,我和他在大學時男女朋友的事是假的。”她和徐燃以為早就過去的事,他人卻難以磨滅。

“……沒有。”是假的嗎?

“再告訴你一件事好了。今天出事時,我們以為會被人打死。徐燃說不想和我一起死,而是想讓你當他的陪葬呢,並且指明只有你。”說得這麼明白,再想不通,她就沒辦法了。

惠惠捂住嘴,眼睛一扇,哭了。

水青轉身,叫了部車。上車后,她見惠惠邊哭邊跑了起來,那個方向正是醫院。希望下次再見到那女子的時候,又能多個朋友。

因為喜歡一個人,遠比討厭一個人要愉快得多。

回到酒店,水青給天遠打了個電話。

天全黑了,男人們還在外面跑消息,沒一個回來的。

水青躺在床上,快要睡著的時候,安妮進了房間,開始抱怨她甩開她的沒義氣,然后發現她慘不忍睹的臉,又鍥而不舍追問到底發生什麼事。

她覺得自己要被安妮折磨致死時,突然想到了杰特。于是,強撐精神,跟安妮說杰特四人救出來了,寫好醫院地址給這位大小姐。

安妮尖叫著沖了出去。

水青頭一歪,徹底昏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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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1 01:37:27 |只看該作者
第341章 故人逢 苦相逢

第三天,離綁匪約定再聯絡的時間還有四個小時。

消息不知怎麼漏了出去,一批記者將水青她們住的酒店團團圍住。盡管三緘其口,媒體的神通廣大居然捕捉到了四十八小時的一億贖金要求,很多家電視臺直接開始現場報道。

安妮小鳥依人般傍在剛出院不久的杰特身邊,抱怨道,“記者到底從哪兒得知的消息?這麼大肆報道,會不會把匪徒惹火而撕票?”

“安妮,我們現在不能悲觀。”應該算是因禍得福,杰特對家世遠勝于他的安妮卻並沒有一點諂媚卑微。

“我說說而已。”安妮嬌嗔,大概就是因杰特的那種魅力而動了心。她接觸的男人,要麼圖她漂亮,要麼圖她家有錢,從未有一份真情。

所以,這世上的另一半,找對了,就會幸福萬分。

“這種猜測也不是不可能。”水青透過窗簾,往下望,看著一輛輛采訪車冷笑,“尤其是我們的溫大偵探把人跟丟之后。”

正在打電話的溫桓聽到后,淡掃她一眼,目光寒寒。

沒把水青凍到,反而心里火氣燒進她琥珀的眸子里,秋紅深色,瞪了回去。

云天遠心想,這兩人怎麼回事?他認識的水青偏文靜,只要不惹她,是個很能忍耐很謹慎的人。溫桓這人他以前不認識,不過相處下來也是個沉穩性子,可能和職業有關,觀察極細致,而且對當事人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這兩人就算沒有共同點,性格行事也不是兩極分化,應該沒有這麼互相不順眼的情況發生才對。

“人跟丟了,不完全是溫桓的責任,是在對方太狡猾。”云天遠說句公道話,又勸水青,“你不是還沒吃午飯?快去吧,太晚的話,餐廳就休息了。”

水青哪能不知道云天遠不想讓兩人繼續不愉快,當下也不為難他,開門就走出去。

天暢跑出來,“我跟你一起去。剛剛沒吃飽,再點個甜點好了。”

云家男兒,看上去個個高大結實,卻喜歡零食甜品之類的,和國內多數男生不喜甜截然不同。就這兩個,吃得兇,運動得也狠,所以身材一級棒。

不過這次天暢出來,有純粹陪她之嫌,怕她一個人胡思亂想吧。

天暢的兩個哥哥和水青匆匆見一面就趕回英國去了,因為綁匪提了贖金,他們需要回去幫長輩們的忙。

“你別急,今天交了贖金,藍斯一定會平安回來的。”天暢安慰她,也安慰自己。

“但願如此。”心里卻有巨大的不安,說不清道不明。

雖然對溫桓嘲諷過,其實並不是真的完全看扁他。他洞察力強,細節周到,反應迅速,連她這個外行人,都看出他確實具備一個優秀偵探的能力。之所以討厭他,是因為他不讓她參與指責她沖動時那副高高在上的樣貌,感覺他瞧不起她的那種態度而已。如果,他的手下跟丟了人,她清楚那是因為綁匪更高明。如果,她自己跟的話,估計早就被綁匪發現了。她不是專業的,而她以前一向懂得避自己的短處,這次卻因為云天藍而憋了一口氣。

當電梯來的時候,水青已經檢討完自己。而當電梯門開的時候,她看到里面兩人的臉,詫異之后就笑了。

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在遇到惠惠以后,再遇到老面孔,實在不該驚訝才對。

“韓水青?”最先跳起來的,卻不是水青最熟悉的那一個。

“羅瑪麗。”褐發,中文底子說不定比她還好,她唯一提供過專訪的英國美女記者,她對其印象深刻。

“我的天,怎麼可能會在這兒見面?”羅瑪麗立刻上來左右貼面,熱情擁抱,“等等,等等,我想到了,一定是因為你的合作伙伴云天藍失蹤的事。”

水青點點頭,然后就將目光投向了另一個人。

一別經年,他的清冷更甚以往,身上有了真正的貴族氣息。只是站在那兒,就如天上高月,月華如水。

和簡蒼梧,再度相遇在同一個世界,她望著他眼眸中暗隱的柔光,就知道他的心還是溫和。

“蒼梧,真高興見到你。”她伸出手,清雅地笑著,等他回握。

她叫他蒼梧?這麼自然,真情流露,全然喜悅,她待他,一直只是好朋友。多殘酷他在看到她的剎那,卻想擁她入懷,把她綁在身邊再也不會離開。

那只潔白光瑩的小手,豎著,只想握手的動作。

簡蒼梧失神地看著,一動不動。

羅瑪麗看看那二人,手捋過頭發。她思維向來敏捷非常,有善于記憶,回想前因后果,很快恍然大悟,于是十分吃驚。

云天暢可不管互不互動,以為簡蒼梧和水青不和,咳嗽一聲,暗示水青不必自取其辱,要她收回手來。

水青剛想這麼做,簡蒼梧突然緊緊握住她的手指,低頭吻了她的手背。他的唇壓得很重,有些久,所以開始滾燙。

“喂,可以了。”云天暢個性自在,看不慣就直說。“她是我大嫂。”意思是,你就別打主意了。

簡蒼梧一怔,任水青抽回手,胸中幾乎不能呼吸。

“小鬼,你是誰?”羅瑪麗已經猜出兩人的淵源,她對簡蒼梧相當欣賞,倒希望他能和水青再續前緣,沒想到冒出個不懂事的,說什麼大嫂。

“我是她小叔。”云天暢的中文突然流利起來了,“我今年十八歲,絕對不是小鬼。”

“天暢。”水青輕喝,讓這小子收斂點。

“韓水青,你結婚了嗎?”羅瑪麗看簡蒼梧臉色泛白,知道自己果然猜對了,韓水青大概就是當年簡蒼梧求婚的對象。

“沒有。”水青也發現簡蒼梧的痛苦,但她無能為力,狠狠心,又說,“雖然沒有結婚,不過我有男朋友了。”

與其讓簡蒼梧繼續把心思放在她身上,她寧可斷了他最后一絲僥幸。她在一開始就不該順水推舟接受他,她不知道一段男女之情用友情是維系不了的,更不知道當另一方全心投入,而她始終追趕不上時,對對方有多殘忍。她是個白癡傻瓜,因為自己的怯懦,傷害了簡蒼梧。如今,她不會再錯。

“云……天……藍嗎?”字字難,心碎成沙,已經到了顧不得有別人在場的地步。

“是。”水青聲音不揚,低聲應了。

“終于——”簡蒼梧裝不出大方,他在電梯門打開時,扔下所有人,大步走了出去,那道背影如此孤涼。

“韓水青,他至今愛你。”羅瑪麗為之心痛。心痛?她為什麼會為簡蒼梧心痛?不由呆了呆。

“他愛的,只是一個影子。而那個影子不是真正的我。他終有一天會明白。”真正的她,全展露給云天藍了。

“你——”想說她太殘忍,可羅瑪麗也是聰慧人,知道感情無法勉強。而且,云天藍如今生死未卜,韓水青還能這麼堅定,可見情真。所以,同為女人,羅瑪麗指責不出來。

“希望云天藍沒事。”不僅指責不了,還自動自發送上美好願望。

“謝謝。”水青笑了笑,“麻煩你,好好勸他。或許因為你,我和他有一天還能以朋友相見相知。”

羅瑪麗跟了出去。她本來還要采訪水青的,本來還要問云天藍被綁一事的,但當簡蒼梧那樣絕望離開后,她突然發現最愛的事業竟比不上那個男人了。

“你自己不要,也不該隨便幫人配對。”云天暢愛情不開竅,還真是個小鬼。

水青看得很清楚。簡蒼梧心事不愛與人分享,一定要個性堅強的女子才能扣開他緊閉的心。她相信,羅瑪麗就是這樣的女子。

“那個人,很強。”比她能爭取,比她更願意付出,應該能對付得了羅伊那大家子人,還有簡蒼梧的妹妹,表妹,所有居心叵測的情敵。

而她自己,未必能做得到。她歸根究底,是個小女人,想要依賴,想要躲懶,還揣著米蟲的偉大夢想。

到了今天,看到簡蒼梧身邊的羅瑪麗,才明白,什麼鍋子,就得配什麼蓋子。那都是天注定。

“要我看,你更強。”云天暢不以為然,“我家老大被你吃得死死的,一天到晚兩頭飛,我看得都累,他還覺得很高興。要知道,他十五歲打遍黑巷無敵手,十六歲天才少年讀大學,十八歲就創辦自己公司,同年上市。這樣的一個人,我看他,為你死都會咧嘴笑。所以,請你滿足吧。”

水青失笑,差點作揖,“是,是,小弟說得太對了。我很滿足,非常滿足,不敢有一點不滿足的想法。”

“所以呢,等老大救回來,趕緊結婚。他今年二十六,現在要不成家,等過幾年,大伯和我爸退休,把公司交給他,他就忙得沒時間跟你造人了。”這話有點鬼扯。

“這種事,以后再說。”人人樂觀,是她過分悲觀?

