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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丁墨] 他來了請閉眼之暗粼《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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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13 10:21:52 |只看該作者
第70章

  「聶拾君的生活習慣裡,有一點比較奇怪。」薄靳言說,「昨天簡瑤也提到,聶拾君經常去的地方,包括公園、公司、商場。這也是鄰居、室友和同事反應的。根據你們對她的衣著和生活習慣描述,她是個非常簡樸的女孩,很少用昂貴的品牌和奢侈品。她沒有信用卡,但是根據她的銀行卡記錄,每個月都有一到兩筆大的取現。這些錢,花去了哪裡?我想我們需要到她常去的商場,查清楚這一點。」

  眾人都是微怔。

  簡瑤心中卻很是贊同。現在從兇手那條線,查不出線索。就應當聚焦在受害者身上。之前薄靳言已經斷言——聶拾君身上必然有特殊之處,引得兇手下手。任何細微異常之處,都不應錯過。哪怕最後很可能跟案件沒什麼關係。

  「好,那就辛苦你們了。有進展我們隨時溝通。」邵勇離開了,簡瑤把手裡的早餐,遞給二位宅男。安岩輕輕「哦耶」一聲,坐下馬上開吃。

  放到薄靳言手裡的,是一個熱騰騰的飯盒。他打開蓋子,聞到裡面清淡的魚香。

  「魚丸粉。」有個溫和的聲音在他耳邊說,「是鮮魚肉捏的丸子,注意可能會有小刺。」

  「嗯,好。」薄靳言忽然就有衝動,伸手抓住了她的手。這一抓居然讓他抓到了。她的手依然是柔若無骨,可他的指尖分辨得出千分之一的差別,分明感覺到她的手心起了薄繭。於是更加不捨,將她的手握得更緊。

  簡瑤的心肝也是一顫,低頭便見他額邊的黑髮,墨鏡下白皙的俊臉。那略略發乾的手指抵在她的掌心,剎那竟令她覺得心肝震顫。

  門口有人走過來了。她迅速把手抽回來,回到自己座位上。

  來人是方青。他一大早醒來,就發現隔壁的簡瑤早已不在,心知這丫頭一見到自個兒男人,果然是坐不住的。

  但他也沒料到,一走進辦公室,居然是這麼一團和氣的景象。三個人都安靜地在吃早飯。

  不過仔細一品,氣氛還是有那麼一點點尷尬的。

  方青神色淡淡地走到桌前,也拿了袋吃的,自個兒坐下,吃飽再說。

  一時間,四個人都沒說話。

  很快,大家都吃完了。薄靳言說︰「走吧,去商場查聶拾君的消費記錄。」

  簡瑤答︰「好。」

  方青看她一眼,沒說話。

  四人走出門外,安岩將方青的肩膀一攀,結果被他給掙脫了。安岩低低罵了句「我靠」。方青沒理他。過了一會兒下了樓,方青到口袋裡摸煙,卻沒找到打火機。安岩從地上撿起他掉的打火機,遞給他。方青看他一眼,接了,說了聲:「謝了。」安岩︰「不用謝。」

  方青點煙抽了幾口,過了一會兒,瞇著眼兀自笑了。

  ——

  每天早上,洛瑯都要鍛煉。不下雨就出去跑步兩個小時,下雨了就在家裡跑,做力量訓練。

  這天7點多,他剛鍛煉完,穿著白背心運動長褲坐在沙發上。修長的體格、緊實的肌肉,滿身汗水的熱氣,看起來一點不像個體面的精英男士。

  像個真正的男人。穿衣顯瘦、脫衣有肉,大概就是用來形容他的吧。

  當然,他身上還是有商業人士的特質。譬如此刻,他正在看早間新聞播報,各種財經新聞、社會新聞。同時慢條斯理地用毛巾擦額頭的汗,淡漠得好像全世界都不在他心裡。

  除了姓簡的人。

  當新聞裡出現「洵市」這個地名時,他抬起了頭。

  如果沒記錯,簡瑤現在就在洵市查案。

  然後接下來的消息,則更令他眉頭深重。

  蝴蝶殺人案。

  因為警方從未正式公開消息,報導裡的市民們,把這起案件已傳得玄乎其玄。什麼連環殺手總是出現在雨夜裡,專殺穿紅衣的女子,然後做成一隻隻人體蝴蝶……

  直至新聞播完,洛瑯都維持著凝重的神色。

  過了一會兒,忽然低下頭,譏諷地笑了。

  哪裡來的小毛賊,故弄玄虛,還驚動全城,估計令他的簡瑤,都疲於奔命吧?

  洛瑯的臉色,變得有點冷。

  如果說這世上還有什麼事令他深刻在意,約莫也只有簡瑤了。那起案子之後,他發誓不讓簡瑤再在任何案件、任何人手裡,受到傷害。

  以及,他自己,也不要再受任何委屈了。

  他站起來,去浴室沖了個澡,換了身黑色T恤黑色長褲出來,戴一頂鴨舌帽,一個背包,然後給秘書打電話︰「……我有事出差幾天,這些天別給我打電話。一切事找其他合夥人……」

  他下了樓,從車庫開出一輛平時不怎麼用的轎車,徑直離開了北京市。

  ——

  安岩的車就停在警局停車場,他用鑰匙開了車,自己拉開駕駛座的門,這時卻聽見簡瑤的聲音︰「方青,我們坐後面吧。」方青和安岩同時抬頭,對視一眼。

  方青︰「嗯。」跟簡瑤一起坐進了後排。

  一側的薄靳言,輕咬了一下唇,面色平淡地坐進副駕。

  車子發動。

  起初,大夥兒都沉默著。過了一會兒,簡瑤咳嗽了兩聲。方青和安岩都沒在意,薄靳言卻稍稍低下頭。在車轉下一個彎時,他忽然開口︰「怎麼咳嗽了?」

  簡瑤抬頭看著他,答︰「沒事,口乾。」

  薄靳言沒說話。安岩立刻從中控台拿了瓶沒拆封的水遞到後面來。簡瑤︰「謝謝。」方青笑了一下說︰「我口也乾。」

  安岩淡道︰「沒了。」

  簡瑤喝了口水,又輕輕咳了兩聲。

  薄靳言︰「是不是晚上睡覺又踢被子了?」

  安岩和方青都當沒聽見。

  簡瑤不知道怎麼回答,有點尷尬又有點難過。原來這傢伙還是跟從前一樣,說一些親密的話,從來不管旁邊的人。

  「不關你的事。」她輕聲答。

  安岩和方青都望著窗外。

  薄靳言靜默了一會兒,說︰「關我的事。因為沒有我在身旁給你蓋被子。」他這話說得頗為傷感,安岩和方青卻莫名有點想笑。簡瑤咬著下唇,轉頭望著窗外,說︰「我已經不需要有人替我蓋被子了。」

  這時方青插話進來︰「這點我可以作證。簡瑤每天起早貪黑地鍛煉,跑步啊搏擊啊射擊啊……現在她幾乎是局裡最牛逼的女刑警,一個人可以放倒三名壯漢。一點小小的傷風感冒,根本近不了她的身。」

  安岩也有點意外︰「這麼厲害?」

  方青︰「呵……她現在放倒你們兩個跟玩兒似的。」

  安岩︰「是嗎?嫂子,回頭咱們試試。」

  簡瑤微微一笑︰「行。」

  薄靳言開口︰「我也試試。」

  簡瑤沒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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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13 10:22:06 |只看該作者
第71章

  洵市不大,很快就到了聶拾君常去的商場門口。簡瑤和方青拉開車門下去,安岩的手指在方向盤上敲了敲:「你在車上等?」

  薄靳言:「嗯。」

  所有人都下了車,車裡重新恢復寧靜。薄靳言默坐了一會兒,感覺到陽光透過車窗,照在他的臉上,有點暖。腦子裡,卻想起剛才跟簡瑤的每一句對話。

  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溫暖。這一年來,他用冷酷和冷靜,把自己封裝起來。不想讓任何人靠近。可是在與她重遇的第一刻起,他的心就已波濤翻滾。他已經快要抑制不住,想要將她擁進懷裡,瘋狂親吻。原來那是他的愛人,是他闊別一年無法伸手擁抱的愛人。