“我雖然才十八,可也想當叔叔了。不然,我總是家里最小,壓力很大啊。”在哥哥們都畢業獨立后,長輩只要他一出現,就關心他的功課和學業,煩得他不行。

原來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水青看著云天暢故作老成的樣子,笑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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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1 01:37:39 |只看該作者
第342章 綁票案 撕票結

藍水集團總裁藍斯.云慘遭撕票

這是泰晤士報頭版頭條新聞。

不僅如此,幾乎所有雜志報紙都刊登了這條重大新聞,並附以證物和綁匪發表的公開聲明。

這一天,藍水股價大跌二十個百分點,云氏機械跌十個百分點,引起股民恐慌。

就在三天前,云家按照綁匪指示,將贖金通過網絡匯入一個賬號之后,再也沒有聽到匪徒的消息。

直到昨夜,有個孩子交給酒店外等候的記者們一包東西,里面有一件浸滿血的襯衫和一盤錄影帶。錄影帶中出現了蒙面的匪徒,公開宣稱已經將人質撕票,並有云天藍躺在地上大出血的鏡頭。

經警方驗定,血衣上的血型與失蹤的云天藍相吻合,而且也證實錄像帶沒有剪接的跡象,因而可以確認人質死亡的消息是真。

是夜,開普敦大風大雨,所有的記者都撤走了。

雖然此案因為兇手下落不明尚不能結,但幾乎人人都知道這世界上恐怕又多了一樁懸案。

云家人不能相信。先由云天遠出面,得到唯一的證物染血襯衫,委托更為精密的檢驗機構進行再驗,其結果卻不變。云川和云安日親自飛過來,帶了一隊高科技專業人士,再三分析那卷錄像帶,除了是原聲錄像外,一無所獲。

事發后一個星期,云家人終于接受云天藍已死的事實,通過外交途徑,向當地政府表示必須抓獲兇徒的嚴正聲明。

這天,白發蒼蒼的云老爺子跟每個人說準備離開開普敦。這一決議,唯有一人不同意。

那就是韓水青。

從血衣現世到這一刻,她一滴眼淚也沒掉過。即使安妮哭昏了過去,即使天遠天暢悲濕了雙眼,即使云爺爺老淚縱橫,即使云安日腫紅了眼圈,她一直死死睜大著眼睛,不哭不鬧,照點吃飯睡覺。電視,她關了。報紙,她撕了。她甚至單獨要了一間房,不管別人說什麼做什麼,好像與世隔絕了一樣。

因為,她不相信。直到現在,云家人都不得不接受云天藍已死的事實時,她還是不相信。

“青青,跟我回家吧。”老爺子白發如雪。云天藍是他最疼愛的孫子,卻走在了他前頭,令他一夜間老態畢現。

回家?云天藍不在的話,回家又有什麼意義呢?她咬碎了唇角而不覺得疼,只是搖頭,堅定地搖頭。

“青青,或者去倫敦陪陪你干媽。”云安日老來喪子,最后悔顧著面子,沒有和大兒好好相處,如今卻永訣。回頭看,發現公司事業原來遠沒有家人重要,心中大痛之后大悟。

“干爸,我不走,我要留在這里找云天藍。”云天藍不會死。那一面,她從車外看到的那一面,他的眼神告訴她,無論如何都會回到她身邊。

“青青,天藍死了。”老爺子說出這話,撕心裂肺。

“我不相信。”水青一直搖著頭,“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否則,她永遠不信

“那錄影是真的,天藍的臉你也看到了。”蒼白無生氣,周身的血泊,是老爺子這樣經歷無數坎坷都無法接受的可怕景象。

“爺爺,請讓我再留一段時間。”哪怕是屍體,她也不想放棄。“這塊土地天藍不熟悉,我一定要帶他回家。”

大家聽到這兒,突覺凄涼。安妮哇一聲,又大哭起來。

水青卻扯開嘴角,眼睛里晶晶發亮,就是不成淚。

“青青,你也要想想你爸媽。”早知如此,當初就不大力撮合了,現在也不知道是誰更慘。老爺子長長嘆口氣,又傷心又心疼。這兩個孩子,都是他當寶貝的。

“請您轉告我爸媽還有葉爸肖叔他們,不用擔心,我會常打電話回去。”要交待的,豈止是爸媽,還有和爸媽一樣親的鄰居們,還有伙伴們。

老爺子看到水青的決心。原來不知什麼時候,不單是天藍對水青感情深篤,水青也對天藍情深至此了。

“好吧,但最多三個月。三個月里,如果你找不到天藍的……”大概受水青那份堅定影響,老爺子說不出屍體二字,“你就一定要放棄,並且接受事實,回家來。人生路,還很長。”對水青這個年齡,風華正茂,還會遇到愛情和幸福的。

讓老人家擔心,水青答應得很爽快。

“爸,她一個女孩子,怎麼能留在這兒?”云安日本來反對,看老爺子無奈,見水青堅決,也只好改口,“天遠,那你也留下。”總要有人照應。

“我也留下。”悲傷的心情里有了某種渺茫的希冀,天暢也不肯走了。

這下,杰特和安妮居然也說要留。

云老爺子當然不讓他們一起亂來,最后商定還是天遠留下,其余的都得乖乖回家。

而水青,心中另有主張。

云爺爺他們出發當日的凌晨…,水青在自己房間里留了封信,獨自背著行李,出了酒店大堂。

帶著云天遠這個跟班,她還能去得了哪里?

突然一輛超級大房車停在她面前,司機探出窗外,卻是溫桓。

“去哪兒?”

水青十分吃驚,以至于問得問題有點傻,“你半夜不睡覺,開車兜風?”忘了她自己也是夜貓子。

“不是,我在等你。”溫桓一笑。這人長得好看,笑起來很占便宜。

水青冷眼旁觀他這一笑,再問,“等我干什麼?我們兩人的交情不太好吧?”

“那倒也不能這麼說。我這人工作起來比較苛刻,因事說事而已。韓小姐心胸開闊,應該不會跟我計較。”人人都有好幾面性格,這個溫桓大概有百面。

“不計較。”人都這麼說了,她就大方點。

“那就好,趕緊上車吧。我這次租了一部居屋車,后面就是生活休息區,從廚房衛浴間到臥室,一應俱全。因為是長途旅行,所以總要弄得舒服點。不然,開個幾天就精疲力盡,那還有力氣找人?對了,冰箱里,我已經買了些食物,你看看還有沒有要補充的……”大話西游版的唐僧師父再現江湖。

“停”水青伸出一只手,讓他換口氣,“你的意思該不會是要陪我一起找云天藍吧?”

“為了我百分之百的破案率,我一定要找到兇手。這個意義上來說,我和你此行的方向一致,所以,我不介意你搭車。”引用她當初諷刺他的話來說,避開云天藍被撕票的敏感話題,“如果你會做飯就更好了,我們兩個大男人覺得菜鏟是生來的仇敵,一點做不出像樣的東西來。”

水青笑不出來,雖然對爺爺說得那麼信誓旦旦,但她心里怕得要命。那件刺目的血衣,還有倒在血泊中云天藍的身體,其實很真。她不知道自己憑什麼不信,也不知道自己留在這里究竟要從哪里著手。

或許,這只是讓自己不崩潰的一個支撐。她怕,一旦沒有了那支撐,而確定云天藍再也不會出現時,連家園這樣的夢想都失去意義。

那麼,重生呢?重生的意義又在哪里?

就好像多米諾骨牌,以為是各自獨立的,第一張牌卻能推倒辛苦建立起來的一切。

上車?不上車?溫桓這人,她跟他八字不合。但他要去找出兇手,這才讓她猶豫。血衣也好,錄像帶也好,那些都是物證,都可以是假的。可是如果找到綁匪,她就能當面問清楚,包括云天藍的下落。

想到這兒,終于做出決定,往駕駛座后看了半天,“門在哪兒?”

突然身邊滑開一扇門,流泄出金色的燈光。

“歡迎加入隊伍。”溫桓從駕駛座跳下來,“比利,接手。”

車子左晃右擺,一個至少一百多公斤的胖子從門里擠出來,棕卷發,臉上長滿雀斑,戴一副黑框眼鏡,穿工裝牛仔褲,憨厚的模樣。

水青這才想起溫桓剛才說到兩個大男人。

“這是我的最佳拍檔比利,之前一直在外圍指揮。”不敢說就是他把人跟丟的,免得舊話重提,讓這個女子心情不好。

“溫先生,出了這樣的結果,你似乎更熱情高漲,這算是職業病嗎?”一坐進車里,水青對房車的豪華雖然印象深刻,不過她覺得溫桓臉上的笑容更刺眼。

“現在出了什麼結果?”溫桓依然微笑,“說是撕票,我沒看見屍體。唯一的兩樣證物倒是經得起考驗,所以呢,一件血衣加一盤錄像帶,就能說明云天藍死了?你都不信,我怎麼會信?”職業的,不如業余的。說出去,他還開什麼偵探所?

水青的不相信純粹是私心和女人的第六感,也就是說,沒什麼憑據,完全站不住腳。所以,她是嘴上逞強,內里肝腸寸斷。可當溫桓也表示出懷疑的意思時,水青眼前仿佛才出現亮光。

“你既然不信,為什麼不跟爺爺他們說?”讓大家都當她受刺激過度。

“其實還是你提醒得我。對方將云天藍他們囚禁了七天,卻並沒有聯絡任何家屬強要贖金,直到被我們發現藏身處,才提出贖金要求。其次,網上轉帳,對方給了四十八小時。我的人跟到北郊才丟得車,我分析可能對方要出開普敦。不奇怪嗎?如果要撕票,也沒必要開遠途。那麼高調送兩樣東西給記者,好像要讓全世界的人都以為云天藍死了。這又是為什麼?”

一切看似因云天藍的死亡而結束。

然而,真相揭開的那天,讓所有人驚嘆離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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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3章 窮途盡 末路盡

一個電話。

簡蒼梧打來的。

那時,比利正開車經過廣袤無垠的草原,巨大火球般的落日已經沉入地平線一半,將它周圍的草熊熊燃燒了起來,美得令人窒息。

溫桓開了四小時的車,不知道假寐還是真睡,面朝里,在沙發上和衣躺著。

而水青原本盯著冰箱,還在想第一天的晚餐做些什麼才好。

“水青。”號碼變了,聲音不變。

“蒼梧。”水青立刻聽出是簡蒼梧。

這是兩人自三年前分手后的第一通電話。

“我聽說你留在開普敦了。”云天藍被撕票的新聞滿天飛的時候,簡蒼梧只擔心水青會支撐不住。但從羅瑪麗那兒傳來的消息,說水青沒有隨云家人回國,他立刻明白她的想法。愛得太深,無法接受噩耗,以至于不親眼證實而不能相信吧。

那瞬間,簡蒼梧為自己對水青的愛情感到慚愧。他,不如她。他,很輕易就放棄了她,甚至沒有努力過,卻一昧覺得她的付出不夠多。他,一直希望她能跟上他的腳步,從來沒有試過停下自己的步伐。他,理所當然認為她該不顧一切跟他到倫敦,陪伴他和他的家人,不曾考慮過離鄉背井的她將會面臨的問題。終究,是他愛得太自私,沒能走進她的心里。

當羅瑪麗告訴他云天藍到中國定居的事,他發現原來自己更不如云天藍。那個男人,一直在圍繞著水青。而他,希望得是被水青圍繞。

天壤之別。

他還說什麼要到彼此成家才能再當朋友的話,只不過更進一步證明自己太小氣了而已。所以,他決定打這個電話。

“蒼梧,謝謝你來看我。”水青說。后來在酒店跟羅瑪麗還見了幾面,互通有無。“不過,你該向羅瑪麗道歉和道謝。居然假借約會的名義跑來,雙方長輩還真信。”相親啊能相愛就更好了。

“如果不是我,她也不可能出國采訪。她家里都不想她當記者,尤其是出國跑新聞。”簡蒼梧不驚訝她知道。羅瑪麗盡管再三小心,或許因她太欣賞水青的緣故,不經意總是要提到的。

水青一聽,哦,似乎不擅長和女性打交道的他,談起羅瑪麗來語氣輕松自然。

“水青。”又是一聲名字。

“嗯?”還是回答慵懶。

“在那兒小心身體,照顧好自己。有任何事需要我幫忙,請一定打電話給我。”她對他無男女之情,沒關系,他仍然珍視她,一輩子。當好朋友也好,當普通朋友也好,就這樣,還能看得到她,還能聽得到她,知道她一切都好,能吃能睡能跑能跳,他還有什麼所求?

心開闊了,連狹隘的那份愛都如春風和煦順暢,令自己真正獲得喜悅。

“我知道了,你也是。”她待他,這次真殘忍。但,不知怎麼,竟莫名轉化了兩人的僵硬關系,變得舒服起來。

電話很短,沒說幾句話,沒有幾個字,卻是盡在不言中了。

“比利吃很多的,所以你至少要做六人份。”溫桓轉身過來,手放在眼睛上擋光,似乎剛才真睡著了。

“他一個人能吃四個人的分量?”打斷了水青的沉思,她側頭看正在開車的比利,背部的確遼闊。

“不,他吃三人份,我吃兩人份。現在,我非常非常餓。”溫桓適應光線后,一骨碌爬起來,拿出筆記本電腦上網。

他餓,跟她有什麼關系?還吃兩人份,也不怕撐死。水青一邊腹誹,一邊卻開始往外拿做飯的材料。

她之所以聽任溫桓差遣,實在因為今天下午分析案情時,他所提出的推理勉強讓她覺得這人還有點主意。

溫桓認為,以跟丟地為圓心,二十四小時的路程為半徑,進行綁匪行為模式分析,得出以熱鬧小鎮為重點藏匿地點進行追蹤的結論。所幸,南非很多地方還沒有開發,道路不通,人煙稀少,他可以派出人四面八方搜尋綁匪蹤跡,而算不上大海撈針。同時,他這輛衛星車朝北,以國境線為方向,被他自稱是綁匪最有可能行進的路徑。因為,云天藍事件上升到外交關系的對陣,南非警方的全力追擊將會成為綁匪行動的阻礙。只有跨過國境線,才能安全。

到這個時間,他已經獲得五十支搜索小隊一半以上的匯報,沒有發現任何可疑車輛或人物。搜索范圍已經縮小為扇形。

而這輛車將在兩小時后到達一個小鎮,也是他們第一站要尋找的目的地。

從這些方面來看,水青覺得跟著溫桓,不是一件太糟糕的事。只要能忍受得了他突然興起的嘮叨,還有冒冒然的指手畫腳,時不時對女性有些輕視的態度,基本上,時間過得比她想象中快。

吃過飯,換溫桓開車,比利洗碗,水青上網。

因為英國股市動蕩不安,花了她全部的集中力。藍水股價沒有止跌,連跌一星期,去掉一半價。云氏機械股價則止跌,開始上下震蕩。再看財經新聞,藍水人心惶惶,大客戶開始接二連三取消未來合作計劃,前景慘淡。這股價到底要跌到哪里,水青用她的分析程序所得出的結果,恐怕破產的可能性很大。

藍水成立的時間不算長,云天藍的地位太重要,是猶如頂天梁柱的存在。他一旦沒了,藍水的破產是指日可待的事。本來,水青作為第二大股東,可以繼任主席並有權處理公司事務,但云天藍不在,藍水對她,一樣沒有意義。

她一個人在臥室里,忘了時間,和杰特,還有葉爸他們都打了電話。碧空沒什麼問題,一切照常。藍水讓杰特焦頭爛額,對越來越糟糕的情形一籌莫展,她鞭長莫及,只交待盡量維持股價。最后,和邵正義通話,讓他把她和云天藍名下所有可動資產估個數字給她。

車子突然大震動起來,比利的身軀龐大卻一點不慢,沖過走道,對她喊,“有人看到一部黑色房車停在加油站,三個男人下車吃飯,還拿走兩個飯盒。從目擊證人對身形描述,及有可能是綁匪。車子加完油后繼續北上了。”

水青蹦起來,沖到駕駛座后面,拼命敲玻璃。

溫桓回過頭,眼睛里微暖笑意,說了聲出發。

接下來幾天,他們都有那部黑色房車的消息,而且最令人欣喜的是,綁匪始終有叫五人份的飯菜,即使按時間計算,早就過了“撕票”的日子。

云天藍可能活著

從精神崩潰而導致無法承認他的死亡,到現在有了明確的他還活著的證據,那是怎樣的一種激動,非當事人不能體會。

但是,隨著車子跨越了國境線,繼續向北馳去,無論是水青還是溫桓,都有點喜悅不起來,也笑不起來了。

綁匪到底要干什麼?取得了一億之后,帶著云天藍,出了南非,究竟目的何在?走得這麼遠,就算毀屍滅跡也已經不可能有人發現。

“我們和綁匪還有三天的時間差。”

這天午后,水青泡了伯爵紅茶,和溫桓一人一杯,再進行案情的推理。

車窗外,非洲羚羊和野斑馬在草叢里忽隱忽現,就跟電影布景板似的,已經引不起任何驚奇。

溫桓沒說話,眼望著茶杯,似乎全神貫注于勺子轉起的漩渦。

“云天藍一定還是好好的,對不對?”這話,水青一天要問多少遍,自己都記不清。

“你將來一定是賢內助。同樣都是茶袋,比利泡得一點香味沒有,你泡得就滿室生香。”大偵探瞇瞇眼,喝一口下去,滿足嘆息。

“……”水青想,這人又要來長篇大論了。

“你要是失業多好,這樣我就可以雇你當我的助手,而且你本身觀察和推理的能力都不錯……”這就打算開始。

“溫桓。”水青起身從櫃子里拿出巧克力餅,“吃吧。”

那意思就跟“你閉嘴吧”一樣。

溫桓眼睛陡亮,果然中斷嘮叨,進攻下午茶。

水青把廚房收拾干凈。她這一路,洗衣做飯整理房間,把一生的家務活都干全了。按溫桓的說法,就是勞務抵車資。按比利的說法,她天性中有賢妻良母的基因,任勞任怨。

“明天就到最后一站了。”溫桓淡淡說。

水青坐在放平的小桌板前,看外面的“電影布景”。那麼生動的“布景”,很多人終其一生都看不到。偏她幸運,一出國,就看到膩。

最后一站的定義,依舊來自溫桓。因為再過去,就是撒哈拉沙漠了。按他的推理,綁匪不可能跑進沙漠里去。

“也可能改向繞著撒哈拉沙漠邊緣走。”水青卻不同意他的定義。

“韓小姐,你該知道他們買得消炎藥一天比一天少。”溫桓不像水青,只聽想聽的,只看想看的。

“那說不定是云天藍好了啊。”水青勉強自己笑笑。

那件血衣不是空穴來風,云天藍確實被綁匪刺傷了,而且大量失血。

一個明顯的事實,水青雖然嘴上不說,心里很清楚。匪徒過境之后不再遮遮掩掩,沿途留下清晰的蹤跡。這些蹤跡表明,云天藍傷勢很重,匪徒已經不再蒙面,他們提供給云天藍的藥物越來越少,但就廢棄的紗布來看,傷口開始發炎。雖然,他們之前是假撕票,但殺人滅口的意圖已經越發不容忽略。

明天,是否真是她和他的窮途末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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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5
發表於 2016-11-21 01:38:03 |只看該作者
344章 飛雪渡 飛雪蘆(上)

這個邊陲小鎮,有一個很美的名字,中文翻譯過來,叫做飛雪渡。

聽到它,就讓人猜想這里是否有一個往來的渡口,是否還有一條溫和的河流。

是的,小鎮以渡口為名,以河流為生。面對著撒哈拉沙漠這樣的兇險,才能淡淡然,只欣賞純金純白,天地渾圓,每一筆皆輕漫,每一劃皆柔美的世間神工。

飛雪,並不是因為這個小鎮常有雪,而是因為渡口兩岸傲然的蘆葦,在花開的季節,隨風飛揚起來的蘆花蘆絨,似同舞天的潔雪。

不過,溫桓雇的小鎮翻譯很是神秘得說還有一個原因,可惜他們來晚了兩天,可能看不到那方奇景。

溫桓是很實際的人,知道季節過了,所以也不好奇。

水青喜歡飛雪渡口這個名字,但沒有深究下去的心情。

比利最有童心,蒲扇般的大手和翻譯勾肩搭背,把人拍矮了一頭,還想博取哥倆好,讓他透露另一個奇景的地點。

走了一圈下來,發現這個小鎮其實不小。大概是地理位置特殊,北面就是一望無際的大沙漠,東邊有河流,往西去又是周邊小鎮小城,故此繁榮。鎮上居然有紅十字會的站點,常年往來醫務志願者。也有慈善機構設置的孤兒院,收養了不少孩子。甚至還有一些現代化建筑,當然不是高樓大廈,但設備良好,建造新穎。鎮上各色面孔都有,來到這里,不會感覺自己是唯一的外鄉人,因此不是太落寞。

照例水青補充生活物資,由溫桓和比利兩人分頭去打聽綁匪的消息。

等她來往三趟,終于把冰箱塞滿,生活用品全部放入櫃子,再也沒什麼好買的時候,那兩人都還沒回來。心里有些不著落,她決定四處去逛逛,看能不能正好碰上。

經過那所孤兒院,正好是孩子們玩耍的時間,不由駐足觀看。那些孩子黑膚大眼,瘦小卻不見愁容,嘻嘻哈哈,笑得歡快。孩子那麼容易滿足,一顆球,一粒糖,一堆沙,就好像擁有了全世界。兩相比較,生活在南峪里的孩子們,和生活在非洲孤兒院的孩子們,那份喜悅其實沒有區別,都是至純至真的。

“大姐姐,你跟我長得不一樣,是不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來?”一個細幼的聲音從柵欄后傳來。

水青低頭一看,那是個七八歲的小女孩,扎了滿頭的小辮子,夾著很多色彩的蝴蝶花,眼睛靈動。

她會說英文,可能是孤兒院里有外籍教師的緣故。

“是啊,我的家在海洋的另一頭。”水青笑了笑。和孩子的交流,沖淡她日夜的憂慮。

“海洋?我看過圖片,很大很大呢。”小家伙掂起腳尖,拿手比劃著,“有一天,我要到大海上去坐大船,看噴水的大鯨魚。”

水青笑容更大了,摸摸小女孩的頭,“一定會有這麼一天的,等你長得這——麼高以后。”

“你的話和前兩天一個大哥哥跟我說的話一樣的。他也說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來的。大姐姐,你們是從一個地方來的嗎?都是黑黑的頭發,黑黑的眼睛。”孩子都有十分敏銳的色彩感。

這里東方人很少,卻也不止一兩個,水青起初沒在意。她從口袋里掏出一顆糖,給小女孩解饞。

小女孩眼睛象星星亮,想接又靦腆,“姐姐,我沒錢。”

水青聽了心想,教育得真好,只是讓人酸楚,“我送給你的,不用錢。”

“那可不行。”小女孩頗傷腦筋得想了想,從口袋里拿出一樣東西,手掌攤開,“這顆珠子是那個大哥哥給我的,他說那是他最珍貴的東西,我可不可以用它跟你換?”