  他想要她。想要她的親暱,想要她的諒解,想要她的溫柔。

  ——

  簡瑤三人很快就回來了。雖然聶拾君是用現金消費,但她有在商場辦積分卡,所以查詢到她的消費記錄是很容易的事。

  方青手裡拿著長長的打印單據,拉開後車門,一怔。

  薄靳言自己坐到後排來了。

  倨傲而平淡的樣子,雙手撐著拐杖。方青到底忍不住笑了,看一眼簡瑤。簡瑤看著薄靳言,沒動。方青把她一推,自個兒坐到副駕去了。安岩微微笑著,發動了車子。

  咫尺之遙,一身清冷的書卷氣,就在簡瑤身畔。她抬起頭,就能看到他黑色西裝袖口,還有修長乾淨的手指。甚至看到一根手指上,細細的舊傷痕。

  「查的結果怎麼樣?」薄靳言問。

  方青翻了翻手裡的消費記錄,淡淡答:「聶拾君每個月幾乎都有一兩筆消費購買,口紅、護膚品、飾品、女裝……都有。我看了一下,中秋節春節什麼的,買的東西還貴一些。」

  安岩問:「這能說明什麼?」

  簡瑤:「可是聶拾君本人非常樸素,沒有使用這些東西。上次詢問了馮悅兮後,搜索了她們的家,也沒有找到這些東西……」

  話音未落,忽的一愣。

  因為薄靳言握住了她的手。緊緊握住,不動聲色。

  「她買來,必然有別的用途。」薄靳言淡淡地說。上午的陽光映在他臉上,隨著車輛行駛,光影交錯,白皙的臉宛如沉靜雕塑。

  簡瑤想把手抽回來,可是他指關節很穩,抽不動。

  方青說:「說不定她買這些東西,就是要藏著?前些天我看一則新聞,一個女孩總是到商場偷品牌,但是從來不穿出來,只一個人在家裡偷偷照鏡子。出門還是穿廉價T恤牛仔褲。」

  這個猜測有點意思,不過連薄靳言現在也下不了結論。而這一點與她被謀殺是否有關聯,也無從知曉。

  「會不會是買給她媽媽的?」安岩說。

  方青道:「傻啊你,都是年輕女孩子用的牌子,怎麼會是買給她媽的。而且哪個女孩每個月都給自己媽送禮物啊?」

  簡瑤心中一動,總覺得方青的話觸動了點什麼,但是又還抓不準。手還被薄靳言牢牢抓著,想抽又抽不出來。

  而薄靳言此刻心中,卻感到陣陣激盪滿足。察覺到她想逃,他決定假裝不知道。反而用大拇指,輕輕撓她的手背。然後她低下頭,不動了。

  薄靳言心中一陣氣血莫名往上湧。靜默了好一會兒,才開口:「把馮悅兮再叫回來問問。」

  他輕描淡寫的一句話,簡瑤等人卻是微怔。腦海中浮現馮悅兮的形象,一身名牌,妝容精緻。與聶拾君的這個異常的生活習慣,會有關係嗎?

  然而再次被請到警局的馮悅兮,卻清楚表示,對這件事不知情。

  與上次被帶到警局時的震驚與哀痛相比,今天的馮悅兮顯得沉靜了許多。但也顯得憔悴,雙眼下黑黑的眼袋,顯示她夜裡並沒有睡好。

  「我不清楚。」馮悅兮雙手交握,有些茫然地說,「我們偶爾會去商場一起買點東西。但是我不知道她買這麼多,也沒看她用過啊。」

  方青問:「會不會是她買給別人的?」

  「我不清楚。」

  方青話鋒一轉:「那她有沒有送過這樣的東西給你?」

  馮悅兮沉默了一下,答:「有的。我過生日她送了我一件衣服,新年的時候送了支口紅給我。但是她過生日時,我也有給她買蛋糕和禮物。」

  警方又問了聶拾君的家人和同事,但是他們都表示對聶拾君的這一消費習慣不知情,跟馮悅兮一樣。這條線索查到這裡,暫時沒有更有價值的信息。薄靳言和邵勇都認為,要再往前查,查聶拾君大學時的事,看能不能找到突破口。於是邵勇又令派了一隊人盯這條線,後來居然真的有了收穫,這是後話了。

  是夜,對聶拾君居住房屋附近人群的初步排查也已完成,沒有找到明顯嫌疑人。

  一輪圓月如同發亮的銀盤,掛在天空。簡瑤整理完刑警們的排查記錄,拿進辦公室,就見薄靳言一個人坐在那兒,又在用閱讀器「讀」資料,方青和安岩都不在。

  簡瑤默然。

  想起剛才在車上,直至車子抵達警局,他才鬆開她的手。而她心思混亂,轉身下車。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抗拒什麼,可就是下意識抗拒他的靠近。

  薄靳言原本讀資料讀得出神,聽到她進來了,竟也沒有抬頭,彷彿還是在北京,在他們那個溫柔的家中,他在看卷宗,而她在旁邊陪伴。

  「簡瑤。」他忽然開口,「能不能向我描繪一下,死者聶拾君的面相?你對她的感覺。」

  簡瑤微怔:「安岩沒同你說過嗎?」

  「說過。但是他的觀察力粗糙,並且對人性缺乏感知,不像你那麼細膩。」他頓了頓說,「很多時候,只有你和我的感覺一致。」

  簡瑤沉默了一會兒,說:「好。聶拾君看起來……安靜、沉默、內向,平眉,鼻樑蠻挺的,嘴唇薄。看起來平淡無奇,但是……我個人感覺,她並不是一個好欺負的柔弱角色。她的眼神看起來略有點陰鬱,好像藏著東西。總給我有點怪的感覺。」

  薄靳言在腦海中想像了一下,手指在桌上敲了敲,緩緩說:「我現在心中,有一些猜測。但還缺少一些細節去印證。我能『觀察』到的細節太少了。」頓了頓說:「如果我能看到聶拾君的臉,對她的行為特點有更準確的判斷,就能明確自己的推測。」

  簡瑤沒說話。

  過了一會兒,他說:「簡瑤,對不起。」

  他說:「我會回來,但不是現在。」

  他說:「我發誓要帶著那些兇手的屍體回來。」

  簡瑤的眼淚冒了出來,抬起頭,只見他蒼白、倔強而英俊的容顏。黑夜在他背後,星光也在。恍惚間他好像成了一副永恆的畫,定格在她的視野裡。然後他站了起來,手扶著桌邊,慢慢摸了過來。他摘掉了臉上的墨鏡,閉著眼,低頭親吻她。簡瑤從未拒絕過他的吻,此刻也不能夠。他的唇沿著她的臉,她的淚移動,就像有埋藏很久的炸彈,即將在他們兩人體內爆炸。他吻得越來越熱烈,扶住她肩膀的雙手,也越握越緊。

  過了許久,他的唇才移開。簡瑤的雙手撫摸著他的雙眼,淚流滿面。

  這時有人闖了進來,是方青,見狀他愣了一下,說:「發現了第二具屍體,又是蝴蝶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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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13 10:24:11 |只看該作者
第72章

  簡瑤沒想到,會在這時候接到洛瑯的電話。

  夜半星稀,警車呼嘯。薄靳言就坐在她身側,她接起:「喂,老洛?」

  前面開車的方青也聽見了。安岩去幫市局處理數據了,車上就他們三人。

  洛瑯那邊聽起來特別安靜,像是待在什麼空曠又安靜的地方。他嗓音柔和地說:「簡瑤,這幾天你們忙得怎麼樣?」

  簡瑤答:「還行。案子一直在推進。」

  「那個蝴蝶殺手,很傷腦筋嗎?」

  簡瑤:「你也聽說了?」

  「是的,電視裡都報了。」

  「是啊。」簡瑤嘆了口氣,「剛剛又死了一個。」

  「會抓到的。」洛瑯溫和地說。

  簡瑤笑了:「嗯。怎麼,你半夜打電話來,有什麼事?」

  「能有什麼事,關心你們倆一下唄。反正估計你們查案,也是晝夜顛倒,索性現在打。聽你聲音還挺精神,少熬夜。尤其是老方,告訴他,男人熬夜傷身。」

  簡瑤飛快抬頭說:「老洛叫你也少熬夜,傷身。」

  方青笑著答:「知道。他在幹嘛呢?半夜不睡覺,不用陪女朋友啊?」

  那頭的洛瑯也聽到了,答:「女朋友前幾天分了,沒意思。我也在外地出差,可能要過一陣子才回北京。到時候再找你們吃飯。」

  簡瑤:「嗯,好。到時候見。」

  掛了電話,方青爽朗笑道:「這小子,不會又把人家90後給甩了吧?」

  簡瑤微微一笑:「你猜對了。」

  方青:「靠,我們一起鄙視他。」

  夜風輕輕從窗口吹過來,簡瑤漸漸斂了笑,才察覺身旁的薄靳言始終安靜著。因為剛才在辦公室兩人都哭過,簡瑤的眼睛還有點紅。他雖戴著墨鏡,但臉頰也有些許紅暈。

  簡瑤打量著他,哪知他就像立刻察覺了,開口問:「洛瑯?」

  「嗯。」

  他坐著不動,也不說話。那模樣有點呆,也有點冷。

  簡瑤忽然想起從前,也是在車上,她接到洛瑯電話,一口一個「洛大哥」。結果薄靳言似乎就有點不高興。她問他是不是吃醋了,他表示否認。轉頭卻引誘她叫他「靳言哥哥」……

  「我和他只是朋友。」簡瑤輕聲說。

  「我知道。」他答,然後臉上有了一點笑意。

  他的開心與不開心,總是這樣直接表露。簡瑤心頭發軟,低聲說:「你不在我的身邊,我總需要有朋友陪伴。」

  他握住她的手,說:「嗯,我的身邊,也有安岩。」

  方青看著車前方的夜色燈火,嘴角有笑,心中卻有感嘆。

  他們和好了,真好。

  真正相愛的兩個人,大概是捨不得多分開一分一秒的吧。

  可是他呢?他和他的公主。

  為什麼他們現在走不到一起去了?