水青大驚失色。那顆珠子正是她送給云天藍二十歲的生日禮物,那串手珠中的一顆。怕自己看錯,她忙拿起來看了又看,楓木的曲紋美麗依然。不錯,正是手珠。

她怎能不換?還拿出口袋里所有的糖果,一共五粒,都給了小女孩。

“大姐姐,太多了。”小女孩不肯要,“一顆換一顆,正好。”

“不,不多。這也是大姐姐最珍貴的東西,願意拿所有的糖果來換。”水青緊緊將珠子抓在掌心,“,你是在哪里看到大哥哥的?”

“老師帶我們去教堂的時候,我偷偷溜出來,在教堂后花園里玩,看到大哥哥在撿珠子,所以,我就幫他撿,他說謝謝我,就送給我一顆。大哥哥好像生病了,手放在肚子上,這樣這樣的。”小家伙比劃,“我問他是不是肚子疼,他說是。不過,后來,就有幾個很兇很兇的人,沖上來打他,然后把他拖走了。”

水青緊張又問,“幾個人?,你看到幾個很兇的人?”

小女孩歪著頭,掰著手指,“一……二……三……四四個人”

“什麼時候……什麼時候你看到大哥哥的?”水青激動到聲音發顫。

“昨天早上彌撒的時候。”小女孩不知道她堅定的回答會帶給人怎樣的欣喜。

昨天早上?時間差驟然變成了一天,而云天藍,可以確定還活著水青下意識就要去找溫桓。她忘了跟小女孩道別還有說謝謝,因為她顧不得了。可能,可能,云天藍還在這個鎮上。不管綁匪多逗留的理由是什麼,也許因為沙漠,也許——管他呢她離云天藍很近很近,感覺就差一點了

怕錯過,她就在車子附近徘徊,半小時后,她的腳都踱得快燒起來了,才看到溫桓。

“溫桓”她大叫,激動地抓住他的手,“云天藍昨天早上還在這兒”

溫桓沒打聽到什麼,本來有點沮喪,突然聽水青這麼說得這麼肯定,立刻就問詳細情形。聽完之后,他沉吟半晌。

“云天藍嘗試逃跑吧?了不起的男人。在這種情況下,還能逃出來。可惜,被抓回去了。”他比水青客觀,分析就相當到位。

水青經溫桓提醒才想到,臉色微變,“被抓回去會怎麼樣?”

溫桓搖頭,“不知道。但願別再遭罪。”以云天藍受傷的狀況,任何重創都有可能要了他的命。

水青眼睛紅了又紅,心如刀絞。

比利回來了。他敦實肥厚的相貌顯然比較得到當地人的善待,打聽到了車子的事,但不是好事。建議邊開車邊說,于是三人上車,由他往北郊開去。

他說,他找到了綁匪的車子,就停在進入撒哈拉沙漠前的過道,但已經人去車空。附近有直升機降落過的痕跡,幾乎可以肯定是來搭載他們的。

“云天藍呢?”水青預感不妙。

比利說,很奇怪,那附近只留有四個人的腳印,和已經收集過的證據比較,可以確認是四個綁匪的。

也就是說,云天藍不在其中。

“難道滅口了?”溫桓就實說一句。

水青尖叫了足足五分鐘,直到聲嘶力竭。她承受不住了。本來是無望的,卻不斷獲取著云天藍還活著的信息,終于看到光明的出口,突然一切卻回到了原點。人,在這種情況下,是會發瘋的。

溫桓冷靜得看著她。比利依舊穩穩開車。這兩人經歷太多血腥和恐懼,已經習慣接受所有悲慘的結局。

“水青,云天藍能逃,是因為綁匪松懈了。這群人,從我接受這個案以來,可謂狡猾到沒有一絲可乘之機。出境以后,所留下的證據,除了用來追蹤,毫無價值。也就是說,他們只要離開非洲,在任何地方,都可以生活如常人無二。而讓他們松懈的理由只有一個,任務完成了,無論他們想要從云天藍身上得到什麼,都已經得到了。所以,云天藍可以逃一次,而他們當晚就從容離開。唯一的可能性,你明白的,是不是?”眼前眼睛發紅的女子具有他都不敢小覷的聰慧。

“云天藍沒死”又回到原點,而這次,她沒有了同盟軍。

“線索已經斷了。”他不是神,只是人。一架一天前起飛的直升機,還是在這種算得上無政府管理的地界上,他也到了山窮水盡。

“你的破案率呢?”水青牙齒磨得吱吱響。

“大概要變成百分九十九了。”溫桓不無遺憾。

水青覺得那遺憾簡直就是對自己莫大的諷刺。她懷著希望坐上了這輛車,一度感激欽佩溫桓的專業精神。如今,她看到的只是一個冷血動物而已。

“你看過很多像我這樣的人,是吧?”她低頭看自己的腳尖,全身上下都龜裂成傷,卻還有一份自尊驕傲。

“什麼意思?”溫桓的眼睛里有憐憫。

可是,低著頭的人,看不見。

“像我這樣的當事人,想要救的人已經救不到,卻還有最后復仇的信念。”她低聲低語,字字有了恨,“要多少錢,才能讓你繼續追查兇手,哪怕傾你一生之力?”

溫桓的神情若有所思,又剎那,驚現強烈的激賞。

還是,低著頭的水青,看不見。

“一億英鎊,夠不夠?兩億呢?”她仿佛沉浸在一個人的悲苦世界,說話只是由心而發。

車輪漸漸駛上了沙地。

沙——沙——沙——沙——

磨得人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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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5章 飛雪渡 飛雪蘆(中)

沙漠的月夜,清極冷極。

因為水青不願就此離開的關系,溫桓決定在這里留幾天。其實不用一億兩億的酬勞,他原來就會動用所有的情報網,查直升機的下落,可是目前還沒有任何好消息。

比利這兩天到晚上就往渡口跑,他對奇景十分好奇,有點看不到就不罷休的勢頭。

溫桓網聊下線,發現水青依舊維持開冰箱的姿勢,彎著腰,臉對著冷霜發呆。看看表,估算一下,二十五分鐘,正好女人敷完面膜的時間。

他實在有些看不下去,上前將她拉開,推她到車外,“現在正好看沙漠的月亮。去吧,去看看大自然,就明白人類渺小,短短幾十年,連沙粒都比不上。”

水青還沒回神,被他推得踉蹌幾步,愣愣說道,“晚飯……”

“今天晚飯我煮。放心,味道可能牽強,總吃不死人的。”啪——也不等她同意,把車門關了,透過玻璃對她眨眼。

車子就停在沙山后的一個小小聚居地,有不少人家,有不少燈火。

水青沒地方可去,就沿著車道往沙漠方向慢慢走了起來。這地方人口本來不密,越往沙漠,就越少人跡。她也不在意,雙腳跟上了發條一樣,規律機械得向前。

撒哈拉,在她兩生中,都是書本上的名詞。三毛在撒哈拉里同荷西創造了一個幸福小窩,而她在撒哈拉的邊緣就已經失去了最愛的人。

所以,沙漠美,也美得吞噬;沙漠柔,也柔得吞骨。

所以,她看三毛的書時,感動流淚;現在腳踩著不能用力,只能懷柔的沙子,恨得無奈。

溫桓說人渺小。其實,沙漠的宏偉卻是由無數渺小的沙粒組成的。這就像她現在站在這一天一沙中,毫不起眼,可如果扎堆在北京上海的街頭,畫面就震撼了一樣。

一步一個腳印。余秋雨的文化苦旅中說,來沙漠的人,是為了留下自己的腳印。那麼,本不想來的她,看著身后如飄帶的一行印記,卻只想大哭。要她說,能愛上沙漠的人,都是孤獨寂寞的人,所以只有腳印能陪伴自己。而在沙漠中,這種陪伴最為清晰。她,一點都不喜歡這樣的清靜。萬物空靈,生命飄忽,宇宙宏大,唯聽到自己的呼吸流動。

太靜了,太冷了。

水青將外套攏緊,面對月光下一望無際的金黃,不願久留。可是,沒想到,這天地之靜,竟讓她的耳朵對聲音份外敏感起來。

風不高卻有流沙。她從沙山頂向下看去,一棵威聳的仙人掌本應單枝獨立,卻在它旁邊多出一道影子來,且和她同屬人類。

一身黑衣,在沙漠里並不是好的偽裝,反而突兀。一張青紅鬼獠牙面,銀白月華中寒氣森森。

是夢?還是海市蜃樓?水青聽到自己的心咚咚重跳,不自覺雙拳已握。

如果她沒有記錯,這張鬼面和三年前永春館盜夜的竊賊所帶的面具一模一樣。當然,這種面具並不獨一無二。可是,她的人生里一共就遇到過兩次夜間人,每次都是這張面具在眼前晃,說巧合也太牽強。

應該不是真實的畫面。她才這麼想——

“三年了。”

那嘶啞之聲分明發自鬼面人。

水青一哆嗦,不是夢不是幻,她竟然在沙漠前再遇強敵,還是一個不知根知底,身手極高的神秘強敵。而且,這次不僅看到人,還聽到聲音。

立刻聯想到云天藍的失蹤,她顧不得怕,同樣高聲問,“是你主使,綁架了云天藍?”

一直以來,她和溫桓都在尋找這次綁架的真正目的。鬼面的出現,似乎到了撥云見日的時候。

鬼面具下的眼睛藏在暗處,借月光下的沙地隱隱流出莫測。嘎嘎怪笑著,鬼面人突然往旁邊飛掠而去。

水青和他打過交道,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對手,但此時此刻,她卻不能就這麼讓他走。他或許知道云天藍的下落,那麼他就成了她唯一的線索。

于是,她三步兩步,借左手撐沙面,向下一縱,側身就從沙坡急速滑下,追著鬼面的身影不放。

但是,沙漠不是心急就能走快的地方。

水青博覽群書,知道這個道理,卻也就是紙上談兵。真做起來,尤其前方的影子越來越淡,她更覺得每落一腳就是一團陷阱,舉步維艱。她忘了,因為長年練習詠春,完全可以利用身體后天的輕巧,做到飛步疾行。

還好,鬼面是朝飛雪渡的鎮區跑。

水青雖然落下他一大截,卻因地面漸漸結實起來,而抓住那身影即將淡去的煙梢,重新追到了清晰的人形。

鬼面似乎對小鎮挺熟悉,所走的都是無人小路,在住宅集中地鉆出鉆入。水青前不久才傷過,臉上還有擦傷的疤痕沒消,跟著他翻上翻下,得狠狠憋著口氣,才不至于跟丟。僅憑得,就是一定要找到云天藍那股不可動搖的信念。

突然,鬼面不見了。好像幽靈般,從巷尾消失。

水青大吃一驚,追過去才發現那里是一道矮墻,大概他跳過去了。從沙漠跑到這兒,達半個小時,他的動作仍然迅速敏捷,而她卻已有望墻興嘆的心思。天生體質不一樣,她羨慕也沒用。

沒時間讓她真嘆氣,一蹬地,雙手撐墻頭,竟然連滑了兩次,第三次才撐上去。翻過墻,差點沒站穩,朝著地面撲倒,手肘觸地,可謂難看。

“你的功夫實在差。”又是嘶啞之聲。

水青一抬頭,見鬼面站在房下。

“云天藍在哪里?”她被刺激地跳起來。

“死了。”鬼面呵然冷笑。

“為什麼——非要云天藍死呢?錢你已經拿到了。”太多人說云天藍已死,她的耳朵麻木。

鬼面一個轉身,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爬上二樓房頂。自上而下,望著她的目光如刀如劍凌厲,然后沿著屋頂,幾個起落,消失了。

來時,去時,都由他自己掌握。他沒有殺氣,否則沒有云天藍在一旁的水青,死個幾次都不嫌多。倒更像在耍她似的。

水青望著鬼面攀上去的墻面,雖然坑坑窪窪,不過她是絕不可能有這本事借它們力的。誰高誰低,別說明白,傷人自尊心。

“你是誰?”英文,卻生隔蒼老。

水青來不及為鬼面的消失而捶胸頓足,打量面前這位彎背佝僂,滿臉起皺的老婆婆,“呃——”

可能是這家的人,問她這個不速來客。

飛快將院子里的景物瀏覽一遍,干凈整潔,還種了紅花綠草,房子也比普通住宅高大,門柱內畫了色彩斑斕的圖騰和當地宗教的神物。說不上來,有十分特殊的意味。

老婆婆看水青是女孩子,又似乎對圖騰有興趣,就以為是遲來的游客,“我們已經過了開放時間,請明天再來吧。”

開放時間?水青忙問:“不好意思,我看房子與別家不同,無意中闖進來的。請問這是哪里?”

“這里是坦亞的家。”老婆婆說到這兒,神情尊敬。

“坦亞?”是誰?鎮長?

“坦亞是飛雪渡的巫醫。”老婆婆算是耐心而慈祥,還幫水青打開前門,“你如果要求藥或求醫,就早點來排隊。”

巫醫屬于非洲很神秘的存在。在未開化的原居民部落中,地位崇高。因為診療的方式有很多迷信色彩,和現代醫學相抵觸。所以,像這樣巫醫和紅十字會同時出現在一個鎮上的情況,水青還是第一次見。

“這里也有巫醫嗎?”因為第一次見,就十分唐突問了這個問題。

老婆婆面色一沉,嘴角下彎,“坦亞不是普通的巫醫,她可是去美國學習回來的,比任何外來醫生的醫術都高明。”

巫醫對于有信仰的當地人,是不可褻瀆的。

水青自知無理,不在多說,謝了謝就走。

對方卻顯然不接受她遲來的禮貌,關門聲響很大,驚得水青回頭。

門前照樣畫滿圖騰,還掛著奇奇怪怪的骨頭和毛發。再看屋頂,剛才的鬼影早沒有了蹤跡。仿佛從來不存在,只是一個愛麗絲的仙境夢游而已。偏偏,鬼面消失在巫醫家的屋頂上。真是有點奇遇感。

一步一回頭,總似乎被某種東西牽引了,心里放不下。

到了車上,見溫桓正往餐桌上放一盤黑乎乎看不出本色的食物,一塊塊黏搭著。

“猜猜這是什麼?”英俊的紳士灰頭土臉,還一頭的汗,心情卻好得很,所謂的苦中作樂。

水青還在想鬼面的事,云里霧里得沒出來,被他問得急了,隨口掰一個,“意大利面。”

“你是天才”溫桓啪啪鼓掌,“說實話,在我都懷疑自己一開始到底放得是什麼東西的關鍵一刻,你的話如雷貫耳,徹底復蘇了我的記憶。不錯,就是意大利面。來,來,嘗嘗味道。”

不,她不是天才,他才是水青覺得不諷刺溫桓一句,不足以向這位“嘔像”表達自己的崇拜。可是,剛張嘴,手機就在口袋震動了起來。

“喂?”拿著叉子,她在黑方地里找面條。

“是我。”

水青,頃刻間——

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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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6章 飛雪渡 飛雪蘆(下)

“是我。”又一聲。無論如何變調,無論如何孱弱,中提琴的音色始終沉穩優美。

水青跌坐在椅子里,右耳緊緊貼著手機,左手捂著嘴,發出又喜又悲的嗚咽。她曾以為,也許這一輩子,再也聽不到他的聲音。盡管她還沒放棄,但當所有人都說他不在的時候,她其實內心已經絕望。

神悲憫

云天藍還在,在電話的那頭,不知道什麼地方,但確實和她同處在一個空間里。

“別哭。”他停頓,好像在換氣。

看來,傷得很重。她立刻強收住眼淚,現在不是哭的時候。

“你在哪兒?”撿最精煉的問題,即使一秒,她也不敢浪費。

“不知道。”三個字而已,他咳嗽兩聲。

溫桓目光一斂,吐唇語,問是不是云天藍。

水青點頭。

溫桓神情激動,在她面前踱步,抓著頭,懊惱沒有事先裝手機信號跟蹤器。但他還是決定放手一試,打開所有的電腦和儀器,進行電話來源的搜索。

“現在,聽我把話說完,我時間不多。”云天藍這麼說。

水青喜悅的心本來高高懸起,因為他遺言式的說法,往黑窟窿里狠狠一摔,只覺得手腳發麻,眼前昏黑。

“我不在原來那群人手上。他們把我留在沙漠里等死,我卻被另一群人發現了。這群人讓我又多活了兩天,不過,他們是沙漠上的盜匪,以劫取商旅的財物為生。只要身上有足夠的財物上交,他們就能放人。同樣,如果不能贖自己,他們就殺人。我試圖說服他們聯系家里人,並保證能給他們一大筆錢。但他們不願冒險和外面的人接觸,堅持沒錢就沒命。顯然,這也是他們的生存之道。”一長串的話,到聲嘶力竭,劇咳。

水青每聽他咳一聲,心里就拉出一道血口子,但她不能打斷他。

“他們唯一願意仁慈的,就是允許我死之前打一通電話和家人告別。而我,只記得你的號碼。”本想,無聲無息死了,或許她的痛苦不會延續很久。可他,卻會死不瞑目吧。希望她能記住他一輩子,他還是自私選了她作為最后通話的對象。

親耳聽到令天地崩塌的噩耗,居然是云天藍親口說出來的。

水青全身抖了起來,無法接受。明明都聽到他了,卻是死亡之音嗎?

“他們給我三分鐘。”咳嗽,咳嗽,還有他吐去淤血的雜聲,“還有一分鐘了。韓水青,我本來想,這次要是能活著回去,就不浪費時間跟你談戀愛,直接結婚。反正,我們都認識很多年了。而世事無常,多一天都少一天。你不知道,我有多愛你。”

“我知道,我知道”水青實在忍不住,截過話,“我嫁給你,云天藍,你回來我就嫁給你其實,我們交往很多年了,我也愛你很多年了。你回來,哪怕就在非洲結婚都行。我在飛雪渡,應該離你不遠。你讓我跟那些人說話,我願意支付任何數額的贖金,按照他們的要求交付,只要他們放了你。”

背景傳來兇惡的男人聲音,似乎在催促。

“水青——”時間快到了。知道她愛他,死也不可怕。

水青手心出汗,無意識往褲袋上擦,感到一個突起的小東西,那是珠子。

她突然蹦了起來,大喊,“云天藍,你身上有值錢東西的我給你的手珠還在嗎?那珠子很貴很貴,里面——”

嘟嘟嘟嘟

電話斷了。

水青血紅雙眼,瞪著手機。她的話還沒說完呢而且,云天藍聽到了沒有?她到底在說什麼啊?一段段都是廢話一個個都是廢字她該早點想到手珠的,怎麼那麼笨最后幾秒鐘才想起來。還有說什麼很貴很貴,直接告訴其中的奧妙就好了啊難怪聽人說秘密總是關鍵時候就沒有了,說的人多半神志都和她一樣,處于半瘋半傻的狀態,所以廢話一籮筐,卻不說正題。

那串手珠不知道還在不在?還有,就算在,她話沒說完,也不知道云天藍夠不夠聰明能悟出來?不過,這都已經要被殺的時候了,時間也緊迫到極點。

全怪她蠢

水青雙手猛打起頭來。

溫桓見了大驚,過來就抓她兩只失控的手。因她突生的蠻力,只好將兩手反過背去,緊緊把人嵌在他的手臂和胸膛之間,“你干什麼只要他還活著,就是天無絕人之路。我們一定能找到他。他沒跟綁匪一起走,就是在附近。你鎮定點告訴我他到底說了什麼,一個字都別漏。”

“他落在另一群沙漠強盜手上,只能自己用錢贖,我的錢強盜不要。他這樣一個被關了那麼多天的人質,哪來的錢?”眼淚如山洪爆發,她崩潰了,竟又大笑,“這叫什麼事?還有這麼笨的強盜,目光短淺,一點野心都沒有。明明我可以給他們很多很多錢,多到他們這輩子都不需要打劫,他們卻不要。哈哈哈——神經病一群神經病”眼淚一顆顆落。

她也是神經病到底賺那麼多錢,有什麼用?連最愛人的性命都救不了。她今年才二十四歲,如果能活到八十歲的話,還有五十六年。一個人的五十六年,守著幾輩子都花不完的錢,卻失去了最愛,這是宇宙間最可怕的酷刑

原來,重生不是一種幸運,而是一種懲罰。早知道,當初被刺一刀時,就無怨無悔死了算了,還想什麼回家呢?