  ——

  屍體是在路旁一間廢棄的樓房裡發現的。此刻時間是凌晨四點,初步推斷死亡時間是在凌晨2點至3點間。

  方青將車停在路旁,其它警車也將這座破樓圍得水洩不通。簡瑤抬起頭,看到隔著一條街,就是聶拾君住的那個小區,從這裡甚至能看到小區的樓頂。薄靳言之前推斷這裡就是兇手的主要活動空間,而不是公園,果然沒錯。

  薄靳言也從車裡出來,他感覺了一下周圍的光線和汽車聲。顯然這條路上流量不小,即使半夜,也時常有車經過。簡瑤看著他拄著拐杖站在街頭沉思的模樣,一時竟看得失了神。

  「前面有紅綠燈?」他問。

  簡瑤答:「嗯。前方20米。你怎麼知道?」

  他只微微一笑,轉身朝著街對面,打算過馬路。然後稍稍一頓,朝她的方向伸出手。簡瑤有片刻的怔然,然後把手遞給他。

  原來一切都沒有任何改變。曾經那個月夜,他第一次向她伸出手。

  幾年後,他站在這街頭,再次朝她伸出手。

  只是這一次,換她走在前面,他在後。她牽著他,慢慢地走。沒人知道,他的手越握越緊,當她低下頭,看到他削瘦安靜的身影。

  嘈雜路口,忽然寧靜。已經過了街對面的方青和邵勇,都望著他們。

  「你是聽出來的?」簡瑤問,有關於紅綠燈的存在。

  薄靳言唇角的笑意未滅:「嗯哼。」

  於是簡瑤心中竟也升起些許欣喜。她想的是,薄靳言已經漸漸習慣了眼盲,甚至努力在用聽覺,來代替視覺做一些判斷。雖然只是很簡單的一個小舉動,可是她感覺到的,是薄靳言身上的生氣。

  他在復甦,某種篤定自如、對一切盡在掌控的「薄靳言式」的鮮活生氣。

  ——

  這是一套空蕩蕩的房間,大概修建於上世紀80年代,至今還未拆遷。門口牆漆剝落、垃圾滿地,所以平時只有一些流浪漢會在這裡停留。

  燈也是壞的。簡瑤和薄靳言走到門口,手就鬆開了。她和方青走在前頭,薄靳言的拐杖在地上輕點,跟隨著。

  死者在裡面的那間房裡。

  死的是一名中年流浪漢。

  數道手電筒的光芒裡,最引人注目的,首先是牆上用紅色油漆寫的兩句英文,然後就是地上的屍體。

  「Youwillnevercatchme!」(你們永遠抓不到我!)

  「Therewillbethenextone。」(會有下一個。)

  那英文字寫得飛揚跋扈,有紅色油漆沿著筆鋒往下垂,顯得格外猙獰。

  而地上的屍體,跟聶拾君如出一轍。1米6幾的瘦弱流浪漢,脖子上一圈淤痕,雙手被繩索綁在頭頂,腳踝也是。他身下的地面,被清理出一塊乾淨地方,畫了黑色翅膀紅色花紋的蝴蝶。寬尾鳳蝶。

  簡瑤和方青都加入了緊張的現場勘探,而薄靳言就在房間一角靜靜站立著。某個瞬間,簡瑤抬起頭,看到了他,心頭發怔。然後她走到了他的身邊,低聲說:「死者就躺在離你1米5左右右前方地面上……」

  薄靳言說:「很好。」

  「這次的蝴蝶,畫得更精細了。上次還會有一點小毛邊和瑕疵,這次齊整得就像印上去的。」

  「他終於在享受這個過程了。」薄靳言說,「牆上的字跡……」

  「很潦草。」簡瑤答,她心念一動,拉著他走到牆邊,然後牽著他的手,戴著手套去觸碰那些字跡。沿著筆鋒,一筆一筆移動。這個過程是這樣寂靜,有月光從旁邊的窗照進來,而他低下頭,就能聞見她秀髮的芬芳。

  觸摸完所有的字跡,簡瑤轉頭望著他:「清楚了嗎?」

  他答:「清楚了。」

  簡瑤笑了一下,又問:「還想看看哪裡?」

  「帶我看看,這房間裡還有些什麼陳設。」

  簡瑤點點頭,再次抓起他的手,一樣樣觸摸,同時說:「死者流浪漢,應該把這裡當成一個落腳點了。牆壁角落裡有一堆空瓶子,地上鋪著條破爛的很髒的褥子,還有個小煤爐,一個很破舊的小鐵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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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13 10:24:23 |只看該作者
第73章

  令簡瑤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她原以為兇手若是連環殺手,在受害人的選擇上,必然是有規律的。而之前聶拾君被他選中,必然有某些特點。可沒想到他第二個,居然殺了個跟聶拾君特徵完全不同的流浪漢。當然歷史上也不是沒有出現過這樣的案例,美國就有連環殺手,所獵殺的對像從老到小、從男到女都有。但這樣,要找到兇手的行為規律,就更加困難了。

  她從現場出來,就見薄靳言已站在路燈下,他還在那個紅綠燈路口,神色淡漠,不知在想什麼。

  簡瑤走過去。

  他非常自然而然地拉起她的手,將她輕輕擁進懷裡。跟從前一樣,十分黏她,這脾性不知何時就故態復萌了。

  「嗯……」他什麼話都還沒說,她就輕輕應了一聲。

  他低下頭,墨鏡映著光,嘴唇輕抿。

  「我已經知道,怎麼找到兇手了。」

  簡瑤眨了兩下眼睛,笑了:「哦。」

  可是他的下一句話,卻令她笑不出來了。

  「今天天黑之前,我就能破案,抓住這個小聰明的大蠢貨。明天,你回北京去吧,在家等我。」

  簡瑤不說話。

  薄靳言頓了頓,抬起頭,臉轉向一旁,手指又在拐杖上敲了兩下,才說:「以及,離那個洛瑯,遠一些。」

  ——

  他又夢到蝴蝶了。

  這一次,夢境特別逼真。彷彿又回到了十幾歲的少年時候,他和最親密的夥伴們,爬上了那座山。

  溫熱、曖昧、跳動的心,活在那個年代的孩子才有的青山綠水中。少年心事,又有誰人知?

  然後是她的笑,甜美、動人,足以打動所有人的心。

  然後他又夢見了蝴蝶,潮濕的、蠕動的、繽紛的蝴蝶。都說看到蝴蝶是因為慾望,他深以為然。

  有時候,也會夢到乾枯的、流血的蝴蝶。恍恍惚惚,似乎有什麼印像在他腦海裡一閃而過,可是卻記不清了。

  這是他的秘密。即使成年之後,每當與她的感情受挫,或者工作受傷,或者有什麼不順心的事,他總會夢見一隻蝴蝶,在帶他飛舞。那蝴蝶有最熱烈的翅膀,帶著某種難以言喻的破滅和釋放的味道。

  冥冥中,他覺得,那一定預兆著什麼。

  所以,當他決定殺死聶拾君時,蝴蝶這個印象,就自然而然出現在他腦海裡。

  ……

  他睜開眼,看到她坐在床邊,擔憂的眼睛。

  她的陪伴,也是他的意外收穫,但他也覺得,這是自己應得的。他伸手攬住她的肩,她似乎想要掙扎。極快的,她眼中閃過厭惡神色。這令他心中倏地一冷,一把將她扳過來,說:「我已經為你殺了這麼多人了,你以為還可以獨善其身嗎?」

  她僵著不動。

  他沿著她的臉開始往下吻,然後將她放倒在床上。

  ——

  「不,我不同意。」迎著街頭的輕風,簡瑤開口。

  她盯著他:「我要等你一起回北京。你去哪裡,我就去哪裡。至於洛瑯,你如果吃醋,以後我每次見他,你都陪我一起好了。」

  「我當然沒有吃醋。」薄靳言立刻說,「呵……我只是不太喜歡他而已。」

  簡瑤笑了一下,說:「嗯,好。沒吃醋就沒吃醋。」

  此時天光將明,大地籠罩在一層淡紫色的光線中。有車輛安靜從身旁駛過。

  薄靳言說:「簡瑤,我的計劃裡沒有你。我無法確保你的安全。你知道那是對我來說最重要的事。」

  「從我再次見到你的那一刻,我就不想讓你走了。」簡瑤說,「你的計劃裡沒有我,也沒有眼睛。我可以做你的眼睛。還有,現在的我,可以自保了。我不需要你的保護。」

  薄靳言握著拐杖,沉而有力地說:「然而我不能冒這個險。」

  簡瑤立刻說:「然而我也不能。」

  就在這時,方青走過來了,看一眼他倆的神色,假裝沒看到,只淡淡地說:「開會了。」

  簡瑤轉身就走。

  薄靳言緩緩跟在她身後。

  這裡是陌生地方,薄靳言完全要靠聲音和拐杖來辨明周圍環境,安岩又不在身邊。沒過一會兒,方青和簡瑤就把他甩出一截了。

  簡瑤走了一段,停步,回頭看著他。他正用拐杖,一下下在地上點著。她看了幾秒鐘,立刻又小跑回去,一言不發,重新拉起了他的手。他抬起頭,低聲說:「我就知道你會回來。」簡瑤不知說什麼話好,手卻已被他緊握住,兩人一起走回警車附近。

  事發突然,沒時間去找別的安穩地方碰頭了。幾人就在警車後安靜的角落碰面,沒等邵勇開口,薄靳言就淡淡地說:「現在我給出兇手的準確畫像。希望你們天黑之前,能抓到他。」

  語速有點快,還帶著股冷傲勁兒。

  大夥兒都是一愣。簡瑤卻心中門兒清。她知道薄靳言是生氣了,所以才會像這樣,整個人跟座冰雕似的。其實過去兩年,他們好了之後,在她的循循善誘之下,他已經很少這樣倔強發脾氣了。沒想到今天脾氣又冒出來了。他從來不捨得生她的氣,就這樣自己跟自己生氣……