溫桓一把扣住她的后腦勺,將她的腦袋壓在胸前,長臂緊緊箍住她的雙臂,低吼著,“可以了,冷靜點。哭有什麼用?鬧有什麼用?總有辦法,一定還有辦法。”見過絕望的人,沒見過絕望卻讓人看著心碎的女人。他寧願她強顏歡笑,也寧願她用諷刺的語氣來嘲笑看不慣的人或事,但不是崩潰到要死了的程度。

什麼愛,真能激烈到連靈魂幾乎都被燒毀?他曾經無從想象,如今親眼見證。

被溫桓箍得紋絲不能動,水青才停止了掙扎。她的臉半邊貼著他的胸膛,和他的身體同溫,鼻息間呼吸著清爽和暖的空氣,只有沙漠之風的香。還聽見了如戰鼓般的,他的心跳。

但他,暖不了她漸漸涼下去的心。

“我今天還是沒看到。阿肯說溫度太低,不過可以等幾天以后的暖——”比利一上車,車子就往他那兒傾斜,見頭兒和水青的姿勢很有問題,暖流的流字就自動息聲。不過外國人對曖昧不太避諱,他雖然不說話,圓豆眼卻骨碌碌轉不停,臉上笑嘻嘻。

水青不能亂動之后,狂躁的血液就慢下來,再加上比利的聲音,令她清醒。想抬頭,誰知溫桓扣得太緊。

“放手。”清醒了,也發現自己等于被溫桓這家伙占了個大便宜。

“冷靜了沒有?”溫桓不松開,免得她發起瘋來殃及他。

水青閉閉哭到酸楚的眼睛,深呼吸一口,甕聲甕氣回答,“冷靜了。”

溫桓這才放開手,往后退得老遠,表示自己純粹是處理突發狀況,免得挨淑女打耳光。

“比利,你剛才想說什麼?”可是,他到底有點尷尬,找個話頭來說。

“噢,頭兒,我們能不能多留幾天?都等了這幾晚,放棄可惜。”比利咧咧嘴,配合到位。

“多留幾天是沒問題,不過你究竟等著看什麼?”反正,就算他想走,那位韓小姐不走,他也不能丟下她不管。前段時間聯絡上云家人,雇主云安日請他負責韓水青的安全。所以,將人安全送回家,是繼找云天藍后的工作。

“阿肯說,等我看到了,就知道了。”多神秘多刺激多興奮

“廢話。”溫桓了解比利龐大身軀下的幼小童心,只是他認為挺無聊,“坐下吃飯。云天藍打電話來了,聽水青詳細說一遍,看看有沒有線索。”

比利一聽案子有了新發展,馬上精神抖擻坐下,低頭卻看到餐盤,神情頓時就蔫了,“頭兒,今天你做飯?”

“總不能一直麻煩韓小姐,她一天三頓做六人份的飯,很辛苦的。而且,等這個案子完了,你跟我都得適應回來這種做飯技術。所以,抱怨免了,吃光才算。你常說減肥減肥,這幾天肯定又胖了,頓頓不少吃……”二話不說,哦,不,是邊嘮叨邊給比利盛了一大碗。

比利苦哈哈一張臉,瞪了半天,“頭兒,吃之前,你能不能告訴我這是什麼東東?不然,吃什麼也不知道,我的胃袋會誤以為根本還沒吃過晚飯的。”

“你猜。”溫桓看看水青,后者雖然坐下了,兩眼空洞。

“土豆泥?”黑乎乎跟泥灰一樣,比利覺得胃抽筋。

“再猜”想要緩和氣氛,溫桓盡著努力。

“總不會是肉?”最有想象力的藝術家都會拿這盤東西無奈,比利小心翼翼用叉子探索。

“吃飯”水青原本捏得發青的拳頭攤平了往桌上使勁一拍。

桌子塌了。

比利松口氣,這種情況下,可以叫外賣。

溫桓也偷偷松口氣,他好面子,拉不下臉說不想吃自己煮的東西。

但往地上看,兩人卻直了眼。

白色碎瓷邊滾動著一顆木頭珠子,停住時,突然啪得裂了開來。

在燈下,白金雕成的葉子靜靜托著的,是一雙對稱的,三克拉以上的鉆石,正流彩繽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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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8
發表於 2016-11-21 01:38:37 |只看該作者
第347章 月光雪 夜光雪(上)

“頭兒,你說她究竟怎麼想到的?”比利晃著碩大一顆頭,靠在車門邊,透過明亮的陽光,瞇眼看忙著捉小雞的那只“老鷹”。

外表看起來就是顆毫不起眼的木珠子,里面居然有金子有鉆石。經他鑒定,材質上乘,做工一流,設計更是精巧。

“無聊吧。”溫桓喝一口水,目光也落在老鷹身上。

“我看不會。或許,她預見到了今天,因此特別為藍斯.云準備的救命符?”想想都神奇,比利佩服得很。

“比利,我們是私家偵探,不是信徒。而且到底有沒有救到命,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離藍斯.云的電話已過去三天,我們也做了所有該做的,到現在再無能為力。而根據經驗,我想樂觀精神沒有意義,必須面對現實了。”在沙漠這種大環境下,水喝上去十分甘甜,溫桓的分析也十分客觀。

“頭兒,不知為什麼,你這麼說,我就為韓小姐難過。”這些天相處下來,大家都有了感情,無法當成一般客戶或保護對象來看待。

“比利,韓小姐……只是我們的一項工作。”溫桓想用最合適的措辭,可是說出來之后,並不太滿意,因此皺了皺眉。

“頭兒,隨你怎麼說吧”比利人胖心大,哈哈一笑,移動身軀,“我去找阿肯。暖流的最后一天,如果今晚看不到,得等明年。他要是再不肯告訴我,我今晚就賴在他家,不走了。”

“別誤了明早出發的時間。”溫桓對這個助手向來縱容。

比利頭也不回,肥手一揮,雙腳跳了跳,活潑得不像成年人。

溫桓見水青一臉汗盈盈跑過來,“捉到小雞了嗎?我還等著午餐呢。”

水青懶得聽他那些無謂的冷笑話,上車拿鍋子出來,煎吐司面包,將蛋打在保鮮袋里,扔進沸水里煮,仔細著時間,又準備蔬菜色拉和自制美乃滋。

“不用準備比利的,他去阿肯家吃飯了。”溫桓跨上車,倚在門旁,看她手腳利落,很快就聞到食物的香氣。

“嗯。”將食材放到攪拌機里,水青開始制作美乃滋。

自從接過云天藍電話后,她的話少了很多。或者說她太忙,忙到沒時間和溫桓等人交流。三天來,她除了吃飯睡覺,都在孤兒院里幫忙照顧孩子。如果不考慮到本人的心情,簡直可以說樂此不疲。

“下午還要去幫忙?”溫桓慢步走到小餐桌前坐下。桌子被比利修好了,但他始終記得那顆珠子綻放出來的光華。

“嗯。”水青三下兩下拌好蔬菜,端在溫桓面前。

有了她,溫桓享受到旅行中的美食滋味。剛開始還有點生疏的廚藝,現在游刃有余,好東西經她信手拈來。

“也好,明天我們就離開,你做完最后半天義工吧。”這件事昨天就跟她說過了,但當時她什麼都沒說。

水青動作一頓,卻馬上又動了起來。吐司,冷火腿,放煮蛋,澆美乃滋,漂亮的兩盆。和溫桓一人一盤,她刀子一下,金色的蛋黃流入盤中,浸潤著干燥的吐司片。

“韓水青?”溫桓卻不容她再避。

“我不走。”不用她回答,他也是知道的。

“我跟你解釋過了,這群沙漠盜匪行蹤神秘,組織嚴密,不能自贖的人沒有能活著回來的。但也正是他們這種絕不收取外界贖金的關系,直到現在政府連他們的影子都找不到。這不是錢的問題,而是生存的法則,不會為任何人破例。云天藍如果不能發現手珠的秘密,很遺憾這麼說,對方幾乎不可能會放他活著回來。而且,我們的搜索隊在沙漠上百公里內尋找三天了,他還受重傷。”最樂觀的人也只能接受現實,“韓水青,我理解你的心情,但生活要繼續,你還有父母和朋友。”

“還有兩個半月。”和爺爺約定的日期沒到,她要等在這兒。她也知道自己的能力有限,沒有溫桓的幫助,不可能繼續一個鎮一個村無休無止找下去。

飛雪渡,云天藍知道她在這里,如果還活著,就一定會來找她。

“韓水青,你為什麼那麼固執?”真讓他泄氣。

“如果這段時間他沒出現,我就——”無比艱難,她的刀子磨得盤子都快破了,“我就回家。”

溫桓嘆息,“隨你吧。”破案率從一百到九九,成功率從九九到九八。云天藍和韓水青,讓他嘗到事業上首次的挫敗。

“我和院長說過了,她說我可以住在教師宿舍,不收任何費用,只要幫忙照顧孩子們就好。”這個世界不是所有地方都需要金錢才能通行無阻,比起金錢,更需要愛心。

來到這兒,她懂了這個道理,而且享受這種付出。孩子們的笑容,是最大的酬勞。從他們純凈的臉上,遙想未來,能明白人類真正的希望在下一代身上。只有將孩子們教導成擁有美德和高尚的人,這個世界的弊病才會從根源上治愈。

而且,當她跟孩子們在一起的時候,就沒時間胡思亂想,也沒時間悲傷流淚。那群精力旺盛的小家伙占據著她大腦全部,將一切煩惱輕易擠了出去。因為他們雖然非常活潑,卻畢竟弱小,需要大人們全天候的看護照料,慢慢健康堅強成長。

“青青”扎滿小辮子的海薇跑上車來。她也是最后見到云天藍的那個孩子。

“海薇,你乖乖吃完所有的胡蘿卜了?”對水青而言,海薇也是個和她一樣,有點小小挑食的同道中人。

小家伙眼睛溜溜一轉,“嗯,很用力地吃完了。”

“那你要準備睡午覺,不能到處亂跑。”三天來,一直在幫忙的水青已經熟悉孩子們的作息。

“琳達院長讓我來的。她說今晚我們可以去渡口看燈船唱聖詩,想邀請你一起去。姐姐,你會去嗎?我們都很想跟姐姐一起玩呢”海薇扯著水青的衣角。

孤兒院每兩周就會帶孩子們外出游玩一次,看來這次是去飛雪渡口。

“好啊,我一定去。”夜晚時間如今最難捱。

“那就說定了。”海薇拉拉水青,讓她彎下腰,香香她的臉頰,“我回去睡午覺。待會兒,你還要來為我們講故事。千萬千萬別忘了,我們在等石頭猴子怎麼打贏牛變的大妖怪。”

“不會忘,等你一睜眼,就看到我了。”水青回親海薇的小臉,“快去吧。”

海薇蹦蹦跳跳走了,那頭五顏六色的蝴蝶飛舞著。

溫桓默默看著一大一小之間的對答,也許水青留在這兒,並不是一件令人太擔心的事。這里,孩子們不了解實情,只是單純依賴著她,喜歡著她,讓她想不了別的。相反,回家面對關心她的家人和朋友,會不斷提醒她云天藍死去的殘忍事實。

“你真是商人和老板?完全看不出來。”溫桓看她,像廚師,像偵探,像助理,像很多種職業的人,唯有市儈的商人和工作狂的老板樣跟她格格不入。

“我本來就不想當商人和老板。”水青收拾碗碟,動作高效率,不一會兒就洗干凈,放在一邊晾。

“那你為什麼開公司?”不想從商?