  然而大家立刻被薄靳言所說的內容所吸引了——

  「我們都已經知道,兇手是一名中青年男子,是一位新手,經濟條件良好,生活體面。

  今天我們進一步確認,他的身高比我矮10公分,也就是175公分左右。這是從他寫在牆上的字跡高度和角度判斷出來的。現場並沒有拖拽其他物體作為墊高物的痕跡,所以他就是站在地上寫了那兩句英文。

  他使用了英文,並且語法正確、字跡優美流暢,應該是經常書寫。他接受過良好的教育。

  他需要搬運油漆、繩索等工具,加之經濟條件良好,所以他一定有一輛車。這幢房子門口並沒有攝像頭,但是你們可以搜索死者死亡前後,也即凌晨1點半至3點半之間,通過這個紅綠燈路口的車輛。那會是一輛中檔以上的轎車。

  這間廢棄的房屋,以及房屋中的流浪漢,已經居住有一段時間了。而他注意到了。他會因為某種原因,經常經過這條路。所以才會注意到流浪漢,觀察到他的生活習慣,並把他列為狩獵目標。但他並不是住在這附近。因為以他謹慎的性格,他會在離家不太遠的、熟悉的地方作案,但絕不會在1公里之內。有趣的是,我們可以發現,這個地點、以及公園,都在一個方向上。而聶拾君的家,恰好位於這兩個地點的中心。我不會去斷言這意味著什麼,但這一片區域,在他的心理地圖裡,必然是非常重要的。」

  眾人都是一怔,薄靳言卻又說道:「搜索1公里以外,5公里以內的優質商品房住宅小區。我已經查過了,在這樣的小城市,這樣的樓盤並不多。滿足地理條件的只有一個,叫做『佳美名苑』。我們的兇手,就住在那裡。

  所以,篩查所有在凌晨1點半至3點半間,經過這個路口的中檔轎車。車主身高175公分,居住在佳美名苑。至少擁有大學以上學歷,擁有一份良好的工作。你們找到他時,他會穿著體面的T恤或Polo衫,交際沉穩,並且會對自己犯下的罪,反應較為過激地矢口否認。

  此外還有一點幫助你們找到他。在第一起案件中,他表現出柔和細膩的特點,現場也簡潔乾淨。但是這一起,他不僅留下字跡,還挑釁了警察。我猜想他一定受了某種刺激。警方昨天的搜索行為,惹怒了他。所以他非常有可能,就在你們昨天排查過的那些人裡。或者至少你們排查到了他身邊的人,所以才會令他的情緒不再穩定。換句話說,你們已經觸及到他最在意的人和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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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
發表於 2016-12-13 10:24:33 |只看該作者
第74章

  全面搜索展開。

  天是黑的,黎明將至。簡瑤回到辦公室,整理手中的一些資料。可只覺得心浮氣躁,難以平靜。

  過了一會兒,就有人走了進來。他帶上門,還非常精確地打了個反鎖。在門外警察們腳步紛亂時,這屋子裡卻安靜得像個小世界。

  她站著沒動,直至薄靳言摸到她的身後,抱住了她。

  她掙脫開,又走到一邊去。

  他大概能聞到她的味道吧,又把她給抱住了。低頭埋在她肩窩中不動,姿態依賴,語氣卻很沉穩篤定:「簡瑤,你要相信,我的選擇總是最理智的。」

  以往這種時候,簡瑤總是會很乖地聽他的話。可這次重逢之後,他發現不一樣了。懷中女人非常沉靜地讓他抱著,然後開口,嗓音卻是低沉的。儘管她的聲音依然婉約動聽得像小提琴合奏曲。

  「靳言。你總是要保護我,把我放在一個安全的地方,密不透風地保護著,然後自己去面臨死亡風險。鮮花食人魔是,面具殺手也是。我愛這樣的你,從心底深處愛慕這樣的一個男人。沒有人比你更好,更純潔、更正直,靈魂高貴。

  可是我也想要向你靠攏。小鳥不能站在你的身邊,鷹才可以。我不要做站在你身後的人,要做站在你身邊的人。我要像你一樣奮不顧身,並且具有奮不顧身的資本和能力。」

  薄靳言的心,就像那蜿蜒激流,陣陣纏繞。她的話語就像水面上忽然照亮的光,光是暖的,水也是熱的。他「噢」了一聲,摸到她的手,抓住,說:「誰說你不是鷹?從我第一眼看到你開始,你就是我心中的小雛鷹!」

  簡瑤嘴角微彎,眼神卻是誠摯而痛惜的。她雙手捧住他的臉,隔著墨鏡對他說:「靳言啊,你要知道,其實大家也都知道,那件事,從來都不是你的錯。你很好的完成了自己的責任,你已經做到最好了。在那樣的劣勢下,你甚至幾乎還滅掉了他們的主力,救出了我。沒有比你更厲害,更好的人了。只是沒有了……子遇,可是他在事發之前,已經被殺害了。你不要再責備自己,不是你的錯。從來都不是你的錯。你要回來,整個人完完全全的回來。你不可以再走了,不可以再一個人孤身涉險。我不准你這麼做,我想子遇如果在天有靈,也不會准許你這麼做。

  我知道你生性無私,可這世上,你能對任何人無私。唯獨不能對我。因為我不是你的朋友,也不是受害者。我是你的愛人,你這輩子唯一的愛人。我愛你如同你愛我。你可以去保護全世界,但是我要保護你。從今以後,年年月月,日日夜夜,我不要再和你分開。過去一年是我的極限,我以為是對你包容,給你空間,結果原來我沒有一天不在思念你,心疼你。離開我和子遇的你,眼睛看不到的你,心碎成那樣的你,到底要怎麼堅強的站起來啊?我再也不要過那樣的生活了。靳言啊,你要知道,簡瑤可以為你而死。」

  薄靳言臉色蒼白,靜立無聲。雄辯又毒舌的天才,生平第一次失去語言能力。

  簡瑤看著他的樣子,心中也十分難過。她低聲說:「我出去忙了。」放下卷宗,拉開門走出去。

  「簡瑤。」他忽然開口,「我一天比一天,更加愛你。」

  簡瑤的心就像被某股潮水擊中,面對他突如其來的告白。她低聲說:「我也是,靳言。」

  樓下院子裡有樹幾棵,約莫是警局的樹,長得都比別處稀少挺拔。簡瑤站了一會兒,感覺心情漸漸平靜下來。這時她看到另一組人回來了,正是去深入調查第一名死者聶拾君的。

  簡瑤問:「有什麼發現嗎?」

  雖然目前看起來,兇手更像是隨機連環殺手,規律難以捉摸。與聶拾君的關聯,似乎也沒有那麼明確了。

  兩名警察對視一眼,其中一人說:「聶拾君上大學沒查出什麼,不過高中吧……有人傳說她跟一個同學走得很近,關係曖昧。」

  簡瑤還沒回過味兒來,另一人就說:「是個女同學。說是高中畢業兩個人考到一南一北,那個女同學還鬧得要死要活的。後來父母覺得丟人,全家搬走了。」

  兩名警察上樓去匯報情況了,簡瑤坐在原地,卻在沉思。

  聶拾君……是同性戀?

  那麼很多事,一下子解釋得通了。譬如她為什麼買了那麼多女式名牌,卻不見她用。是送給她的女性情人了嗎?

  可是,問了她周圍一圈,都說不知道給誰了。

  那麼可能性最大的會是誰?能讓聶拾君花那麼多錢去討好?

  是誰在說謊?

  簡瑤心頭忽然微微一震,因為她想起薄靳言說過的一句話:他很可能在你昨天排查過的那些人裡,或者至少你們排查到了他身邊的人,所以才刺激到他,再次作案。

  簡瑤的心怦怦跳,沉思了一會兒,轉身走進刑偵室,問一名刑警:「馮悅兮現在的住址是?」

  第一次在警局,馮悅兮就提到,因為案件太嚇人,她暫時不住在家裡,住到一個朋友家去。而警方第一次搜索她和聶拾君的個人物品,是在原家裡,卻未搜過她的「朋友」家。

  因為是重要案件相關人,所以馮悅兮現在的住址和行蹤都需要及時報備給警方。那名刑警查了一下,說:「在廣博路新村2棟3單元302室。」

  簡瑤對洵市的地理環境並沒有那麼熟悉,對著地圖,大致讓刑警指了一下,有了個概念,似乎離得不遠。於是她轉身走了出去。

  簡瑤站在警局門口,給方青打電話:「我去趟馮悅兮現在的住處。」

  方青正和一堆刑警在警局排查嫌疑人呢,聞言只「哦」了一聲,剛想再說兩句,簡瑤已掛了電話。於是方青也沒太在意,繼續忙碌了。

  簡瑤站在淡黃色的陽光中,靜靜地等候著出租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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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
發表於 2016-12-13 10:24:47 |只看該作者
第75章

  簡瑤知道,自己現在孤身而去,恐有危險;她知道真相已經就在觸手可及的前方。但是當她想起薄靳言站在那裡說愛她的樣子,想起他昨晚倔強地要她先回北京,她的胸中就升起一股孤寒又疼痛的氣息,驅使著她,去做一些大膽的事。

  她要讓他看到,現在她簡瑤想要做到的事,一樣可以做到。

  ——

  「找到嫌疑人了!」

  空曠的辦公室裡,響起安岩冷淡又有力的聲音。

  方青他們全都圍了過去。只餘薄靳言一人還站在窗前。在他心中,找到嫌疑人是遲早的事。因為對洵市不熟悉,安岩這個速度還算慢的了。

  只是簡瑤下樓一陣了,還沒上來。他知她脾性很好,很少生氣、情緒劇烈波動。但她剛才的一番話,真的擊痛了也融化了男人的心。然後她就一個人躲開了。

  太溫柔的女人,連發脾氣都是沉默而有距離的。

  薄靳言摸到口袋裡的那枚戒指。冷硬的鑽石,枝蔓的棱角。自從離開她之後,他一直沒戴過,只隨身帶著。怕不小心掉了,也怕磕磕碰碰。怕戴著戒指,思念就在指間,難以揮去。

  現在他把戒指摸出來,戴在了無名指上。然後垂下手。

  一會兒,要讓她看到,她就不會再生氣了。想到這裡,薄靳言連胸口都是熱的。

  「黑色豐田,市價20-30萬。於昨晚3點05分,駛過目標路口。」安岩快速地說,「車主名叫石朋,28歲,瀝縣人,是一家輪胎公司的技術工程師。身高176厘米,就住在佳美名苑。」

  薄靳言冷笑了一下說:「動作要快。現在離他做第二起案件的時間還不長,他又打算繼續作案。所以作案工具和各種證據痕跡,很可能還留在他的家裡或車裡。」

  邵勇:「出發!抓人!」

  「等等!」一名刑警突然開口,「我好像在哪裡見過這輛車!」大家都看著他,他苦苦思索了一下,一拍腦袋說:「停車場!三天前,就是咱們停車場!就是馮悅兮的朋友,開車來接她!黑色豐田,車牌號沒錯!」

  包括方青、安岩在內,刑警們全都整裝出動了。薄靳言也穿上外套,與刑警們一起走了出去。噢,這是怎樣有趣的事實呢?兜兜轉轉,又回到了案件最初開始的地方。天大的殘忍,掩飾的也許不過是再微小俗氣不過的真相。

  薄靳言又拿出手機,打給簡瑤。可是一直無人接聽。

  簡瑤發脾氣時,不接他的電話,也是會有的事。薄靳言收起電話,心想,也好,等抓到兇手,她的氣應該也消了。他甚至極其敏銳的覺察出一個結論:現在的簡瑤脾氣有點大有點倔,不能隨便亂哄……

  ——

  佳美名苑位於望江公園以東四公里,距離聶拾君家3公里不到。當然它並非這個範圍內的唯一住宅,周圍還有新新舊舊一些小區,望江小區、教師新村、廣博路新村……等等。但薄靳言推斷這是兇手唯一可能的居住地,只因為無論從品質、新舊程度和氣質來說,這裡都最符合兇手的偏好。而事實上,這一點恰恰被薄靳言料中了。

  刑警們迅速抵達目標樓房。因為不宜驚動太多,所以刑警們都穿著便衣,然後留幾人控制了電梯和單元出入口,其他人魚貫而入,直達石朋所住樓層。

  路上,安岩還在不斷蒐集更多新的有關於嫌疑人的資料,傳遞給薄靳言等人。

  「石朋高中學歷,大學沒考上,這一點和你的推理結果相悖。」安岩說,「他在家混了兩年,而後讀了一所技校。顯然他很擅長技工內工作,畢業後進入這家輪胎公司,5、6年時間,就從一名普通技工,升職為工程師。我進入這家公司的內部資料庫,他的年年績效評估為優或良,上級核心評語是『為人熱心、勤奮。雖然脾氣比較大,但是人緣關係很好……』」

  薄靳言怔了一下。

  這時刑警們已經敲開石朋的屋門,一個睡眼惺忪、穿著背心褲衩的男人,探出頭來。說時遲那時快,方青和另一名刑警一撲而上,破門而入,將他壓在了地上。其它刑警迅速進入,控制住整間房屋。

  石朋體格高大、濃眉大眼,皮膚黝黑,渾身上下都透著技術工人獨有的那種膽大心細的粗獷。他整個人也懵了,又震驚又憤怒地被壓在地上嘶吼:「你們是什麼人!要幹什麼?」

  方青一亮證件:「警察!老實點!」

  石朋傻了,奮力地想要掙脫:「警察?我沒犯事啊!警察就能隨便抓人啊!」

  警察們已迅速將屋裡搜了一圈,但是沒有發現作案工具等。方青冷笑問:「車鑰匙呢?你那輛黑色豐田,車牌號洵A67GT3!」

  石朋被拷在門口,眼睛瞪得很大,緩了一下,才答:「車鑰匙不在我這兒。我這幾天都在廠裡值班,車鑰匙放我朋友那兒了,讓他幫我去4S店保養!」

  方青和其他刑警都是一愣。

  他們短暫交鋒之時,薄靳言卻已讓安岩領著自己,在屋裡快速轉了一圈,並且低聲告訴他屋內的一切陳設特點。

  「屋裡挺亂的,放著一些方便麵和快餐盒。沒有書,只有一些汽車雜誌……衣服大多是T恤牛仔褲,家具是一套老紅色紅木的,桌角掉了一個沒有修理……」

  薄靳言已轉身走出了房間,劈頭蓋臉就問:「你的朋友也住在這個小區?」

  眾刑警都不明所以,石朋看到薄靳言的模樣,也是一愣,答:「……是。」

  薄靳言語速非常快:「身高175左右?研究生學歷?開的車比你略好?」

  「……是。可是這些你……怎麼知道?」

  「他和馮悅兮,也是很親密的朋友?」

  「……是。我們三個,一塊長大。」

  旁邊的刑警神色一動,低聲對方青說:「是了,我想起來了,那天到警局接馮悅兮的車,車上是有兩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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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發表於 2016-12-13 10:24:57 |只看該作者
第76章

  當簡瑤敲開廣博路新村2棟3單元302室的屋門時,馮悅兮的臉上,閃過些許慌亂。

  簡瑤笑了笑:「你應該還記得我吧?我是參與偵辦這次聶拾君案件的刑警。突然想起有些問題,需要再問問你。」

  也許是因為她到得太突然,而馮悅兮驚慌失措,竟無法拒絕她進去坐坐的要求。等她人已坐在沙發上時,馮悅兮才後知後覺地膽戰心驚,心如同懸在一根線上。可當馮悅兮倒好茶望向簡瑤,卻發現後者神色安詳親切,似乎什麼也沒發現。這讓馮悅兮心神稍稍一定。

  簡瑤接過她倒的水,卻根本不打算喝。放在手邊時,藉機打量整個屋子的擺設。這是一套一居室,面積不大,但寬敞明亮。裝修很新,簡潔精緻,很符合馮悅兮這樣一個女孩的審美。還有一些整理箱堆在客廳一角,顯示主人剛搬過來不久,還沒來得及完全整理好。

  「這就是你說的朋友的房子?」簡瑤問。

  「啊,不。」馮悅兮答,「因為我不打算住回去了,所以他幫我租了這套房子。」

  簡瑤無意間瞥見窗外的景色,卻是一怔。

  一片灰白色嶄新的現代風格建築,其中一棟樓頂上,豎著牌子:佳美名苑。

  幾乎是一街之隔。

  暮色慢慢降臨,兩個女人相對而坐,都顯得格外的靜。簡瑤瞥見馮悅兮的手腕上,戴著「潘多拉」的名牌手環,前兩次詢問時,她都沒戴。在她身後桌上,放著一個古馳的包。不遠處門口玄關鞋櫃上,有幾雙鞋。簡瑤眼尖,瞄見了鞋底的LOGO。

  「你知道,對不對?」簡瑤忽然問。

  馮悅兮神色茫然。

  「她是那一類人。」

  顯然馮小姐的反應不如前兩次機智和有準備,她的臉色剎那一變,但反應還算快,竭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嘴唇動了動,說:「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她愛你。」簡瑤的手指無聲相互摩挲著,「她也是愛你的人之一。」

  馮悅兮如遭雷擊,臉色煞白。剎那間腦海中許多事湧上來,聶拾君的一顰一笑,深深望著自己的眼神,有一次她牽著她的手又被甩開,牽上又被甩開……以及她躺在蝴蝶圖案中時,冰冷無力的照片……

  人非草木。見她終於還是陷入情緒中,簡瑤不動聲色的地繼續攻擊她的心:「一開始,我們找不到殺人動機,也以為是連環殺手隨機作案。可現在,有動機了。是為了愛情。」

  馮悅兮彷彿這才驚醒,然而已經晚了,剛才所有的情緒已表露在臉上。她的眼神左右猶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簡瑤的聲音冷靜而有威嚴:「我們已經查過聶拾君之前的事,確認她是同性戀。可是你之前,為什麼要對警方隱瞞?」

  「我不是隱瞞!」馮悅兮下意識反駁,「我只是……」她低下頭:「我只是怕惹麻煩,帶給我不必要的麻煩。我不知道這跟你們查案有關係。而且她是同性戀,我又不是!我並沒有接受她。她到後面,真的……有點病態了。」

  簡瑤靜了一會兒。直覺告訴她,離真相已經很近了。馮悅兮的辯駁是這樣蒼白無力,並且已無意識地洩露部分真相,無疑是這起犯罪最薄弱的突破口。她摸到口袋裡的手機,剛想打電話叫人,「哢嚓」一聲響,客廳門鎖被打開,有人走了進來。

  馮悅兮幾乎是立刻站了起來,就像要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陳謹。」她喚道,「你回來了?警察來了。」