是啊,為什麼呢?水青想了想,“一開始是為了讓爺爺家的松露好出口,接著為了保證公司的員工福利,后來是為了鄰居們奔向小康,再后來公司越來越大,就要養活幾百上千人,讓他們的家庭幸福安穩。”

“反正不是為了你自己?”溫桓好笑。這女子為東為西,究竟忙什麼?

“也有為我自己。”水青說完,就在那兒思索。

“為你自己什麼?”倒是好奇。

“我想,大概是賺取我的養老金吧。”她至今謀生,靠對未來已知的信息,加上一些自身的小聰明,以小博大,才能穩贏不輸。但如果沒有了這一切,她會迷失。大概可以當個英文翻譯,不過兔子尾巴長不了,整個大中華擁有無數英文出色的高才生,終究都能超過她。

溫桓放棄再問,“我跟你一起去渡口。明天就要走了,今晚讓我們好好道個別。有船火,又有聖詩,法國人的浪漫也比不上英國人的再別。啊,說不定,還真能看一場飛雪。”

在非洲地界上的告別,跟法國人和英國人都沒關系,水青覺得那就是臉皮厚。

這夜,沙漠不冷。暖風從河上輕輕吹起,一層漣漪。月光將蘆葦敷白,一層淡雪。

水青站在渡頭。身側,孩子們正從院長和老師們手中接過白碟蠟燭,小心翼翼護著那份明亮,排列成隊。這種儀式,很久以前,也是為沒有燈火的船只照亮方向。

“沒有船。”海薇有些失望地說。

水青看著河面,只見蘆葦蕩漾,水流蜿蜒而長,除了月光幽遠,沒有第二種光。

“海薇,拿好蠟燭。雖然你看不見船,但船上的舵手能看到你手里的光。”院長慈祥地說。

“讓我們唱起聖詩,舵手就能聽到歌聲。有光有聲,船兒很快找到渡口了。”水青也想給孩子們鼓勵。

歌聲起來了,在河面上長上翅膀,飛向水流深處。無數的蠟燭在風里忽隱忽現,比燈塔溫暖明亮,照亮迷路的掌舵人。

突突——突突——

一艘小船從蘆葦蕩里鉆出來,舵手似乎興奮極了,大聲說著什麼。

渡口就此騷動。有幾個人從水青身邊跑過去,還有一些人跳下了水,準備拉船靠岸。

“怎麼了?”水青聽不懂土語。

“好像是船上有人需要急救,讓趕緊叫醫生和擔架。”院長在胸前劃著十字,“天主保佑那人平安。”

歌聲,遠去了。燭光,消散了。

水青,不敢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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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1 01:39:01 |只看該作者
第348章 月光雪 夜光雪(下)

不敢呼吸。

怎敢呼吸?

再怎麼用忙碌來麻醉自己,水青的心無時無刻沒有離開過云天藍的安危。她沒有彩霞仙子的預見能力,可是心愛的人不需要踏著齊天的云彩而來,只要他能活著,以任何方式出場她都感激。

“神啊,你是我唯一的希望,我願面朝大地,俯首舉手,祈禱……”孩子們稚嫩的歌聲漸漸傳入她耳中,猶如天旨。

小船在善良人們的幫助下很快靠上渡口,幾個壯青小心翼翼將那受傷的人平穩抬上了岸。

仿佛有無形的力量牽引著,水青從人群中奮力擠出來,努力想看清那人的臉。

月光陡然黯淡,燭光穿不透人墻,那人全身被黑暗包裹嚴實。

不是云天藍,應該是當地居民吧?只有黑皮膚才能和黑暗融合得一絲縫隙都沒有,才因此看不出那人的相貌來。

“是他嗎?”溫桓的聲音就在她身邊,他也抱著希望。

水青剛想說不是。

“飛雪”雖然有些距離,海薇開心的聲音如此清晰。

緊接著,孩子們一聲一聲的哦呀咿呀。其中,竟還混了比較熟悉的MYGOD,是比利。

水青現在身處的位置,已經最接近水面。她一抬眼,無數的光點就跳進了視線。蘆葦上,月光敷下的淡雪色居然變成了金,細細密密從水面堆積起來,忽明忽亮,仿佛隨波逐流的浮冰厚雪。風動,就有金色絨雪飛上半空,再緩緩落回蘆葦蕩中。

原來,這就是飛雪渡口的另一個來歷——螢火蟲,很多很多,多到如雪花一般。

阿肯說得沒錯,比利也說得沒錯,這是一番奇景。月光,燭光,螢光,蘆葦,水流,暖風,缺少一件,都不能成為飛雪渡口。

啊不知誰輕呼一聲。

小小螢火蟲的光突然出現在水青想看清的那團黑暗之中。一只,兩只……直到成為小小流動的光帶,將那人的臉照亮了起來。

黑發凌亂貼著他的額面,汗珠沿著水墨眉滑落,緊閉的雙眼依稀看得出上挑的鳳線,高高的鼻梁有數道血痕,笑起來就華麗麗的唇蒼白干涸,卻仍然擁有完美的弧度。

哦,云天藍哦,云天藍如同飛雪的奇跡,終于將他送回到她身邊。

水青想沖上前,跨了一步,卻因腿軟而跌坐在地上,雙手捂著鼻子和嘴,在人們不解的目光中,泣不成聲。

溫桓看她這樣,還沒反應過來,朝云天藍的方向看了一眼。他見過云天藍的照片,這麼俊美的男人也少,所以,立刻一愣。

云天藍好像聽到水青的哭聲,因痛苦無力而緊閉的雙眼突然睜開,鳳眸頃刻流出金色的光來,眼里滿滿是那個藏著臉大哭的人兒。

“別……哭……”他每說一字,都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最近,好像說得最多的,就是這兩個字。為他,她哭得太多了啊

他的聲音很輕,沒期望哭得稀里嘩啦的她能聽見。

但,她聽見了。

用衣袖狼狽擦過眼睛,她直直看著他。不敢眨眼,怕一切只是幻覺。

“是他嗎?”溫桓蹲在她身邊。

“……是。”她說出肯定的答案時,如夢方醒,想站起來沖過去,卻雙腿無力,不顧姿勢,膝蓋磨過沙礫的土地,半跪半爬著,破了皮沾了土的雙手抓到云天藍的衣服,才真實。

溫桓呆望著她,不覺得那姿勢卑微狼狽,只覺得心底再次被實實在在觸動了。

“云天藍。”手顫抖得厲害,睫毛扇著淚珠子。

“嗯。”云天藍費力伸出手,握住她的。

“云天藍。”她的手立刻染上冰涼,令她一哆嗦。

“嗯。”如果她呼喚他千萬次,他就回應她千萬次。

“我等到你了。”本來該在飛機場迎接他的,沒想到居然跨過千山萬水,在一個沒有雪卻叫作飛雪渡口的地方,終能相逢。

“讓你……等久……了,抱……歉。”直到見到她,支撐的意志才松動,閉一次眼睛,再睜開需要耗去很大的力氣。

“不,不要跟我道歉,不需要道歉。我該謝謝你,云天藍。謝謝你還活著。”她只是個貪圖安逸的小人物,經不起這樣的大風大浪,“以后,再也別讓人綁了。”不然,她會短壽。

云天藍聽她說得有點不像話,什麼叫再也別讓人綁了,好像他自己很樂意似的,扯開嘴角,想笑。嘴唇干裂得疼,有血腥味道。他不在意,淡淡舔了。伸手進口袋,摸索好一會兒,握著拳出來,放在她的手上方。

水青立刻有默契地攤開手掌。

他將拳放進她手心,慢慢展開五指,拿開手去。

她一看,是褐色的珠子,半個半個的,木殼。

“你拿這個回來干嗎?扔了就算了。”真怕他因為執著這類小事,誤掉性命。如今,她感激他聽到了,發現了。

“小……狐貍……真……聰明。”里面的金子和鉆石雖然沒有了,但他想保留那份寶貴的心意,“怎麼……想的?”

渾身燒得最厲害的時候,他昏昏沉沉認為如果沒有綁架,大概永遠也發現不了手珠的秘密。她以前說這份禮物很貴,誰能想到竟然貴到這種程度。二十顆鉆石裂木而出,看呆的,又何止盜匪,還有他。厚著臉皮要生日禮物時,他只要求能隨身帶能保持體溫的東西。木,樸實無華,又能汲暖。她用南峪老楓木做成手珠,已經讓他覺得獨特。

“那時你不總說你的衣服英國手工制嗎?用單純的木珠子,你可能哪天會嫌寒磣。又要暖,又要小,還要有價值,所以我就想了這招,準備將來堵你抱怨的。”其實,喜歡的是一種寓意,那種外表樸素,內在珍貴的寓意。也許,那時候就很重視他了,所以只是一份小小的生日禮物,卻費百般心思。

呵呵——咳咳——,笑著又咳嗽起來,云天藍臉色更蒼白。

“別再說話,保持體力。云天藍,你要是到這兒才出事,我一定跳河。”水青將那些半殼珠子放進口袋。

抬著擔架的醫護人員終于到了,眾人將他放平,急急忙忙往紅十字醫院趕去。

而,兩人五指一直緊緊相扣。

溫桓望著遠去的人,目光有些幽深,好似兩泓黑潭。

“頭兒,奇跡啊”不知比利在說飛雪的奇景,還是云天藍存活下來的奇跡。

“奇跡?”溫桓反復咀嚼著這兩個字,“比利,這世上沒有奇跡,任何事都不會是偶然的。就像氣溫回暖,螢火蟲才會出現一樣。”

“頭兒?”比利蒲扇大手拍上溫桓的肩膀,“你不高興?”

“高興?高興啊這說明我的破案率又成百分之一百了。”溫桓背著雙手,要離開渡口的樣子,“你走不走?”

“等螢火蟲散了,我再回車上去。”比利其實了解此時的老板需要安靜。

溫桓點點頭,“回來之前,去趟醫院,看看藍斯.云的情況,我們也好通知云家人。”

比利說知道。

回到車上,溫桓倒頭就睡。在沒有更進一步的消息之前,他沒打算跟云家聯絡。看云天藍受傷的程度,恐怕也還有一番大折騰。

睡了不知多久,聽到車門開,他翻身一看,是韓水青。

“我以為你會在醫院過夜。”視線朦朧,卻仍然看得出她心情全然的復蘇。

“醫生不讓我留院,讓我明天一早再去。云天藍在麻醉中,也沒醒。”啦,啦,啦,水青真想唱歌。不,還不能太得意。

“他的傷勢如何?”坐起來都懶,溫桓還是要進行例行公事的詢問。

“其他外傷還好,但他腹部的傷口嚴重發炎感染。幸運的是,有人用了某種植物液體幫他擦了幾天,沒有惡化。我猜是那群盜匪。進行了手術,切除最嚴重的腐肉。醫生說只要不繼續發燒,傷口在這幾天能愈合良好的話,就沒什麼大問題。”醫生挺樂觀的,倒是她擔心醫療設備不夠齊全,想著應不應該轉到大醫院去,可是云天藍的身體狀況目前不太能移動。

“盜匪似乎比綁匪良善。”還幫云天藍涂藥。

“似乎吧。”云天藍在去醫院的路上就失去了意識,她也無從問起,“不過,他們還挺守信用。只要自贖,就放人回來。”

“據資料,這支盜匪存在很多年了。至今還沒有被政府軍消滅,也沒有被太多老百姓憎恨,大概就是靠這份信用吧。”溫桓拿起電話,“要通知云家人,你說還是我說?”