  門口的男人抬起頭。

  簡瑤也注視著他。

  那是個二十七、八歲的男人,身高一米七多,穿件Polo衫、黑色長褲,無論頭髮、衣服、皮鞋都打理得很整潔。臉有點小,但身材結實。黑漆漆的一雙眼,眼睛下有很深的眼袋。

  簡瑤靜默了一瞬,微微一笑:「你好,陳謹……是吧?我是刑警簡瑤,有些線索還需要過來跟馮悅兮確認,打擾你們了。」

  馮悅兮是背對著簡瑤站立的,所以簡瑤看不到她的眼神,但是陳謹看到了。他盯著看了好幾秒鐘,才緩緩把視線移開,望著簡瑤,客氣地笑了:「警察同志你客氣了!配合你們調查是我們應盡的責任。」然後在馮悅兮手背一捏:「都不知道給警察泡杯茶,快去!」馮悅兮立刻閃進了廚房裡,就剩他倆坐在客廳。

  簡瑤溫和地問:「開車過來的?」

  陳謹沒料到她有如此一問,怔了一下答:「不用開車,我就住在邊上的小區。」

  簡瑤笑笑。

  馮悅兮端來兩杯茶,陳謹拿起一杯,低頭吹了吹,抿了一小口,放到一邊問:「你想問悅兮的事,都問清楚了嗎?」

  馮悅兮坐在他身旁,臉色一紅。

  簡瑤神色不變:「問清楚了。」

  三人都有片刻的沉靜。金黃的夕陽,透過窗照在這寂靜的屋子裡,陳謹沉吟片刻,說:「其實我也有線索想要報告給你們,但是……一直下不了決心。」

  馮悅兮神色一驚。

  簡瑤盯著他:「什麼線索?」

  陳謹看一眼馮悅兮:「悅兮,你先迴避一下,去廚房,做點菜吧。」最後兩句他說得有點慢,馮悅兮怔忪片刻,站起來:「好的。」

  陳謹鬆開領帶丟在沙發上,雙手交纏,似乎仍然有些掙扎:「我懷疑一個人,是殺死聶拾君的兇手。」

  「誰?」

  陳謹抬頭看著她,目光堅定:「我們的朋友,石朋。」見簡瑤露出疑惑神色,他繼續低聲解釋道:「我、阿朋和悅兮,三個從小玩到大。阿朋他一直喜歡悅兮。但是和悅兮同住的聶拾君,似乎一直阻撓他對她的追求。阿朋不止一次跟我說過,真的很煩聶拾君。後來我們倆才知道,聶拾君的性取向可能不太正常。我勸悅兮不要跟聶拾君來往了,但悅兮心軟,多年的朋友,遲遲下不了決心。那聶拾君糾纏得更厲害了,我還好,可是阿朋向來脾氣急,在工廠也愛打架,說過一定要找機會收拾聶拾君……一開始我沒在意,但聶拾君死後,我想起阿朋有好幾個夜裡都說有事,自己開車出去了。而且聶拾君死的事,我們提到時,他好像還挺開心的……」

  他那雙漆黑的眼睛盯著簡瑤,低沉而急促的話語,好像真的在跟她揭示一個驚天大秘密。簡瑤聽得也有些怔然,隱約想起那夜到警局接馮悅兮的車上,的確有兩個男人,還有另一個人。

  見她始終沉默,陳謹眉頭微微一動,說:「而且……我有一樣東西,偶然在阿朋家發現的,我偷偷拿了回來。可能是證據,證明兇手就是石朋。」

  這下簡瑤神色明顯一動:「什麼東西?」

  陳謹一瞬不瞬地看著她:「就在臥室的櫃子裡,我帶你去看。」

  簡瑤答:「好。」

  臥室的門就在沙發背後,兩人站起來,簡瑤望著安靜的臥室,陳謹從沙發旁繞過來,走到她身後。

  「在哪裡?」簡瑤問。

  「就在右邊的床頭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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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13 10:30:53 |只看該作者
第77章

  與此同時,警方突襲進入了一牆之隔,佳美名苑小區中,陳謹的家。

  然而陳謹此刻並不在家中。

  薄靳言站在客廳正中,聽安岩向他描述整間房子的情況。安岩描述得很粗糙,全無簡瑤的靈氣和細緻觀察力,聲音也不好聽,但是對於薄靳言來說,聊勝於無了。

  這是一套裝修得非常考究的房子。北歐簡潔風,家具家電無一不好。乾淨整潔,書房裡全是財經和信息方面的專業書。一個房間裡還放著跑步機和健身器械,顯示出主人勤勉自律的生活。衣櫃中西裝革履、連內褲都洗得乾乾淨淨整整齊齊疊好。

  臥室的床頭,掛著一副蝴蝶花紋的抽像畫。線條非常凌亂艷麗,為無名畫家所畫。

  在臥室上鎖的櫃子裡,警察搜出繩索、顏料,黑色衣物,衣物上有血跡。還有一部手機,裡面存有聶拾君和流浪漢死亡現場的照片。聶拾君只拍了十來張,流浪漢大概是因為時間充裕,竟拍了有百餘張,不同角度。

  對此,薄靳言慢悠悠地對安岩說:「你有沒有發現,我就像是站在他的面前,做出了他的畫像?如同親眼所見?」

  安岩:「……確實。」

  薄靳言淡淡一笑。

  安岩也淡淡一笑。這人向來臭屁得可以,而且在簡瑤到來之後,這種臭屁本性越來越明顯。再不像過去一年中,偶爾還繃著自己裝深沉裝內斂了。安岩覺得,這樣很好,很好。

  刑警們看到這一切,心情振奮又冷冽。邵勇得到前方消息後,請示上級發布命令,立即全城搜捕陳謹。

  因為事發突然,石朋也一直跟著警方跑來跑去。大致聽到一些零言碎語,又看到了一些端倪,整個人也變得震驚而沉默。他萬萬沒想到,自己的朋友會成為連環殺人案的嫌疑人,此時他心潮起伏,思索著很多事,於是越發沉默。

  因為還沒找到陳謹,方青下意識裡總感覺有什麼重要的事被自己遺漏了,隱隱有些不安。但因為現場又亂又忙,所以他就是想不起來是什麼事。

  這時薄靳言走向被扣押在一旁的石朋,徑直問:「你認為陳謹現在最可能在哪裡?」

  石朋心中也是百念頓生,最後說:「悅兮跟他在一起,會不會有危險?」

  薄靳言只答:「有可能。」

  石朋一咬牙,說:「他在廣博路新村給悅兮租了套房子,就在邊上。我不確定他現在是不是在她那裡。」

  刑警們立刻出動,方青忽的一拍腦袋:「不好!簡瑤之前也說是去了馮悅兮的臨時住處!」

  薄靳言原本神色淡然,聞言猛的轉頭朝著他的方向:「你說什麼?」

  方青還沒答,他已臉色一變,跌跌撞撞轉身跟上刑警們。

  ——

  簡瑤戴上手套,往裡走了兩步。陽光從窗外照進來,每個人都留下稀疏的影。她忽然察覺到不對勁,一回頭,卻發覺房間門口已空空如也。陳謹不知去了哪裡。

  她轉身就往外跑去,卻在這時聽到「嘭」一聲門響,有人奪門而逃。等她跑到客廳時,立刻敏銳地發現沙發上馮悅兮的包沒有了,門口少了雙運動鞋。她剛想要追,卻有人從廚房走了出來,身體遮住大半陽光,於是他的臉顯得有些陰鬱。他是那樣安靜地站在那裡,西裝已脫了,只穿著襯衣。袖口挽到手肘上。財務專家的修長雙手中,拿著一條繩索。

  那麼熟悉的繩索。

  簡瑤站在原地,沒有動,看著他一步步逼近。他那秀氣的臉龐上,似乎有笑,又似乎有些悲哀。

  「是為了愛情嗎?」簡瑤問。

  他靜了一瞬,答:「是的。」

  他已走到離她幾步遠的位置,可簡瑤就好像沒看到一樣,只盯著他的雙眼,徐徐開口:「那麼,為什麼是蝴蝶呢?」

  此刻,他是最乖最溫和也最殘暴的殺手,對她是有問必答。

  「總感覺自己在哪裡見過,總是做夢夢見,也許,是上輩子吧。我見過蝴蝶殺人。」

  看來八成是妄想症了。

  簡瑤繼續冷靜地問:「昨晚你突然再次作案,殺死流浪漢,是因為馮悅兮再次被警察叫走詢問……有關於那些奢侈品?」她的目光投向屋內零星散落的那一切。

  陳謹忽然笑了一下,答:「是。」

  他已走到她面前了,與175的他相比,簡瑤是嬌小的。他低頭凝望著她,目光就如同這暮色灰暗難辨。

  「想要偽裝成連環殺手誤導警察?」她問。

  他答:「是。我是不是偽裝得很好?」

  簡瑤目光如水地凝望著他,嘆息地說:「可是,你已經是連環殺手了啊。」

  陳謹猛地一怔。

  就像烈日突然無情地照亮暗黑夜晚,就像冰封許久的河面突然裂開。他眼神閃躲,表情猙獰,就像變成了另一個人。

  變成了那個真實不虛的自己。

  ——

  樓梯裡,是刑警們急促的腳步聲。電梯裡,另一組刑警和薄靳言一路焦急地往上。

  方青臉色鐵青,雖說簡瑤現在身手不錯,但從未一人面對過兇殘的連環殺手。安岩也焦急得很,一直雙手十指反復交錯晃動,嘴裡默念:「嫂子嫂子……」

  薄靳言始終格外沉默地站在電梯一角,雙手死死摁著拐杖。電梯門「叮」一聲開了,刑警們正要往外衝,這名體能最弱的犯罪心理專家,卻已堵住門,第一個衝了出去,反應比誰都快。

  方青和刑警們都被他超乎尋常的速度驚了一下,可是當然不能讓他一個盲人衝在最前面,交換一個眼色,眾人又已再次越過他,兩個方向包抄,瞬間逼至門口。

  出乎眾人的意料,302的門,虛掩著。

  方青指揮戰鬥,仔細聽了下,做了個手勢。兩個刑警猛然持槍踢門而入,大聲厲喝:「不許動!」

  ……

  好幾個人從薄靳言身邊衝了進去,但是卻沒有預料中搏鬥或者說話的聲音。薄靳言沉著臉,幾乎用盡全身力氣摁著拐杖,由安岩拉著,也跑了進去。

  安岩:「噯……」

  薄靳言抬起頭,墨鏡下的薄唇微抿著,站了幾秒鐘,直接呼喊:「簡瑤、簡瑤?」

  此時已是日落時分,嫌疑人陳謹儼然已被人打暈過去,整個人倒在地上,嘴角還有幾絲鮮血,但是呼吸平穩。打他的人下手明顯有點狠,他半邊臉都被打青了。他的雙手都被銬在了窗戶的鐵欄杆上,長了翅膀也飛不了了。

  簡瑤便站在落日的餘暉中,雙手抱胸,靠在牆邊,手裡還自己拿了杯白水在喝。一條掉了幾根毛的繩索,整齊疊好放在她身旁的桌子上。她原本神色淡淡的,看到眾人進來,只笑笑,略略一點頭。而方青等人看到這情景,卻全都笑了。方青還走過去,拍拍她的肩。

  然後她一抬頭,就看到薄靳言走了進來。

  唯獨他拄拐站在人群中,臉色發白。

  簡瑤幾乎是立刻放下茶杯,走了過去。

  他的耳朵竟也是靈得不行,聽到腳步聲,便轉向她的方向,慢慢伸出手來。簡瑤握住他的手,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別擔心,靳言。這種不入流的連環殺手,以後交給我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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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13 10:31:07 |只看該作者
第78章

  薄靳言坐在窗邊,手裡拿著的是一個魔方。魔方的每一個面都被弄得很亂,但在他手中,卻像早已做好一切安排。他的手指靈活如同疾走的狐狸尾巴,很快就將魔方歸置得齊齊整整,一面一色。然後丟給了坐在自己身後的安岩。

  安岩抗拒不了這樣簡單又復雜的智力遊戲,一手接過,把魔方弄亂,然後又重複拼起。

  兩個宅男之間,長期的陪伴,大抵如此。

  拼完後,安岩把魔方丟到一旁,抬頭淡淡地說:「靳言,這種不入流的連環殺手,以後交給我就可以了。」他鮮少調皮,這樣低沉認真的語氣,卻把簡瑤昨天的語態學了個十成十。

  薄靳言唇角微勾,然後立刻放下:「無聊!」

  安岩卻是自顧自一擊掌,說:「靠啊,你不覺得昨天嫂子簡直帥呆了嗎?想不到嫂子骨子裡居然還藏著禦姐的一面。」然後意有所指地看了薄靳言一眼。

  當然薄靳言是Get不到他的眼神或含義的。他只是微微一笑,略帶讚歎地說:「是的,我的妻子,她現在帥氣得無與倫比。」

  因為這樁小插曲,安岩事後還發了短信給顧彷彷,提到了昨天的事,然後說:「小彷,你沒看到我嫂子站在那裡的樣子,簡直帥炸。」

  顧彷彷沒有馬上回復。

  過了一陣,安岩卻收到她發來的一張照片。

  幽暗的和室裡,清瘦的紅衣男子撫劍而臥,單手撐著額頭。姿態清逸、殺氣內斂。可仔細一看,那俏麗的臉龐,清亮的雙眼,不是顧彷彷是誰?雌雄莫辨,英氣逼人。

  安岩默默地看了好一會兒,得出結論——

  還是自己家的更帥。

  ——

  至此,震驚全省的「蝴蝶殺人案」,就此落下帷幕。真兇被抓捕歸案,另一共犯嫌疑人馮悅兮潛逃,警方正在全力搜捕。

  被簡瑤打暈的陳謹,醒來後被帶到審訊室。邵勇和方青兩個老狐狸,一起主持了對他的這場重要審訊。

  熾亮的燈光下,陳謹的臉色有點難以形容。蒼白、空洞、恍惚,好像還有點似笑非笑。

  「我能抽根煙嗎?」他啞著嗓子問。

  邵勇:「不能。」

  於是他的神色變得更寂靜。

  方青問:「為什麼殺聶拾君?」

  陳謹伸手,插進自己的頭髮裡。在這一剎那,他感覺到了痛苦。足以將他吞沒地、壓抑許多天的深刻痛苦。

  為什麼要殺聶拾君?這真是個讓人憤怒又難以啟齒的問題。

  陳謹想,大概故事要從十多年前,少年時說起。

  他和石朋、馮悅兮都是本市下面某縣城的人,從小就玩在一起。兩個普通的男孩,與一個漂亮又出挑的女孩,能有什麼故事呢?當然是追隨,從少年時代就開始的迷戀和追尋。

  他們一起補課,一起打球,一起上山下水,那小縣城巴掌大塊地,處處都有三人青梅竹馬的足跡。

  但「青梅竹馬」這個詞,往往是用來形容兩個人,不是三個人。他和石朋又是好哥們,馮悅兮不提,於是他倆也不提。

  不過在陳謹心裡,自己是遠勝石朋的。成績比他好,家境比他好,人緣比他好。石朋讀書時是問題學生,他卻是學生會主席。他是標準的好學生,從不犯錯。但是石朋錯誤連連。唯一他不如石朋的,是人人都知道石朋長得很有男人味,很帥。

  心裡的壓抑,大概也是從很早的時候開始的吧?他太優秀了,在家長眼中、在同學眼中、在馮悅兮眼中。所以他從不犯錯,但卻總有去做點出格的事、去毀滅什麼東西的衝動!然而他從不表露出來,他從小內斂又優秀。

  讀大學時,他的這種優秀也沒有被破壞掉。彼時石朋進了一所職高,馮悅兮進了所普通本科。但在他倆之間,馮悅兮似乎還做不了決定。她說怕傷害從小的感情,她說怕得到一個愛人、失去一個從小珍重的朋友。於是三人的關係就此變得不尷不尬起來。偶爾陳謹想,馮悅兮是不是在吊著他倆呢?但這念頭只是一閃而逝。他根本不允許自己相信這樣有辱於忠誠的猜測。大概是因為,馮悅兮於他,像是多年來求之不得的一樣東西。如果他連馮悅兮都得不到,豈不是證明了自己不如石朋?

  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石朋對於馮悅兮的追求,似乎沒有以前那麼熱絡了。但是也沒有完全放棄。

  等入職上班之後,陳謹過得越來越不開心了。

  公司很好,職位也好。然而跨國公司在南部的總公司,職員人人都是優秀的。陳謹依舊過著體面的生活,但在他們中間,他終於也顯得平庸。工作壓力大,每天起早貪黑,累得身體也不太好。同事之間似乎沒什麼話說,誰也不巴結他,也不會高看他。有多少個夜裡,陳謹非常「違背健康生活原則」的喝著酒,他感覺到自己對這樣的人生充滿厭倦。內心深處那種破壞一切的衝動越來越強烈。

  然而他只是想想而已。他怎麼能丟棄現在的生活?在父母、在同鄉、在昔日朋友們的眼中,他現在可是優秀得閃閃發光、令人羨艷。

  他只能一如既往的優秀。

  就在這時,馮悅兮大學畢業了。跟她一起畢業、出現在陳謹和石朋視野裡的,還有一個看起來沉默平庸的聶拾君。

  起初,陳謹和石朋都把聶拾君當成馮悅兮的好朋友,對她也客氣,愛屋及烏嘛。只是覺得這女孩,性格內向了點,偶爾還有點陰鬱,講話的語氣有點衝。但漸漸的,就覺得不那麼舒服了,因為很多次陳謹或是石朋約馮悅兮出來,聶拾君都跟著。坐也是她坐馮悅兮身邊,兩人手挽手,男人還真的插不進去。

  有一次,石朋跟陳謹開玩笑:「哎,我說,那個聶拾君,不會是他們說的那種……拉拉吧?怎麼我覺得她看我的眼神,有點敵意呢?」

  陳謹詫異地看著他,石朋卻揮揮手:「我開玩笑。她要真的是,我想悅兮不會跟她來往的。」

  然而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對於生活已乏味至死的陳謹來說,這件事讓他懷疑,讓他惱怒,也讓他興奮。他開始不由自主地總是觀察聶拾君。可是越觀察,他越確定心中的猜測。聶拾君每一個看他的眼神、看馮悅兮的眼神,在他眼中都成了齷齪噁心的證據。