“你說吧。”他是被正式委托的私家偵探,她不搶他的飯碗。

而且,她真累得不行了。云天藍出事的這些天她沒有睡過一個完整覺,不是噩夢,就是淺眠。如今,云天藍回來了,雖然傷勢不輕,但至少他就在她身邊,隨時想看就能看到的距離,隨時能努力就能努力的地方。

“我睡一覺。”和云天藍一樣,都靠意志強撐著的身體,早透支了。歪歪斜斜,她轟然倒在里面的床上,“溫桓,明天早上六點鐘叫我,謝謝。”

還沒聽到溫桓回答,她的意識就開始飄忽散漫,卻滿足嘆息——

云天藍,回來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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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9章 一世心 兩世情(上)

“不來看病就出去”

怒氣沖沖的聲音之后,木門吱呀就開了,從里面頗為狼狽得跌撞出兩個人來。一個扶住另一個,剛想回頭辯駁,門就在眼前碰上了,關得很有敵意的緊。

“不看病,難道就不能問診?”扶著人的是溫桓,頭發上粘著某種鳥類的羽毛,被人掃過的緣故。

“算了。”被扶的那個是水青,趕得狠了,出來時絆住腳,所以差點摔跤。

水青和溫桓來坦亞巫醫這里,因為都認為鬼面消失前停在這家院子里,很讓人覺得可疑。鬼面是神秘的,巫醫也是神秘的,神秘碰神秘,難道不會產生激烈的火花嗎?

可能有人會想水青太多事,云天藍既然已經救出來了,就該多花心思陪著他才對。若了解水青的性格,卻其實很容易理解她。先不說云天藍沉睡三天,還沒恢復意識,就算他命大福大,在這場綁架案中存活了下來,但真正的兇手仍然逍遙在外。如果知道人沒死,是否會繼續使陰謀詭計,誰也不能肯定。正因為水青不想再有任何提心吊膽的事情發生,她在云天藍回來之后,反而堅定要找出兇手的決心。而她,死過一次,不是喜歡黏著男朋友,或者在病床前還哭哭啼啼的女朋友,個性相對獨立,從來謹小慎微,當真正要解決一件事,就會表現出十分的魄力來。

“不過,也許是我們多想了。鬼面來這里,只不過是看房子高大,從房頂上跑的話,你追不上他。”溫桓這麼說,因為和坦亞的交談過程太平淡,一點有用的信息都沒有。

“以鬼面的功夫,殺我綽綽有余,可他為什麼要跑呢?”這才是水青無法理解的地方,“耍我嗎?還是炫耀他殺了云天藍?雖然完全解釋不了他的行為,但我肯定他不可能那麼無聊。而且,云天藍被另一群盜匪抓了的事,我不認為當時的鬼面知道。因為,他說云天藍死了的口氣相當確定。”

“偶然之下存在必然。”溫桓一直秉承這一理念,卻也很面對現實,“可是,不是所有的迷都能破解的。”

“百分百案件成功率的溫大偵探都這麼說,看來我做了多余的事。”水青自云天藍回來之后,身心輕松,笑容也多了起來。

“看你被人轟出來都笑逐顏開,不擔心你男朋友嗎?”那位好像還在醫院昏迷著吧?

“擔心啊。不過,現在擔心,卻可以隨時見到他。而且,他那身體,強著呢落在兩堆狼群里還能活下來,更何況現在。”水青笑容仍然燦爛。

那是一個女人對她男人的無比驕傲和信心,溫桓看得再清楚不過。

經過溫桓那部大房車,比利正在將車上多余的食物和日常用品打包,見到水青立刻咧嘴揮手。

“為什麼打包?”水青不明白。

“開半天車,就能轉坐小飛機到開普敦,再回倫敦。那麼多東西,不如送給孤兒院的孩子們。”他的任務已經完成,雖然似乎他在這個案件中的作用遠不如水青和云天藍本人大,但無論如何,他也算盡到了自己的努力。

“要走了嗎?”為這個突然的消息,水青問道。

“已經和我的委托人交待完畢,明天一早出發。”云安日一家和云川都已經趕到了飛雪渡,他向他們報告了所有細節內容,如今這里的事已了,“唯一的遺憾,就是沒能抓到綁匪。”

“是啊,對方太狡猾了。”很多迷並不是沒有答案,只是現在還解不開,“誰知道呢,也許將來什麼時候還能碰到面。”

“你還真不是普通人。一般來說,避之唯恐不及,你卻好象還很期待。”溫桓腳步一頓,語氣微諷,目光帶賞,矛盾不已。

“閣下是偵探,難道認為事情是躲避就能平安無事?”沒這麼幼稚吧?如果真只是綁架案還好說。偽造撕票,鬼面再現,但這兩樣就說明綁架的內幕很深。真要追溯,大概要從三年前永春館失竊案開始。

“我雖然知道事件其實並沒有解決,但在有限的證據下,目前也只能這麼放下。”溫桓有職業道德,可他們這一行,什麼都講證據。否則即使殺人犯在眼前,沒有證據,還是只好讓人堂而皇之離開。

水青聽出他言語間的巧妙,回他一句,“的確,目前只好放一放。”

時間是真相最好的竹篩,水和雜質都篩除后,剩下的總有一天無所遁形。

“水青水青”沖過來的是云天暢。

不知道他怎麼向大學編的理由,又請假不上課了。

“云天藍醒了。”水青用得是陳述句。

“你怎麼知道?”云天暢突然表情沉痛看著她,“其實——”

“現在才想裝,晚了。”頂著大太陽般的笑跑來,臨時變臉,小子的功力不夠,水青不識就能拆穿。

云天暢嘟噥一句,大約是說自己笨。

水青往醫院的方向快走了幾步,突然回頭對要上車的溫桓說,“溫桓,你手上有沒有很急的案子?”

溫桓一腳踩著車板,回問,“沒有。怎麼?”

“沒有的話,就多留幾天。難得來一趟沙漠,不欣賞全了再走,可惜。”水青眼睛輕輕一彎,兩枚小小月牙兒,動人可心。

比利看著溫桓。天暢看著水青。同時迷惑。

“好。”溫桓點點頭,上車,午睡。

水青細眉一挑,轉身再走。

“韓水青,你該不會和溫桓日久生情了吧?”云天暢在英國出生長大,小小年紀思想早熟。

“日久生情?”水青連連拍手,“天暢,中文有進步。”

“誰跟你說這個快回答我,你干嗎讓他多留幾天?他的活兒干完,這里就沒他的事了。”溫桓水青行了一路,一個不丑,一個不笨,而且他家老大又生死兩茫茫,兩人要產生點別樣的感情,還是很有可能的。“韓水青,藍斯已經回來了。明白吧?你男朋友既然活著,你心里即使對溫桓那人有什麼,也最好給它扼殺掉。我護短,你要是對不起我家老大,我——”

“你什麼?”水青好笑地瞄一眼。云家男人大半邊天,除了云安日,倒是個個護短不護理。

“我就打溫桓一頓。”打水青,他不敢,那是自家老大的事。

“你想太多了。我請溫桓多留幾天,因為他幫了我找云天藍,所以想借個機會,感謝他而已。”如果沒有溫桓,她大概根本不會到飛雪渡口。他在查找線索和人脈上的關系令她望塵莫及。所以,不表達衷心的感謝,不好意思就這麼把人送走。

“那麼,我告訴藍斯也沒關系?”至少有個警醒。

水青不無可否說了聲隨便。

云天藍醒來的時候,看到他坐在床前抹眼淚,而總是冷著臉的父親居然扶著母親的肩頭,讓她可以依靠。爺爺站在窗前,嬸嬸和他在說話,神色皆有擔憂。天遠蒙著頭在沙發上補眠。天宏倒在另一側,在用電腦。

視線遍及房間的每個角落,唯有水青不在。

這女人,說他死她就跳河的女人,多半看到他人,又知道他一定撐得過,就放輕松,跑地方躲懶去了。

偏偏,這一屋子的人,他卻很沒出息的,滿心滿眼,只想看她一個。

“藍斯,你醒啦”大叫一聲,震到他耳朵發麻的,是突然蹦出來的天暢。

這麼一叫喚,將眾人立刻聚到病床前。一時間,哭得哭,喊醫生得喊醫生,小小病房熱鬧得要命。

云天藍面對七嘴八舌的提問,也不知道該回答哪個,所以醫生出現在門口時,他第一次覺得白大褂就象天使的翅膀一樣。

醫生做了一番大致的檢查,宣布他已經脫離了危險期,只要調養好,雖然腹部傷口會留下疤痕,其他都應該沒什麼問題。

他就拉著他的手,喜極而泣,還趕緊拿了水杯,喂他喝水,當他嬰兒。他爸破天荒說句醒了就好類似關懷的話,轉頭就問醫生什麼時候能移動他,轉到大醫院去。爺爺則當他三歲,摸著頭說好樣的。嬸嬸跟著他流淚,又說要打電話給他叔叔,告訴這個好消息。兩個弟弟比較淡定了,沖他眨眼做鬼臉,坐在沙發上笑看他被長輩們當成孩子來對待。

他有些無可奈何,再看向門口時,見到了那張小小的,珍珠白的,漂亮狐貍面。

她笑得那麼甜,如花蜜般散發著芳香。她那雙琥珀色的眼眸像一對貓兒眼,濯濯清亮。她那張只要她想就能伶牙俐齒,讓人又愛又恨的嘴,翹得兩頭兒彎,好似尖耳朵的精靈那麼得意非凡。

分開這麼久,恍若隔世。再見面,情感已經釀熟,到了心神相通,醉而不可自拔的程度。

他目不轉睛望著她的時候,她的目光同樣不能離開他。

他的臉色仍然憔悴,但那些血污和泥漿已經清理干凈,只有凹陷的面頰顯示他剛遭過一場大劫難。但他的鳳眸那麼高貴方華,眸底卻溫柔無限。水墨般的華麗雕刻在骨子里,他對她一笑,就傾城綻放。

她曾經因為那樣絕美絕妖的一張臉而小小自卑過,卻不料這麼華麗的男人卻說愛慘了她。

兩人就這樣深深彼望著,滿足了,卻又更渴望。

沒注意,病房神奇得空了。

她,噙著他眼中最珍愛的一朵笑,走到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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