  於是,他總是用陰鬱的眼神,暗暗盯著聶拾君。

  但聶拾君讓男人生氣的地方,不止這些而已。後來陳謹發現,她也經常買禮物送給馮悅兮,跟他倆一樣。甚至比他們還闊氣。名牌包、化妝品、衣服……每當看到馮悅兮像是什麼也沒察覺,穿著戴著聶拾君送的東西,陳謹簡直氣得要吐血。偶爾他向馮悅兮暗示這樣不妥,她卻一臉驚訝和坦然地反問:「陳謹,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難道你覺得我是貪圖拾君的錢財嗎?她性格內向,沒什麼好朋友,我要是拒絕她,會傷害她的自尊心的。再說我也有送禮物給她。」

  然而到最後,馮悅兮也繃不下去了。

  說來也巧,那天陳謹跟馮悅兮約在一個餐廳見面,剛走到包間門口時,卻聽到裡頭傳來聶拾君冷笑的聲音:「你以為我是他們倆那麼傻的人呢?一直讓你吊著?你要是想撇得一乾二淨,我就自殺。」

  陳謹在門外牆邊等了一陣,一直等到聶拾君離開,他才走進去。一進去,就看到馮悅兮哭得梨花帶雨的模樣。看到他進來,馮悅兮臉上閃過一絲慌亂,但立刻被柔弱和悲戚代替。

  「陳謹,拾君她真的是那種人……她、她對我不懷好意!」

  那是陳謹第一次,把馮悅兮擁進懷裡。奇怪的是,他發現自己並沒有多年來想像的那麼快樂,但是又很滿足。那好像是另一種意義上的滿足。

  ……

  邵勇和方青對視一眼,邵勇問:「馮悅兮暗示你去殺掉聶拾君了嗎?」

  陳謹下意識反駁:「不、不、她並沒有……」頓了頓,忽的又露出微笑:「或許……是有吧。」

  自從捅破了那層紙後,那段時間,陳謹和聶拾君的關係,變得非常惡化。有幾次陳謹開車來載馮悅兮吃飯,都能看到聶拾君站在陽台上,毫不掩飾一雙怨毒的眼睛。陳謹覺得,聶拾君簡直就是個變態,一團骯髒的垃圾!

  他曾經警告過聶拾君,但聶拾君完全不為所動。她似乎也把自己當成了男人,非常輕蔑地看著陳謹,說:「你愛她嗎?我也是。不過這事兒,輪也輪不到你管吧?你不知道在悅兮心中,你還不如石朋呢。」

  陳謹當時差點都想打她了。但他是高級白領、他是好學生,他可能不能因為打女人被請回警局裡,他連打這個女混賬都做不到!

  馮悅兮暗示過他掃清這個麻煩嗎?或許是有的吧。不止一次,馮悅兮嘆息:「我現在真的不知道怎麼辦了!誰來幫幫我?哎,來個白馬王子救我於水火吧!」

  「陳謹,你告訴我怎麼做?要是能解決掉這件事,我真的會非常、非常感激你的。哪像石朋,他太遲鈍了,果然還是太笨了,根本不在意這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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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13 10:31:18 |只看該作者
第79章

  壓彎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是陳謹從老鄉那裡,聽說了有關聶拾君以往的傳聞。她讀高中時,一個女孩為了她自殺過。傳言人說得言之鑿鑿,說是聶拾君誘導了女孩,唆使女孩去自殺,自己卻退卻了。

  陳謹終於找到了那個理由。那個迫使自己動手的理由。聶拾君已經揚言過,要一直糾纏馮悅兮一輩子!如果她由愛生恨,也威脅馮悅兮的生命安全怎麼辦?這是非常有可能的事。一生那麼長,這個麻煩,早晚得除!

  否則,這將成為他的污點。他本來可以有非常完美的家庭。漂亮時髦的妻子,對他敬仰愛慕。然後他們會有兩個優秀的孩子,就像他一樣優秀……

  「為什麼是蝴蝶?」方青問。

  隔著深色玻璃,薄靳言和簡瑤也等待著這個答案。

  陳謹靜默片刻,答:「因為……喜歡啊。」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從少年時在山間看到紛飛自由的蝴蝶,開始嗎?陳謹已經記不清了。只是從小時候起,就酷愛蝴蝶那漆黑殘忍的複眼。總覺得那幽深的黑色裡,隱藏著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屬於另一個世界的秘密。

  所以在那一天,也看到蝴蝶了。在光怪陸離的夢中。他看到一個少年持刀而立,而蝴蝶,落在他的肩上。那一幕,是那樣熟悉,總覺得曾經在哪裡見過。是上輩子,還是上天的昭示?

  醒來後,他恍然大悟。幾乎要為自己的聰明和靈感激動不已。

  蝴蝶殺手,偽裝成一個蝴蝶殺手。聶拾君和馮悅兮的關係本就隱藏很深,無人知曉。只需要偽裝成電視中常見的連環殺手殺人,就可以擺脫警方的視線。

  這個計劃真的很完美,他想。

  這個世界、人生,都太完美了。

  ——

  與陳謹相比,故事的另一個男主角石朋,顯得沉靜很多。

  他得到允許,在審訊室裡抽了一支煙,靜默許久後,開口:「我真沒想到,他們會走到今天這一步。我萬萬沒想到,陳謹會殺人!」

  方青問:「你事先知道馮悅兮和聶拾君的關係嗎?」

  石朋搖搖頭:「最近這幾年工作太忙了,之前確實是覺得聶拾君這人有點說不出的怪,也跟陳謹猜測過,但是沒有細想。」

  方青:「你和馮悅兮這些年來的關係?」

  石朋按了按額頭,答:「是不太好說。確實我喜歡她很多年了,這事兒身邊的朋友都知道。但漸漸的,覺得她有些改變。怎麼說,挺拜金的。其實陳謹不知道,高中時我就吻過馮悅兮,她也挺喜歡我的。如果我願意,可能早就追到手了。可我後來進了工廠,她就漸漸跟我疏遠了些,我也挺忙的。慢慢的,我混出了點頭吧,她也畢業回來了,見面又多了。」

  「她經常收馮悅兮的禮物?」

  石朋沉默了一下,點頭答:「是。有時候還在我們面前拿出來看,說這是誰送她的戒指、包……」

  是從那時候起,就覺得這份愛有點膚淺了吧。

  「覺得她做得不對,也說過她幾次。但她似乎並沒有往心裡去。」石朋說,「其實還是挺喜歡她的,畢竟這麼多年了。她是很多人少年時代的女神。但我的心思,也漸漸淡了。感情這種事,隨緣吧。但是我實在理解不了,他們怎麼能因為這樣的事,就殺人。還殺了無辜的人去隱藏真相!那是犯罪啊,殺人罪!我感覺我已經不認識他們了,這到底是怎麼了?」

  ……

  方青問:「陳謹說他少年時就在你們老家山上,經常見到蝴蝶。也是從那時候開始迷戀蝴蝶的。據你觀察,是這樣嗎?」這個問題,是簡瑤讓他問的。

  他把犯罪現場的幾張照片,遞給石朋。

  這些照片還從未對外公佈過,石朋看得眼睛都瞪大了。看著冰冷的屍體躺在蝴蝶圖案中,他只覺得眼眶發硬,不寒而慄。

  「好像……是的吧。」他喃喃答。

  ——

  午後的辦公室,寂靜風停。安岩從別墅帶來的咖啡機,咕嚕嚕煮著,滿屋飄著清香。

  薄靳言端坐筆直,手裡的閱讀器再次劃過今天陳謹和石朋的筆錄。待閱讀聲完畢,他抽掉閱讀器,帶著幾分感嘆,幾分興致,說:「這真是個有意思的現象,完全印證了犯罪心理學中關於兒童教育的結論。」

  坐在桌旁的簡瑤,抬頭看著他。這屋裡現在只有他們兩個人。像是篤定了她一定會感興趣,他開始侃侃而談:「石朋的人生是顛顛簸簸的,成績不好、高考失利,還喜歡打架惹事,畢業了是個最普通的工人。但是他卻一步一步,開始往正道上走,改變了自己的人生,成為了一名工程師。並且擁有正確的三觀和擇偶觀,處事泰然、心理健康。

  陳謹從小就是好學生,人人眼中的榜樣。他幾乎不允許自己犯錯,而且在人生的重大問題上:升學、求職……他看起來也從沒犯過錯。於是他一遇到挫折——工作中的失落感和空虛感,以及戀愛不順,根本無法克服。長期的『優秀』和『不能犯錯』,造成了他長期的壓抑。他喜愛蝴蝶,就是因為蝴蝶象徵『自由』和『慾望』。最終,在與聶拾君的多次衝突和刺激後,他爆發殺人。

  可見,我國的精英教育,是需要反思的。聽聞現在的許多父母,對子女要求甚嚴,樣樣要做到優秀。可是人總是要犯錯的,從這個意義上來說,經常犯一些小錯誤的人生,對挫折的抵抗能力更強。而從未犯錯的人生,是危險的。那意味著他完全缺少面對挫折的經驗和心態。陳謹雖然是為情殺人,但也是個典型的兒童教育失敗的例子。

  我想我們以後不能做這樣的父母,必須允許我們的薄簡或者薄瑤在成長中犯錯,那才是真正健全的人生。」

  薄簡和薄瑤,是之前有一次兩人聊天時,給將來的孩子娶的名字。簡瑤沒想到他現在忽然提起了。望著他的側臉,墨鏡下神色安詳,竟像個沒事兒人似的。彷彿依然是在家中,極其尋常的一次聊天。而他們從未分離過。

  簡瑤忽然有些難過,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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